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爭端埋下禍根
第十五章爭端埋下禍根
景雁語氣中對他的鄙夷讓我覺得難受。
“景雁,你怎可以這樣說他,他不是這種人,他優雅高傲,善良沉靜,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他來到這裏必定受了很多苦,因為某種迫不得已的原因,才會屈辱成為太后的面首。”
舒維怎會甘願當低賤的面首,他必定有說不出的苦衷。
“娘娘你認識他嗎?雖然我很少見到段大人,但從我平日的觀察,段大人並不想你描述那樣。”景雁對我的激動不解。
“景雁,他是我非常重要的人,你不了解他的本質,不要聽信那些閑言閑語,在我心中沒有人能比得上他的地位。”
在我心中舒維是最可敬可貴的,不容許任何人褻瀆。
“好吧,但是娘娘你要小心,至少不要讓太後知道你和段大人接觸,太后她善妒,如果被她知道你和段少卿認識,並且感情很好,她不會放過你,以前就是有個女官傾慕段大人,被太后挖了雙眼,丟入妓院被凌辱而死。”
老妖婆這麼變態,那他豈不是受了很多苦。不知道舒維在這裏經歷過什麼痛苦,但是既然我找到了他,這輩子就由我來保護他。
我迫不及待要和他相認,不知他今天有沒有進宮,我要去慈寧宮附近蹲點。
段辭玉從慈寧宮出來,天已經黑下來,他也沒有讓侍女打燈,自己提着一盞小宮燈,緩緩在宮中行走。
白夕煌沒死,這事出乎他意料,不過倒是正中下懷,經過此次風波,白夕煌必定要崛起,以前白夕煌是弱勢的一方,這事後必定成為能與太后勢均力敵的對手。
他想要的就是這種結果,他已經等太多年。
從有意用琴聲勾引太后開始,他就一直以微弱的力量復仇,他要白氏家族狗咬狗骨頭,他要讓皇帝和太后斗得兩敗俱傷,最終葬送白氏皇朝。
這個願望不久將來必會實現,他將會竭力煽動太后奪權。
段辭玉嘴邊勾起冷酷的笑。
突然他眼角一挑,目光警惕起來,那邊的草叢怎麼像有團東西扭來扭去。
“死蚊子,姑奶奶把你們全滅了,叫你吃我的血,哼哼。”
一個纖細的身影從草叢堆里跳出來,像燒到屁股的猴子,邊嚷着邊到處亂蹦。
藉著燈光,他看清楚那女子的臉容,不禁神色暗斂。
王朝顏,白夕煌的皇后。
只見那王朝顏見到他,立即兩眼發亮,興奮衝過來,在他面前站定。
莫非她在等自己。
段辭玉不動聲色看她玩什麼把戲。
我在慈寧宮外的夾道草叢堆里蹲點,心浮氣躁。
死老妖婆,不知又怎麼折磨舒維,天都黑了,居然還不放他出宮。
夏天來了蚊子多,幾十隻蚊子歡快在我手上頸上留下吻痕,嗷嗷嗷,癢死我了。
我恨老妖婆。
我恨蚊子。
一手掐死一隻吸飽血的蚊子,我眼尖看到舒維終於出現了。
奶奶的,終於不用忍這些該死的蚊子。
“死蚊子,姑奶奶把你們全滅了,叫你吃我的血,哼哼。”我左右開弓,蚊子軍團立即壯烈犧牲在本人手上。
打完蚊子,我滿意跑到舒維跟前,激動盯着他。
“舒維。”我輕聲叫喚。
眼前的人神色不變。
“呼叫土豆。”身為穿越人必定知道的暗號。
眼前的人紋風不動。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我放聲高歌。
眼前的人終於說了句讓我崩潰的話。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痴獃了、我僵硬了、我萎靡了……
難道舒維穿越后失憶了,從我前世看到言情小說里,穿越的方式千奇百怪,穿后的情況也是離奇古怪。難道舒維不幸真的失憶了。
我不甘心瞪着他:“你不知道我是誰?”
眼前的男人終於露出了笑容。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
嗷嗷,嚇死我了,舒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玩人,弄得我心臟一上一下,都快抽筋了。
“你是皇後娘娘。”
“轟隆”我彷彿被從天而降的石頭砸中,徹底風化了。
“娘娘,你找我有什麼事?如果沒事,臣先出宮了。”
不可能,明明就是他,一定是他,可是他顯然不再認識我,他忘記了前世的事。難道我就這樣放他走,難道我們從此就對面不相識,絕對不可以。
於是我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本宮命令你閉上眼睛。”
段辭玉雖疑惑,還是依言在我面前闔上眼。
於是,我把他打昏了,直接扛回鳳藻宮,丟入我卧室。
我吹了聲哨子,把景雁叫進來。
景雁看着地上趴着的男人,語出驚人:“娘娘,你這是幹什麼?你要拋屍?”
