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鴻門宴與目的
第十六章鴻門宴與目的
我一字一句道:“我不會助紂為虐,做皇帝的誰都會有些手段,但這些手段不能太過了限度,對奸人耍手段或殘忍些,我不會有意見,但若是對無辜的人也這樣做,我絕對會阻止。”
齊韞給我一句意味深長的結語:“小顏,你就是頭犟牛,除非把你角砍掉,否則你永遠不會屈服。”
“太后邀請我去賞花?”我拿着手上簪花的金紅帖子,感覺挺愕然。
“娘娘,快點過來打扮,太后的邀請,你不能不去,而且要隆重出席,拿出皇后的氣勢。”景雁興高采烈把我拉到梳妝枱前,一字排開一大堆胭脂水粉,珠釵步搖。
“以前太后根本不理會我,今次這樣鄭重其事把我請去,這分明是個鴻門宴。”不過不去就是故意撂老妖婆面子,估計她又會找借口針對我,即使不願意我還得去會會她。
我坐在雕花銅鏡前,任由景雁把彰顯氣勢的衣服珠飾往身上堆。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話不錯,化了妝的女人都會變漂亮不少。
雖然我這張人皮面具很平庸,幸好景雁有起死回生的高超化妝技巧,硬是把只有兩分姿色的我,變成了個妖嬈高貴的美人,特別是一雙水亮的眼眸,經她點綴,頓時秋波流轉、顧盼生輝。
我坐着小軟轎,由景雁陪同着向今日賞花之地——上清苑出發。
去到才發覺太后邀請的人還不少,宮裏宮外都有,穿着華貴的命婦千金,坐滿花間,當真是人比花嬌媚,處處好顏色。
太后坐在大亭子裏的正中央,被幾位大臣的千金簇擁着,面前是半人高的石桌,擺滿了冰鎮的瓜果。
我度量下位置,我應該是坐在太后左下首擺着的長桌子前。
我上前行禮,雖然不喜歡老妖婆,但必要的禮數還是做足,免得又被她捉住把柄。
不過今天老妖婆的心情似乎很不錯,還對着我笑了笑,把她桌子上的哈密瓜賞賜了我一塊。
我汗毛倒豎,如此反常,必定不是好事。
我的預測果然沒有錯。
當我把太后賞賜的哈密瓜咬了一口時,白梨一身嬌媚的嫩青鮫紗,手執團扇,緩緩而來。
今天她打扮得格外出挑,媚而不艷,清純中帶着誘惑,特別是唇邊的微笑,勝似一朵嬌羞的芙蓉。
她傲慢看我一眼,就坐在我旁邊的凳子上。
這回我終於明白太后的用意,她毒不死白夕煌,現在又把主意打到他身邊的人身上。她想讓我們內訌,然後平白撿漁人之利。
不過她確實沒算錯,妒忌心是女人最大的缺點,即使明知道是陷阱,我們也會往下跳。總之在我看到白梨那一刻,我的心就無法平靜下來,因為我不願意,也不能忍受和別的女人分享男人。
“姐姐,好久不見,你的氣息怎麼還是這麼差?”
“我又不像某些人每天呆在宮裏無所事事,我是太醫,天天忙着救人,勞心勞力,看起來當然會疲倦了。”
我想起上次白梨把我攔在玉龍宮外的事,就惱火,雖然是白夕煌吩咐她,但她那時那種氣勢凌人的輕蔑態度,讓我憤怒,如果不是她,我或許能早點發現白夕煌的不對勁,就不用弄到差點無可挽救。
白梨冷哼:“這麼說你還真是宅心仁厚,明明已經找到解毒的方法,偏偏藏着掖着,到最後關頭才拿出來,你的心思也藏得夠深,無非想大家絕望時一鳴驚人,讓大家都你感激不盡,卑鄙無恥。”
“別以為你自己是小人,人家也像你一樣是小人。只有真正卑鄙無恥的人,才會用這種惡毒的想法去揣測別人。”
面對白梨的挑釁,我針鋒相對反擊,一番有力的譏諷話,讓她變了臉色。
白梨怒視我,嘴唇緊抿,銀牙欲碎,一雙白玉手把手絹兒都絞碎了。
“王朝顏,你別太得意。皇上現在對你好,並不代表什麼,只因為你有利用價值而已。我跟了主上十幾年,最了解他的性情,他不過是貪圖一時新鮮,過了這段日子,你就會像後宮其它無名無份的女人一樣,被遺忘在角落,等着哭吧。”
我毫不在意聳聳肩,自信對她微笑:“可惜我不是那些後宮女人,我也不會讓他有機會忘記我,白梨,你說這番話是想打擊我,想讓我忐忑不安?其實你說出這番話,就表明你的底氣不足,你害怕了,因為你明白到事實和你說的剛好相反,所以你要迫不及待出手。”
白梨多少被說中心病,更怒了:“我害怕?王朝顏,你未免太囂張,就憑你短短的一段時間,就想打敗我和主上十年的恩愛。”
“哼,這些年來我白梨伴着主上經歷風風雨雨,為他犧牲了不少,在他心裏,我佔有重要的一席之位。這些腥風血雨的歲月里建立的感情,才是經得起考驗的情意。而你為他做過什麼,最後關頭才假惺惺救他一命,你這種蒼白無力的情誼能比得上我嗎?”
