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舞女 華董 曹聯奎（中）
聽到外面的喧嘩聲，金香怡連忙趕了出去，而劉為等人也跟在她的後面出了雅間，剛好見到一個身穿西裝的年輕中國男人舉着一瓶香檳正要往地上摔，而一個服務生正滿臉委屈地站在他面前。
金香怡那柔媚的聲音及時地挽救了那瓶法國香檳：“哎喲，這位先生看起來這麼斯文，怎麼動不動就要摔瓶子呀。來我們醉紅塵的各位都是為了開心，您這麼和一個下人置氣至於嗎——來來來，快把香檳放下。”說罷就動作溫柔地將那人手中的酒瓶接了下來。
那人本就只是個小職員，哪見過金香怡這種風流手段，一時間傻愣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啪！啪！啪！”一陣掌聲傳來，只見一個滿面和氣還戴了一副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一邊鼓掌一邊說道：“金大班不愧是金大班，剛一出手，就把這團唳氣化為無形了，確是名不虛傳，我宋某人佩服！”
金香怡一見此人就認出他是常在報紙上見到的萬國銀行總經理宋子豪，這可是個得罪不起的人物，連忙走上前去，笑道：“宋總經理可是稀客呀，您這還是第一次來我們醉紅塵呢！金香怡招待不周，實在抱歉，甘願自罰三杯，您看如何呀？”說罷也不等宋子豪答話，便將手裏的香檳倒了三杯出來，一一喝乾，然後儀態萬千地坐到了宋子豪身旁，笑吟吟地看着他。
宋子豪被她笑得心裏十分舒服，也就不想再追究剛才的事情，笑着對她說道：“金大班客氣了，說來還是我的職員太性急了，實在得罪。”
聽宋子豪這麼說，金香怡卻擺出一副要追查到底的派頭，向招呼宋子豪的那個服務生呵斥道：“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宋先生來了也不趕快告訴我，竟然還敢得罪宋先生的人！還不快向宋先生道歉！”
那服務生也是在醉紅塵做久了的，哪有不知金香怡意思的，連忙走上來前，不住口地向宋子豪道歉。人家已經把話說道這個份上了，宋子豪自然也要顯示一下自己的大度，輕輕揮了揮手道：“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想來你也不是故意的。”
金香怡這才柔聲笑問道：“宋先生大人大量，香怡實在謝謝了，可我這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呢……”說罷，一臉疑問地看着宋子豪。
宋子豪只得“久聞小桃紅的大名，特來見識一下”、“坐等了半天硬是沒人招呼”、“下面的人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就吵了幾句”地將事情告訴給她。
細心傾聽了宋子豪的話，金香怡才一臉“原來如此”地笑道：“哎喲～我當是為了什麼呢，原來是為了她呀——那服務生也確實是不知道，我剛才帶着小桃紅在裏面接待客人呢，簡慢了您實在對不住了——來，小桃紅，快過來見過大名鼎鼎的宋子豪宋總經理！”說著就向劉為身邊的小桃紅招手。
可出人意料的是，劉為竟拉住了要去的小桃紅，用那怪腔怪調的中文說道：“金大班，你可是答應了我讓小桃紅陪我一晚上的，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
金香怡也被劉為弄得一愣，心下卻明白他這是有意而為，一時卻也不好想問，只得笑道：“巴里克先生，您就當給我金香怡一個面子好不好？宋先生也是我們上海灘上的大人物，我們這小店實在得罪不起呀！”
劉為卻是做戲做全套地裝作中文不靈光地說道：“噢～金大班，您的意思就是說我是可以隨便得罪的了？我——韋特-巴里克，以一個英國紳士的名義向您表示抗議！”
金香怡強忍住笑地配合道：“天哪，巴里克先生您誤會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宋先生是我們很重要的一個客人，希望小桃紅稍微陪他一會兒。”說完，還用那雙寫滿求助的大眼睛望向宋子豪。
“巴里克先生，您好，我是萬國銀行的總經理宋子豪，久聞您在洋裝設計方面的大名，今天能認識您，實在讓我感到萬分榮幸。既然巴里克先生對我們中國的美女如此感興趣的話，那就請您繼續和小桃紅小姐跳舞吧，宋某並沒有任何異意。”宋子豪自然不會讓美人繼續為難，十分紳士地站起來用流利的英文向劉為問候道，嘴角還掛着禮貌的微笑。
