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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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于飛08
七月的太陽,毫無遮攔的直射下來。我在太陽下麵糰團轉,偏四周沒有任何遮攔,站在陽光內彷彿要融化一般,口乾舌燥。遠處有個淡綠衣衫的人影一晃而過,手中捧着滿滿一罐清水。我連忙跟上去,“喂,你等等,等等。”
那人卻不理我,急忙的往前走去。我緊緊追着她,大喊:“你等等啊——。”
猛地她停住,轉過來,半惱半嗔的說:“卿哥,你又鬧什麼?再頑皮我就惱了。”我仔細一看,原來是簪瑛。
我對她說,“簪瑛,我好口渴啊,快把水給我喝兩口。”
簪瑛抿嘴笑,“這罐子水才不給你喝,這是娘娘特地從宮中賞下來給大太太澆花的。難道你不知道那盆綠牡丹嬌貴得很?不是寒幽山貢上的水就養不活的。”
我想了想,彷彿是有這麼一回事情。可是眼下我直渴的從嗓子眼兒里冒出煙來,那裏還顧得什麼紅牡丹、綠牡丹。纏着簪瑛非要喝水不可。簪瑛被我磨得沒有辦法,只好說:“卿哥,只要你看一下太陽,我就把這罐水給你。”
我轉過頭看太陽,不知道為什麼,太陽好毒,利劍一樣的陽光一下子就刺進我的皮膚里,我“啊”的大叫一聲,捂着臉蹲下來。耳畔就聽見簪瑛嘿嘿冷笑。我質問她,“簪瑛,你為什麼害我?”
她答:“我害你?說讓你偷吃我的豆包的,你也不照照鏡子,就憑你也敢偷吃我的豆包?!”
我抬頭大叫,“我沒有!”眼前的人卻不是簪瑛,竟然是西施隔壁。我一呆之下,她狠狠的啐了我一口,轉身抱着水罐走了。
我傷心的蹲在地上大哭,“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偷你的豆包,明明是你自己給我的。”
一抬頭,發現王媽站在前面看着我,連忙走過去說:“王媽,我口渴,你給我打些水來。”
王媽卻問:“你是誰?”
我說,“我啊,卿官兒啊。你不認得我了嗎?”
王媽冷笑,“我們卿官我當然認得,可不是你這個醜八怪。你是什麼阿物,也來跟我說話?”說完狠狠的打了我幾巴掌,我整個臉上火辣辣的疼。可是我還顧不得疼,連忙拽住她,“王媽,我是你的卿官啊,你怎麼不認得我了?”
卻聽見旁邊有人輕輕說,“公子,你渴了吧。來,讓奴婢喂你。”
我一回頭,便放了王媽,卻見娥眉捧了一碗冰鎮的酸梅湯站在我身後,微微笑着說:“公子,來,讓奴婢服侍您喝水。”
我實在是渴極了,連忙張大嘴巴,讓酸酸涼涼的酸梅湯沿着舌頭,抵達喉嚨。真暢快啊,我大口大口的吞咽着。
娥眉就在那裏靜靜地看着我笑,一勺一勺的喂我,等我不那麼渴了,我問娥眉,“她們怎麼了,怎麼都不認識我了?只有你最好。娥眉,娥眉。”我拉着她的手撒嬌,是了,從小隻有娥眉最溫柔。
娥眉安靜地笑着,“那是因為你睡著了。你醒來啊,快醒來啊!”
我睡著了嗎?我不知道啊。我努力的把眼睛睜開,今天的眼睛怎麼這麼沉呢?但見一個少女一臉焦急的輕輕喚我,“你醒來啊,快醒來啊!”見我醒來,轉憂為喜,一副開心的模樣。
我問:“娥眉,我們這是在哪裏啊?”一問話才發現自己的嗓音非常沙啞難聽。
那少女顯然一怔,反問:“誰?你說什麼?”
我想支撐的坐起來,那少女見我起來,連忙過來幫我,先找了件衣服給我披上,然後又拿了個枕頭豎在我的腋下。我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間,窗明几亮,燒得火紅的炭火在黃銅的炭盆里噼啪作響。
記憶一點一點回到我的腦海里。豐大總管恐怖的冷笑,燒滾的熱油,然後,是四下飛濺的油花。對了,我的臉。
我伸出手往自己臉上摸去,不想那少女卻比我更快的拉住我的手,急道:“你不能碰,碰到要落疤的。”
我怔住了,落疤?!是啊,被熱油這麼燙過的人,即使不死也要脫層皮,又哪裏是落疤那麼簡單呢。
我細細打量那少女的服飾,心下瞭然,這裏還是雁安王府。
我問她,“敢問姐姐芳名?”
她不答我,反倒問我。“娥眉是誰啊?”
我心裏一陣絞痛,“是我的一個很好的朋友。”
她笑,“很特殊的一個朋友吧,你一直叫她的名字呢。”她笑起來很好看,一側的臉上有一個淺淺的酒窩,我記得以前簪瑛的臉上也有一個,不過是在另一邊,她一直因為兩側的酒窩不能對稱而苦惱……。
她見我一直獃獃的往着她,抿嘴笑問:“你又發什麼呆呢?”
我說,“你笑起來真好看。”
她得意的瞥了我一眼,“嘴真甜啊。你餓了吧。”
經她一說,我才感到腹中早已空空如也,點點頭。
她反手從旁邊的小几上拿過一碗銀耳蓮子羹,慢慢地吹了吹,舀起來喂我,“知道你餓了,可也不能任你吃東西。你昏了兩天呢,要是一下子可你吃飽了,人是要撐壞的。先拿這個墊墊肚子再說,方才大廚房送來了雞蛋糕,讓我給打發回去了。雞蛋是發物,你現在這個狀況,是一點都不能沾的,這些天,肚子上你就得忍忍了。慢點,別急,還有……。”
我大口大口的吃着。方才還不覺得怎麼餓,這碗蓮子羹一進了肚子,反而更餓了。
一碗蓮子羹進了肚子,我舔了舔嘴唇,巴不得再有什麼吃下去才好。她看着我一副貪饞的模樣,又從後面取了一塊綠豆糕來,“這回可真不能再吃了,忍一忍吧。”
我接過綠豆糕,想起以前我鬧着不吃飯,到了晚上又會餓的時候,簪瑛和娥眉都會氣得不理我,王媽卻會偷偷塞給我一塊糕。
想着,想着,心頭一酸,眼淚就滾了出來。她大驚,“哎呀,你怎麼哭了,你這臉如今可沾不得水。”連忙拿了絲帕輕輕的把我臉上的淚珠吸走。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嗯,……,這位姐姐,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她見我這般喚她,歪着頭,狡黠的說:“你管誰叫姐姐呢?我比你還小一歲。來,再叫一聲聽聽。”
我自小最怕這樣難纏的人物,闔府上下除了簪瑛誰也管不住我,她這個樣子和簪瑛可真像。她見我窘了,拍手笑道:“傻瓜,我可只說一遍哦。我的名字叫做盈袖,你記住沒有?”
我點頭,重複了兩遍,“盈袖,豐盈袖,風盈袖。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