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能膠片５．（３）

天一沉下臉來很嚴肅地看着她，她也很嚴肅地學着天一的姿勢一模一樣地對峙着。這男孩的眼神很怪，在他雙眼裏老是同時有兩種自相矛盾的內容攪在一起，比如現在，既有一種威脅的逼迫又有一種哀求的惶恐。當然，也存在她誤讀了對方的可能性。

天一維持着那個古怪的眼神，一邊身體不為人知地悄悄往自己的左邊——張楠楠的右邊移動。張楠楠死死盯着他的雙眼，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本能地護住了手上的包：“你別亂來啊——”

說時遲那時快，男孩忽然舉起雙手向上一躍，像一隻小猴子一樣攀到了遮雨棚上，再結實的帆布也承受不住一個男孩的重量，它頃刻間就噼里啪啦地摔了下來，連同雙手還搭在上面的天一。張楠楠雙手立刻抱着腦袋尖叫起來。在天一掉落下來的瞬間他伸出一隻青筋凸出的手臂把張楠楠往門裏面推了一把，那扇虛掩着的紅木門應聲而開，她就跟着踉踉蹌蹌地栽進去了，腳在門檻上崴了一下，整個身子直接不受控制地向下摔在地板上。和她幾乎是同時狠狠摔落的還有那塊笨重的遮雨棚，它在門口砸出了沉悶厚重的“砰”的一聲，揚起一片灰塵。

張楠楠的頭和肩膀都是直接落地的，硌得格外生疼。她的腦袋砸了一下水泥地給砸蒙了，至少躺在地上四五分鐘，才緩緩地站起來。站起來還不是因為她對天一的突如其來的行為作出反應，而是她聽到外面鬧哄哄的人聲本能地站了起來想知道怎麼回事。

她轉身才發現木門已經被人從外面關上了。她伸手去推，感到胳膊上一股鑽心的疼。然而木門推不動，她猜想是那塊遮雨棚剛好橫在了外面——或者是被人故意移到了外面、正好卡着門。從門縫隙中她看到幾個黑乎乎的幾個人頭，還有幾個黃頭、褐頭，但她看不見天一。

她在一片七嘴八舌的說話聲中努力分辨了一會兒，才總算從好幾個聲音里分辨出少年天一的聲音，還有點脆生生的。

“天一哥，今天就把事結了，是不是啊。”

“就是！來嘛來嘛，乾脆點！”

“我們去那邊說。”

“幹什麼，怕弄臭了你這塊地啊？。”

“棟哥，黑龍那邊來了幾個人。”

“哪裏？”

“我們到那裏說！”

於是一堆人鬧哄哄地出現又鬧哄哄地消失了。可這幫小混混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來這裏幹什麼，張楠楠一點都聽不見。當巷尾終於安靜下來時，張楠楠才舒了口氣，轉回身想跟屋子的主人道歉。然而她敲了許久的門也沒有人應聲，多虧這家人都恰好不在家，她又輕鬆很多，回到牆邊試着又推了推木門，仍然推不開。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使出小時候的看門功夫——翻牆。幸好方圓之內都沒有半個人影，否則她絕不敢穿着校服裙子做這樣的動作，爸媽知道準會把她給狠揍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