我滿頭黑線。
“景雁,你想像力真豐富,我是遵紀守法的好百姓,不幹這種事。快過來幫忙把他弄到床上,把他扛回來累死我了。”
我倆合力把段辭玉抬上床。
景雁一見段辭玉的臉,臉色又變了。
“娘娘,你居然把他帶到寢宮,這事傳出去不得了,太后不會放過你,皇上也不會饒了你,你會被認為宮闈。”
我一拍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別人都不知,怕什麼。你快去拿我的藥箱過來。”
我解開段辭玉的衣裳,把他的裏衣褪到腰間。
他左腰上有一處淡紅的胎記,形狀與前世的舒維身上的胎記一模一樣。
果然是他。
如果之前我有懷疑,看到這個胎記,我完全能夠確定,這是舒維。
舒維,真的是你,我不甘心你就這樣忘記我,我們上輩子感情好得勝過世上任何兄妹,我一直為你的死傷痛,一直不能忘懷,你怎能輕易忘記我。
失憶是可以治療的。
我很希望他摸着我的頭再叫一次我的名字。
或許我可以通過針灸刺激他的腦部,讓他想起以前的事?
景雁搬來藥箱,我做好準備,把銀針插入他頭上對應的穴位上,再輔以迷惑心智的幽簟香引導,緩緩刺激他的神經。
他睫毛輕顫,呼吸漸漸平緩悠長起來,我知道他陷入半睡眠的恍惚狀態。
我開始輕柔說話,也許提起一些熟悉的事可以在潛意識裏喚醒他的記憶。
“舒維,我是葉紜,想不到我們會在這個世界相遇,見到你那一刻我真不敢置信,一直以為你只能永遠活在我,偶然想起心痛如絞。可上天對我太仁慈,重新給予我生命,還把你送到我面前,讓我們得以重聚。”
“儘管你已經認不出我了,但是我們的感情不會變,你以前事事為我着想,照顧我愛護我,所以我才有機會活下來。這一次讓我來照顧你吧,我已經不像以前那麼柔弱多病,我會醫術,也會點武功法術,我有能力保護你,你知道我真的很想補償你對我的愛。”
“你還記得嗎?我掉下池塘那一次,你為了救我差點淹死在水裏,那時我就決心把你當作世界上最親的人。你從來都不會像他們那樣嫌棄我,冷落我,有好的東西必定和我分享,總怕我一個人孤獨,時時安慰我。”
“你真是個很傻的人,明明有很多機會被領養的家庭接走,你拉着我的手對他們說,要收養,把我也一起收養,結果錯過了一個又一個離開孤兒院的機會。”
“收養我們的爸爸媽媽特別寵愛你,你因此和他們發脾氣,說我才是該得到最多寵愛的人。”
我絮絮叨叨講起過去我和舒維的事,把我們相識相依相伴的點點滴滴都告訴他。
即使我前世的命運很不幸,卻也很幸運遇到這個一個非親非故的好哥哥,沒有他我也許早就死了。
我握起舒維的手,親熱放在臉上蹭蹭,以前我最喜歡就是這樣向他撒嬌。
那時他總會揉揉我腦袋叫我“紜兒”。
我多麼希望現在他也能……
“紜兒”
我的動作停止了,震驚得張大眼,一剎那淚眼蒙蒙。
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眼神很是迷茫,彷彿墮入一個迷幻的夢中,怔怔注視着我。
我屏住呼吸:“你想起我了。”
段辭玉搖搖頭,又對我溫柔笑笑。
“我想不起來,但是總覺得你說的話很熟悉,熟悉得好像曾經經歷過,我真的是你找的那個人嗎?”
