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回 天賜佛化
話說我見得菩提金手一揮，四周的景色就在飛快的倒退。眾人的笑容離我越來越遠，彷彿身後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在使勁拉我一般，將我扯回了現實。
“猴哥！猴哥！快醒醒啊！”
“哈哈哈哈，孫悟空！聽到你那些所謂兄弟的叫聲了嗎？叫你快醒過來啊！只有你醒過來了，我才能讓你知道什麼叫恐懼，什麼叫折磨！”
二郎神那陰險的話聲猛的在我耳邊響起，這裏是
我緩緩張開眼睛，只見二郎神提着月牙槍正站立在我面前，牛魔王等人的大叫聲也充斥在我耳中。
剛剛是一場夢？剛一醒來，我立刻有感覺到了周身的疼痛，與昏迷過去前一般無二。混身仍然提不起半點勁道，左手上那個雞蛋般大小的傷洞傳來陣陣酥麻感，直讓我恨不得再暈過去一次。
“哦？真的還沒死呢？”二郎神發出一聲驚嘆，但多是做作，聲音里那股變態喜悅不可克制的暴露在所有人耳中：“嘖嘖嘖，果真不是一般的厲害。若是尋常仙佛失了這麼血液，那定是早就死透了，不過你若真的死了那倒還好。還活着，實在是你的悲哀。”二郎神伸起右腿直朝我肋骨踹來，把我踢翻了幾個跟斗。
“猴哥！”看着我被二郎踢得飛起，在半空中帶起一陣血霧，牛魔王等均是失聲驚叫。
“叫喊什麼！”二郎神朝眾妖瞪了過去，頭上金眼一閃，一道妖光射出，直擊在牛魔王身上。二郎本是天界大神，射出的妖光中也帶着些仙氣，這用來對付妖魔是最有效的武器。只聽得一聲慘叫，牛魔王腿上冒起一陣清煙，像是被打穿了。
不要殺他們，不要殺他們！我拚命的在心裏大吼，就是喊不出一個字來。耳中響起的儘是二郎神那股奸詐的笑聲和兄弟們的慘呼聲。
二郎小賊！你殺了我大哥，殺了北雨，現在連我這幫兄弟你也不放過！我到底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竟讓你如此待我！我心頭一顫，思想立偏。恨啊，恨啊！我恨這賊老天要讓我與兄弟們認識，我恨這賊老天要派二郎來收我！力量，我要力量！我要可以救兄弟們的力量啊！
我心頭的恨意越來越濃，思想越來越激烈。猛的感覺到腦子裏一陣電擊，打得我渾身都立直起來。一個聲音在腦里高喝道：“悟空！你還執迷不悟么！”
執迷不悟？是師傅的聲音，是師傅的聲音！我猛的想起這聲音的主人，就像落水人抓到了根救命稻草般，大聲道：“師傅救我，師傅救我！”
師傅的聲音沉寂下來，良久才長嘆道：“愛恨情仇，緣隨自悟。記住那個夢吧，它會救你的。”
“師傅？你還有師傅？”二郎狂笑出聲來：“莫不是被我嚇傻了，開始叫起師傅來！哈哈哈哈！”
那個夢？是指那個仙境聖地么？我立想起剛剛昏迷時做的那個夢。
在夢中有花有樹，有陽有風，有妻子，有兄弟，有歡樂，有焦憂；對了，還有大哥，還有北雨。我立刻沉浸在那個美好夢境的回憶里。記得我在那裏有七個妻子，紫霞和妖月我自是認識，那其他五人呢？都是些誰？我正在幻想，突感覺得七女走到我跟前，齊聲道：“夫君，你一定要來娶我們哦。在這之前，你一定不能死啊。”看着七女個個千嬌百媚的神態，我一陣意迷。南風和北雨帶着一大幫兄弟也都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南風怪道：“二弟啊，我們可都在等着你創建仙業，等着你平定六界，等着你共享人生。你可不能在這之前就倒下了。”我看着眾人，喃喃道：“不能死，不能死。那是當然，為了你們，我是一定不會死的。哈哈！”
