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節 龍王夫人
江春水聽了十命龍王的名字，點一點頭道：“這姓洪的欺人太甚，總有一天，我要討回一個公道！沉魚，我問你，碧螺島既破，你為什麼好端端的在這裏？我當日離島之時，說什麼話來？”
那女子沉魚渾身發抖，顫聲道：“幫主離島之時，曾說，島在人在，島亡人亡！”
江春水道：“原來你還記得。因你防守不力，我一生心血，盡付流水，你這就自尋了斷吧！”
“幫主饒命！”沉魚再次拜伏於地，一張也是生得極美的臉兒哭得如梨花帶雨，道：“島破之時，婢子也是咬牙死戰，幫主一向待咱們姐妹不薄，婢子思量着有負幫主所託，唯死而已。後來力竭被擒，看着幫中姐妹受到的諸般苦處，婢子卻又捨不得死了，定要活下來想方設法手刃洪鐘此獠，為姐妹們報仇！所以找着機會逃了出來，希望能遇上幫主，共圖報此血海深仇！幫主啊，你不見姐妹們死得有多慘，此仇不報，沉魚死了也不甘心！”
林風也早從舟上下來，對江春水的手段大不以為然，從旁相勸道：“以龍王水師的實力，沉魚姑娘縱有防備，也難以取勝。沉魚姑娘能逃到這裏來，跟你細說島上情由，我看其實無過有功。現在正值用人之際，江姑娘何必苛責太甚？”
沉魚聽林風為她說話，抬頭看了他一眼，心中好生感激。江春水其實哪裏有真殺沉魚的心思，自古梟雄立威，自然手段多端，聞言立刻順階下台，扶起沉魚道：“我一向當你們是好姐妹，如果不是事關重大，我怎狠得下心要你兌現誓言？也罷，既然開天軍的林公子為你求情，過去的事，咱們都不說了。我且問你，你既落入洪鐘之手，等於羊入虎口，怎麼有機會逃得出來？”
沉魚道：“婢子被龍王所擒，自忖必死，在死之前，只怕還要受莫大的苦楚。可恨龍王在擒下我之時，封住我周身穴道，我便是自求一死，也不可得。那龍王將我帶在身邊，經過一日苦戰，島上的抵抗被他一舉敉平。這廝將我的蒲柳之姿看入眼內，第二天將我囚禁了一天，晚上就想要了我！”
江春水道：“這倒是你近身殺他的良機。只是洪鐘必有防備，要想得手也頗為難。”
沉魚瞟了林風一眼，小聲道：“婢子也是存了與他玉石俱焚的心思，可他並不解開我的穴道，只坐在我對面飲酒。那龍王估摸有四五十歲，虎背熊腰，一部亂蓬蓬的大鬍子，在燭光下看起來雄偉可怕。他一會兒問我幫主的容貌，一會兒又追問幫主的下落，言下之意，十分遺憾。酒到酣時，他眼裏燒起了兩團火，上來撕扯我的衣服。正在着急，卻有人敲門。龍王起身開門，原來是他手下一個叫肖老三的，我聽他們說話，說是小夫人有事要見龍王。”
江春水奇道：“那龍王洪鐘出兵征戰，還帶着夫人？”
沉魚道：“是啊，我起初也想不明白。龍王對那小夫人寵愛有加，聽見召喚，便即去了，臨去吩咐肖老三將我好好看住。肖老三生得獐頭鼠目，十分可厭，見我動彈不得，就來動手動腳的。幸好不一會又有人來，隔着房門將肖老三叫出去了。再過一陣，肖老三搖頭晃腦地進來，將我抱起，就往外走。我當時雖然存了一死之心，可也禁不住好奇，問他要將我帶到何處。肖老三並不回答，只說‘這麼如花似玉的小娘兒，弄死了多麼可惜，倒不如給我肖老三做個老婆’。我聽他言語，知道自己已經無幸。”
“肖老三將我帶到門外，經過一間間房舍，平時姐妹們的安居之所，現在可都成了那幫魔鬼一逞淫威的地方，我們從屋外經過，裏面傳出的聲音讓人不忍卒聽。肖老三被那些聲音刺激，抱着我的手十分無禮，我便趁機施展幫中秘術，引誘於他，想來他比起龍王相去甚遠，勾魂攝魄之下，我或許能殺了他逃走。誰知這傢伙卻是個色大膽小的，手上儘管大吃豆腐，卻說什麼也不肯與我歡好。”
“不一會，肖老三將我帶到島西無人的滴翠崖上。那裏是座臨湖的峭壁，崖高百尺，下面就是深湖，平常無事時，幫主常與我們到此看湖中勝景，想不到今日卻成了我斃命之所。肖老三將我抱上滴翠崖時，已經有人等在上面了，一名小卒提了盞昏暗的風燈，燈光里一個女子站在崖前，面朝大湖，背影好生熟悉。肖老三走上前叫了聲‘小夫人’，看見腳下黑沉沉的深崖，又不禁退了回來。”