聽到他還是想不起,我略感失望,轉念又想,即使他忘記了,他還保留着對那份記憶的熟悉感,這就是個好開端,我以後可以慢慢引導他想起。
我擺出最開心的笑容,親熱說:“嗯,你是我一直找的親人,雖然你忘記了我們的一切,還好我記得,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曾經對我的好。”
段辭玉眼神透露着迷茫,我知道他一時難以接受突然冒出一個自稱親人的女人,如果是我大概當這個女人瘋了。
對了,我現在的模樣帶了面具,我真正的樣子與前世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或許他看見了,會刺激他想起。
“你等等。”我飛奔出外間,對着鏡子脫下面具,天天帶面具,我原本紅潤可愛的臉都顯得蒼白了,不過這份蒼白倒是更像我前世的氣質。
鏡中人纖弱蒼白,眼眸是柔柔秋波中的一顆黑珍珠,唇薄如玫瑰花瓣,尖尖瓜子臉楚楚動人,黛色峨眉俏麗,給整張臉添了幾分生動。
真實面目的我,說句不謙虛的話,是美人中的美人,長相和我母親一樣出色,在山東美名遠播,和謝家一位小姐並稱“王謝雙珠”。
這也是我必須帶面具的原因.
一個女子在外盯着這樣一張美人臉,是非多多,我怕麻煩,乾脆弄了張平庸的面具來戴。
我忐忑不安重新走入去。
段辭玉聽到聲響,目光向我這邊飄來。
看到我那一刻,他身子一震,嘴唇微微張開,透明的眼眸中是不加掩飾的驚訝。
“這樣的我,你還記得嗎?”我滿懷期待望着他。
而他則一直一直目不轉睛看我,迷惑震驚等複雜情緒在他眼裏變化,漸漸他神情痛苦起來,皺眉抱着腦袋,似乎有劇烈的痛楚刺激着他的精神。
“你怎麼了?”我緊張跑過去,手指輕輕按摩着他的頭部,撫慰道,“別著急,不要太用力去想,我剛才用針刺激你的經脈,你現在這樣使勁反而會弄得頭腦更混亂,我們慢慢來,想不起也不要急。”
他放下手,抬頭凝視着我,目光茫然:“我覺得你這張臉很熟悉,從我六歲有一天醒來后,我把以前所有事都忘記了,但是我卻經常做一個奇怪的夢,夢中總是出現一個女子蒼白的臉容,我覺得我和她必定有某種淵源,但細想我其實從來都沒見過她。”
“那女孩是誰?”我已經隱隱猜到。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我的臉。
“見到你,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在找的人是你。”
我幸福的眼淚啪嗒流下來,碰在他的手背上,他輕輕顫了下,有些怔忪,隨即又溫柔體貼幫我擦乾眼淚。
“我就知你不會輕易忘記我。”我又哭又笑。
真的太開心,原來他六歲穿過來就失憶了,不過即使失憶,他還是在潛意識中記着我的樣子。
“皇上駕到。”
我讓景雁在外面把風,一有風吹草動就大聲提示我。
都夜深人靜了,白夕煌這傢伙幹嘛突然跑來看我,我一個頭兩個大。
“你先躲到隔壁的側殿裏去吧?”若是讓白夕煌見到我屋裏藏了個男人,只怕要翻天覆地了,我趕忙讓段辭玉躲到旁邊的側殿。
自己也趕快戴回人皮面具,我還沒做好準備以真面目面對他,何況皇后突然換了個人,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搞不好又引起大波動。
趁着白夕煌還沒進來,我窩到床上假裝剛剛睡醒。
白夕煌踏着興奮的腳步走進來,手裏提着一個圓圓的秋香色瓶子。
一進來他便皺眉,疑惑往我室內四處瞟。
“怎麼了?”我覺得他神色不太對勁。
“有男人的味道。”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這白夕煌是狗嗎?鼻子這麼靈,該不會發現段辭玉的存在吧。我忐忑了。
“這裏只有你來過,什麼男人的味道,我怎麼聞不到?”我故作糊塗。
“若是有其他男人敢進你寢宮,我就殺了他,哼哼。”
殺殺殺,這個暴力狂,就知道用砍頭嚇人,我磨牙。
白夕煌也沒繼續計較下去,手腳麻利爬上床,把我往裏面一推,佔據我原來的位置。
這個人真是過分啊,我剛醒時對我多溫柔體貼,現在,唉~~
我埋怨瞪他:“都什麼時辰了,你不睡覺跑來我這裏幹嘛?而且你的傷勢還沒好,應該要多多休息。”
居然跑來我和搶被子,太惡劣。
“那點小傷算什麼。”白夕煌滿不在乎,然後興高采烈說,“剛才我批閱奏摺累了,到花園裏放鬆一下,給我看到這些小傢伙,特意抓來給你看看。”
他邀功似的把秋色小瓶擺到我面前,我湊過去一看,瓶子口隔着一層紗,裏面有點點漂浮着的小星星。
“是螢火蟲呢,你捉的?”