白梨一席話說中我痛處,白梨她和後宮的女人不同,她不只是一個普通的宮妃,她跟隨白夕煌多年,是他的得力助手,為他立過不少功勞,他們之間經歷過很多事。
她為人又妖嬈嫵媚,長得妖精似的,是個男人被她媚眼一掃,骨頭也會酥軟。白夕煌以前那麼寵她,並非偶然,我還真不能確定他對她的感情有多少。
白夕煌雖然現在喜歡我,可是男人最難做到一心一意,或許在喜歡我的同時,他也在喜歡別的女人。
我心忍不住酸澀起來,這種不確定的感覺讓我心憋屈,苦悶委屈。
即使我付出這麼多,而結果或許未必和付出成正比。
不過輸陣不輸勢,我依舊臉上自信滿滿,毫無被打擊到的沮喪。
“有些犧牲是不必掛在嘴上,時時拿出來提醒別人,就變成了做作,真心的犧牲不是拿來炫耀,而是藏在心底,衷心希望對方幸福。而且有一點我覺得你的觀念錯得離譜,你以為相處時間長,感情就最深厚,愛情不是由時間長短來決定的。有些夫妻共同生活了一輩子,也產生不了愛,而有些戀人只是短暫的相戀,卻是終生難忘。”
“你別忘了細水長流的感情才是最堅固的。”
白梨昂起頭,露出優美的長脖子,與胸部豐腴白皙的肌膚。
“而且以我的魅力,你覺得主上能不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嗎?你別忘了男人都是好色的,他們的愛有一半是建立在身體需求上。我受盡寵幸,你,皇上連一根手指頭也沒碰過,他有多喜歡你就可想而知,當然就你長得那麼普通平庸,對着你也沒了上床的興趣。”
白梨從頭到腳打量我一遍。
眼裏儘是輕蔑,掩着嘴咯咯嬌笑。
我真想抓起一把西瓜刀把白梨砍成兩半,見到她妖嬈媚笑,我就覺得討厭。
我告誡自己不要介意。
每個人都有過去,無論白夕煌以前怎麼荒唐縱情聲色,那都是過去的事,而且有一半原因也是為了讓太後放松警惕。
可是現在白梨拿着她和白夕煌以前的情事來刺激我,我打心裏不舒服,我覺得很介意。
我恨不得把眼前這個女人踢到千里之外。
“以色侍人,色衰愛弛,美貌並不能留住男人,如果我長得極其普通,他也能喜歡我,疼愛我,那才是真正的愛。”
我一直沒有以真面目面對白夕煌的最大原因,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心喜歡我,沒有摻雜其他原因的愛,才是我所追求的。
“那就讓事實來證明一切,看他是更在意你,還是更在意我?”
白梨突然對我嫵媚一笑,身如輕燕起來跑出亭子外。
我正奇怪,忽而看到花園外的小石路正有一群年輕的男子走來,最前面的就是白夕煌,後面還跟着謝庭筠、段辭玉,居然還有凌陌小子,其他的我就不認識了。
太后這是搞相親大會嗎?不過凌陌年紀未免太小了吧。
想一想我又不覺得奇怪,古代低齡結婚本來就是很平常的事,凌陌這個年紀也是可以成家立室,不過他個性那麼拽,只怕眼高於頂,很難看上喜歡的女孩。
他們剛走過來,也看到我,謝庭筠很有禮貌和我點頭打招呼,凌陌看到我,黑着的臉立即雲開霧散。只有段辭玉淡淡瞥我一眼,就移開視線。
我當然明白他的做法,若讓太後知道我們的關係,我不打緊,就怕太後會對他下毒手。所以在宮裏,我們也裝作不認識。
“皇上,你終於來了,臣妾等你好久,還準備了你最喜歡吃的水果。”白梨嬌聲甜笑,乳燕似的小跑過去,偏偏在非常恰當的距離被輕輕絆了一下,順勢倒在白夕煌的懷裏。
這個賤人!我心裏暗罵,真想抽丫一百巴掌。
這些水果明明是我剛才吩咐人捧上來,她倒是不知廉恥攬了功勞。還裝被絆倒,裝吧裝吧,這麼囂張,遲早遭報應。
不過白夕煌扶着她的姿勢,還真是礙眼,我狠狠咬了口哈密瓜,把它當白夕煌的手指咬。
“梨兒,你沒事吧。”白夕煌略略扶起她。
“皇上我沒事,現在身子是越來越不靈活了,跑個路也被絆倒。”
白梨淡淡蹙眉,就勢靠在白夕煌身上,手突然按住左下腰處,表情好像強忍着痛苦。
“梨兒,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怎麼臉色那麼白?”白夕煌關切低頭問。
我越看越冒火,這白梨又耍什麼花招,剛才明明還春風得意,精神煥發,現在又在那裏裝柔弱,臉變得比狐狸精還快。
至於她臉色為啥那麼白,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嗎,她擦太多粉了,都變成了刷牆壁。
而白夕煌還扶着她的腰,還一臉關心,太礙眼了,我又狠狠咬口哈密瓜,把它當白夕煌的手臂啃。
“嗯,近來腰部的舊傷又開始痛了,不過不礙事,忍耐幾天就過去。”
白梨手還是按在腰部,卻強作歡笑,一臉怕人擔憂的識大體賢惠模樣。
“傷病怎麼能忍,得趕快叫齊韞給你看看才行。”
我看得飆火,還裝你裝吧,剛才跑過去時多麼身輕如燕,以我專家的銳利眼睛,她的腰若有問題還能一步一搖擺扭過來。
可是該死的白夕煌明顯相信了,他還關切叫齊韞幫她看,超礙眼了,我狠狠咬了口哈密瓜,把它當白夕煌的脖子啃。
白梨臉色變了下,強作笑:“不用了,齊大人每天事務繁忙,我這點小事怎能麻煩他。”
看吧,裝不下去了,被齊韞老頭一檢查,還不露餡了。
“這怎能算麻煩,傷病的事拖得越久越大問題,必須要看看。”
我差點笑死了,白梨你也算挖了個坑往裏面跳,活該。
白梨猶豫了下,眼睛閃過一絲狡詐,她轉過頭來挑釁看我一眼,唇邊重新露出了笑容。
“這裏有個現成的太醫,幹嘛還去麻煩齊大人,就讓皇后姐姐給我看看,皇后醫術那麼厲害,都能讓你起死回生,我的小傷當然不成問題,就不知道皇后願不願意?”
