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奪嫡之心
第一百四十二章奪嫡之心
恐怕必要的時候趙無忌會將刀子同樣架在趙太后的脖子上，昨兒個夜裏，她就應該看出來了，應該看出來了。
趙無忌有奪嫡之心。
也許，在他欣然接受貞珏公主當日，在他當著眾人的面與她百般恩愛之際，他便下了奪嫡的決心。他是那樣剛直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屈服於現實，任人擺佈。
這才是她所深知的男子，這才是她心目中那個鐵血柔情的男子。
想來，是不是為著她，將那樣一個人逼上了絕路？如果又是因為她，她害了他啊，害了他。外戚謀逆弒君，就算君臨天下，到頭來仍逃不過被群臣諸殺的命運。
出生於官宦人家的林語婷又何嘗不曉得這個道理？
她像被雨打的芭蕉痛苦的俯下身癱坐在冰涼的洞口，這一回，天耀帝與趙無破，你死我活。
他們當中，只有一個人可以活下來，另一個人必要死。
她靠在洞口，只覺心窩子像被踹了一般，撲楞、撲楞，七上八下的抽搐着。若天耀帝與趙無忌，只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
她不願深想，可形勢卻令她不得不想。
也許，她更盼着趙無忌能夠活下來，當初，他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啊，雖然剛直耿介，卻也溫柔敦厚。從心底，她更盼着趙無忌活下來。
可若真眼睜睜的看着天耀帝去死，她又……她應當巴望着他去死的，曾幾何時，她是那麼盼天耀帝下地獄，下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可他若真的死了，她又，她蹙着眉心，又不忍。
那是一種難言的痛楚，若他真的死了，她又狠不心。
也許，是因為他對她說他已知悔了，為著他的回頭是岸，也許，她便真以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情懷原諒了她。
也許，是在地宮，或者是在紫宸宮，在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裏……她不忍啊！
不論是趙無忌，還是天耀帝，於她，都是兩難。
似乎，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死去，於她都是一種折磨。
林語婷想着想着，那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串串流了下來，摔在衣衫上，碎成了漉漉的一片。若在他們當中，一定只能有一個人留下來，她只覺心漸漸撕裂開，露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那鮮血，便一縷噴涌而出。
會不會是她太過於悲觀了。
會不會是她想得太過於絕決了。
……
她怔怔的，一面拭淚，一面想要說服自己，就像之前在洞外悄悄議論宮中形勢的兩個宮女，也許會好的，也許壞的。
將她那顆早已殘缺的心，折騰的搖搖欲墜，隨時，灰飛煙滅。
她能夠拼盡全力去拯救父親與語書，她還能夠有足夠的勇氣與能力救挽求兩個男人於危難之中么？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林語婷一屆渺小的弱女子，她能夠么？
可她都想好了，都想好了。
夕陽如鎏金一般璀璨，透過菩提樹搖曳的枝葉，一寸寸從洞口爬了進來，像一盞盞令人眼花繚亂的宮燈，紛至沓來落在她的身上。
林語婷遙望着漸沉的夕陽，暮色，隨着寒鴉“啊啊”的叫聲如影隨形，洶湧澎湃，將整個錦宮淹沒。
天黑了，天已經黑了。
錦宮裏所有的華燈在天色擦黑的這一刻還來不及初上，林語婷低着頭邁着細碎的步子趕往思過殿。那破敗的思過殿，司空雷鳴正等着她。
司空雷鳴雷答應將閻王圖借給她，有了閻王圖與她手中的韋駝相，她可以將這兩項東西交給父親林兢遠，至少，她能夠在這個時候滿足她父親的要求，保全他與弟弟語書。
過了這一關，一定要過了這一關。
唯有過這一關，她才有足夠時間去阻止天耀帝與趙無忌殊死搏鬥。他與他，他們當中任何一個男人，她都不願他們失去。
就在她眼瞅着能看到那斷垣殘壁，隱隱一盞白光之際，黑暗的宮道卻突然一片亮堂，無數盞火把像一片燎原的野火將她緊緊包圍。
“等你等了太久了。”
“是你。”
那燎原的野火像一道聚攏的流光，及快的將她舔嗜。不過廖廖一問一答，披甲侍圍將她圍在當中，不遠處鳳凰樹下，宮燈高懸的一團明黃里幽幽走出一個身影。
“林婕妤有通天的本事，連我都瞞過了。”
“駙馬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她原想着於天耀帝與趙無忌之間有那麼一場救贖，可望着眼前變幻莫測的局勢，似乎，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就算隔着黑漆漆的夜，她感受到趙無忌目光如矩，帶着濃郁的殺氣。
他就一頭潛伏在黑暗中，伺機已久，捉拿獵物的猛虎。他費盡心機，她又正好撞中，她掙扎亦是不必。
“……”
不知怎的，趙無忌仍站在原處不動聲色，她看不見他的臉，卻聽得他的呼吸急促，伴隨着起伏的夜風，急急徐徐飄來過來。
怎麼，她與他與疏離至此，她就認定他要殺她么？
她清冷的眸子，無奈的表情，那似乎是必死的決心，令趙無忌只覺滿滿當當的鬱結如迅速伸張的藤蘿三下兩下就纏繞在他的心口上，裹得密密實實，連透氣都不能夠。
不能夠倒也罷了，還在不斷收緊，一寸寸，令他感到窒息。
她令他感到窒息。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費盡心機想要的不就是拱手江山討她歡么？可她卻這般防備他，這般抵觸他。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他剛想要大聲張口告訴她不是這樣的，一道寒光閃過，靜謐的夜空突然泛起硝煙，那濃密的如大霧般的硝煙既稠又嗆人，不獨圍在林語婷身邊的侍衛，連帶他也擱不住握着鼻息一陣咳嗽。
“走——”
分明是男子的聲音，還有那矯健如飛的身形與步履。
隔着幾步，他亦能感到那個人以急強的內功帶着林語婷一陣狂奔。是什麼人在這個時候接應林語婷？難道是她的父親林兢遠么？
可林兢遠明明答應，將她予了他，並會助她一臂之力奪取江山。只要他能將天龍八部的圖部找給他，作為交換，這便是他不惜逼死親姐姐趙無雙，並堵在這裏逮住她的原故。
林兢遠明明與他了交易，明明答應了他的。
並且，他以親生兒子，林語婷弟弟林語書的性命做了擔保。
難道，他反悔么？他若反悔，趙無忌一面想要避開濃密的硝煙，一面摁着佩劍。殺了他，殺了他的兒子林語書，以泄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