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超越自我
第二十六章超越自我
殷無悔的劍拔得很緩很緩,似乎要走完幾個世紀的路程,時間、空間已經完全由這柄劍所控制,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那種沉悶的肅殺氣息。凌海微微頷首,趙乘風更感驚異,他想不到殷無悔的武功會在這一剎那間增長得如此快。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兩柱香之前還曾是他的手下敗將,而這一刻卻似乎已經超越了自己,那是一種直覺,高手的直覺。不過他也從殷無悔的劍法之中找到了一種似乎很熟悉的感覺,就是超脫生死,無我無天,無生無死,物我兩忘的感覺。那是他在和凌海並肩作戰時的一種很自然、很清純、很美妙的感覺,那是一切毫無拘束的動作。
因為他那時的身心、靈魂完全沐浴於大自然之中,所有的動作都是代表大自然的意志,也便是至理,且毫無破綻的劍法,正如現在的殷無悔,無生無死,無天無我的那種境界,所以這也是毫無破綻的招式。
祖金威的眼珠瞪得很大,他發現這些年青人的武功一個比一個高,一個比一個彪悍。他有一種很辛酸的感覺,他突然覺得自己已經很老了,很虛弱,一切江湖豪情全都化成泡沫,變成幻影。想當初與凌歸海一起在江湖中叱吒風雲的日子,那是多麼愜意和狂放的事呀。可如今,故人已去,惟留下一段想之便心酸的往事,他的意志很蕭瑟,他的心情很沉重。
殷無悔沒有動,一直沒有移過步子,但他的劍已經停住不再拔了,劍鞘一直指向對方的眉心,但他的氣勢一直凝聚不變,他也找不到賈風騷的破綻。賈風騷那兩柄小鑿並非毫無目的地旋轉,而是蘊含著千萬種變化,有千萬個角度。賈風騷的腳也在不斷地變動,踏着很小很細的步子,每一步都剛好符合小鑿轉過的角度,兩項一組合便成了一個完整不可分割的整體,沒有絲毫的破綻,但他的額角已稍稍有了汗跡,那是因為他要承受一種強大的壓力。
殷無悔的額角也有汗水滲出,他的氣勢的確已經凝聚到了頂峰,但他卻有一個苦處,便是他對那種自然的把握並非絕對,只是在不動時感應特深,若一但移動身形,他的思緒將會分散,而對那種自然的感覺便很難捕捉,那時候,他的氣勢一定會弱下去,再也不能控制住這種超脫生死的感覺,到時候只能憑武功和對方決勝負,他沒有十足的把握能戰勝對方,甚至連六分的把握都沒有。所以他不能動,也不敢動,而賈風騷的壓力也很大,所以他亦滲出了汗水,順着臉頰向下滴淌。
兩人只是靜靜地站着,遙遙地站着,賈風騷不斷地移動,而殷無悔卻只是握着“血邪劍”靜立,靜靜地感受大自然之精義,空氣中無風,所有的人感覺全都是枯悶。秋蟬在鳴,卻也是枯燥的小調,讓人心煩。每一個人的心都似乎感覺到了一種壓力,一種不是語言所能表達出來的壓力,就如肺部的空氣很稀薄一般。
時間便在殷無悔的劍下漸漸地流失,賈風騷的氣息有些微喘,他已經變換了數萬種角度和方位,他已經試遍了面前所有空間中的方位,卻沒有一點是合適的出手處。殷無悔在他的眼中,似乎是並不存在,但又的確存在的。不存在是因為他對殷無悔的感覺已經離開了人體的範圍,那是一種空漠無邊、遙遙不能觸摸的感覺,也便是自然,莫測的大自然,在凡人眼中只不過是一個抽象的名詞而已,但在高手的眼中那卻是一種真實而無從揣測的實質。