話說古代生態環境好,螢火蟲又大又明亮,夏天經常可以在草叢裏看到,非常漂亮。
“當然,這種事我也不好意思讓人代勞。”白夕煌臉色有些赧然。
我心裏竊笑,這花花公子居然也有難為情的時候,太神奇了。
“你在偷笑什麼?不準笑。”見我嘴角歪歪,白夕煌眯起眼不滿瞪着我。
“沒什麼,只想想到你捉螢火蟲的樣子一定很好笑吧,一個大男人去撲蟲子,呵呵,白夕煌,你很可愛,我超喜歡這個禮物,咱們放它出來看看吧。”
白夕煌拔了綰髮的簪子,一揚手,很帥熄滅了燭火,然後拉開蒙瓶子的紗布。
寢宮裏一片黑暗。
我見到綠瑩瑩的小星星從瓶口飛出來,一點一點散開在室內,一眼望過去,流光飛舞,彷彿置身在燦爛的星空中。
小螢火蟲在我們身邊飛來飛去。
這情景真有點浪漫童話色彩,如詩如夢。
“怎麼樣,喜歡嗎?”白夕煌摟着我的肩膀,伸出手,一隻螢火蟲落在他手心,我輕笑,一呵氣,把它吹走。
“喜歡很喜歡,沒想到你這麼浪漫,以後也要保持這種優良品質,不時給我點驚喜哦。”
“既然你那麼喜歡……”
白夕煌突然奸笑欺身過來,額頭抵着我的額頭,幽幽暗亮的眼眸邪肆看着我。
“難道沒有點特殊獎勵?”
靠得太近了,他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髮絲似的撩動着我敏感的精神,心砰然悸動,我臉暴紅,還好半明半暗的室內什麼都看不清,剛好遮住了我的羞澀。
“獎勵?哦,剛才還有些吃剩的蓮子糕,本來當宵夜的,忍痛割愛給你吧。”我一隻手指戳開他腦袋,彆扭拉開距離,“大熱天的別靠那麼近,熱死人了。”
即使喜歡他,不過要和他一下子親熱起來,我還是覺得很緊張呢,只能故作淡定扯開話題。
“也好,蓮子糕也不錯。”
白夕煌翻身落地,點起一盞小宮燈,燈光並無強烈,只足夠讓人看清眼前事物的大概輪廓。
他把桌子上的五彩琉璃盤端過來,盤中擺放着幾塊嫩香的蓮子糕。
“你要吃嗎?”
他笑吟吟看着我,桃花眼開始滋滋放電。
不好,一看他這個淫蕩的表情,我不由自主想起洞房花燭那夜,某人惡劣用嘴巴喂我合巹酒的前科。
想占我便宜沒那麼容易。
“要吃要吃,我自己來。”我飛快伸出手,抓住糕點往嘴巴里塞,就怕慢一步被他搶了。
“吃慢點,像個餓壞的小貓,看你都還沒咽下去,小心噎住。”
白夕煌輕拍着我的背,眼神那個叫脈脈含情,動作那個叫溫柔體貼,可是為什麼我的汗毛不由自主豎起來了。
如此反常,非奸即盜。
白夕煌拈起一塊蓮子糕送到我唇邊,這是最後一塊,我暗暗鬆氣,吃完就沒事了,我樂呵呵叼住。
“蓮子糕好吃嗎?”他笑眯眯問我。
“嗯,好吃,太好吃。”我鼓着腮幫子,艱難開口。
快噎死我了,好吃個鬼。
“被你說得我也好想吃,你不是說要把蓮子糕讓給我嗎?怎麼自己就吃光了?”白夕煌表情好苦惱。
也對,我剛才明明說要忍痛割愛給他,被他眼神一嚇,就搶着來吃。現在剩下最後一塊叼在我嘴邊,如果他不嫌棄有口水,我讓給他也無妨。
“幸好還有最後一塊。”白夕煌突然眼睛一亮盯着我叼着的糕點。
瞬間我有種當食物盯着的感覺,不妙啊,原來轉來轉去,我還是轉入了他的陷阱。
“就吃這塊吧!”