我眯眼,這個白梨想拖我下水,她以為我不敢揭穿她,哼。
“那就讓顏兒幫忙看看吧。”
白夕煌扶着白梨慢悠悠走過來,因為長桌子擺放的位置問題,我和白夕煌該坐在一起。
白夕煌在我身邊坐下后,白梨又粘了過來,連體嬰似的,拉着白夕煌的手不放,氣得我差點掀桌。
於是迫不得已,白夕煌坐中間,我倆做兩邊,還真應了那句左妻右妾,左擁右抱。
“顏兒,你今天真美,整個人看起來靈氣不凡。”白夕煌剛坐下,立即扭轉身,挑剔的眼光打量我一番,嘴邊含笑讚賞。
我隔着他的肩膀,看到白梨臉黑了。
她今天打扮得如此嬌美婀娜,總是笑盈盈的含情看他,偏偏他連一句點評也沒有,而他看到我馬上就稱讚有加。
這就是差點待遇,哼哼,想和我搶男人,那就看誰能抓住這個男人的真心。
“那是當然,這個世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以前不打扮,是覺得沒必要,現在我也要享受下作為女人的特權,我也有權漂亮。”
聽到心上人的誇張,沒有女人會不甜蜜,我也一樣,只是這樣就讓他覺得漂亮,他對我的外表要求實在不高,這也說明他並不在意我的容貌美醜,這一點讓我更高興。
白夕煌湊近我得意輕笑:“是因為女為悅己者容吧!顏兒,你這樣為我打扮,我很高興。”
“你以後會更加高興。”等你看到我真實的模樣,大概眼睛都會掉出來。
不過在這之前,他需要經受重重考驗,我才會評定他是否合符我的要求,等到我願意以真面目面對他時,就是我將一生幸福託付給他的時候。
“難道還有什麼驚喜留着給我,快告訴我。”
白夕煌蹭過來,摟住我的腰,笑眯眯問我。
“既然是驚喜,當然不能先告訴你,等到適當的時候再讓你知道,絕對令你驚艷萬分。”
“小喇叭,你這樣做太過分了,吊起我胃口,又不讓我滿足。你不乖,我要懲罰你啊~~”白夕煌曖昧朝我奸笑,忽然抓起我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咬了下。
我臉紅耳赤,想搶回手,他緊緊抓住不放,眼睛熠熠生輝看着我,唇角呷着奸計得逞的高揚弧度。
“白夕煌快放手,大家都在看着,丟臉死了。”
這個白夕煌還真是色心不改,這裏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他也敢當眾調情,他臉皮比城牆厚,我可不比他。
那些閨秀千金都臉色複雜看着我倆,不過最令我尷尬的還是對面坐着的謝庭筠、凌陌和段辭玉。
謝庭筠低頭喝酒,唇邊那抹常見的笑容也消失了,整個人顯得有些黯然,連氣質也變得疏離起來。
而被安排在兩個十三四歲的大臣女兒中間的凌陌顯得十分不自在,我看過去時,不知為何竟然狠狠瞪我,我好無辜看他,眼神傳達:你是什麼意思?
凌陌就像被針戳破的氣球,一下子泄氣了,悶悶不樂開始把手伸向酒瓶。
旁邊的小千金立即羞澀為他倒酒,兩人不約而同抓住酒瓶,凌陌一個手搭在那小姑娘手上,小千金羞紅了臉,凌陌忙不迭放開她,小臉蛋也是甚比紅紙。
我好笑,這凌陌也是個未開竅的少年,兩個小美女坐在他身邊,他就像屁股着了火似的,渾身不自在,真是不懂憐香惜玉。
至於段辭玉,他倒是表現得很平淡,和其他人一樣偶然掃過我,並未特別關注,相反他的眼睛更多是投向太后,眼神充滿柔情蜜意。
我忽而感到心疼,他居然變成了一個倚靠女人才能活下去的面首,步步要看老妖婆的臉色,極力討好她。同時他還被其他人輕視厭惡,不恥為伍,這樣的生活對一個有自尊的男人來說,才有多難過。
“喂,你在看誰?”
白夕煌眯起眼,不滿掐了我一下。
我怔滯的神思被他打斷,不滿翻白眼。
“你掐我幹什麼,我看個人都不行嗎?”
“不行,你只能用那種溫柔眼神看我,不能這樣看其他男人。”白夕煌輕哼警告我。
我心領神會,忍不住得意斜睨他:“你很野蠻呢,該不會吃醋了吧?”白夕煌這個傻瓜,居然為這點小事吃醋,好大男人主義,不過也挺可愛的。
“哼,誰吃醋,你是我的女人,當然只能看自己一個。”
“喂,這樣太了吧。實際情況上也做不到,就是我不看別人,別人自動走入我視線範圍,我有什麼辦法?何況眼睛就是用來看美麗的事物的,無論美女美男我同樣喜歡看。”
不讓我看其他男人,這怎麼行。
帥哥就是用來觀賞的,我也是色女一個,喜歡看帥哥沒錯,白夕煌可不能剝奪我的興趣。
見我如此不聽話,白夕煌開始磨牙,不可一世抬起下巴。
“喜歡看美麗的事物,看我就夠了,這個世上還有比我美的人嗎?你只要看着我,就會覺得其它美人根本連我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見過最好的,其它都會黯然失色。”
我怎麼覺得這口氣那麼熟悉,好像芙蓉姐姐哦!
我差點爆笑出聲,這個白夕煌也太騷包了,哪有人這樣誇耀自己的。
簡直和那個芙蓉姐姐有得比,自信心爆棚了,不過幸好他有這個資本,否則笑掉人大牙。
“白夕煌,你是故意來搞笑的嗎?我肚子笑得好痛。”
“你……小丫頭把我的話不當一回事吧,我要讓你向我求饒。”
白夕煌伸手開始撓我的腰。
誰都知道腰是最敏感的地方,何況我天生怕癢,被白夕煌時輕時重的手遊離在腰間,即使隔着一層衣服,也覺得心癢難息。
很想笑,又只能憋着,憋死我了。
“白夕煌……我不會放過……噢噢噢……我求饒了……哈哈……好癢……”
我不敢大笑出聲,臉憋得扭曲了,該死的白夕煌,好討厭。
“哼,怕了吧。”白夕煌滿意放開手。
見我倆在哪裏打情罵俏,一旁的白梨氣得手指直發抖。
她狠狠剜我,然後又痛苦按住左腰,開始發出強忍痛楚的哼唧聲,終於把白夕煌的注意力吸引過去。
“梨兒,怎麼了,你的傷口又開始痛?”白夕煌放開我的手,轉過身去。
白梨虛弱笑笑:“嗯,不知怎搞的,突然又痛起來,皇后姐姐可以幫我看下嗎?”說完柔軟無骨靠在白夕煌身上。
我冷眼看她演戲。
白夕煌轉頭看我,我瞪他,他無奈只好又轉過頭去。
“這裏不方便,還是讓人送你回去,讓齊韞來看看吧。”白夕煌淡淡皺眉。
白梨一僵,撅起小嘴,好不委屈低下頭。
“皇后姐姐醫術那麼高明,幫我看一下都不可以嗎?而且那些腰病女太醫看比較方便,齊韞大人醫術再好,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我不動如山,看白梨還能掰出什麼理由。
“顏兒,你就看一下吧。”白夕煌見我不情願,握着我的手小聲哀求。
“好吧好吧,看起來梨妃好像真的很痛苦,這病耽誤不了,我來看看。”
我耐不過他的請求,眼睛瞟了白梨,開始琢磨怎麼捉弄她。
“先讓我診脈吧,把手伸過來。”
白梨把手遞過來,繼續裝出很難受的表情,我也裝模作樣擺出認真看診的樣子。
把脈完,我又繼續問她癥狀。
白梨胡亂說這裏怎麼痛,哪裏又怎樣怎樣,然後擺出緊張等待的神色。
“怎樣,顏兒?”
