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煙霞山月，神仙生活（13）

《俠隱記》和《續俠隱記》的背景是十七世紀法國的宮廷政治。胡適跟曹誠英在煙霞洞所同看的《續俠隱記》第二十二回《阿托士夜遇麗人》這一節故事裏的阿托士（Athos）是三劍客里的一員。阿托士在這一回里所遇的麗人就是米桑（MarieMichon）。米桑曾經是三劍客之一的阿拉密（Aramis）的情婦，在《米桑》這一回故事裏，阿托士稱他為阿拉密的“表妹”。米桑的出身雖然是法國中部土爾市（Tours）的一個女裁縫，但她是法國皇后的親信。皇後跟她的關係親密到甚至稱米桑為姐妹的程度。“她是巴黎社會之花，她是個迷人的女神。”米桑後來成為施華洛夫人（MadamedeChevreuse）。

《*米桑》這首詩里所敘述的故事，是她亡命西班牙途中的巧遇。原來，米桑跟法國皇后在先前就已經對詭譎的政局作好最壞的打算。1633年10月初，米桑接到了皇后給她的暗號，知道皇后的政敵就要派人來逮捕米桑。於是她就在一個女僕的陪伴之下，以女扮男裝的方式出亡。詩里所描述的“一個美麗的少年武士，跟着一個少年的俊仆”，就是米桑跟她的女僕吉第（Kitty）女扮男裝的模樣。“那壯麗的軍服底下罩着的，原來是一個避禍的貴族人”——那“巴黎社會之花”、那“迷人的女神”。在1633年10月11日當晚，米桑跟吉第到了羅殊拉（Roche-l’Abeille）。這羅殊拉是一個小村莊，沒有旅店，沒有貴族的別墅，農民的房子既簡陋又骯髒。米桑跟吉第當天趕路特別疲憊，當天的天氣又特別冷，養尊處優的米桑於是決定向村裏的神父借宿。

米桑到神父家敲門的時候已經很晚了，神父已經上床了。聽到敲門的聲音，躺在床上的神父應聲要她們自己進來。由於鄉下安全，村裏的人一向不鎖門，米桑跟吉第於是推了門進去。米桑走到神父的卧室，推開門，探頭進去，只見屋裏點着一盞燈。“教士先生，我們是趕路的，想在這裏借宿一夜。”“歡迎，少年郎！你若可以將就，［就吃我的剩飯］，和我同睡一間房罷。”神父聽得見主僕兩人在卧室外商量了一下，然後就是她們開懷的笑聲。接着，就聽見少年郎說：“謝謝神父，我們接受你的好意。”“那就先去吃飯吧！輕手輕腳點兒。我今天也趕了一天的路，今晚要好好睡一覺。”

米桑跟吉第吃了飯以後，就遵照神父的吩咐，進了屋子跟神父同床，吉第則睡在卧房外面的沙發上。接下去的故事“不是一宵無事、一覺到天明”，而是高氵朝的開始。原來米桑不但是一個“迷人的女神”，而且她的腦筋可以有許多別人絕對意想不到的鬼主意，是那種可以讓人作鬼也風流的女人。這風情萬種的女子突發奇想：她一輩子已經有了不少快意的回憶，不妨再添加一個能讓她在晚年回想起來快意萬分的回憶。那就是：她曾經用美色迷毀了一個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