不等我反應過來,白夕煌就抱着我的腰,把我緊緊壓在床欄上,嘴巴湊過來,含着蓮子糕另一邊,輕輕一咬,一點點把最後一塊蓮子糕吃掉。
我瞠目結舌,獃滯在那裏石化了。
哪有人吃東西還調情的,這個白夕煌真是色性不改。
白夕煌把蓮子糕吃完了,甚至連我含着那一塊也被搶過去了。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吃完了之後,幹嘛還繼續舔舔啃啃,把我的嘴巴當果凍品嘗。
白夕煌滿足嘆息:“從來沒試過這麼好吃的蓮子糕,以後咱們要多多用這種方法吃。”
我磨牙:“……”
送走白夕煌這尊大神,我心還小鹿亂撞。
該死的白夕煌,接吻技術太好了,連我這樣意志力堅強的人都被他吻得七葷八素,沉浸得不能自拔。
不過和喜歡的人接吻,那感覺真是妙不可言,唇齒相觸時,那種甜蜜的滋味溢滿心頭,腦袋什麼都想不了,只剩下幸福的感覺。
螢火蟲還沒有飛走,在室內飛來飛去。
我雙手枕在頭下,望着一室的綠星星,回想起剛才的情景就忍不住偷偷笑。
“這些螢火蟲真美,沒想到皇上也是個討好女人的能手,他很喜歡你吧。”
段辭玉從旁邊側殿後的帷幄中走出來。
我大窘,嗷嗷嗷,我忘記了他躲在側殿裏,那剛才我和白夕煌的調情,不全被他聽到了,真是羞煞人鳥~~
“你、你都聽見了?”我一頭鑽入被子裏。
不活了,被別人聽見了沒所謂,可以被自己哥哥聽見,總覺得好尷尬。
我在被窩裏聽到幾聲段辭玉的輕笑。
“沒想到你這麼害羞,那麼就當我沒聽見吧。”
都聽見了還能當沒聽見嗎?純粹掩耳盜鈴。
“喂,你介意什麼?不就是接個吻,又沒有聽到什麼了不得的事!”
我忘記了現在的舒維可是太后最鍾愛的面首,對他來說,接吻是小case,上床更是擅長。
不過這樣的舒維和前世差別太大,簡直是另外一個人,再也不是那個溫柔文雅的哥哥。
但我也明白他已經忘記了過去,十幾年來都是接受着古代人的教育,無論是性格和觀念都已經千差萬別,或許相似的就只剩下這個外貌。
想想又覺得傷感,無論前世我們感情有多好,現在也是物是人非。
“不過我倒是替你可惜。”
“可惜什麼?”我翻開被子鑽出來。
“都這麼晚了,皇上居然不在你這裏留宿,這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吧?”段辭玉同情看着我。
“咳咳咳~~你胡說什麼,我們是純潔的男女關係。”
留宿?
別嚇我,上輩子我還沒來得及有男朋友就香消玉殞,這輩子更是養在深閨人不識,戀愛經驗為零,至於男女之事,更別提經驗,至今為之就只和白夕煌接過吻,真悲催。
段辭玉臉色古怪起來:“你都是他的皇后,難道你們一次也沒有過?”
我臉燒起來了:“絕、對、沒、有、過。”
哎呀我幹嘛和他討論這種羞人的事。
“難道他也不知道你的真面目,以你這副假面目,讓他瞧上眼確實有點困難。”
我不滿輕哼:“真正的愛情與外貌無關,如果我長成這副樣子他也能喜歡我,那才是真正的喜歡。以美貌為基礎的愛戀不會長久,如果他只是貪戀我的美貌,那他的真心就值得懷疑了。”
“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今天能重遇你,是我最歡喜的事。雖然你已經變了,我也不再是以前的葉紜,我們在這個時代都有了自己新的身份和人生,但對我來說,你永遠是我最親愛的哥哥,讓我們重新來認識吧,我叫王朝顏。”
我微笑向他伸出手。
他神色複雜打量我,沉吟一會兒問:“你說我的前世是個溫柔體貼善良優雅的人,對我來說這種感覺很遙遠,現在的我和以前的我完全不同,你也能接受嗎?”
“有什麼關係,因為你是他,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對你的感情都不會變。”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曾經為我所做的一切。
段辭玉垂下眸,抿緊嘴角,臉色蒼白凄涼。
“我自從十二歲歷經滅門慘案后,世間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即使我告訴自己不要在意,可是孤身一人活在世界我也很孤獨,我還是希望能擁有親人的關心。那麼,你願意成為我唯一的親人嗎?”