就在這一瞬，我突感覺到自身起了極大的變化。剛剛幾乎已是停止運作了的內息猛的奔流起來，舒爽流暢的在我周身經脈中飛快運轉。我緩緩張開眼睛，只見二郎神和牛魔王等都正一臉驚異的盯着我。
天地咋然色變，濃厚的祥雲卷滾而至，飄到了我頭頂上空。那些雲說來也奇怪，彷彿在給我慶賀一般，剛一聚攏竟開始下起紛紛花瓣來。濃烈的花香傳遍整個花果山，大妖小妖、獅群猛獸，開始時都怕二郎神威不敢來看，此時感受到這祥雲的親和力，竟都奔了出來，仰頭高嚎。
那雲有種異常的吸引力，我慢慢隨着氣流飄飛到半空中，通身都閃着金光，身上的傷口也在迅速的癒合中。二郎神呆看了半晌，瘋叫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都要死了，怎麼還能佛化？怎麼還能佛化！”
我哪裏聽得見他在說什麼？只感覺天地間的靈氣，正高速的朝我體內湧來，渾身再無方才的一絲疼痛感，那種浸泡在一片祥和下的舒爽，讓我渾然忘記了一切。這一刻，眼、耳、鼻、口俱都失去了原有功效，用來感受世界的，竟是全身皮膚。只覺得以前身上很多沒有貫通的地方，比如吸收的南北二魔部分功力，都在迅速的融化，與本身緊緊結到一起，再不分彼此。頭腦也清晰了許多，為人孫侯、為猴悟空的所有片段挨個在腦中放過，各種思想意識緊結到一堆，被慢慢搓化，再重新融合，形成一個全新的個性和軀體。
“我不能讓你佛化，我要殺了你！”二郎神一邊瘋叫，一邊高舉着月牙槍朝我刺來。若是以前，我定會被他一槍刺穿。就算是等我佛化成功，恐怕面對着直刺的一槍，還是不免落個穿胸而過的結果。但二郎神卻不知道，一個正在佛化的人，那是任憑誰也傷害不了的。所謂佛化，是指當個人修為達到九十變，且這個人心存善**，上天才會給予的一種賞賜。就像是某個國王正給自己的愛將加冕封官一般，這個過程，是一定不允許任何人打攪的。
七夜固然強橫，他造的月牙槍也確實霸道。但再強橫的人也鬥不過老天，再霸道的兵器也改變不了天命。何況是使槍者是二郎這個未登大堂之門的半仙半魔呢？
月牙槍擊到了我身前五寸，便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似乎是受阻於上天，也似乎是受阻於我。一股無形的真氣把槍尖斷然拒絕在門外。二郎神後悔莫及，眼中驚恐交加。早知如此，何不先前便一槍結果了他？見得一槍無功，二郎神當然不甘心。手中月牙槍連連朝我刺來，但每一槍都被擋在我身外，無法傷我分毫。
二郎神終於知道自己做的都是無用之功，收身退開數步，半蹲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眼中那股狠毒直朝我射來，彷彿想將我一口吞下。
見得我在月牙槍的狂刺下居然都安然無佯，眾妖皆是大喜。巨靈高聲叫到：“猴哥好樣的！”
二郎神這才記起他們，猛的朝幾人盯了過去。
這個蠢貨！我終於有了思想，天上的祥雲也在漸散，落下的花瓣也少了：本來二郎沒有想起你們，你卻還要提醒他，真不愧是俺老孫的傻弟弟！
“哈哈，我殺了孫悟空，難道也殺不了你們么？去死吧！”二郎舉着月牙槍，狂怒吼着朝幾人衝去。
恰恰在這時，我佛化完成。
