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風聲禍起
如此變異極盡詭異,海與雲絲琉忽感雲霧繚繞,是非難明。楊麟的臨陣倒戈無疑在兩人心間劃下一個問號。
楊麟眼中閃過猶豫,恭聲對中年女子道:“四人業已擒獲,請示下如何處理?”
中年女子點頭道:“你自行安排便是。我兒子的事你也一併做個了結,餘事晚上我家詳談。”
楊麟必恭必敬點頭受命,目送海等三人逐漸遠去。
***
海再行數步,忽然發現前方路旁俏立着一位身形無限窈窕的女郎,不是任蘅卻又是誰?
任蘅一見三人身影出現,笑嘻嘻的迎前,“沒事了?”
海正被滿肚疑惑困繞,一聽冤家發話,不假思索地答道:“你在這兒幹嘛?站等天上掉金子砸腦門?”
任蘅還未及答腔,已見中年女子從后輕拍海的後腦,斥道:“別胡說!沒她打電話,你媽我上哪兒找你?”
海輕摸後腦,依舊小聲嘟囔着,“她能這麼好心?”
任蘅不理這難識好歹的傢伙,頗為淑女的招呼完中年女子后笑問道:“林阿姨,沒什麼大事了吧?”
中年女子笑着答謝任蘅后,續道:“我今天還有些要事處理,你看明天有空嗎?來阿姨家坐坐,吃頓便飯。”
海又搶在任蘅之前嚷道:“別!人現在是找白馬撿金子的高檔人物,哪會看上一頓便飯。人可忙……”
話音未落,又被中年女子從旁輕敲腦門,示意警告。
中年女子好氣的看了寶貝兒子一眼,“別亂開黃腔。”
任蘅挑釁地看了海一眼,微笑地對中年女子道:“那我明晚就來打擾了。您先處理自己的事,我先走了。”
任蘅剛欲離去,忽聽海怪叫道:“那痴心男士怎麼辦?我瞧他雖沒鍍金,倒還有點馬樣。即使不是白馬也算是種……”
那聲“種馬”還不及出口,已聽中年女子微怒道:“小海!”
海識趣的乖乖閉嘴,嘿嘿譏笑不語。任蘅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中年女子奇道:“小海,你和小靜這是怎麼了?”
海勉強一笑,“也沒什麼,大家有些代溝而已。”
海與其母表面言笑自如,但旁觀的雲絲琉仍發現兩人間隱藏着一種奇特的尷尬,因此在少了任蘅這個外界觸發條件后,兩人均沉默少語,只是默默低頭行走。
一路相安無事,三人很快回到家中,望着被海強力敲開的防盜鐵門,中年女子微嘆一聲。而直到此時,在海心中沉聚已久的疑惑終於全數爆發,“媽!我是誰?你又是誰?楊麟截然相反的態度又為什麼?我怎麼越來越糊塗?你和老爸究竟還瞞着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面對兒子的詰責,中年女子隨意看了雲絲琉一眼,輕輕反問道:“那她又是誰?”
海頓時啞口無言,耳聽母親細語慢聲的反責,“你這身傷又是怎麼回事?你失蹤的那段時間究竟在哪兒?那特攻隊奴屬於官僚機構,卻又為何與你發生爭執?這麼多疑問你又何曾對我坦白過?”
海不敢吭聲,靜待其母后話,中年女子的目光在雲絲琉與海之間來迴轉動,忽然間長嘆一聲,“柳栩今天告訴我,你曾入過修羅界?”
問題終於轉向真正的矛盾聚集點,海抬頭望着一臉平和的母親,點了點頭。中年女子苦笑道:“這身傷也是從修羅界帶回來的?”
海依舊以點頭代替回答。
中年女子長嘆一聲,走到海身旁,輕撫其臉上各道疤痕,柔聲道:“疼嗎?”