我含淚猛點頭:“你本來就是我的親人,哥哥。”
我撲到他懷中痛哭起來,同時又感嘆上天不公平。
上輩子我和舒維都活得很慘,這輩子我得到了優渥的生活、身份和疼愛我的母親,而舒維卻一直延續上輩子的凄涼。
不過,我不會讓他的命運繼續悲慘下去,我一定要幫助他,使他獲得自己的幸福。
雖然我很想再多多了解這個不同於舒維的段辭玉,想到子時宮門要上鎖,我怕他出不了宮,所以只聊了一陣我們上輩子的事,就讓他偷偷溜出去。
雖然今天的事並不像想像中的完美,不過段辭玉能這麼快接受我,令我太開心,我本來還想着要怎樣說服他,沒想到他的接受能力如此強大。
很快到了出征的日子,白夕煌率領文武百官在京城外十里長亭設路宴,為南郡王以及十萬東南軍送別。
聽說場面極其感人,百姓夾道相送,不少壯士都留下男兒淚。
唉,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估計出征的將士早就做好戰死沙場的準備。
景雁早上起來就一直往城外的方向看,眼淚也不知濕了幾條手絹,我自知她心裏始終是擔憂,也無法徹底安撫她的心情。
不知道小凌陌又是怎樣光景,雖然他個性堅強、整一個小大人,畢竟還是小孩子,凌穆又是他唯一的親人,大概還是會很擔心吧!
第二天我立即上南郡王府去看他,順便也對那個神秘人物進行複診。
凌陌果然悶悶不樂,平日那雙明亮的大眼睛黯淡無光彩,圓潤的臉顯得憔悴,見到我稍微提起點精神。
“你來看父王的朋友嗎?”
我坐在他身邊,拍拍他的背脊,笑眯眯拉起他沮喪的頭。
“才不是,我是專程來看你,順道看他的。好啦,不要再愁眉苦臉的,你父王身經百戰,匈奴人見到他都會被嚇得心膽俱裂,等他大軍殺到,和夜皇子合力,必定很快打贏匈奴人。”
“可是戰場上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凌陌還是很擔憂。
“呸呸呸,陌兒,你可不能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你父王是什麼人,是大秦赫赫有名的常勝王,即使大家都倒下,他也不會倒下,他是強者,性格堅毅,不會輕易被打倒,你這個做兒子的要對他有信心。”
凌陌經我一通語氣激昂的安慰,終於露出點笑容。
我倆在花園裏聊天,我盡量帶出些有趣的話題舒緩他的精神。
“對了,父王離開前,叫我把一封信交給你。”凌陌突然想起交信的事,回到他的書房裏給我帶出一封信。
我深覺奇怪,南郡王居然會留信給我,難道是囑咐我要好好治療他的朋友嗎?
我拆開信的封蠟,拿出信箋,信上的字遒勁有力、筆透紙背,風格與南郡王平日表現出的大將風度頗相符。
不過我來不及欣賞他的書法,信上的內容讓我皺起眉頭,內心萬分震驚。
“怎麼了,父王和你說什麼?”凌陌奇怪瞅着我。
我笑了笑,趕忙把信放回信封中,怕被凌陌看到。
“沒什麼,叫我好好照顧他的朋友。”
信裏面的內容當然不會這麼簡單,南郡王心中的內容歸納起來只有一點:他若戰死沙場,凌陌就託付給我照顧。
這信怎麼看怎麼像遺言。
像南郡王那種自信強勢的男人,我很難想像他會在未出征之前說這種喪氣話,除非他已經預感到什麼變故,所以先安排好一切。
難道前線真的有什麼問題?南郡王到底知道些什麼?
不過另一點讓我同樣震驚的是,他竟然會讓我來照顧凌陌,說起來他和我見面不過幾次,而且不愉快的時候居多。
沒想到他會信任我到把兒子託付給我,信上他說他一眼看穿我是個本質純良的人,在這個渾濁的政治圈裏很難得,希望以後能引導凌陌走上正道。
對於南郡王的請求,我當然是答應.
凌陌小子我本來就很喜歡,而且他自小沒娘,爹爹又經常不在身邊,平時看他老成持重的模樣,我就覺得很心疼。
這孩子啊,這個年齡本該受盡爹娘寵愛,如今卻什麼人都不在他身邊。
“陌兒,咱們今天上街去玩玩吧,整天悶在府里,人都發霉,走。”
我要把他當小弟弟寵愛,讓這張少年臉也露出這個年齡該有的快樂。
我倆走到大街上,吃喝玩樂一條龍下去,花了我不少錢,不過看到凌陌興緻高漲,對着街上的東西東瞧瞧、西摸摸,我也覺得錢花得值。
最後我還給他買了個糖捏成的小人兒,他別彆扭扭拿着,那歡喜又不好意思的樣子超可愛。
“崔顥,你要到哪裏?”
我在路邊眼尖看到太醫署的轎子正經過,轎子上的人正好是崔顥。
崔顥讓轎夫停下來,頭伸出窗口:“你去南郡王府怎麼診治到街上,又偷懶了。”
“嘻嘻,順便出來玩玩,凌陌也在,這也算陪上司出來公幹。都下午了,你要到哪裏去,有人得了急病嗎?”
