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以技服人（中）
“砰！砰！砰！”
就在劉為閉目等死的時候，那剛剛熟悉的馬牌擼子的槍聲再次響了起來。
“我不是已經沒子彈了嗎？”劉為如此想，然後馬上在意識里給了自己一下子——怎麼就這麼失落，只要自己沒死，水青沒事，自然有誤會冰釋的一天，怎麼先是生出輕生的**頭，又連判斷力都弄丟了呢。
睜眼一看，開槍的果然是上海灘青幫的“大”字輩人物，“馬王爺”萬赫昌！此時，一直醒目地別在他腰間的兩隻馬牌擼子已經來到了他那兩隻肥厚的“熊掌”中，本也算的上大號的槍身在他那雙手裏卻顯得有些小了。
“你們還夠不夠光棍！人家小兄弟都手下留情了還連着放刀子！難道想害死你弟弟嗎？都他媽給老子滾一邊兒去，還在這兒杵着沒得丟人！”萬赫昌瞪圓了眼睛，用手槍對着韓家兄弟指指點點地訓斥道。
看着三塊木頭都還沒反應過來，只得繼續解釋道，“你們也不想想，剛才老四就在他腳邊兒，明知道槍裡子彈不夠了還放那麼多刀子射人家？人家要是把老四提摟起來擋刀子，老四的命還有嗎！——況且上一批刀子到的時候老四也在哪兒。”
終於明白原來人家一直在手下留情的韓家兄弟不禁對劉為生出了感激之情，最後人家寧願自己死都不用本家兄弟擋刀子，這得是多大的仁義呀！
兄弟幾個交換了一下眼色，連着剛爬起來的老五一起快步走向劉為身邊，“噗嗵”一聲貴在了劉為面前道：“先生大義韓寒哥兒幾個永記在心，往後先生如果有什麼吩咐，咱弟兄五個水裏水裏去，火里火里去！”說完，也不顧劉為一疊聲的“不敢當”，硬是讓他受了三個響頭。
本是由於被水青誤會，間且疲憊交加，才一時輕生放過了韓老四的劉為，卻沒想到自己因為這個而過了今天這一關——這還不只過關而已，更是為自己以後在上海灘揚名立碼頭種下了一個強大的靠山。
看着韓家兄弟立誓已畢，萬赫昌來到劉為面前，剛習慣的想拍拍他的肩膀，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把人家拍趴下過一次了，不免尷尬地用僵在空中的手撓了撓頭道：“小兄弟好精湛的槍法！今天這一場闖香堂的過結咱們就此撇過，更難得兄弟大義，饒了韓老四的性命，青幫上下無不感恩戴德——各位在幫的兄弟聽好了！從今天開始，這位……兄弟就是我們青幫的朋友，誰再敢藉著闖香堂的由頭兒找他麻煩的話，就是和我萬赫昌過不去！”
眾人轟然應諾聲中，萬赫昌才有些尷尬地轉向劉為低聲問道：“還未請教兄弟高姓大名，擔待，擔待。”
說實在的，劉為十分喜歡萬赫昌那直爽的脾性，更何況人家剛才就過自己的命，聽他如此說，連忙正容謝道：“小子劉為，沒有先行報明身份實在失禮，萬先生是小子的救命恩人，劉為實在當不起萬先生如此客氣。”
“哈哈哈哈，小夥子說話怎麼這麼文縐縐的，聽起來彆扭，我老萬是個粗人，想來也比你大了不少，你就叫我萬老哥就行了！”萬赫昌聽到劉為那套三流電視劇里學來的腔調不禁哈哈大笑。
劉為尷尬地撓撓頭道：“呵呵，不好意思，我剛來上海，還不太會說話，讓老哥你見笑了。”
看着劉為如此“聽教聽話”地叫自己“萬老哥”，萬赫昌更覺得眼前這小子實在是不錯，不禁談興更勝，聊了沒兩句，就攛掇着劉為和自己結拜兄弟。劉為本就不太懂這些江湖上的事情，何況也確實喜歡這個長得有點兒像狗熊的老大哥，也就痛快地答應下來。眼前就有現成的廟宇香燭，兩人也就趁便結拜了。
這一拜可不得了！上海灘青幫唯一的一個“大”字輩老頭的結義兄弟！這劉為以後在上海灘黑道還能不橫着走嗎？
當時劉為卻沒想那麼多，反而與萬赫昌聊起了槍法。說起這個話題可不打緊，兩人更是“酒逢知己”聊得投機——原來，萬赫昌“馬王爺”的稱號就是從腰裏的兩把馬牌擼子上來的，而他本人，更是以神乎其技的槍法威震整個上海灘的。
說起了自己的本行，劉為馬上進入了興奮狀態，從手槍的構造一直說到握槍的力道，直說得自以為對槍械極其了解的萬赫昌一愣一愣的——那些現代槍械知識哪裏是一個生活在二十年代的黑社會頭子所能知道的！不禁讓他對劉為佩服得五體投地。
兩人這一通長聊，直聊到雄雞報曉，才想起各自都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匆匆道別後，分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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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八仙橋小廟的劉為並沒有馬上去找水青。