殷無悔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別看賈風騷辦事和對待生活瘋瘋癲癲,不明不白,但在武學上的造詣卻實在是很深、很深,那是伏虎禪師精心教誨他的天道、人道。伏虎禪師本是少林寺中上代絕世神僧,但卻在長白山一役之後,不知所蹤,卻又沒想到竟和福居禪師在江湖中收下兩位只知耍鬧的弟子。或許叫天緣,或許兩位神僧不想讓他們的奇門絕學失傳而已。不過盤山二怪的確也是練武的奇材,居然能很深地理解伏虎禪師及福居禪師所指的天意、人意、天道、人道。那是因為他們一直具有一顆未泯的處子之心,沒有雜**,所以他們對禪機很容易體會。而今殷無悔只不過剛因凌海之故而初悟天道,又怎能與賈風騷長時間對峙呢?不過賈風騷卻吃虧在沒有殷無悔那把靈劍,那本是一柄帶有天地邪惡靈性的劍,而今去除邪惡,但其靈性依然存在,依然能上體天心,下體人心,能將殷無悔與大自然緊緊相聯,以致兩人勢均力敵,相持不下。
凌海有些焦急,他知道兩人如此僵持下去只會兩敗俱傷,但他自己本已元氣大傷,很難引用自然之精神力,同時破除他們人天相聯的感覺,也便無法將之安全化解,但他想到了一個人,那便是白百痴。
“白大俠,你看賈大俠多瀟洒自在,居然在比斗時耍把戲,真是了不起,我看呀,殷兄弟的武功雖然的確不錯,是個絕頂高手,但在賈大俠眼裏卻如同兒戲一般,賈大俠真是神功蓋世,而殷兄弟都急得開始流汗了,我看你便叫他們住手算了吧,免得作難殷兄弟,怎麼樣?”凌海恭敬地道。
“那個嘛,好說,好說,殷兄弟的武功的確是武林罕見,我兄弟雖然逗他開心,但也絕不是很快就能夠傷了他的,不過我們兄弟二人寬宏大度,又上體天心,下體民意,對普天之下的百姓都是愛護有加,對於自己門中兄弟當然更是關心備致,又怎捨得傷他們呢?”白百痴得意忘形地道。
“那便請白大俠高抬貴口讓賈大俠住手,我也叫殷兄弟莫因被耍之事而突施報復,讓他們一起停手怎麼樣?”凌海低聲道。
殷無悔和賈風騷對他們談話的聲音,早就通過自然的反饋,聽得清清楚楚。殷無悔並沒有怪凌海,他也知道這樣發展下去定會成兩敗俱傷之勢,他也深知凌海元氣大傷,所以他才會出手想打敗兩個怪人,然後便讓凌海坐上門主之位。可是他沒想到兩個怪人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而現在已成騎虎難下之勢,兩人只不過是比武切磋而已,又不是生死相搏,犯不着兩敗俱傷,他巴不得有借口停止兩股氣勢相抗,何況對方只是好玩心勝,讓他占點口頭上風倒也無妨。
賈風騷也是高興得要命,現在的情況對他來說是真是要了他的命,他從來沒有今天這般窩囊過,更沒有遇到過如此頑強的對手,他有些擔心,因為他只是一種很幼稚的心性,一想到兩敗俱傷的結局便有些害怕,而今聽到凌海這些讓他下台的話,他豈有不高興之理。只不過他們都被對方的氣勢逼得說不出話來而已,否則兩人早就喊了一百二十句同意。
凌海緩緩地靠近兩人,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了空氣中那無形的壓力,那種颶風來臨之前的壓力。那颶風只會在有一方精神稍一鬆懈的情況下才會突然出現,不過現在是兩股正在醞釀中的颶風各自釋放的部分能量在空間裏交纏。
凌海緩緩地靠近,白百痴也緩緩靠近。他卻大吃一驚,他深深地感應到兩股力量的可怕,他很清楚地感覺到殷無悔的銳氣和劍意,那是一種非常強烈,非常洶湧的暗潮,同時他也感覺到賈風騷的吃力和頑強,這時他也隱隱地想到凌海叫他們罷戰的用意,在內心裏對這位正義殺手也多了一份好感。