海極其爽快的搖擺着腦袋。
望着像撥浪鼓般晃動腦袋的兒子,中年女子眼中水影泛濫,“別的沒會,這麻木忍痛的本事倒學了個十成。你說你也這麼大的人了,讓我怎麼放心啊……”
海立刻慌了手腳。對於此時的海而言,最可怕的事情無外兩件。其一,老爸發怒;其二,老媽掉淚。
“媽你別哭啊,正因為不想被你看見我這樣,才沒敢聯繫……”說到此處,海發覺母親眼中水痕更濃,方知自己此話又沒說對,強將下文咽回肚內,急得原地抓耳撓腮,愣無半點周折,只能一個勁嚷嚷,“媽你別哭啊,你一哭我就急!沒看我人現在好好的,又沒缺胳膊少腿……”
雲絲琉從旁心中暗嘆,這小子倒真不會說話,這種越抹越黑的本事確是旁人難以企及。
中年女子終見冷靜下來,海慌忙將其母扶至沙發端坐,在雲絲琉“口識”提點下,再不敢胡亂開口輕易觸動母親傷處。
“既然你去到過修羅界,也不需再隱瞞你。”
海屏息靜待其母驚人之言,但聽得母親緩緩道出隱衷,“我原非人類,本是修羅界中修羅族旁支,族名噬血……”
海腦中雷聲轟鳴,“噬血”二字再度敲開他試圖塵封遺忘的記憶,那段銘心刻骨的日子,他不止一次被人誤解為噬血獸族。今天縱觀其母狂態,卻是與自己月前有着諸多相似。一切的謎底終始開解,所謂誤解原也並非誤解。
曾記老龍王斯卡絕口否定自己噬血獸的身份,可依照此時其母之言,難道竟是龍王看錯?
海瞠目結舌地道:“你說的是該不會是噬血……噬血獸吧?”海幾經猶豫,還是在“噬血”二字后添上一個“獸”字相詢。
中年女子輕哼道:“那是對我們族中低級族人的稱呼,哼!類似於你媽我這種的高階存在可少之又少!”
海難得撿準時機大拍馬屁道:“難怪我能縱橫修羅界,原來是血統優良的緣故!”
海母終見笑臉,“說到血統,你爸才算是真正罕有……”
海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奇怪的**頭,禁不住搶言道:“老爸是……狂戰士?”
中年女子笑而不答,卻無疑已解決了海的疑問。
終於明白無怪一幫修羅天人時常難辨自己身份。
狂戰士、噬血獸,兩個答案對也不對。因為他根本就是高階人形噬血獸與人類狂戰士的混血。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海猛然發覺困惑自己久亦的難題居然如此輕鬆解決。
或許解而不決才叫難題,待而不決的卻不該稱為難題。
海忽發奇想追問道:“媽你是怎麼和爸認識的?是認識后才知道你身份的?還是明知你身份依然無悔無怨愛上你的?”
中年女子哭笑不得看了兒子一眼,“這問題去問你爸吧。”她好笑的望着海想之心驚的神情,不忘補充了一句,“如果你有這膽量的話。”
最末這話迅速讓海打消了追問的**頭,轉而將精力集中到自己尚存的疑惑,“我看那楊麟形象和你倒有些想像,該不是他也是修羅噬血一族吧?”
中年女子點頭道:“當年修羅界中,我族與幻狐族世代積怨,終不免干戈大動。幻狐族戰力遠遜於我們,不過個個皆是精控力高手,連場血戰後,我族大敗……”
海奇道:“幻狐?幻狐族已被滅族,好象是什麼暗龍乾的吧。我在修羅界認識了個朋友,叫疊靈,目前是最後的幻狐族人。”
縱使事過多年,中年女子仍然不掩自己對幻狐族覆滅一事的雀躍興奮,“當真?”
海認真的點頭道:“恩,我還答應幫她復仇呢。就是後來發生點事……”
中年女子一巴掌輕摑上海的後腦,將後言打斷,“你這孩子,怎麼說你好!暗龍族極其恐怖,就憑你……”
海不滿的回嘴道:“有啥恐怖的?我一個人就幹掉兩個!還有一個什麼什麼的暗龍將軍,也被那迦給卡擦了。”
中年女子聽言赫然心驚,“暗龍將軍?怎麼可能!你說的那迦究竟又是何許人?”
海嘿嘿笑道,朝旁一指雲絲琉道:“她的同伴,號稱天界渾龍,很對我胃口的傢伙。不說還真瞧不出來,那傢伙居然還是什麼天界龍王,真是笑暴人肚皮了。我隨便一問就把他考倒,連最簡單的邏輯題目都回答不上,簡直苯的可以!還有他爸……”
中年女子越聽越是心驚。她早知緊隨於海身邊的雲絲琉與他關係匪淺,絕非常人,本以為會是兒子從修羅界中帶回的異性好友,不想卻是來自天界的莫名人物,難怪以楊麟為首的人物對她鍥而不捨。而海在修羅中的遭遇,僅從此三言兩語間已可見一斑,修羅之行將會是如何精彩慘烈。
海忽然想起楊麟之事還未得母親明確答覆,連忙收回自己滔滔不絕的口水,“媽?楊麟那是怎麼回事?”
