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鋒芒

京城處處繁華，在城市的東北角，有一座非常豪華的府邸。金燦燦的大門、高而白得明亮的圍牆，無處不顯得富貴。只是，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府邸的最北邊黑糊糊的，房子破敗得很，與周圍金碧輝煌的建築完全不相配。

院子裏的雜草凌亂地生長着，除了偶爾出現的幾隻小鳥和昆蟲，沒有人會踏入這裏，也沒有人會來打理這裏。這裏似乎是個被遺忘的角落。

院門小小的，依稀可見到門上一個更小的“憶”字。

風突然刮起來，吹得院落里的草嘩嘩的，遠處聽來，竟然有人的聲音在裏面。

“他們當了劫匪？”是男子的聲音，低沉中帶着濃濃的不可思議。

“是，六爺！而且樂此不彼！”依舊是男子的聲音，只是粗獷了些，沒有剛剛那聲來得好聽。

聲音沉寂下來，那男子似乎在思索着。院子裏只剩下風呼呼地吹過庭院聲音。

“莫生，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異常嗎？”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個叫莫生的連忙答道：“爺，其中一人曾經去過山莊兩次。”

“去山莊？”男子的聲音陡然凌厲起來，眼神變得又黑又亮。

“是的，她似乎在尋找什麼東西。”莫生微微看了對面的男子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男子又無聲了，他隱隱覺得，回到山莊的那人是他，那個有着一雙靈動的眼睛的他。

這些天，腦海中老是會出現這雙眼睛，有時會不知覺地想像着這雙眼睛的主人長什麼樣，可是最後每一次，都會以煩躁告終。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一想到他就變得莫名地躁動起來。

不能再讓自己這麼下去了，從來不會有人可以影響自己的心境，也不能有人來影響自己的心境。男子握了握拳頭，下了一道命令：“莫生，我不想再見到那對小夫妻！”

不管你們有多恩愛，不管你們有多無辜，到現在，我都不能再留你們了。

“小夫妻？”莫生瞪大了眼睛，抬起頭狐疑地望向他的主人，“爺，她們兩個都是女人！”

“你說什麼？”那男子突然一把拉住了莫生的衣服。

“六爺，她們不是男扮女裝的姑娘嗎？”難道六爺根本就不知道。一想起湖中那人的身影，莫生微微臉紅起來。如果不是偷聽到那兩姐妹的話，如果不是見到那人的長發，他也不會斷定那人會是女人。

“你確定！？”聲音中透露着莫名的一種情緒，聲音在瞬間提到最高。

莫生點點頭，卻見那男子猛得一掌往旁邊院門口拍去，震得門口的幾塊石子碎成粉末。

“他們，竟敢騙我！！”他們竟然敢欺騙他。一種被背叛的無力感湧上心頭，就如五歲時突見房子中央慢慢失去生息的娘親一樣。

“啊……”院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尖叫聲在對上一雙凜冽的黑眸后突然失了聲。

“六……六皇子！”院門口的女子在看清院落里的人之後，又尖叫起來。天吶，難道剛才那一掌是羸弱的六皇子發出來的？

“翠紅，你怎麼在這裏？”男子突然變得很溫和，一步步走向院門口。

“六……皇子，我……我是給瑩妃拿燕窩的。”翠紅是個精明的人，馬上就冷靜下來了。只是，剛剛看到的事實依舊讓她瑟瑟發抖。

如果這一掌是別人發出來的還好，可是，為什麼卻會是平時看起來唯唯諾諾毫無主見的六皇子呢！

“燕窩涼了，快給瑩如拿過去！”依舊笑笑，笑得和煦而無害。翠紅甚至忘了自己身處何地。

這，這六皇子，竟然可以笑得這麼好看。

下一瞬，胸口的刺痛驚醒了她。迷茫地抬頭，只看到一雙黑得發亮的眼神在前面晃。

“翠紅啊，這是你自己找的！”

後面的莫生驚心地看着這一幕，雖然早就知道了六皇子的脾氣，可是，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變化無常的六皇子，談笑間竟已取人性命。

“六爺！”莫生怯怯地叫了一聲，他想起了那兩個女人。本來想讓主子饒了她們，可是，看樣子他是無能為力的了。

“什麼事？”男子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屍體，淡淡地，聽不出一點情緒。

“那兩個女人……”雖是如此，他依舊捨不得。那個靈動而聰慧的女子，任何人見了都會下不去手的。

“怎麼，你動心了？”男子依舊淡淡地，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沒，屬下不敢！”莫生連忙低下頭，矢口否認。

“那就好。所有背叛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我要聽到結果。”拍拍手，似警告般，他往前走去，“把這裏整理一下，不要讓人看出痕迹。”