早在沒有佛化前，二郎神的速度就遠遠比不上我，何況在實力相差這麼老大一截后的現在？我哈哈一笑，就地一頓，直朝幾位妖兄電射而去。二郎剛趕到眾妖面前，只感覺眼中一花，原本橫七豎八的幾妖都失去了蹤影。聽得背後有人大笑，轉頭看去，只見我正提着五妖立在他身後不遠處呢。
我輕輕鬆鬆的替五人解了纏在身上的天蠶絲，眾妖立刻一屁股坐到地上。想是手足捆縛久了，一時間竟都無法動彈得了。我抬頭看着二郎神，笑道：“今日小弟能得已功成，少不了尊架的大功，卻叫我如何謝你？”
二郎神楞在那裏，半晌才吼道：“謝你***，別以為當了佛就無敵了！你要記住，就算是如來，那也還需敗在七夜手中！這柄槍就是專用來殺佛的，莫要以為真殺不了你！”
我大笑道：“剛剛你沒試過么？還在這裏放這大話！”
二郎久為天神，當然知道佛化這一說。剛剛只是一時心急才忘記了佛化本身的威力。此時聽我說話的口氣，似乎不知道當時擋住月牙槍的乃是老天爺。這二郎神本就是個梟雄，實是因為被七夜折磨得怕了，加上對我的怨恨才會瘋瘋癲癲。其實本身的智慧是非常高超的，此時**頭一轉，計上心來。
“那是我沒用全力！”二郎神狀若瘋狂，大聲叫道：“你可敢再接我一槍？！”
“別說一槍，縱是十槍百槍千槍萬槍，我孫悟空又何懼？！”
二郎神心頭竊喜，臉上卻還是那等瘋樣，狂叫道：“莫說十百千槍，這一下便要了你的命！”他自是知道我已吸收了北雨的智慧，加上佛化后靈竅大開，若故意示弱定要遭懷疑，乾脆便裝瘋賣傻起來。手中月牙槍急抖，卻不用足力，直直朝我當胸刺到。
若用金箍棒硬擋，不免有所損壞，乾脆不用棒子，就憑着這雙肉掌擋去。也別以為俺老孫這頓佛化開竅是白開的，我當然不會傻到硬用身子去擋那槍。反正都是接，你管我到底是怎麼接的。
見得月牙槍刺到眼前，我雙手一沉，圍抱了個圈，發出一陣有形真氣把槍尖拒之門外。二郎神似在拚命用力，偏偏就是刺不進來。
見得二郎的狼狽樣，我大笑出聲，朗聲道：“二郎小賊，殺兄之仇我本想將你千刀萬剮，但幸在我此時心中再無恨**，這便超度了你，以免你再去害人！那凌遲之刑就給你免了吧！”
說著，正要飛起一腿朝他踢去，情況突變。只見二郎神臉上忽然露出奸笑，槍尖螺旋一轉，竟破了我那道氣場防禦直刺過來。
我心中着實吃了一驚，沒想到九十重天的氣場也當不住二郎神手中的月牙槍，不及細想，抽身暴退。但怎能快得過已襲到眼前的槍鋒？那月牙槍直刺到胸膛，剛被佛化治療好的身體，又被捅出一道深傷。
“哈哈哈哈！我看你這下還能擋我！”二郎神一槍得手，狂笑着追擊過來。
我哪裏還敢久留？胸口的傷勢在不住冒血，我一把抓起地上的五人架起雲狂逃而去。
二郎神不肯放過，也架雲追了上來。本以為我的筋斗雲足可甩開他甚遠，哪料到五妖此時手足還不能完全活動，法力也變化不開，雖已不算是肉身上得了雲，但也沉重異常，加上我身上所受的傷，竟只與二郎飛了個平頭！
看着身上傷口的血越流越多，我知道必須馬上找個地方來療養。但那二郎在身後緊追不捨，我又哪裏得的了空閑？如此飛下去也不是個辦法，隨着血流量的加大，我的傷只會越來越重，遲早得讓二郎神追上。而且還面臨著與先前一樣的問題，我到底飛哪裏去？總不成又帶回修羅界吧？那豈不是給紫霞他們白招來煞星？
我腦門直冒冷汗，急思救命方法。
