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陰陽兩隔
不知隔了多久，女人悠悠轉醒。
狄克見母親醒來，無比的高興，抹了一把淚水，激動道：“阿媽，你醒了。”
女人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白色的床上，屋頂的日光燈格外的刺眼，道：“阿克，我們這是在哪，你的額頭怎麼破了。”
“阿媽，沒事，我們是在醫院。”狄克帶着一絲微笑的面容道，可淚水仍在不停地往下流。
原來狄克背着母親跑出巷子的時候，正好有一輛出粗車停在路邊，狄克不管一切的衝上去，請求司機把他和母親送到醫院，司機見狄克衣衫污穢，女人的衣服也很拙劣，心想這趟生意八成是白做了，不免有些猶豫。
狄克見司機撓頭不答，心急如焚，當即把母親放下，隨即噗的一聲跪倒，向司機磕起頭來，咚咚咚，狄克磕的是頭破血流，司機於心不忍，只好答允。
司機在車上聽狄克哭得傷心，大有感觸，怕狄克到了醫院不知所措，於是陪着狄克一同進了醫院，找來值班護士，直到把狄克的母親安置到臨時病床上才與狄克告別。
女人抓住狄克的手，聲音低微而急促，道：“阿克，阿媽快……快沒時間了，阿媽有……有些話要對你說。”
狄克見母親呼吸急促，哭道：“阿媽，阿媽，別說了，等病好了在對阿克說。”
女人微笑的搖搖頭，道：“來不及了，我知道我撐不了多久了，這些話是一定要說的。”
狄克見母親執意要說，便緊握着母親的手道：“嗯，阿媽你說吧，阿克聽着呢？”
女人的神色突然暗淡下來，對狄克道：“阿媽其實患的是晚期肺癌，一直騙你說是小肺病，你不怪阿媽吧？”
“不怪，不怪。”狄克一個勁地搖頭道。
女人的手觸及到狄克的左臉，淚水奪眶而出，道：“冤孽，真是……真是冤孽，狄克你的臉，其實是阿媽用火燒的，你恨阿媽嗎。”
狄克一征，但很快又回過神，雙手逮住母親的手，淚如雨下，道：“不恨，不恨，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阿媽你也不要再自責了。”
“阿媽看着你這樣，怎麼能不自責呢？”女人話鋒一轉，目光怨毒無比：“其實這都怨你的親生母親，你那親生母親好狠的心，她為了得到他心愛的人，不惜偷走我剛滿一周的孩子，來讓我絕望，現在我那孩子是生是死尚不知道，幾個月後，也就是你出生沒多久，為了讓她嘗嘗失子之痛，我偷走了你，我打算掐死你，可我看你一副可愛的小模樣，又想到你在這場孽債中是無辜的，最終沒有忍下手，但我也不能饒恕你的生母，我要讓她永遠永遠找不到你，所以我帶着你，去了一個蔽塞的山區，也就是我們的老家安徽霍山，到了那以後，我就把我對他的怨恨都強加在了你的身上，不僅打你罵你，還把你臉燒成這副模樣，以致到了今天，還想把你一起帶進地獄，可當我今晚聽了你為我的病拚命地勞碌，而且這十幾年來從沒有恨過我時，我的心一下子涼了，我知道我犯了一個大錯，一個不可饒恕的大錯，我為什麼要一直停留在二十年前的那場痛苦之中，我為什麼要背着那場痛苦活了二十年，我為什麼沒有儘早的放下，而是越背越重，身邊有一個這麼好的孩子，我為什麼沒有好好的去珍惜。”
狄克聽了這些讓人斷腸的話后，內心悲痛萬分，低着頭，握着母親的手，哭道：“阿媽，不要再說了，那些事都過去了，不要再提起他了，阿克只有你這麼一個阿媽。”
是二十年的包袱讓女人留有一口硬氣，支持着他的生命，此時包袱已卸，那口硬氣也消退了。女人的視線開是模糊，越來越模糊，喘息聲也急促得厲害：“阿克，你……你知道阿媽叫……叫什麼名字嗎？”
“不知道，不知道。”此時的狄克已是一個淚人。
“阿媽的名字叫叫狄……狄姬柔，你要記住，阿媽這輩子罪孽太……太深，等阿媽走……走了之後，你就把……把阿媽的遺體捐捐給醫院，讓醫……醫生們用阿媽身身上還有用的器官，去救助……救助那些病人，來贖阿……阿媽今生的罪孽。”
“嗯，嗯。”狄克看着母親，連連點頭道。
“阿克，你知道今天是什麼……什麼日子嗎？”女人道。
狄克痛苦地搖着頭，以示不知道。
女人微微一笑：“今天是……是你的生日，可惜阿媽不能再給你……你包餃子吃了，以……以往個你包的餃子，阿媽都故意放好多鹽，讓你吃……吃不好。
狄克哭道：“阿媽包的餃子很好吃，阿克很喜歡吃，一點都不咸。”
女人看着狄克，兩行溫情的眼淚又涌了出來，頓了一會，道：“阿克，阿媽還……還有最後一個要……要求。”
“阿媽，不管什麼要求，阿克都會答應你的。”狄克道。
“阿媽走了之後，你……你就一個人在……在這個世上了，你要……要答應我，不管別人怎麼看你，怎麼對你，你……你都要勇敢的活……活下去，你是……是阿媽……唯一的……的希望。”女人看着狄克，聲音小的幾不可聞。
“嗯，阿媽，阿克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阿克一定勇敢的活下去……”
還沒等狄克說完，女人的眼睛已經悄然閉上，任憑狄克怎樣呼喊，女人留下的僅有一張慘白而美麗的臉龐。
這時，幾個醫生匆忙趕了過來，但終究來晚一步，他們見女人含笑合眼，也都默默低下了頭，能聽見的也只有狄克凄厲的哭聲。
兩個時后，狄克辦理好母親遺體捐贈的手續后，就離開了醫院。他無目的走在燈火輝煌的大街上，看着耀眼的招牌，斑斕的燈光，沒有一絲的感觸，如同一個幽靈在飄蕩。
女人生前雖然對狄克並不怎樣好，但算是他唯一的親人，更是一種心靈上的寄託，女人今晚所說的話，又讓狄克感受到了一種母親的關懷，此刻女人突然的改變以及她突然的離去，還有她最後一刻說出的那些讓人匪夷所思的話，讓狄克無所適從，心中茫然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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