“嗯。”我故作深沉托着下巴思考良久。
然後煞有其事的說:“根據梨妃的癥狀和診脈,我已經知道原因了。”
“那是什麼原因,姐姐能幫我治療好嗎?”白梨很投入。
“這個就要看你配合了。”我聳聳肩,“若病人不願配合,醫生做多少努力都沒用。”
“我當然願意配合。”
我又說:“那就好,對了這病還得皇上幫忙,才有機會痊癒。”
“梨兒這傷都是因我而起,我當然願意幫忙。”白夕煌也點點頭。
“皇上,臣妾謝過你,你太體貼我了。”白梨對白夕煌的回答很滿意,臉露喜色。
裝吧,看你聽了我的話,還能不能裝下去。
我一副專家口吻:“你的腰以前被刀劍傷了根骨,落下病根,你知道這腰傷最忌拉扯用力。偏偏這些年來,你不注重保養,沉迷於風月之事,你也知道這房事做起來出力最多的就是腰部,你這樣毫無顧忌,自然傷上加傷。只要以後斷了房事,再佐以湯藥,靜心修養個三四年就沒事。當然,剛才你說願意配合,皇上也肯幫忙,這腰傷痊癒看來是指日可待。”
裝腰痛吧,本小姐就讓你作繭自縛。
我說完這驚世駭俗的話,旁邊一片寂靜,白夕煌和白梨驚訝得完全失去了反應,怔怔看着我,眼神詭異,好像在看一個怪物。
“你胡說。”
白梨首先醒悟過來,氣急敗壞沖我怒吼,臉皮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
被我當眾諷刺她風月過度,即使她再厚臉皮也沒臉見人。
“你不是說我醫術高超,也是你叫我幫忙看的,我看出病症了,你又不願相信,唉,做太醫真不容易。”
我語重心長嘆氣:“好心勸你一句,諱疾忌醫可不是好事,到時沒救了,就後悔莫及。”
“你妒忌我才這樣胡說八道。”白梨指着我咬牙切齒。
我傷心低下頭。
“真不知你這是什麼邏輯,一個對醫術一竅不通的人硬是要冤枉我,你不信就算了,讓齊韞給你看吧,相信他不會胡說八道。”
裝蒜誰不會,我也好委屈好委屈啊!
白夕煌若有所思看看我又看看她,最終冷下臉:“梨兒,你先回去,我派齊韞去看你。”
“皇上,我……”
“回去,一切見了齊韞就有定論。”白夕煌語氣中透着不耐煩,冷淡之極。
白梨抖了下,最開始的得意全無了,咬了下唇,拂袖而去。
我低頭做了個V字,心裏樂翻了,白梨啊,你也算自作孽不可活。
“顏兒,別裝了,你翹起的嘴角都可以掛個油瓶了。”白夕煌帶笑揶揄我。
這麼明顯,我立即昂首挺胸抬起頭,轉臉看他正笑吟吟,剛才的冷漠就像從未沒存在過。
“既然看出我說謊,怎麼不罵我?”
白夕煌一手搭在我腰上,毫無顧忌把我摟在懷中,眉在笑眼也在笑,整張臉籠罩在喜悅的光芒中,活像個偷腥的貓。
“顏兒,原來你在吃醋,你這把醋,可把我都酸到了。”他越說越得意。
“酸酸酸,最好酸死你。”被戳破心事的我惱羞成怒。
“酸死我,你就沒有夫君了。”他更得意。
“哦,你別把我看得那麼忠貞,你如果死了,我肯定要改嫁,找一個比你好十倍百倍的男人,快快活活繼續過日子,至於你嘛,肯定得扔在腦後。”
咱來自現代的姑娘可沒有古人忠貞不二,誓死不嫁兩夫的節操。
何況人是不能復生,留下的人應該更堅強活下去,把死去人那份一起活下去。
守活寡的事,我不敢苟同,自殺殉情的做法,更是無濟於事。
白夕煌被我一番話氣得直磨牙,輪廓分明的俊臉透着不敢置信,戳我腦袋然後開始罵我,什麼冷血、沒心沒肺、無情blabla~~~~
“憑什麼你們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女人死了丈夫就得守孝三年,男人死了妻子就三個月後就可以娶新的。哼,女人也是有權利選擇自己喜歡的人。”
“這是千年來流傳下的法則。”白夕煌不以為然。
“法則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可以制定這樣的法規,自然也可以廢除。你看一千年前,拿活人來當祭品很正常,現在是犯法,這就是進步,懂嗎,野蠻和不公平的法則最終都會被廢除,只是時間問題。所以婚姻也是一樣,男人可以休了女人,女人也可以休男人,如果不幸福,就應該分開。”
白夕煌匪夷所思打量我,嘴唇抿得緊緊,恨恨道:“你怎麼有這些亂七八糟的離奇想法,太胡鬧,女人也可以休男人,這是什麼鬼律法,我絕對不允許。”
我明白了,這白夕煌根本就是沙豬主義。
當然這裏的每個男人都是沙豬主義,他們自小就接受着男尊女卑的教育長大,早就失去了對女性的尊重。
對他們來說一夫一妻制原本就不可思議,更何況離婚,他們完全不能接受女人也能拋棄他們,在他們心裏,只要嫁了給他們,就是他們的人,終生只能聽從侍候,不得有其他想法。
白夕煌大概也是這樣想我,覺得我是他的妻子,他的私有物,永遠不可能離開他。
我得改變他的想法,否則他不會真正尊重我。
“你不允許就可以了嗎?若一個人有決心,就是你用枷鎖鎖她,她也會衝破牢籠,所謂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就是這樣。”
我諄諄誘導,期望白夕煌能有超前的思想,接受我的說話。
“哼,那就把身留下來,留下身就有辦法留住她的心,即使留不住也無所謂,反正她逃不出我手掌心。”白夕煌的回答變態兼大男人主義。
我瞪眼:“你怎可以這樣,這種做法只會讓兩個人都不會幸福。看着她痛苦,難道你不覺痛苦嗎?不如成全她,至少有一個人會幸福。”
“如果連她的人都留不住,豈不是更難過?何況自己痛苦,讓她快樂,怎麼可能?”
