白大褂的誘惑(7)
在技術主義的醫學與醫療語境裏,“人本質上是不值得信任的,醫生也不需要病人的信任,醫學院校的首要任務就是:通過嚴酷無情的訓練,把人性從醫學生身上剔除出去,由此來馴化、強化醫學生,然後使他們成為醫生。”——這是帕奇就讀的醫學院的辦學原則,在這裏,學生被訓練成為“醫生”,在這裏,醫生是至高無上的權威,是冷漠的代名詞。而在帕奇的理念中,醫生不僅救治他人,更重要的是扶*助他人,醫生在人們最脆弱的時候提供治療服務,也提供撫慰和希望。
影片中有這樣一幕:教授帶領一哨學生在醫院現場教學,他們來到一名糖尿病患者病床前,教學嚴肅地進行中,“糖尿性潰瘍、淋巴水腫、壞組織、抗生素、截肢------”一串專業名詞從教授嘴裏說出,所有的學生都在忙着向老師提問和記錄老師教授的治療方法,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名病人早已緊張和害怕得面如死灰臉上充滿了絕望,在他們面前病人彷彿只是一具沒有感情的標本,唯有藉助自身的疾病才有機會博得教授的關注,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切,除了帕奇。
帕奇問道:“她叫什麼名字?我想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頓時,所有人都驚奇萬分,彷彿遭遇了外星人一般。是啊,醫學院的學生,不問專業問題,卻只關注這些無關緊要的身份問題,這太讓他們匪夷所思了。因為在這裏所有的患者都是沒有姓名的(如同731營地里的“馬路大(原木)”,只有“5床的糖尿病患者”諸如此類的代號,所以也從來沒有人教育學生們要去記住病人的姓名。(如今,我們許多假日裏參加“飛行手術”的專家也大都記不住自己刀下的患者姓氏名誰,年方几何,卻熟知罹患何種疾病,手術指征。)
帕奇微笑着跟那位病人打招呼:“嗨!你好!”,病人的臉上出現了感激和笑容。
其實,這裏隱含着一個重要的醫學服務懸題:病人是何人?是需要醫療技術處置的“符號人”?或是與醫院締結商業契約關係的“陌生人”(情感上是形同陌路的“路人”),是罹患疾病,等待救助的“朋友”?還是我們身陷苦難中,渴求拯救的“親人”(衣食父母,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從道德與哲學層面看,只是利益共同體?擬或還是道德共同體?價值共同體?這個問題不釐清,職業冷漠就成為合理,也無法杜絕,就沒有醫患之間溫暖的春天。很顯然,影片中,帕奇沒有唱道德高調(把病人當親人),而是將病人視為失去健康的“好朋友”,善良、悲憫、無私的愛、技術手段的毫無保留(包括有風險的探索性處置),這些職業稟性都適用這個角色定位,而無需超拔到狹小的親人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