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青幫香堂（上）
中了槍的劉為很鬱悶，因為自己這個二十一世紀的槍械專家竟然沒聽出來自己是中了什麼槍，只能勉強感覺到手槍的威力一般（相對於二十一世紀來說確實一般，事實上這隻槍在當時算的上非常不錯了），子彈則應該是7.65毫米的，穿透力不錯，打在左肩上這一槍直接帶飛了一塊肉。
綜合來看最有可能的槍種就是二戰時期國內民間出的“一槍二馬三花口，四蛇五狗張嘴蹬”中的二馬，也就是俗稱“馬牌擼子”的勃朗寧M1903式手槍，這種槍保持了勃朗寧一貫的創新、簡單、實用的傳統設計思想和結構特點，全槍只有37個零件，日常拆裝根本不用工具，更是第一把採用了復進簧下置的槍械，這種佈局方式，幾乎所有的現代手槍特別是現代戰鬥手槍都在採用，真正是影響了世界手槍100年！
想到這裏，劉為不禁心中暗喜，畢竟，憑他的身手還是有很大機會奪得這隻槍的。能在這個亂世擁有一隻可靠、趁手的手槍可是他回到上海以來的夢想，如今，好槍就在眼前，怎麼能讓他不興奮。
可惜的是，他好像興奮的早了點兒，畢竟人家有着十幾個人手，還有一把手槍。
此時，幾個先進來的打手一腳踢翻了沙發壓了過來來，手臂受傷的劉為不敢硬頂，急忙向後邊的廚房竄去，既然沒有槍，好歹先弄把菜刀，也算是個武器。
還好劉為所擔心的槍聲沒有再次想起，讓他得以順利地撞進了廚房，而更讓他高興的是，此時小八爺竟然將手槍收進了懷中。
事實上小八爺到現在還在心疼他的第一發子彈，本想一槍就解決了那傢伙，竟然讓他給躲過了要害，這支馬牌擼子可是費了他五條小黃魚（舊上海對金條的叫法，上海人稱黃金為黃魚，所謂小黃魚，即重量在一兩左右一根的金條，與之相對應的還有“大黃魚”，即重量在十兩左右一根）才從一個法國巡捕那裏換來的，而且加起來也只有兩夾十四發子彈，這擼子子彈可不好弄，絕對是打一發少一發的寶貝。
所幸自己帶的人多，一人吐口吐沫也能將那小子淹死了，於是，小八爺捲起袖子，第一個衝進了廚房。
讓劉為鬱悶的不得了的是，馬地臣家裏剛搬來不久，偌大的一個廚房竟然空空如也，非但沒有他所暢想的菜刀，就連把擀麵杖也欠俸。只好迅速扯下一節兒窗帘，勉強止住了肩膀上的血。
還好小八爺識相，並沒有讓劉為為難太久，而是自己把自己送上門兒來了。
剛進門，小八爺就被劉為拉住了左手向邊上猛扯，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勉強擋住了劉為順勢照着腰眼兒的一腳，卻被接下來的一肘子打在臉上，打了個滿眼金星兒，然後只覺得腋下一輕，懷裏寶貝的馬牌擼子已經到了人家手裏。
眼見着五條小黃魚就這麼遊走了，小八爺也顧不得疼，一時也失去了套路，奮不顧身地向劉為亂打過去，卻被一樣堅硬而冰冷的東西頂在了人中上，凍了一個激靈回過神兒來，手腳也猛地定在了空中，就着么僵住了。
劉為微微一笑道：“西貝兄，我們又見面了，近來可好？”
被槍指着人中的小八爺自然沒有辦法和劉為敘舊，他的那些兄弟們也被剛才那乾淨利落的幾下鎮住了——要知道，小八爺的功夫好可是有名兒的，誰成想就這麼被人三下五齣二的解決了。何況自己的首領在人家手裏，現在也確實不是說話的時候。
現場出現了短暫的冷場，所有人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能聽見劉為左肩傷口上的血滴在地上的“啪啪”聲。那一刻，劉為一手抓着小八爺，一手端槍，血一滴滴的滴在地板上，而他不但沒有任何失色，臉上還帶着親切的微笑，這個標準的鐵膽英雄形象，牢牢地印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記憶中。
其實劉為耍帥耍得很鬱悶，剛才那一肘子可是用受了傷的左手打的，現在整條右臂疼得發麻，已經失去了知覺，現在還要平舉着槍指着人家的腦袋，事實上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能力扣下扳機。
“我們走吧，西貝兄。”笑着歪了歪頭，劉為對已經平靜下來的小八爺說道，“當然，門口各位也請退後。”
輕輕一扭，劉為將小八爺的手扭到了背後，左手的槍頂在他的後腦上，就這麼慢慢地從眾人讓開的路中走出了廚房，然後轉過身，倒退着向大門移去。