白夕煌完全不能理解什麼叫成全,反正在他的想法裏,自己不好過,也絕對不讓別人好過。
我被他氣呆了,看來他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怎麼洗腦也不可能洗清他腦里的封建蛀蟲。
唉,還是慢慢來吧,要把一個自大豬變成一個有犧牲精神的人,任務是巨大而艱巨的。
賞花會其實也不過是坐在長凳上,邊吃水果邊聊天,就跟喝下午茶似的。
而今次太后明顯有備而來,當然不會讓它變成一場毫無意義的休閑下午茶。
所以下午茶,不知怎的,就變成了大臣千金們的才藝大比拼。
不得不說,這些千金小姐雖整天窩在深閨里,才藝方面的造詣卻不簡單,每人都有一門精彩的技藝。
琴棋書畫舞那是小意思,基本上是每個小姐必修的藝術課程。比較別出心裁的還是一些非主流的技藝,比如插花、下廚、騎術等。
最有趣的還是尚書令的千金慕容宛的蹴鞠表現。
母親慕容夫人是女強人,女兒自然也非凡品。聽說這個慕容宛自小調皮好玩,比男孩子還厲害十倍,往往是一群孩子中她是小霸主,把其他不服她的男孩子打得滿地找牙,小小年紀就顯露出領導的統籌能力。
長大后比母親嚴加管教,漸漸也有了悟性,不再貪玩,轉而專心攻讀政治,幫助母親處理政事,大有繼承母業的準備。
慕容宛幾年前組建了一支女子蹴鞠隊(足球隊),技術一流,節日祭典經常入宮中進行表現,深受宮廷貴婦歡迎。
“重頭戲來了,每次看錶演,最期待的還是宛兒的蹴鞠,宛兒這回你得把你的翻新花式樣展露給哀家看。”太后對慕容宛大加讚賞
陪同在太後身邊的慕容夫人笑:“太后,你可不能對這個丫頭太誇張,她呀一誇張就驕傲,這可不行。”
“宛兒人長得漂亮,聰明又能力出眾,簡直就是年輕時的你,你要好好培養她,將來成了鈺兒的王妃,可得多多輔助他。”
“當然,臣一定會她嚴加管教。”慕容夫人喜上眉梢。
原來太后打算將慕容夫人的女兒嫁給自己兒子,不過以慕容夫人的實力以及忠心程度,太后拉攏她也是必然的。
“太后,每次表演都是女子間的對抗,看多了未免乏味,今次不如我們邀請幾位男兒加入,比賽必定更精彩。”
慕容宛鵝蛋臉,膚若凝脂,眼睛又大又黑,炫亮綻放光彩,一字秀眉,漂亮中帶着別具一格的英氣,在一群柔美嬌花似的女孩子中,顯得特別出挑。
“這個建議好,不知在場的矜貴子弟有哪位願意加入,上演一場好戲給哀家與眾位小姐看,勝利的一隊,哀家重重有賞。”太后對她的提議感興趣,便問在場的年輕公子。
有機會在這麼多千金面前耍帥,又能趁機討好太后,公子們自然踴躍參加。
“喂,你會不會蹴鞠?”我興奮搖着白夕煌的手臂,不知道這個傢伙會不會玩足球,雖然他武功高強,不過他是皇帝,好像也不是那種喜歡參加群體活動的份子。
“幹什麼?你想我下場去玩這種無聊的比賽,我是皇帝怎能和一群女子爭球,太失顏面,不去。”白夕煌非常注重自己的光輝形象,一口回絕。
我翻白眼。
“哦,你不去,好可惜哦,你要自己呆在這裏看了,我要下場。”
我看到蹴鞠早就心痒痒,宮裏娛樂活動實在貧乏,而且詩情畫意的文藝活動多,對我來說著實興趣不大。
“你也會蹴鞠?”白夕煌一把抓住我的手,不高興說,“不準去。”
我更不高興:“為什麼?好不容易有機會玩,連這個也要管,你管得也太寬了吧。”
白夕煌醋意橫飛:“蹴鞠最容易碰到身體,我不能讓你被別人佔便宜。”
我黑線,原來他擔心這一點,我還以為他怕我摔傷。
“我是皇后誰敢占我便宜,我踢飛他。”
“就是不準。”白夕煌很幼稚的威脅我。
誰管你,我舉起手大聲吸引全場目光:“我也要參加。”
全場目光果然唰唰投向我,千金小姐們不太相信的樣子,其實除了慕容宛自己的足球隊,真沒什麼小姐願意不顧儀態在球場上又跑又搶,而我身為皇后,當然更加註重儀錶。
可惜比起母儀天下,我實在更想在球場上揮汗如雨。
我興奮說:“作為皇后坐在這裏看,我覺得壓力很大,不如下場與民同樂。”
一句話說得大家都囧然,紛紛表示摸不着頭腦。
太后細細掃我一眼,悠哉游哉道:“也好,皇后要與民同樂這是好事,就安排到宛兒的對手組吧!”老妖婆估計想讓慕容宛狠狠打敗我,立即把我安排到另一組形勢弱的。
“既然皇后也上場,朕也不能輸給皇后,朕就加入慕容宛那組,不知還有哪位愛卿願、意、加、入。”
白夕煌緩緩站起來,一雙玩世不恭的眼睛冷冷掃過在場的男子,冰眸中含着隱隱的警告,剛才不少雀躍報名的公子都偃旗息鼓。
對他們來說無論是成為白夕煌的對手或是一組,都不是好事。而且皇帝現在看起來很不爽,還是不要觸霉頭。
“白夕煌,你幹嘛要和我分開一組?還有別恐嚇人家。”我拉扯下他袖子細聲責問他。
這傢伙該不會是因為我不聽話,故意和我作對吧,這無敵小氣鬼。
白夕煌別過頭來,垂下妖異的眼眸得意凝視我,撇撇嘴:“這樣你就只能追着我跑,別人也碰不了你。”
他也太野蠻了吧,居然用這種方法限制我。
我氣餒,眯起眼指着他:“白夕煌,你會後悔的!!!”
結果那些公子們都不怎麼敢加入,只剩下幾個不怕白夕煌犀利眼光的男人:謝庭筠、凌陌、段辭玉還有兩個男的。
每組五人,三男加兩女,我們這邊藍組是段辭玉、凌陌、我和探花郎以及一個女孩子。另一邊就是以白夕煌為頭目的紅組,有白夕煌、謝庭筠、慕容宛以及一男一女。
我們分別換上箭袖的騎馬裝,腰束錦帶,乾淨利落,分立在球場兩邊。
清風拂臉,蔚藍如洗的天空與綠草茵茵的蹴鞠場,我彷彿回到世界盃的日子裏,身體裏的熱血沸騰了,真是青春激揚的夏天,充滿希望和衝勁,我王朝顏一定會在這個世界活得快快活活。
“喂,你真的會蹴鞠?”