“我想你們剛才應該能聽了我與白大俠的對話,我希望你們能停戰,你們若願意的話,便眨三下左眼,若不願意的話便眨三下右眼。”凌海輕聲地道。
殷無悔急忙眨了三下左眼,而賈風騷卻連眨了三下右眼,但又見殷無悔眨的是左眼,忙又眨了三下左眼,這一下子叫凌海和白百痴都不明白了,也有些着急。
“賈大俠,你到底是願意停戰還是不願意停戰呢?若願意便眨三下眼睛,不願意便不要眨眼睛。”凌海有些着急地道。
賈風騷忙眨了三下眼睛,臉上有了一點喜色。
“那好,既然大家都同意停戰,那我數一二三,大家都同時停手,怎麼樣?好就眨眼,不好便不眨。”
兩人同時眨了一下眼睛,凌海便數道:“一、二……三……”
“轟!”兩股強大的真氣在殷無悔和賈風騷之間的虛空中爆裂,剎時那枯燥的氣息全部都被炸裂,颶風、狂飈一時四散湧出,以兩人之間的虛空為中心,向四周狂涌。地上的沙土全都被激得四散飛射,夕陽的光彩已經失去了顏色,淡藍色的天幕已經是灰濛濛的一片,有些人在驚叫,但在灰暗中卻有一抹淡淡的紅芒,那便是“血邪劍”。
殷無悔的“血邪劍”並沒有插入鞘中,因為他受了一些傷,他意料之外的傷,也因此而引起了虛空中真氣的爆裂。因為他與天地、大自然那股浩然之氣是通過劍作橋樑的,當賈風騷突然收回真氣和心神時,他也想在剎那之間收回,但那柄劍卻不是一下子便能斬斷人與天之間的聯繫,所以一股很強的后挫力便通過劍身傳入他的體內,因此擊傷了他的內腑。
殷無悔的嘴角掛着一線血跡,一絲淡淡的血跡,賈風騷呆若木雞,正義門中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他們被剛才那一陣狂暴的氣流所震驚,而賈風騷卻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一切都是在預料之外。
凌海的反應最快,祖金威反應也不慢,但他的速度卻比凌海慢多了。凌海如飛一般,手帶蘭花連點殷無悔期門、天池、章門、京門、天鼎、風府、玉枕、雲門等八大要穴,然後緊握殷無悔的右手,從其中指的沖穴貫入真氣,順手厥陰心包經一路,經勞宮、大陵、臂中、曲澤、天泉,至抬肩,然後真氣突轉中府,凝於雲門,再伸出左手解開雲門。“撲”地一聲暴響,雲門穴中真氣一路經天府、俠白、尺澤、孔最、列缺、經渠、太淵,走完手太陰肺經。便收功靜立,將體內的陰陽真氣調均,迅疾地解開殷無悔剩下的幾大要穴,才緩緩地吁了一口氣。
祖金威也吁了一口氣,殷無悔緩緩地睜開了眼,感激地道:“多謝主人相救之恩。”
“快不要如此說,試試看手上的經脈是否暢通,不過你還需要修養幾天,這股異力非常強大,這是我沒有想到的,這次突然住手,險些害了你,不過現在發現了這個缺點也好,今後,我可以有所防範了。”凌海客氣地道。
“已經沒事了,剛才主人已將我手上的兩道經脈全部打通,而又將游竄的異力從八大要穴驅除,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我以後定會小心。”殷無悔感激地道。
“這樣就好。”凌海放心地道。
“小子,你是怎麼回事,自己把自己弄傷了,我可沒有動你哦。”賈風騷疑問道。
“你怎麼這麼糊塗呀,你我的功力是何等高深,若是你動了他,他還有命在嗎?那可是神仙也救不了啰。所以嘛,這不關你的事,是這小子無緣無故受了傷。我大度一點,這一場就算平,將來的門主,由我們三個人一起做。”白百痴正氣凜然地道。