“小夫人說道：‘把她放下來吧。’聲音也是極熟，我正在竭力回想，小夫人已經回過頭來。我大吃一驚，怎麼也沒有想到龍王洪鐘的小夫人，竟然是她！”
“是誰？”江春水聽得入神，連忙問道。
“閉月！”沉魚恨聲道：“原來龍王寵愛的小夫人，就是我們的三妹閉月！我當時還以為自己眼睛看花，三妹明明和幫主一起去了赤松，怎麼可能成了遠在忘川的龍王夫人？可她開口就叫我大姐，笑盈盈地問我一向可好！我這才相信眼前這個春風得意的小夫人確是三妹閉月，當即破口大罵，肖老三上來想捂我的嘴，卻被她擺手制止了，只是冷笑。”
“這一下，我終於明白龍王水師為什麼能避過我們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覺地一直殺到碧螺島，原來皆因有這叛徒帶路！比如現在我們所在的這群島嶼，便是我幫三重屏風中的一重，一向有崗哨駐紮，情形不對時，夜晚放火，白日燃煙，那一晚卻什麼動靜也沒有，想是這叛徒從中做了手腳！”
林風想不到其中還有這樣的變故，他本偶爾也掛**閉月的安危，但現在聽到她的消息，也不知心裏是什麼滋味。江春水臉色鐵青，並不說話。
沉魚繼道：“等我罵得累了，閉月才冷笑說：‘你罵過去罵過來，無非說我忘恩負義，背叛江春水，你卻知不知道她是怎麼對我的？’我說：‘你怎敢直呼幫主之名？這些年來，我們託庇在幫主羽翼之下，她待我們如同姐妹，供給我們錦衣玉食，又教我們習武練功，怎麼對不起你了？’她卻冷笑說：‘除了開初的一兩年，她的錢財哪一樣不是我們姐妹給她賺來的？她擔了鏡湖艷鱷的名聲，卻只張開鱷魚般的大口，種種沒臉沒皮的事都由我們去做，這是對我們好嗎？她教我們習武練功，也不過是為了好幫她賺錢禦敵而已，你當她存着什麼好心？’我與她據理力爭，後來她說：‘這些也都罷了，在流花江上，她為了自己脫身，卻叫我到樓船上獨抗龍王水師。我和落雁只有一條樓船，龍王水師卻有兩艘三桅大船和無數尖頭快艇，其中還有翻江蛟沙海潮這樣的高手！這是明知必死，卻叫我身犯險地，從我被沙副帥擒住那一刻起，我已再不認江春水是我幫主！’”
沉魚說到此處，不住偷眼來看江春水臉色，江春水臉上陣紅陣白，說不出話來。林風心道，這也是你應有此報，只是閉月這一報，害死無數無辜的鏡湖幫眾，卻也不該。
靜默了一會兒，江春水啞着嗓子道：“後來如何，你接着講。”
沉魚道：“後來我問她把我弄到這裏來，是何用意。閉月說：‘小妹一路上使盡了渾身解數，才讓龍王對我溫柔體貼，言聽計從。姐姐容貌不下於我，一身媚功或還在我之上，如果讓龍王嘗到你的滋味，你想他還會對小妹這麼好么？’我聽得又驚又怒，說道：‘你想幹什麼？’閉月大笑起來，說：‘要想一朵花不比另一朵花開得更艷，最好的法子，就是在它沒開之前，就采折下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我吃了一驚，想不到我平時待她象親姐妹一樣，事到臨頭，她竟然連我也想殺，就說：‘你悄悄將我殺了，這裏肖老三和這位拿燈的弟兄可都看見，龍王問起我來，恐怕你也不好交代！’她說：‘是啊，到現在為止，龍王都還不是十分信任我，無人跟隨，不許我出門。如果再多一個你，可如何開交？我現在便拼着受他一頓責罰，也要將你除去，他沒有第二個選擇，便依然只有對我好！’”
林風聽得毛骨悚然。原來一個女子嫉妒起來，是這麼可怕的！沉魚道：“便在這時，只聽一個渾厚的聲音道：‘閉月，休得胡鬧！’我回頭一看，正是龍王洪鐘大步往崖上行來。閉月就在這時候動的手，她閃身到了我身後，運足了力量，一掌猛擊在我的背心！我們本來就在崖邊說話，我被她掌力一衝，頓時凌空飛起，向無底深淵中掉下去。我身在空中，眼角餘光卻瞥到閉月這沒廉恥的東西已撲進龍王的懷抱，嬌聲發嗲！然後我就再也不知道崖上的情形了，高崖下無邊的黑暗象一面牆一樣向我撞過來，我身不由己，只有往這不可知的深淵中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