凌陌一身藍白騎馬裝,束起頭髮,整個人顯得陽光帥氣,迷死人了,我偷眼看剛才坐在他身邊的兩個小姐,她們目光都凝固在他身上,連小姐的矜持也忘記。
我一臉熊熊鬥志:“等會兒你就知道我的厲害,別小看我哦。”我一定會把白夕煌打得片甲不留。
“比賽不準使用武功,開始吧。”裁判狀元郎一聲命令下,把鞠球遞給慕容宛發球。
我承認我小看了紅組的實力,我以為謝庭筠那樣文雅的男子,上場只是充個數,沒想到人家腳法優雅,腳下的球就像在他腳上生根似的,控球技術非常棒。
而白夕煌,我也得承認我小看他,這人是球場上的精靈,速度快,又擅長突破直搗球門,在我方的疏忽大意下,給他一擊長傳,先得一分。
這樣不行啊,凌陌是小孩子,肯定拼不過他們大男人,探花郎去了守門,另一個女孩子也只能與對手中的女孩勢均力敵。
段辭玉稍微好點,但組裏的隊員跟不上,他再厲害也沒用。看來還是得讓我來出馬,扭轉局勢。
“小喇叭,剛才不是說要讓我後悔,怎麼都沒見你發威。”白夕煌邊帶着鞠球從我眼皮下溜過,一邊不忘調侃我,姿態非常悠閑。
這是赤果果的挑釁,我對他怒目而視。
敢小看我,姑奶奶就給點顏色你seesee
“凌陌跟上我,本宮要大顯身手了。”
我回頭招手把凌陌叫上,然後帆船般沖向前面的白夕煌。
對了,忘記告訴你們,我這個人在現代是個球迷,很狂熱的那種。
可在足球上我是沒有什麼天賦,不過我是後天努力型,非常努力磨練自己的球技。
每個與我打球的人,賽前對我輕視,但賽后都會感嘆萬分拋下一句話:我服了你。
至於我有什麼絕招讓大家對我嘆服不已,接下來就要華麗麗揭曉了。
話說我像帆船般沖向白夕煌,等離他幾步之遙,我瞄準位置,使出我的絕招之一。
“飛鼠撲。”我輕盈躍起,目標準確撲向白夕煌。
白夕煌估計沒料到我來這一手,愣了下,就在這一瞬間我已經把他撲倒在地上,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放。
頓時全場響起驚呼聲,大概是贊我這個撲得漂亮。
我扭頭喜悅沖凌陌喊:“陌兒,快來搶球,我壓住他,你快搶。”
跟在我背後的凌陌石化了,眼睛張得老大,不可思議看着我。
聽到我吼,才如夢初醒,然後為難看着那被我辣手搶到的球,扭捏了下,像下了巨大的決心才把球踢走了。
白夕煌大概被我撲倒在地上,砸痛了背脊,英氣勃勃的美男變成了肉餅。他支起身子,鳳眸滿是不敢置信,舉手顫悠悠指着我,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拍拍手,站起來居高臨下看着他:“怎樣,知道我厲害了吧,我早說過你會後悔的。”
我向他做了個鬼臉,快速閃了,讓他抓住我,鐵定一頓好打。
我拉着謝庭筠的袖子,扭頭:“段辭玉,來搶吧,別猶豫。”
我抱着慕容宛的腰,把她拽住不能動:“凌陌,上吧。”
我把白夕煌按在身下肆意蹂躪:“快,趁他起不了來,快射門。”
由於我英勇的飛撲、拉扯、死纏爛打,種種不可思議的防守動作,讓對方組員大為頭痛,一見我衝過去就頭皮發麻,球也掌控不住,結果形勢大逆轉。
我方以五比三大勝對手。
當我換回衣服,帶着勝利的笑容回來時,全場肅靜,大家一致用夾雜驚嘆的詭異目光滋潤我這個大英雄。
這群人真是少見多怪,雖然我球風是非主流些,不過結果勝利就是最重要,關鍵是把白夕煌順利折騰到了。
剛才看他臉色發黑,又是無奈又是挫敗,我心裏就無比振奮。
白夕煌換回暗金雲紋常服,額頭上還頂着一個大包,是剛才被我頭頂撞到的,一臉黑線瞪我。
“你那算蹴鞠嗎?簡直就是耍無賴,踢過這麼多次蹴鞠,沒有見過像你這樣無賴的對手,拽人、撲抱、壓倒……無所不用其極,你看看大家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我的面子被你丟光了。”
“無賴?哦,又沒有說不準耍無賴,我知道你輸了心裏不好受,乖~~下次讓讓你,我是不是很體貼啊。”我拍拍白夕煌,以示安慰他受傷的心靈。
“小丫頭,我還要你讓?要不是怕傷着你,你能撲倒我,早就被我不知甩到哪裏去了。”白夕煌好氣又好笑,玄色的眼睛深處帶着寵溺的笑意。
我一想,倒也是。
像白夕煌這樣的高高手,反應都是一瞬間的事,若真要躲開我,我連他一根頭髮也不可能抓到。
那要搶我的球更輕而易舉,但是但凡球在我腳下,他都不敢伸腳來搶,這是故意讓我嗎?
不過這種被讓着的感覺真玄妙,我並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心裏暖呼呼的,幸福感溢滿胸口,正是因為他寵我,想讓我開心,才會故意讓我。
這也算白夕煌的體貼,我忍不住微微笑。
“小丫頭笑什麼?嘴巴都裂開了,贏了比賽就那麼高興。”白夕煌輕輕掐一把我的臉蛋。
“贏了當然高興,不過最高興的還是我發現了某個人的體貼,這一點讓我更高興。”我拽下他的手,放在手心裏,一點一點握緊。
白夕煌貼着我耳朵低聲笑:“某人是誰?”