“對,對,我的功力震古鑠今,怎麼會由這正義小子輕易幾下就可以化解的呢?要是我傷了你,那真是如來佛祖、太上老君、太白金星也救不了你了,那現在,嘿嘿……恐怕,已經叫人去給你買棺材啰。”賈風騷肯定地道。
“兩位果然是高人,不過還有一位沒有和你比試,本來大家已經選定他做門主,你們只能算是個挑戰者,現在你們兩個中任何一個上都行。”祖金威道。
“你們只要贏了這一輪,這正義門門主之位便由你們來做,但若你們輸了,便得一生一世聽從門主的吩咐,不得有違,你們做得到嗎?”趙乘風沉聲道。
“那個當然,咱們正義門的弟子若不聽門主的話那還叫正義門嗎?我們倆若是敗了不聽話就來世變小狗好了。”賈風騷堅決地道。
“不,不,我若敗了而不聽從門主的吩咐,來世投胎變成一隻貓好了,那樣可愛,那樣聰明敏捷該有多好。”白百痴忙道。
“不信,不信,你們得發誓如果輸了又不認掌門,來世做蜈蚣。”趙乘風道。
“啊,那麼可怕的東西,我不幹,我不幹。”賈風騷、白百痴齊聲道。
“好,你不幹,那就是你們棄權,不來爭掌門,那就是說你們沒有誠意,沒資格當掌門。”祖金威大聲道。
“這個,這個,好吧,我發誓,我發誓!”賈風騷與白百痴猶豫地道。
“那你就發誓吧!”趙乘風道。
“那麼他呢?他要是輸了反悔怎麼辦?”賈風騷指着凌海疑問道。
“我當然也會發誓,不過我有個問題要請教。”凌海故做很嚴肅地道。
“有問題要請教我們是嗎?那好說,那好說,我們倆最愛助人為樂,為人排憂解難,絕不藏私不授,你有問題請教我們算是找對人了,有什麼問題你就問吧,我們一定會盡心儘力為你解惑。”賈風騷不厭其煩嘮哩嘮叨地說了一大堆。
“大問題倒是沒有,只是我不明白,掌門之位只有一個,你們兩個人到底誰做更合適!”凌海笑着問道。
“這個嗎?好說得很,我們盤山二怪向來是共同對敵,互敬互愛,互相支持,互相照應,他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的事便是他的事,沒有彼此之分,他做掌門就等於我做,我做掌門也便等於他做,這有什麼關係,只要是我兩人做掌門,他做一天,我做一天也行,有什麼大不了?”白百痴一副義薄雲天的樣子道。
“哦,你們兩人誰做掌門都一樣,那麼你們倆任何一個人都可以代替兩個人啰?”凌海狡猾地笑問道。
“那個當然,我說的話便等於是我盤山二怪的承諾,我做的決定就意味着盤山二怪定會去做,是不是呀,風騷?”白百痴自豪地向賈風騷問道。
“很對,很對,咱們盤山二怪看起來是兩條舌頭兩顆腦袋,其實就只有一顆腦袋一條舌頭,無論誰決定了的事,我們兩人都會齊心去做,這就叫兄弟同心協力斷金,我們能天下無敵,便是因為我兄弟兩人齊心,他可以代表我,我也可以代表他,這是毫無疑問的。”賈風騷口沫橫飛地道。
“不過我看你們至少有一點,應該是一個人不可代替兩個人的。”凌海故作神秘地道。
“哪一點?我們不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賈風騷有點不敢相信地問道。
“比方說像眼下,你們兩個人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代替兩個人出戰,對嗎?”凌海有點輕視地道,那是一副不將兩人所說的話當回事的表情,這下可把盤山二怪氣壞了。
“誰說不能,我便可以代替我們兩人出戰,有什麼了不起!”白百痴怒道。
“我同樣可以,只要你能打敗我們兩人中的一個,那麼我們便算是全都敗了,可就怕你經不起三拳兩腳便趴下了。”賈風騷也怒道。