因為他自己的狀況十分糟糕：手臂受傷加之失血過多，何況一夜沒睡的疲倦此時一股腦地卷了過來；洋人那邊也需要一個完美的謊言來解釋當晚自己的“僥倖逃脫”，何況還有家怡和洋行要過去接收；最重要的是，他到現在也還沒想好到底應該如何向水青解釋，畢竟自己的確與瑪格麗特發生了關係……
劉為打算先回匯中飯店好好休息一下再說。可正當他走到匯中後巷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物。
來福很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張重一點兒，那樣就不會被劉為拿到手槍了。被劉為跑掉之後，那個小八爺對自己的態度明顯冷淡了很多（他不清楚小八爺的計劃，所以也不知道冷淡的原因其實是已經用不着他了），這一切都是拜那個假洋鬼子所賜！於是來福天不亮就跑到了匯中飯店的後巷，試圖了解劉為目前的情況。
已經兩個多小時了，早晨的風又是那麼刺骨，來福禁不住縮了縮脖子，心裏暗罵：“那個假洋鬼子怎麼還不回來！”
可是他突然發現自己縮着的脖子伸不出來了——他正被劉為拽着后領子提了起來，而更讓他差點兒尿褲子的是，那支堅硬而冰冷的馬牌擼子頂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溫柔地將來福的臉按在清晨六點的牆壁上，劉為用他那口華麗的倫敦西區英語輕聲問到：“我可愛的孩子，你在這裏幹什麼呢？”
“你他媽個假洋鬼子，少在老子面前裝樣！你來福爺也是風裏浪里闖過來的！我告訴你！來福爺的手上也存着幾條外國狗的命呢！”來福強忍着求饒的**頭，用純粹的中文低吼着向劉為表達了“自己也是一條漢子”的想法。
看着來福顫抖着的，被風吹得乾裂地暴起了白皮的嘴唇，和眼中那種摻雜着憤怒、恐懼、怨恨和怯懦的眼神，突然生出了惻隱之心：“這個人也許經歷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痛苦吧，為什麼會如此仇視着我呢？如果真像他說的，殺過幾個洋人的話，那就應該不是恨我那麼單純了……”
出乎來福預料的，想像中的毒打併沒有落在他單薄的身體上，劉為只是平靜地看着他，並慢慢地將他放了下來（大哥，那是將近一百斤的分量，一直拎着不累呀！），良久，才緩緩地說出了讓他倍感意外的話。
“小子，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仇視我，如果那是因為我假伴洋人的話，我想那大可不必。人總是要做一些他不願意做的事情，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迫不得已，我就是這種情況。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麼多，你明白了嗎？”說完，劉為依舊平靜地看着來福。
不知道為什麼，來福突然覺得自己相信了劉為的話，也許是由於他那有些酸楚的眼神，也許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必要騙自己，來福不知道，所以，他只是慢慢地點着頭。
“以前你害我，我不想在追究你，畢竟你已經為之付出了代價，所以現在，我們兩個兩清了。”看到來福明白了自己的話，劉為繼續道。
來福依然沒有說話，麻木地點着頭——因為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傻，明明是為了殺洋人才做翻譯的，怎麼就和一個中國人杠上了？就算他在騙，他也是在騙洋人呀！這不是和自己一樣嗎！？
劉為明白來福此時的心情，應該是轉過來了，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轉不過來的時候，就會直撞南牆，等轉過來之後，就會覺得之前的自己是個傻子。
“自己何嘗不是呢？”嘆了一口氣，劉為繼續說道：“我們的帳清了，可我還有另一筆帳要算——帶我去找那個後來領你對付我的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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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兩更算是交出來了，下午起床要修改前面的文章，為申請三江閣做準備。筆耕清楚這樣一章剩個尾巴不交代很讓人討厭，所以如果能夠趕得及的話，還是會在晚上更新一次。另外為了摸索比較合適的更新時間，之後幾天的更新可能比較亂——但字數絕對不會少，希望大家能夠常幫忙點點，畢竟維持這種更新速度的筆耕是沒有時間作廣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