“某人就是一個名叫某人的人。”想讓我說出他的名字,我偏不如他願。
“就這樣?”好失望的聲音。
“對啊,就這樣。”我得意大笑。
或許是我的笑聲太大了,引來老妖婆的注目禮,那目光像是有刀鋒似的,遠遠投過來,銳利得令人不能忽略。
我背對着她也能感覺到她算計的目光。
“皇上和皇後人前也如此恩愛,哀家的心頭大石也放下了,對了梨妃怎麼不在了?”老妖婆問。
從宴會的一開始到現在,基本上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太后也擺出一副與我們和睦諧美的慈祥態度。
不過我可不會單純認為太后只是無聊擺個宴會給我們白吃白喝白玩樂。
她設宴是有目的,到了現在那目的也該展現了。
“梨妃身體不適,所以先回去休息了。”我回答道。
“哦,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皇后和梨妃發生什麼口角,梨妃不高興就離開,是這樣就好。皇后你不止要和皇上恩愛相處,作為六宮之首,你更應該和各位妃嬪和睦相處,做好作為皇后的本分。”太后擺出長輩的教訓姿態。
“臣妾和其它妃嬪相處很融洽。”我不動聲色回應,這老妖婆到底想說什麼,我已經察覺到她語氣中的不善。
太后忽然望着我仁慈笑了:“那就好,知道什麼是皇后的本分嗎?那就是掌管六宮事物,為皇上分憂,更重要一點是讓皇家開枝散葉,令皇上的後嗣豐富起來。現在看來這些你都還沒做到。”
“掌管六宮的事可以慢慢學着,始終有一天你能學會,不過皇上至今還沒有子嗣,這一點是哀家最擔憂的事,你應該為皇上廣納賢德后妃,令她們雨露均沾,多多生下皇上的子嗣,這才能使我們白家興旺鼎盛。”
我終於明白太后的用意,她不止想讓我和白梨內訌,她還想打擊我和白夕煌的感情。
她這番話冠冕堂皇,卻像根利刺驟然插入我心裏,引起我心中的驚濤駭浪。
有一個問題,我一直避免去想,就怕破壞了我和白夕煌現在的恩愛。
可是這個問題逃避不了。
即使我想逃避,太后、白梨也不會允許我逃避。
我愛白夕煌,我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的老公三妻四妾。
過去也就算了,將來我是不能忍受看到自己丈夫身邊還有其它女人。
這不是善妒,也不是原則問題。
愛一個人,心裏就容不下一根刺,愛一個人,會希望他完全只屬於自己,就像男人無法與別人分享自己的女人一樣,女人也同樣無法與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可我這樣的思想,完全不符合這裏的道德觀念,也不符合一個正妻的作為,他們能接受嗎?
我淡淡迴轉眸看着白夕煌。
他正因為太后的話而怔住,也轉過眼來默默看我,嘴唇漸漸抿緊。
他的眼光突然變得很深沉,我看不清他的情緒。
一種不安在我心裏一點點滋生出來,我的心慢慢鈍痛起來。
其實他們接不接受,根本不是我所在意的。
——我只在意他能不能接受。
現在我發覺我其實並沒有信心,白夕煌他從小就接受着三妻四妾,夫權為綱的思想長大,也許根本不會認為有一群妻妾在身邊有什麼不對。
而且過去他的女人就數不清的多,他習慣了這種花花公子的生活,能因為我拋棄左擁右抱的奢靡生活,從此只對我一心一意嗎?
還有一點,他是個皇帝,後宮的妃嬪與政治維繫緊密,如果他聰明也該明白聯姻是壯大他實力的一大有力武器。
所以從古到今,皇帝的後宮女人從來都不會只有一個,他也只是千千萬萬皇帝中普通的一個。
這樣分析來,我竟然沒有一點勝算,後宮畢竟後宮,殘忍而現實,浪漫和真愛也許只是夢想。
或許是我太天真了,期望他只有我一個女人。
可是如果他真的願意為我做到六宮無妃,儘管很困難,那也不是不可以的。
就像明朝明孝宗朱佑樘,一生只有張皇后一個妻子,夫妻情深意篤,相互扶持恩愛終生。
我很羨慕那對帝后,可是中國五千多年歷史裏也只有這麼稀罕的一對,說明這種事是那麼可貴難得。
白夕煌願意做朱佑樘嗎?
而我能有張皇后的幸運嗎?
這些我都不確定。
可是我要爭取,無論最終的結果是怎樣,我都要去爭取一番。
我的愛情不該由別人來主宰,我的愛情也不容許朝三暮四,我要爭取我的愛。
見我沉默不語,太后指着下面那些千金小姐,開始說出今日賞花宴的最終目的:“為此哀家今天請來了京城裏賢惠兼有才德的小姐,皇后看看哪位小姐賢德,就選在皇上身邊,為你分擔下廣散子嗣的重擔。”
果然如此,老妖婆咄咄逼人,非要把我逼到絕境。
我冷淡抬起頭,直視着太后狡詐的眼睛:“母后,你也知道皇上最近剛受了劍傷,以臣妾的醫術診治,他的身體現在並不適合選立妃嬪,這事以後再提。”
太后彈彈長長的金指套,不慌不忙道:“那也不礙事,反正先選進宮裏,以後再圓房也沒問題,選妃的事遲早都得辦,不如趁現在這麼多閨秀聚集在這裏,解決掉好了。剛才小姐們也表現了才藝,皇上皇后也看到了她們的品貌,心裏該有人選。”
我咬緊嘴唇,手指緊緊攥成一團,心頭的堅持卻不容許我屈服。
“我認為這裏的小姐都沒資格成為皇上的妃子,所以不必選了。”
我的話一出口,引來一片嘩然,下面那些千金小姐們更是用憤怒的目光盯着我,怒氣中又含着看好戲的得意。
“什麼,你竟然說在場這麼出雲國萬里挑一的小姐沒資格入宮為妃,王朝顏,你說話太狂妄自大,連哀家也不放在眼裏。”
太后眼裏含着一絲得意,嘴上越發得理不饒人,指着我大聲責罵:“你不過是個書院先生出身,才貌品德都不合格,因着皇上喜歡你,哀家才容忍你入宮為後,你不反省自身的缺點,努力做好皇后的表率,反而善妒任性,阻擾皇上選妃,誕下皇嗣,簡直大逆不道,你想氣死哀家。”
看到太后鳳顏大怒,四周看好戲的目光漸漸帶上同情,那些千金們漂亮的眼睛裏包含着不解。
她們細細打量着我,不明白我為為何公然和太後作對。
或許在她們眼裏,我這樣的努力抵抗不準夫君立妃子的行徑很愚蠢,或許在所有人眼裏我努力爭取自己的愛也很愚蠢。
謝庭筠投來擔憂的一瞥,斟酌了一陣,幫我說話。
“太后,皇后擅長岐黃之術,不辭勞苦,努力為百姓治病,這份品德絲毫不遜色於歷代皇后,她只是換一種方式履行皇后的指責,這是值得稱道的事。至於剛才的話,皇后必定是因為擔憂皇上身體,所以一時失言,並無其它意思。”
“你……哼,就算她醫術高明,但是作為皇后也必須注意言行舉止,這樣有失體統的事,哀家不想再看到。”太后不高興掃過謝庭筠,對他幫我說話的事,甚是惱火。