可就在劉為得意着自己的“英名神武”是，一個從沒放在他眼裏的小人物讓他知道了什麼叫“樂極生悲”——由於身材瘦弱而一直躲在門邊的來福，拼盡全身的力氣撞在了劉為抓槍的左手上。
這突如其來的一撞正好扯動了劉為的傷口，本就有些支持不住的他被撞得鬆開了手中的槍。
劉為一聲悶哼地向右倒去，卻實在不甘心就這麼失去了得來不易的馬牌擼子，右手猛一用力，將小八爺扯得跌在了地上，自己也憑此借力強行轉動重心，向空中的手槍抓去。
一擊得手的來福卻也並沒讓劉為輕易地達到目的，奮不顧身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眼看劉為就要被來福撲倒了，一直小心地跟出來的臨時演員……哦，是打手們也看出了便宜，紛紛撲向劉為和倒在地上的小八爺，以爭取更多的出境機會。卻都被“砰”的一聲槍響嚇得定在了原地。
原來，來福雖然算準了劉為會被自己抱住，卻忽略了兩人之間的差距——受盡折磨而發育不良的他，只有不到一百斤的體重，而劉為因為到上海以後的舒適生活，彷彿又重了幾斤，算起來一個劉為能裝下兩個來福。
何況劉為受過專業訓練的肌肉強度更遠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剛才他就這麼直接帶着吊在大腿上的來福硬拔了起來，成功地重新掌握了手槍。並在拿到槍后及時地向天開了一槍以警告正在撲來的眾人。
“兄弟們別怕，他那槍里只有五發子彈了，我們這麼多人，肯定能拾掇了他！”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小八爺也來不及拍打拍打那套合身的西裝，就對他那些兄弟鼓動到。
“噗哧”話音剛落，劉為就忍不住笑出聲來，打手們也用一種開白痴的眼光看着小八爺——開玩笑，當年李尋歡在少林寺里只有一把飛刀，全寺上千的和尚都不敢近前，眼前的可是手槍！拿槍的那個是主角！比李尋歡和小李飛刀的危險係數高了好多的！我們上去可好，死的又不是你小八爺……
小八爺也不愧是一條厚臉皮的漢子，在眾人的灼灼目光下硬是臉都沒紅一下，只是一滴冷汗從後腦流了下來。
還好，小八爺並沒繼續尷尬下去，因為劉為那一槍不但震懾住了在場的人，也引來了另外一批人。
來的正是總部就設在霞飛路的巡捕房的安南巡捕。說來也巧，這巡捕房本來每夜都沒人，當班的巡捕們剛入夜就找個地方耍錢喝酒去了，這也是為什麼小八爺敢開槍的緣故（鄰居也不會出來的，在當時的社會，聽到槍響肯定要呆在最安全的地方，不然估計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可今天，一夥巡捕們賭得整歡的時候，卻碰上了他們的法國上司，而法國佬剛被情人從被窩兒里趕了出來，正好那這幫安南人踮了踹窩，將他們趕回了霞飛路值班。
而剛近霞飛路口，他們就被劉為的槍聲嚇醒了酒，於是，一群堵着氣的安南巡捕們，就大呼小叫地奔了過來。
安南人的到來，算是徹底挍了局，小八爺們本身就是黑道，看到巡捕自然要跑，劉為也不願意在這種場合下以這種姿態讓外國人看到了，也要跑。
於是乎，剛才還緊張對峙的兩方各做鳥獸散。劉為抓住一個亂跑的打手，剝下他身上的衣服批上就跑，畢竟，他那身在租界裏出了名的西裝實在是太扎眼了。
可惜卻該着他倒霉。也許是因為被看到了槍是他拿着的，也許是他本就比別人大的目標使然，那些安南巡捕十個裏倒有八個是在追他的，直追得劉為撒丫子猛跑，一直從霞飛路跑到了八仙橋（八仙橋屬法租界面，是上海的商業重鎮。一些高樓矗立，戲院寥寥無幾，但是，以賭、嫖二行出名，各式各樣的賭館星羅棋佈）。
又跑了一會兒，劉為才將追兵們拋下了一程。卻又發現在着月落星稀的深夜，本不應有人的路上，不時出現三三兩兩的夜行人。他們一個個面容嚴肅，埋頭疾走。一來為了躲避巡捕們的追逐，二來也是覺得好奇，劉為便跟着一個夜行人走了過去。
而劉為的出現也並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依然默不做聲地走着，直到一間殘敗的小廟前，才都停了下來，垂手肅立。
劉為跟着站了一會兒，正覺無聊的時候，“吱呀”一聲，廟門開了，裏面走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