中年女子還沉浸在自己兒子描繪的那片異界景象中,隨口答道:“那是隨我來到人界的兩位同族後裔,他父親曾對他提及過我。”
海道:“這樣的話可好辦多了,等他說服自己同伴后,小雲就可以無事了。”
中年女子看了海一眼,搖頭道:“說服?你離大人的世界還遠。他那三位同伴隨時可能成為影響仕途的障礙,如果是說服,那也是讓陰司去說服。”
海雙目大張,“可那是他的同伴啊!”
“同伴?我看是同事才是真的。小海,記住。衡量成熟的一個標準就是盡量不讓同事成為朋友。”
海感覺母親此時的說話顯得有些遙遠,“競爭是殘酷的,別讓這種競殘酷降臨在朋友間。掌握自己秘密的同事,我不以為楊麟會讓他們繼續生存。在我逼他出手的同時,這答案已經成為他唯一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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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與其母居家回述前事的同時,柳栩與A.K正在藍色星球的辦公室內進行如下對話。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你朋友的母親可真不簡單。”做為潛匿旁觀者的A.K目睹事件始末,自有一套看法。
柳栩悠閑笑道:“事態瞬息萬變,卻是越變越無兇險,既然海媽媽能有楊麟這樣一個強力棋子,少不了得派上用場。”
A.K嘿嘿笑道:“別說沒提醒你,兩點因素半分不可疏忽。其一,王德海的渾勁;其二,迪少的韌勁。雖說變數不可估量,但事情至此為止,已完全出乎你早期預料。”
柳栩笑道:“成事者最大要素你可知道?”
A.K靜待答案,柳栩見A.K不答,笑道:“九十九分努力加上一分運氣?謬論!顛倒一下倒還合理。即便不顛倒,我也更看重那一分運氣。欠缺這一分,空有九九把握也無濟於事。得此一分,即無那九九也可成事。我的答案就是運氣。”
A.K道:“你的意思是,雖預謀失敗但卻得到那分運氣?”
柳栩笑了,“楊麟就是那分運氣,剩下只是該如何借運使力的技巧。晚上我會去海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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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菜切好了,然後呢?”海繫着圍裙立於廚房張口急呼。
海媽媽微覺不耐,呵斥道:“丟不丟人?這麼簡單的事要我說多少遍才會明白?備菜煉油,油滾下菜,菜熟調味!”
從廚房中傳出海無奈的應答:“哦,知道了。”
海媽媽笑眯眯的望着身旁的灰色小貓,繼續剛才的話題道:“咱甭理那渾小子,今兒讓他折騰個夠。接着聊咱的……”
門鈴聲一時大作,海媽媽笑言起身開門,“稍後再聊。”
出現在門外的卻非楊麟而是笑容可掬的迪少,海媽媽有些奇怪,“你……”
迪少笑道:“海在家吧?路過順便來瞧瞧他。”
海媽媽隨即笑道:“在,進來吧。”迪少閃身入內東張西望,找尋海的蹤跡,卻恰巧撞上從廚房探頭而出的兩道目光和一條圍裙。
“哈哈!……”迪少眼中淚水不爭氣的湧出,差點笑叉了氣。海憋紅着臉大吼道:“笑個屁!你這孫子……”
“小海!”海媽媽威嚴的一聲呵斥頓時海未完之話強行打散,海惡狠狠地盯着迪少,“警告,別笑……”
迪少再看多一眼哪能忍俊得住,“撲哧”又是暴笑出聲,海的怒視絲毫沒能派上用場。
就在海媽媽滿意的看著兒子那副圍裙家庭男打扮時,門鈴聲又起。海媽媽微微猶豫的看了迪少一眼,還是起身拉開房門。門外站立之人再讓她大吃一驚,仍非楊麟,卻是微微含笑的柳栩。
柳栩笑道:“德海在家嗎?路過順便上來看看。”
與迪少同出一轍的理由。海媽媽無奈的搖了搖頭,放行入內。柳栩第一時間內迎上了迪少的目光,兩人含笑互致問候,心照不宣的暗敲各自算盤。
當海穿着圍裙出現在客廳時,就連柳栩也放聲大笑,海難得尷尬的環視眾人,縱有千般不願,也沒膽當著母親的面造次,只是以威脅眼神打量着放肆出聲的兩人。
放肆原因很簡單,圍裙家庭男?