小凌陌在那邊一直皺着眉頭,當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難我,小傢伙也按捺不住,站起來替我辯護。
“皇後娘娘說話坦誠不造作,比那些嘴上說的好,背後又一套的人好多了。連我父王也盛讚她是真正心底純良的女子,我父王看人一向精準,她一定會成為大秦的好皇后,太後娘娘你何不試目以待。”
我順着凌陌的聲音看去,凌陌對我微微點點頭,我心裏一片暖洋洋,感動的熱潮沖刷着我柔軟的心臟。
我以為我孤獨抗戰,沒想到還有兩個人站在我這邊,當我受到欺負時,毫不猶豫幫我說話,抵擋射向我的刀光劍影。
可是我被太后圍攻,最該為我說話,鼓勵我的白夕煌卻沉默了。
我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只覺得憋得慌,憋得難受之極。
手漸漸僵硬了,心墮入冰冷的世界裏,一寸一寸凍結成冰。
南郡王一向是太后爭取的對象,凌陌的話她再不願聽,也得給幾分薄臉,因而笑說:“看不出皇后收攏也挺會收攏人心,既然右相和小王爺都稱讚皇后的為人,哀家也沒什麼好說。”
她話鋒一轉,還是不肯放過我:“但是歷來後宮一后四妃九嬪是規矩,現在只有一個梨妃,還有一些沒名沒分的女人,這怎能行。體諒到皇后與皇上才新婚,恩愛情深,哀家也不忍拆散你們夫妻感情,不過至少也該定下四妃的名分,才是皇家體統。”
老妖婆的話句句刺耳,步步緊逼,把我逼得退無可退。
我不知道現在該怎麼面對太后的攻擊,再反抗說我就是不允許白夕煌立妃?那麼太后就能堂而皇之治我罪,謝庭筠、凌陌剛才對我的維護就白費了。
可是要我點頭答應,比切掉我的頭還痛苦。
我真不明白這些古人,逼着別人的妻子幫丈夫娶妾就那麼高興。
她們也是過來人,很不願意自己丈夫娶妻立妾,她們不敢反抗,卻逼着反抗的我和她們一樣承受着這種痛苦。
可是主導權從來都不在我手上,也不是我說不立就能不立,白夕煌決心要立,我的阻擾根本沒有任何分量。
太後知道我不願意,所以故意要我親口說出願意幫夫君立妃,讓我痛苦無比。
我側過身,對着白夕煌淺淺笑,低聲問:“你看太后一直逼着我要立妃,你就沒有話要說嗎?我不明白立妃的人是你,為什麼偏偏一定要來逼問我,決定的人從來都不是我。你說你想怎樣,我立即把你的意思告訴太后。”
我想我此時的表情,必定比哭還難看。
剛才踢球時,我還感到幸福無比,這一刻我卻掉入痛苦的煉獄。
皇宮就是皇宮,幸福不過是瞬間的曇花一現,而痛苦卻是現實中長存的。
“顏兒,如果我要立妃,你會怎樣?”
白夕煌抬起我的下巴,一瞬不瞬看着我,細長的鳳眸里有我看不清的迷霧,低低的聲音里隱約帶着絲哀傷。
“砰”我想我聽到心轟然破碎的聲音。
即使心臟還在跳動,但是我知道它已經碎裂在我身體裏,緩緩地流出血。
白夕煌的臉孔在我眼中一片朦朧。
他在說什麼,我聽懂了,卻又像聽不懂。
我茫然看着他,突然覺得他離我好遙遠。
心口襲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比鈍刀子割肉還要痛苦千倍,胸口裏鮮血翻滾沸騰,我感覺到喉嚨里衝起一股血腥味。
我急忙捂住嘴唇,努力壓下嘴裏那口腥甜的鮮血。
那次強取心頭血的後遺症還是犯了,儘管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服藥,但是這心口疼會因極端情緒的刺激而犯病。
原來強取心頭血那時的痛,並不是最痛。
那時純粹是肉體上的激烈痛苦,再痛也可以忍受過去,因為那時的我滿懷希望要犧牲自己救活他。
可是現在比那時更痛,痛得難以忍耐,因為我心裏只有悲傷絕望,心疼到失去知覺,連身體也開始有規律的發冷發熱。
“顏兒,你不要這樣,無論娶多少,我心中唯一愛的只有你。”白夕煌握着我冰冷的手,話語裏含着憐惜和隱忍的痛苦。
我的眼裏溢滿了淚珠,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每一句話對我來說都是一把穿心的利劍,毫不猶豫插入我的心,我什麼都感覺不到,只覺得痛,痛切心扉。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帝王,你必須用聯姻來鞏固你的勢力,立妃是必須的事,你並不喜歡她們,一切都因為迫不得已,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可是有些事我還是不明白。
我已經痛得沒有了知覺,只是機械說著話,靈魂像脫離了身體,不知該飄到哪裏去。
“既然知道我的難處,為什麼不能體諒我?我答應你,她們只會得到妃位,她們的孩子都不會立為太子,只有我們的孩子可以繼承大統,顏兒我會最寵最愛你,好不好。”
白夕煌拿着手絹輕柔擦着我的眼角,低聲近乎哀求。
最寵最愛我?即使你最愛的人是我,可是為了權力,你還是不會為我放棄一絲一毫,而我卻為你放棄了我一半的生命和健康。
“我明白你的苦衷,我只是不明白愛情……即使付出了一切,最終的結果還是那麼傷人。”
口中血腥味越來越濃,我已經壓制不住,再不走我也許會成為一個笑話。
一個因為反對自己夫君立妃而氣得吐血的笑話。
我顫悠悠站起來,按住疼得沒知覺的心口,慘淡一笑.
“白夕煌,不要求我體諒你,我不是什麼賢妻。你的決定我阻擾不了,但我不會親口說出我願意讓你娶別人的話,因為我不願意。這裏那麼多名門望族的千金,你一定會得償所願的。可是親眼看着你選妃,我會很難過,所以我要走,我要離開這裏。”
我撥開他握着我的手,這個人從此不再屬於我,或許他也從來沒有屬於過我。
一切都是我太天真。
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
“顏兒……”白夕煌心痛叫喚我,手卻漸漸鬆了我的手。
“臣妾身體不舒服,先行告退。”我機械向太後行禮。
“怎麼突然就不舒服了,看來今日的賞花宴並不能令皇后滿意。你的臉色好蒼白呢,也罷,你先退下吧。”太后滿意出聲。
我已經不想計較太后的得意,我只想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