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不在意
雲詩琬受的是內傷,軍營里所用的都是一些治療皮肉外傷的『葯』物,蘇墨琰當下決定帶着她回城,留下齊少辰帶兵駐守在新陽城外。
蘇墨琰只帶了沐銘與劍凜隨行,在傍晚時便到了大熙的邊城——泰安城。
因外面兩國正在交戰,城門緊緊閉關着,蘇墨琰等人都是素衣裝扮,守城的將士拒開城門。
迫不得已之下,蘇墨琰只能讓劍凜隨守城的將士走一趟。
沐銘跳下馬車,抬頭看了一眼泰安城門上的三個大字,談笑道:“這泰安城的城主是太祖皇帝揮下的一名部將,為人耿直,可他的兒子卻是城裏有名的惡徒,專干強搶民女之事,可就在數月前,聽聞他新娶了一房小妾后,便再沒拈花惹草,不知是怎樣的女子,能讓他改邪歸正。”
蘇墨琰道:“那名女子可算是泰安城的救星了。”
等了大約半個時辰,城門被人大力打開,從城裏跑出數十名護衛,整齊的排成兩列,隨後走出來的便是泰安城的城主盧大人。
見了蘇墨琰,盧大人慌忙行禮,蘇墨琰在他跪下去之前,便道:“朕不想勞師動眾,一切從簡,更不可暴『露』朕的身份。”
聽了蘇墨琰的交代,盧大人為難:“這……”
沐銘道:“稱皇上為王公子便成。”
盧大人聞言,稍稍抬頭看向馬車內,被蘇墨琰緊緊擁在懷中的女子,粉黛娥眉,素凈的容顏上有着不尋常的紅潤,想必,這位便是雲之鶴的三女雲詩琬了。
看她緊閉美眸,素白的衣裳上還帶着血跡,應該是受了重傷。
盧大人回神后忙道:“一切都聽皇上吩咐。”
“我們只要進城便行,進城后,你就不用管了。”沐銘說道。
盧大人接口道:“皇上進了泰安城,臣就有保護皇上安全的義務,因為兩國交戰,泰安城又處在邊境,近日來十分的不安穩,更有許多青巒國的細作混入了泰安城,臣怎放心讓皇上居住客棧?”
沐銘問:“依盧大人之意……”
“臣的意思是想讓皇上與丞相居住在城主府,也好有人侍侯,有個照應。”
蘇墨琰想了想,還是一口回絕:“不勞煩盧愛卿了。”
話音落下,劍凜隨後出來,上前道:“主子,屬下已經訂好了客棧。”
盧大人聞言,方覺得自己多事了,原來,蘇墨琰早已讓劍凜去訂了客棧,便道:“在哪家客棧?臣好派人前去保護皇上。”
沐銘道:“盧大人,你是聽不懂皇上的話么?皇上的意思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的身份,你如此勞師動眾,所有人都會知道皇上進了泰安城。”
沐銘的一襲話讓盧大人忙低下頭去,道:“是臣多濾了。”
在城門口耽擱了片刻,進城時,已經夜暮來臨,萬家燈火齊亮,泰安城裏燈火通鳴,家家齊樂融融,並沒有受到戰爭的影響。
看着這一幕,蘇墨琰心裏無比欣慰,身為一國之君,最想看到的便是國泰民安,百姓能夠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劍凜所訂的客棧是一家很平常的客棧,這個時辰,正是用晚膳的時間,客棧的大廳中坐滿了用餐的客人,招呼聲、上菜聲、聊天聲,聲聲匯在一起,讓客棧鬧哄哄的。
當蘇墨琰四人走進客棧時,客棧里的眾人皆扭頭看過來,客棧從方才的鬧哄哄變得鴉雀無聲。
白衣似雪的俊美男子懷抱着同樣一襲白衣的女子,而那女子的衣上還有着干透的血跡,光是這樣一副畫面就讓人遐想無比,更何況,還有一旁溫潤如玉的沐銘與一臉英武的劍凜。
店小二愣了愣,很快便認出了劍凜,笑着上前道:“這位便是公子的主人吧,這邊請。”
劍凜微微點頭,目光掃向廳中的眾人,那些人在接觸到劍凜的目光后,皆低下頭去。
蘇墨琰抱着雲詩琬踏上樓梯后,安靜了半晌的客棧才又恢復到先前的喧鬧。
劍凜先進城,進城后,他除了訂好了客棧,還將沐銘寫給他的『葯』方上的『葯』給抓齊了,店小二將他們帶進房后,劍凜便對店小二道:“先上一壺茶,再將我方才點好的菜都送進來。”
店小二應聲出去,劍凜隨他一道,店小二回頭擺手道:“小的去就行,公子不用隨行。”
劍凜揚了揚手裏的草『葯』包,“我是去廚房煎『葯』。”
店小二明白一笑,道:“小的帶公子過去。”
劍凜寸步不離的守着煎『葯』,店小二進出廚房數次,見他還在守着那冒着熱氣的『葯』罐,從劍凜一進客棧,他便覺得此人不簡單,而方才進來的三人雖然衣着樸素,可身上高貴的氣質卻掩藏不住,這四人大有來頭。
店小二目光一邊看着劍凜,一邊想着,劍凜看過來時,他笑哈哈的道:“公子『葯』還未煎好么?”