看到宋子豪的反應，劉為心裏不禁一沉——他剛才那麼做主要是想探察一下宋子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而對方的這種反應說明了他是一個城府非常深的人，這種人如果貪財，就絕對不容易餵飽。
當下也向他禮貌地一笑，和他握了握手邀請道：“很高興認識您，宋先生，既然我們喜歡上了同一個中國小姐，那麼我想我們肯定會有更多相同的愛好——不如我們進去喝一杯如何？”
對於韋特-巴里克其人，宋子豪也早有耳聞，也對他的種種傳說十分感興趣，便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請，一起回到了剛才的那間雅間。
這次雅間裏的人少了金德懷，多了宋子豪和金香怡剛叫進來的四季菊，眾人坐好后，劉為將秦勇介紹給宋子豪：“宋先生，這是我在上海的第一個中國好朋友，秦勇秦先生，他的為人十分豪爽——這裏也是他帶我來的。”
金香怡也在一旁幫腔道：“宋先生可能還沒聽說過秦先生吧？他現在可是我們黃金角上風頭最健的人物哦，一個星期之內連將兩家賭場收到了自己名下，據說是最有潛力統一黃金角的人哦。”
秦勇故作尷尬地笑道：“金大班說笑了，秦勇只不過是在賭術方面有些雕蟲小技而已，哪敢說什麼統一黃金角！不說別的，就您和金老闆的醉紅塵，借我兩個膽子我也不敢動呀。”
剛聽到秦勇的身份時，宋子豪面色稍微一動，顯然，作為公董局的華董，他很清楚黃金角最近的動向，注意秦勇，自然也是理所當然的了，只聽他說道：“秦老闆的大名宋某也有所耳聞，畢竟能連贏兩間賭場的賭技足以在上海灘上揚名立萬了！我也是聽說秦老闆的事迹的時候才知道了能設計出最美麗洋裝的手也能射出最恐怖的子彈——巴里克先生，您的槍法，現在可是租界裏傳的最多的哦，很多女孩子都想嫁給您這位既能創造美麗，又能帶來安全的好男人呢！”
一句話將劉為和秦勇都着實捧了一下，顯示出此人的圓滑，而秦勇則自嘲地道：“提起這個，秦某慚愧，要不是巴里克先生的神槍，秦某恐怕早已命喪黃泉了——而且，秦某最出名的可能不是連贏兩間賭場，而是一個星期之內連中兩發子彈吧……”
宋子豪笑道：“秦老闆太自謙了，連中兩槍都不是要害，才說明秦老闆福大命大，而且剛好交到了巴里克先生這個好朋友，也算是得貴人相助，從這兩件事就能看出，秦老闆必成大事呀！”
早在向宋子豪提出邀請的時候，劉為就已經想好了對他的策略，寧願再送出按摩院兩到三成的股份，也要先把這個在公董局舉足輕重的人拉到自己這邊來，於是，便趁機說出了關於按摩院的計劃：“噢～宋先生，您說得真准，秦先生這次來找金大班，就是為了求她幫助即將開張的按摩院，這個生意如果讓秦老闆做成了，還怕賺不到錢嗎？”
“噢？宋某願聞其詳。”宋子豪不愧是個惟利是圖的商人，聽說有賺錢的生意，興緻馬上就提了起來。
秦勇少不得將關於按摩院的計劃跟他詳細說了一遍，看宋子豪若有所思的樣子，忙趁熱打鐵地說道：“宋先生如果對這門生意有興趣的話，不如也來湊兩股？”
“那怎麼好，秦先生辛苦想出的好點子，宋某怎能就這麼橫插進來呢！”聽到秦勇的建議，宋子豪雖有些意動，卻還是推辭着。
秦勇看到有門，忙勸道：“宋先生說得什麼話，以宋先生的身家地位，只要入了股，這租界中還有人敢動我們的場子嗎？——我這也是尋求宋先生的庇護呀。就怕我們這小本生意，宋先生您看不上眼。”
聽秦勇說得實在，已經將**裸的利益關係說了出來，宋子豪也不再客氣，說道：“既然秦老闆這麼看得起宋某，那宋某也就托秦老闆的福一起發財了，這按摩院，就算我宋子豪兩股！不過以秦老闆的本事，發展絕不只於此，到時候還望秦老闆別忘了兄弟我呀！”
聽了這話，秦勇和劉為心中不禁暗罵：這宋子豪也真是貪得無厭，剛才已經和他露過了按摩院每個月至少有十萬塊的進帳，給他兩股已經等於每個月送他兩萬塊大洋了，他竟然還是貪心不足，掂記着日後的其他產業。可自己這邊有求於人，卻也無法，表面上仍是和他客氣着。
這一晚兩人的收穫不可說不大——先是穩住了金德懷，再為文胸和按摩院在華人中的推廣打下了基礎，後來更是意外地搭上了宋子豪這條線，雖然前路險阻仍多，卻也算是再向前挪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