“是！”片刻之後，院子裏就留下男子一人，依舊冷冷地，站在風中。

衣袂飄飄着，就在龍飛龍陽認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男子的聲音再次傳來。

“龍陽，後天你去……”

男子的聲音越來越低，但是卻依舊清晰可聞。龍飛和龍陽在聽到男子的話之後，漸漸驚異起來，比剛剛聽到那兩人都是女子后還要驚異。

“公子！”兩人有滿肚子的疑惑，“公子不是讓莫生去殺她們了嗎？為什麼……”

“不要多問，龍飛龍陽，照我的去做！”

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其實也在心裏問着自己！或許，他是不甘心吧！他想再見一見那人，他想知道，是哪個女人敢這樣捉弄他！

“翠紅，翠紅這丫頭呢？拿個燕窩要這麼長時間嗎？半天了怎麼還不來。”院門外傳來一陣嬌喝聲，龍飛龍陽立馬隱去了自己。院子裏，就剩下男子一人孱弱地站着。

一路過來，府中的丫環奴僕們紛紛跪倒在地，沒有人敢出聲，更沒有人敢說話。

“翠紅呢，誰看到翠紅了？你，對了，問你呢，你看到翠紅了嗎？”纖細的手指一點，路邊跪着的一位小丫頭忽得發起抖來。

“回……回瑩妃，奴婢……奴婢沒有看到翠紅姐姐！”

“喲，長得還挺水靈的嘛。”瑩如低下頭，笑眯眯地盯着眼前的小丫頭。突然，啪地一聲，小丫頭的臉上頓時多了一個五指印。

“該死的丫頭，連話都回不利索。”轉頭看向後邊，“嫣紅，把這不順眼的丫頭趕出府去。”

“是，娘娘！”那個叫嫣紅的，邊聽邊回答着，眼裏似有不忍。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小丫頭的臉憋得通紅，一個勁地求饒着。她無父無母，被趕出府門的話，還會有活路嗎？

“怎麼，嫣紅，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依舊盛氣凌人，依舊高高地昂着頭。瑩如非常滿意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回王妃，嫣紅不敢。”只能對不起這個剛進府門的小丫頭了。

“來人……啊，六皇子！”嫣紅在看到男子之後，叫出聲來。眼神卻不自在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見到這個外表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六皇子就害怕，更害怕看到那水墨一樣黑得發亮的眼睛。

“怎麼了，瑩如！”輕輕地話語一出口，雖然語氣糯糯的，卻讓現場緊張的氣氛頓時緩解下來。

“六爺，原來你在這裏！”瑩如一看到他就非常高興。即使他就像爹說得一樣沒用沒前途，可是她還是一眼就看上了他。

她可以不把任何人，包括當今皇上放在眼裏，但是，她卻喜歡他。就算他已經有了側妃，她依舊要嫁給他。

他註定會是皇上的，而她，會是他的皇后。到時候，天下都會在兩人手裏，任何人都奪不走，包括爹爹和姑媽。

“六爺，瑩如不喜歡這個小丫頭，六爺幫我把她趕出去好不好？”希冀地眼神看着他，瑩如知道他不會拒絕的。她相信，他是非常依靠她，非常聽她的話的，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不行！”另一個女子的聲音插了進來，“姐姐怎麽可以這麼做？她是我的丫環。”

“晴王妃，您救救奴婢！”小丫頭一看到來人，立馬扯開哭腔。

“原來是晴夕妹妹。”瑩如一看到來人，立馬變得不高興，“既然是你的人，那我就不趕人了。只不過妹妹是怎麼調教奴婢的呢，吞吞吐吐的，見了主子連話都叫不利索。”

“多謝姐姐，妹妹謹記姐姐的教導。”晴夕不溫不火的，似乎沒有什麼人能挑起她的怒火，“妹妹先告退了。”

恨恨地盯着遠去的背影，瑩如無計可施。她早說過，六爺是她一個人的，誰也不能奪走他。但是，六爺一句輕輕地“我是皇子”，就徹底打消了她除去晴夕的決心。

是啊，六爺是皇子，將來是要當皇帝的，身邊怎麼可能只有她一個女人。既然不能改變事實，那就放一個聽話的人在身邊。

可是，無論晴夕如何聽話，瑩如依舊不會給她好臉色看。

“六爺，去我房裏喝燕窩吧！”面對男子，瑩如笑靨如花，根本忘了翠紅這檔子事。

“好！”輕輕地，徐徐地回答着，然後擁着她遠去。沒有人看見，他的眼角莫名地跳動了幾下。

暗中的龍飛龍陽對視一眼，滿眼都是瞭然。過了一會兒，卻又寫滿深深地疑惑。後天的行動，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