對了，我現在已可算佛了，法力也到了九十變之多！記得南風初與我相見，盤問我來歷時曾說過‘要想從人界到修羅界那只有兩條路，一是走天界大化境之路，二是靠法力高強之人憑空撕開結界。’當時南風自說法力不夠，那現在的我呢？現在的我應該算是有那能力的人了吧？我心頭一喜，又立轉焦慮。話是這般說沒錯，但我又怎麼知道憑空撕開兩界通道的辦法呢？總不成對着天大叫一聲：給我撕開！那空間裂縫就自己出現了吧？
我只感頭疼異常，速度又不敢有絲毫稍減，眼看着二郎神越追越近，眾人離危險也越來越近，心中更是焦急。
沒時間給我想了，再想下去，別說會被他追上，縱是我真想到了撕界的辦法，恐怕功力也該流逝得差不多，無法再用了。我灌注全身神力，心中只想着修羅界，猛的大吼道：“破！”
隨着這聲喊，眼前景色一片扭曲，竟真的被我硬吼出了個小洞，約莫腦袋大小。我連忙將身子一縮，強自把五人壓小拉着直鑽了進去。等二郎追到這裏，洞口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時天界灌江神殿
如來正閉目坐禪，恢復剛才頂天時消耗的能量。
“我佛如來，弟子剛在外界見得天象異變，似乎是有人佛化，特來”
如來雙目慢慢睜開，揮手打斷了那人的說話。沉思良久，道：“你去傳黑臉觀音、千手觀音、南海觀音三位菩薩到此，就說我有事相告。”
那傳話僧應聲下殿而去，不得一會，三位菩薩俱都到了此間。
眾人行了禮，三位菩薩齊道：“不知我佛如來喚我三人到此有何事？”
如來道：“爾等可還記得半年多前我說那句話么？”
三位菩薩俱都不解，問道：“何話？”
如來道：“當時我說有兩顆天外凶星橫插星陣，掀起濤然大波。星宮已變，天上人間皆受其害，究其源不得，只知與那靈山石猴有關。可對？”
南海觀音應道：“佛祖確實是這般說的，記得佛祖還說，那兩顆凶星一正一邪，卻叫人難以分辨，怕誤殺為正者，固才暫且放縱他們。”
如來點了點頭，又道：“剛剛人界的那場佛化，你們可曾看到？”
三菩薩齊齊點頭，言道：“佛化者乃是當日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孫悟空。”
如來又點了點頭，繼續道：“現在正邪已分。為正者乃是那個桀驁不訓的孫悟空，為邪者，便是無惡不做的二郎真君。我觀兩人都與七夜走得甚近，視為大不妥。無奈自身被困在這灌江神殿中不得妄動，唉，有心無力啊。”
三位菩薩齊道：“如來且寬心，我們這便走上一趟，滅了為邪者，並將孫悟空收歸我佛所用。”
如來含笑點頭，又道：“二郎神手中那柄槍頗有些古怪處，你們需得小心為上。只是這孫悟空性情古怪，對天庭和西天聖地都存有極深的憤恨。你們這般去收他，他定然不會答應。”
三位菩薩問道：“那怎生是好？難道就放任他在修羅界或是人界當一妖怪？”
如來大笑，連連搖頭，突然喝道：“金蟬子可在！”
殿外聞聲急走進一羅漢，拜道：“佛祖喚我何事？”
如來道：“還記得大半年前我要你準備的轉世之事么？”
金蟬子道：“記得。”
如來大手一揮，喝道：“那你去吧，不過現在情況已變，你就轉世去修羅界中罷了。好生記住自己的使命，切不可辜負了我！”
金蟬子應了聲是，抽身退出。黑臉觀音笑道：“佛祖可是準備用金蟬子師兄去接近孫悟空？”
如來微微一笑，言道：“天機不可泄露，你們下界收妖去吧！記住將那月牙槍帶回我這裏來。”
三位菩薩齊齊應是，飄身逕往人界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