“急病?人都死了,我不過是例行去擺擺場面,安慰下家屬。”崔顥不以為然。
“誰死了?”我好奇問。
“大理寺少卿朱楷修,剛才有人報在府上書房遇刺,聽說當場就沒氣了。”
“這麼猖狂,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入屋行刺朝廷命官,是仇家報復嗎?犯人逃跑了嗎?”沒想到天子腳下也有這麼大膽的人,他要不是瘋了,就是。
“根本沒有人看到犯人的樣子,更別提知道犯人的身份,朱楷修在朝中也是那種不惹事端的主兒,誰會尋仇?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我倒是覺得這事有古怪。”崔顥向我邀請。
我也覺得這件事挺古怪,吩咐凌陌先回家,自己跟崔顥到那少卿府上。
少卿府上哭聲震天,全府上下老老少少都哭成淚人,圍着擺放在正屋中央的朱楷修,哭得死去活來,場面很是凄涼。
在場的除了朱家人外,還來了刑部的查案官員,以及朱楷修平日交好的同僚,大家神色悲戚,皆是一臉惋惜。
在人群中,我還看到了謝庭筠。
他看到我明顯錯愕,隨後笑笑走到我面前關心問:“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自從白夕煌死那天和他見過面后,這些日子我還沒碰過他,想起那時他痛心安慰我,我不由得滿懷感激。
“沒事,完全康復了,那天真的很多謝你的安慰。”
“有沒關係,我的安慰也沒起到什麼作用。”謝庭筠勉強一笑,神色莫名黯然。
我問:“你為什麼在這裏?”
大理寺少卿也算不上什麼重要的官員,身為右相的他出現在這裏未免奇怪。
謝庭筠轉眼看看地上的朱楷修,傷感之色佈滿眉間。
“他是我的朋友,今早還在門下省一起開玩笑,誰能想到下午他就遭遇不測,我一聽消息就趕來。”
“世事無常,人的生死更是朝福夕禍,最重要是儘快幫他查明兇手,讓他也能死得瞑目。”我勸慰他。
謝庭筠點點頭:“當然,我不會讓他死得不明不白,讓那等猖狂的犯人逍遙法外。”
“小顏,你過來看看這個傷口。”崔顥半跪在地上,正在認真察看死者的屍體胸口前的傷口。
我也隨之跪在地上,目光落在少卿身上,他上衣被脫開,胸口處有一處致命的傷口,長約一寸,傷口面平滑,直透背脊,顯然是被極其鋒利的兇器貫穿身體而死。
“這不是一般的刀劍傷。”我指着胸口那貫穿背部的傷口道。
崔顥笑了:“這種切口均勻平整,前後大小一致,刀劍是製造不出來。”他又拿出工具,開始對傷口的切面進行察看。
“你覺得這傷口像被什麼兇器造成?”我看他聚精會神,知道他對鑽研這種不尋常的傷口有濃厚的興趣。
“依據這些傷口的形狀,我認為兇器大約是一種異常鋒利的鋸齒形暗器,兇手的手法不止精準,而且力度掌握非常好,能在一瞬間切入死者的心臟,一擊致命。”崔顥讓我湊近過去,看他翻開的內部傷口。
兇器至少穿過了幾層不同的組織,然而每個組織的切口都是非常平整。
我突然發現右邊傷口一處異常,那處傷口的切入面傾斜,雖然不太明顯,不過這足以是個重要的線索。
“犯人是個左撇子,崔顥你看着切口,一般用右手發出暗器,按照甩出去那力度原則,暗器一般會稍微從左邊切入,而這個傷口是從右邊切入。”
“嗯,確實是這樣,看來這個犯人是擅長用左手出擊。”崔顥也認同我的觀點。
“朱楷修為人中庸,不是那種奸惡之人,平日素與人交好,怎麼會有仇家上門尋仇?”謝庭筠聽了我倆的對話,更為不解。
“我看這不像普通的尋仇,這種鋸齒形的暗器並不常見,也不是一般人能擅長使用。這種暗器應該是江湖中一些組織的暗器,朱楷修怕是被江湖組織所殺,至於是買兇殺人或是其他原因,就得由刑部來調查。不過你們可以根據犯人是個左撇子和鋸齒兇器這兩點入手。”我站起來,我們的工作算是完成,剩下來的查案就該由刑部進行。
“小顏,崔顥,謝謝你們來幫忙,我相信這兩點信息對刑部查案會有很大的幫助。”謝庭筠親自把我們送出府外,對我們的幫助很是感激。
我擺擺手,笑道:“我們是醫官,救不了人,也得為少卿大人盡一份力,希望你們趕快把那兇手繩之於法。”
我和崔顥回到太醫署,剛好碰到齊韞。
齊韞見到我和崔顥在一起,眉頭立即皺起,把我叫進他的辦公室。
“小顏,你不是上了南郡王府,怎麼和崔顥在一起?”