劍凜輕輕“嗯”了一聲,便不再多言。
客房,雲詩琬躺在床上,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衫,仍舊沒有要醒的跡像,蘇墨琰坐在床邊,凝視她熟睡的容顏,雙手更是握着她的小手不放。
劍凜煎好『葯』讓雲詩琬服下后,過了差不多兩個時辰,雲詩琬才轉醒。
白『色』的紗帳,紅木大床,目及的一切都很陌生,她只是睜着眼睛,腦子還沒有恢復運轉,想了好一會,暈倒前發生的事情才一一在腦海中報到。
心下驚慌,手一動,便感覺到一股力量將她的手給緊緊握在手中,扭頭望去,便見蘇墨琰依靠着床頭,忪懶的目光回視着她,像是剛剛睜開眼睛。
蘇墨琰是被她的動作給吵醒的,坐直身子,輕聲問道:“什麼時侯醒的?”
雲詩琬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怎麼不去睡覺?”看他的樣子,應該很困了,守在床邊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你沒醒,我哪睡得着。”蘇墨琰幫她掖了掖被角,詢問道,“還有哪兒不舒服?餓不餓?”
一連兩個問題讓雲詩琬不知先回答哪一個,撐起手想起來,胸口一痛,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
蘇墨琰一手將她按下去,語氣不悅道:“躺着,三天不許下床。”
他語帶責備,雲詩琬知道他是因為關心她,臉上浮現着淡淡的笑,乖乖躺好,沐銘聽到說話聲,推門進來,後面跟着店小二。
店小二將飯菜擺到桌上后,便退了下去,關門時,還不忘往床上瞧了一眼。
沐銘在桌邊坐下,一邊盛飯一邊道:“在傷好之前,只能吃一些清淡些的東西。”
蘇墨琰看過去,桌上只@有四菜一湯,白白的是白蘿蔔,紅的是紅蘿蔔,綠的是青菜,全是素食,就連湯,都是豆腐做的。
雲詩琬餓了一整天,就算只吃白米飯都能吃下一大碗,更何況,還有廚藝很好的素菜。
吃了一碗后,還讓沐銘添飯,蘇墨琰皺眉道:“這些菜很好吃?”
雲詩琬白了他一眼,“你要不要餓一天試試,吃什麼都好吃。”
沐銘笑道:“皇上要不要償一償,這菜可是我請城裏的名廚做的。”
蘇墨琰肚子並不餓,聽見沐銘如此說,便抽掉雲詩琬手裏的筷子,夾起一片蘿蔔,瞧了又瞧,就是沒有送入口中。
雲詩琬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笑問道:“你不會沒吃過蘿蔔吧?”
“吃過,只是沒有吃過素炒的。”蘇墨琰遲疑了片刻,才將蘿蔔吞入口中,輕輕嚼了兩下,點頭道,“這人的廚藝還不錯。”
雲詩琬笑呵呵的搶過筷子,接着吃起來,蘇墨琰看她吃得那麼開心,伸手『摸』着她的頭,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床邊安靜詳和的氣氛讓沐銘覺得格格不入,起身悄悄離去。
關上門方轉身,便見劍凜站在外面,英武的臉上難得出現絲絲笑意,沐銘道:“遇見了什麼開心事?”
劍凜輕輕咳了一聲,努力保持嚴肅的表情,說:“沒什麼事。”
沐銘笑問:“你在外面偷聽多久了?”