想在海身上找到與這稱號共通的點確有難度,除卻此時腰間的那條圍裙。
片刻后,兩人笑聲仍未他消退趨勢,反越見猖獗,海終按捺不住火起道:“如果你們還想留幾顆牙齒坐這兒吃晚飯,就給我安分一點!”
迪少沖柳栩一擠眼,“海大少親手炮製的晚餐?少點必死覺悟估摸還真沒膽嘗試。”
此間正人鬧不休,今夜相侯的正主終在此時按響門鈴。
海媽媽第三次拉開房門,才始見楊麟恭敬立於門口,楊麟剛欲迎人叩拜,海媽媽已飛快制止這過分行徑,以奇怪語言迅速交談起來。
柳栩出現在兩人身後,看似隨意的笑道:“阿姨您這是用的哪國語言?”
海媽媽深深打量着這遠超年限的少年,微笑道:“你似乎對我們談話的內容很感興趣?”此言已是話中帶刺,但柳栩猶如未覺一般談笑自如,“是有點興趣,阿姨不介意的話,讓我也加入吧。”
不遠處的迪少迅速插話道:“或者我也能提供些意見。”
海聞言不滿道:“你們倆神叨叨的少瞎摻和!沒事陪哥哥我到廚房做菜!”
楊麟忽道:“不妨,我正巧有事想與這位小兄弟商量。”此話明裡是對海媽媽而言,可眼珠卻直勾勾盯着柳栩。
楊麟的答案讓海媽媽無力推辭,聽得楊麟繼續以人語言道:“本來,事到如今也是時候做個了結。德海的亂子雖說麻煩點,也尚可另尋良策遮掩。不過,就在剛才來此地之前,我忽然接到一個消息……”
楊麟臉色有些發青,正視着海媽媽,萬分嚴肅的道:“磨古依達死了!”
海媽媽臉色大變,驚道:“怎麼可能?他……怎麼會……”
楊麟肅殺地道:“確實如此!這是從我爸那邊傳遞來的消息。不僅是磨古依達,還包括他三個兒子。爸他老人家估計,散落人界的族人目前死亡數已經過半!”
海發覺母親臉上帶着他從未能得睹的冷峻,心中火氣大盛,竟是第一個怒喝出聲的人,“誰幹的?”
楊麟微微點頭,斜視柳栩,“知道為什麼讓你了解這事嗎?”
柳栩皺眉苦思半晌,竟出人意料點了點頭。
海媽媽忽然冷然道:“是誰幹的?”氣氛頓然沉凝下來,誰都感覺到一股可怕殺意正逐步彌散。
面對海媽媽的盤問,楊麟回應道:“幕後操控者是一個人類。此人名字卻是他最先告訴我的。”楊麟話中的“他”赫然指的卻是柳栩,“因此,我想問德海的那隻小貓要人!”
柳栩並不意外的點頭道:“你說的那人是姬隨風吧?這是我唯一向你透露過的人名,也是你我唯一有關係的事情。不過找雲絲琉要人卻錯了。”
“錯了?”
在楊麟驚異的眼神中,柳栩揭開了謎底,“姬隨風正是我想找的人!”他看着臉色鐵青的海,又望了海媽媽一眼,“也是將海弄成這副模樣的元兇!”
在海媽媽怒意四射的眼光中,柳栩繼續保持話聲平穩,“姬隨風是姬隨風,卻不是那夜保護雲絲琉的強者。把這兩人合而為一,只是想借你們的手把他揪出,順便替他找些不好消除的麻煩!”
楊麟冷笑道:“逐虎吞狼!這副算盤敲的可真好啊!”
柳栩若無其事地道:“你我那時本是敵對,在我算計你的同時,你又何嘗沒有算計過我?不過現在既然大家矛頭一致,我也沒必要再行隱瞞就是。開誠佈公才是合作的首要前提。”
海媽媽怒道:“究竟怎麼回事?那姬隨風又是什麼人?”
楊麟答道:“就在今日下午,我爸他老人家遭遇姬隨風門下突襲,陷些被人得手。若非我哥哥及時趕到,已然飲恨!有關姬隨風的一切全是從這位門下口中逼迫得知。他們擔心我也會有危險,才在剛才給我來了一通電話。”
海媽媽怒道:“姬隨風?馬上把這人給我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