“路上剛好遇到他,就一起去大理寺少卿府上,齊老頭,你知道江湖上什麼組織有一種鋸齒形的暗器嗎?”
齊韞見多識廣,對天下兵器暗器知道不少,說不定知道那暗器的出處。
“不知道。”齊韞回答飛快,然後臉沉下來,“在少卿府上你是不是見到右相?”
“是啊,謝庭筠和少卿大人是朋友,自然會去看望。”我也皺起眉,不悅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不該去?”
“哼,看到右相你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嗎?朱楷修是太后黨的人,你去湊什麼熱鬧,居然還幫他們找線索。小顏,你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齊韞言辭犀利指責我。
“我只是以一個醫官的身份,去為一個冤死的人提供點微薄的幫助,這和黨派沒有任何關係,他對我而言只是一個病人。因為他是太后那邊的人,我就該袖手旁觀嗎?我的身份是太醫,我做着太醫該做的事,心安理得,我不認為我有什麼不對。”
齊韞步步緊逼:“你的身份是皇后不是太醫,你要搞清楚這一點,皇後代表什麼,代表你是主上的女人,你該凡事向著主上,為他出謀獻策,幫助他鞏固基業。你不是喜歡主上嗎?難道你不願意輔助主上?”
皇后?皇后的身份意義是齊韞說的這樣嗎?
在我心裏,皇后只代表我是白夕煌的妻子,我倆是結髮同盟,純粹的感情羈絆,而不是利益交集,然而在別人眼中皇后這個位置,從來都是利益掛鈎。
“我當然願意輔助白夕煌,我喜歡他,我願意為他出謀獻策,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則,對不住良心的事我不會去做。如果朱楷修是個大奸臣,對他的死我會幸災樂禍,但他不是,作為一個醫生,看到他的家人悲慟欲絕,我希望能為他做點事,減輕她們的痛苦。”
我不認同齊韞的看法,他太過注重維護己方的利益,一律把太后一派的人當死敵,遇到事只會落井下石,我無法忍受這種自私的做法。
“這我和輔助白夕煌的心愿不會相違背,如果你只是一味認為敵對的人就應該趕盡殺絕,那麼這朝廷里起碼一半的人該殺死,他們雖然是敵方的人,但是也可以用施恩拉攏,說到底他們還是白夕煌的臣子,如果只是冷眼旁觀,不對他們伸出援手,這種做法只會令人心寒,會失去人心,君主仁慈愛臣民,才會萬眾歸心。”
齊韞對我的冥頑不化大為惱火,開始吹鬍子瞪眼,教訓我。
“小顏,你把人心想得太簡單,你以為你幫助了他們,他們會感激你。如果那些大臣知道你的身份,只會認為你這樣做別有用心,在算計他們,你的真心在他們眼裏不值一文,你的努力只是幫助他們更強大起來。”
我爭鋒相對反駁:“我根本就沒打算讓他們怎麼感激我,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盡我作為醫官的責任,管人家怎麼去想。你說我把人想得太簡單,那是因為你把人想得太複雜,總是以自己的觀點去度量別人。人都是有感情的動物,都會有真心的時候。即使他們十個人中,只有一個感激我,真心多謝我,我也滿足我。”
“好,小顏年輕人總是固執認為堅持正義就是對的,我行我素,我告訴你這個世界遠遠不是這樣簡單。正直的人往往活不下去,而奸佞之人反而活得風風光光,如果你不懂得圓潤變通,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謝謝你的建議,不過我還是會堅持我的原則。奸佞的人活得再風光,他就能心安理得了,還不是每天提心弔膽怕被更奸佞的人除掉,整天算計別人,然後被人算計,這種生活就是風光了。自古邪不能勝正,或許有一兩個奸人例外,活得很風光,但大部分人都不得善終。”
我目光堅定正視着齊韞,毫不退讓。
齊韞越發無可奈何,眼中的怒氣逐漸平息下來。
“小顏,我問你一句,如果主上以後做出一些有違你原則的事,你會怎樣?”
齊韞這是什麼意思,試探我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