一言被說中,劍凜面『露』尷尬,小聲道:“該聽的都聽到了。”
沐銘打趣他:“沒想到,一向嚴肅正經的凜護衛也會做這樣偷偷『摸』『摸』的事情。”
劍凜不依道:“沐丞相,我也是俗人一個,偷聽很正常。”
“凜護衛可是在為皇上開心?”沐銘往一旁的客房走去,劍凜與他並肩走着,點頭道:“我跟在皇上身邊那麼久,很少見他有真正開心的時侯,看到他能如此輕鬆的說著話,心裏真的很為皇上高興。”
沐銘頓步,看向劍凜面『露』感動的表情,問道:“皇上他……”他只知道蘇墨琰待人很冷,對其他事情了解並不多。
劍凜道:“在皇上年少時,皇上的父親便過世,母親因為傷心過度也撒手人寰,從那個時侯開始,皇上便變得沉默,對人也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直到遇到雲詩璇,皇上才重現了笑容,可惜好景不長,在雲詩璇選擇離開他時,他再次讓自己回到過去,這一次,我相信皇上會一直開心下去。”
沐銘聽后不禁動容,啞聲道:“我也相信。”
劍凜收拾好情緒,轉移話題,問道:“皇后的傷什麼時侯能好?”
“三天後便無大礙。”沐銘知道他是擔心軍營的事情,便安慰道,“你放心,這仗,是想打都打不起來了。”
劍凜不明,疑『惑』道:“蘇塵赫絕對不會投降,戰爭又怎會停止?”
沐銘笑道:“蘇塵赫雖是太子,青巒國皇帝什麼都聽他的,也將國事交由他處理,可最終作主還是青巒國的皇帝,若青巒國皇帝不想打仗的話,蘇塵赫也沒有辦法。”
劍凜越聽越糊塗,還想追問,沐銘已經走進屋內,留下他一臉茫然的站在那兒。
早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內的時侯,蘇墨琰便醒了,一夜好眠,這是自雲詩琬離宮以來,他睡得最安穩的一個覺。
扭頭看着雲詩琬枕在他肩頭的臉頰,目光瞬間變柔,她睡得同他一樣安穩,嘴角輕輕勾起,就連睡著了都在笑。
想起昨日那一幕,蘇墨琰的心就會狠狠一緊,抱着她手臂不自覺的收緊,在生離死別的那一刻,他才恍然驚醒,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比他想像的還要重要。
他突然收緊的動作讓雲詩琬驚醒,猛地睜開眼睛,便對上蘇墨琰深邃的眼眸,看到她醒來,他目光微漾,溫柔中帶着淺淺的笑,挑起她的下巴,俯身親吻上去。
雲詩琬眨着眼睛,與蘇墨琰的眼睛近距離的對視着,只看到黑亮的一片,還讓人眼花,稍稍退開一點,蘇墨琰輕聲道:“把眼睛閉上。”
雲詩琬卻伸手推了推他,目光低垂,看向他敞『露』在外的胸膛,柔聲道:“我……蘇塵赫……他……”
她結結巴巴的,不知道要如何開口將蘇塵赫讓她當太子妃的事情說清楚。
蘇墨琰表情微變,語氣僵硬的道:“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蘇塵赫封你為太子妃……”他刻意不去想起這件事,因為只要一想起來,心就像被人給硬生生的撕開。
她本是他的皇后,卻成了他人的太子妃,他沒有那麼寬大的心胸,不去想,不在意。
“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
蘇墨琰伸手捂住她的紅唇,搖頭道:“別說了,我都明白。”蘇塵赫是怎樣的人,他比她清楚,她孤身一人在青巒國,又如何與蘇塵赫抗衡?
雲詩琬拉下他的手,追問道:“你明白什麼?”他的表情明顯的變了,雲詩琬知道他心裏在乎這件事,所以才想跟他說清楚,可他卻不聽,還說自己明白,他怎麼懂她心裏是怎麼想的?
蘇墨琰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看向窗外,微蹙的眉始終沒有鬆開,語氣卻是堅定無比:“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要你人沒事,其他的,我都可以不介意。”
“啊?”雲詩琬不明白蘇墨琰話里的意思,想了想,方明白,原來,他以為她與蘇塵赫已經在一起了,不由得心底一笑,故意問道,“就算我與蘇塵赫成了名符其實的夫妻,你也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