“哦,這可是你們說的呀,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今天我一定可以打敗你們其中的一個,不信你們另外一個在旁邊看着。”凌海急忙抓住話柄道。
盤山雙怪對望了一眼,然後嘆道:“我們中計了。”
“怎麼?你們想反悔,可以,我正義向來是很大度的,你們若是怕一個人被我打敗,那就兩人一起來吧,我絕不和背信小人們斤斤計較!”凌海裝作一副大義凜然而且毫不在乎的樣子道。
“狗屁,狗屁,這是什麼話?我們盤山二怪向來說一不二,頂天立地,金口玉言,怎麼會後悔?來吧,你挑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行。”白百痴豪氣干雲地道。
“盤山二怪果然是江湖中的蓋世英豪,說一不二,頂天立地的好漢子,實令在下佩服萬分。”凌海一下變得非常恭敬地道。
“好說,好說,我們盤山二怪在江湖中不僅要以武服人,還會以德服人。”賈風騷得意地道。
“很好,那應該是武林之福呀,不知你們二位哪位願意和在下相較門主之位呢?”凌海疑問道。
“慢,先要發誓永遠聽從門主之話,否則來世做蜈蚣。”祖金威阻止道。
“好,這樣也好,那我們三人都來發誓吧。”凌海贊同地道。
“這個,這個,好吧,我們就一起發誓吧!”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正義從今天起,堅決忠於正義門,願為正義赴湯蹈火,永會聽從門主之話,否則就叫我來世投胎變蜈蚣。”凌海若有其事地道。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我賈風騷今天一定要贏,當上正義門門主之位,否則定會聽從掌門的話,不然,就讓我來世投胎,投胎,投胎到一個漂亮的蜈蚣肚子裏去。”賈風騷無可奈何地道。
“對,對,風騷說得對,你要投到美麗的蜈蚣肚子裏,我呢也一樣,我來世就算是蜈蚣也要是一隻美麗而可愛的蜈蚣。”白百痴有些想入非非地道。似乎他現在正構思着那美麗蜈蚣的形狀呢。
“白百痴,還有你沒有發誓,你是否想棄權?”祖金威嚴肅地問道。
“那發誓很好說,你聽着啊,皇天在下,後土在上,我白百痴今天要爭正義門門主,要麼就做門主,要麼就聽門主的話,否則你們給我假設一下,哪條蜈蚣英俊瀟洒,美麗可愛,天真活潑,來世便讓它做我的父親母親,千萬要記住啊!”白百痴說完拍拍手掌道:“來,開始吧!”
眾人一陣驚愕,趙乘風道:“你剛才所說的就是發誓的誓詞?”
“怎麼,不對嗎?我們盤山二怪的特點就是一個怪字?你們若看得懂,聽得懂,那我們不是白混了。哼!你別奇怪,我這叫創新,一直是那樣老套,豈不是毫無趣味,不過,總之我是發過誓了,要想不認帳,那絕不是我盤山二怪的性格。”白百痴理直氣壯地道。
“不管是什麼樣的誓詞,心意到了便成。好,我們可以開始門主之位競選了,是由你代表兩人出場嗎?”凌海平靜地問白百痴道。
“不錯,就由我這蓋世無敵的高手來陪你,你就不能對我說點好聽的話開開場嗎?”白百痴疑問地道。
“哈哈……好,你聽着,我說好聽的話了哦。”凌海感到十分好笑地敷衍道。
“說吧,我會記得你所說之話,也便會對你手下留情的。”白百痴目空一切地道。
“我開拳大吉,你見拳大喜,我出拳大利,你接拳如意,我拳到你卻倒地,我劍出神仙愁,你望劍直拍頭。我劍到風雲變,你無膽想開溜,武功蓋世,劍法通神,短兵相接時,天地頓失色。啊哈,好美的劍,好英俊的白百痴;啊哈,好大的一條狗,好猛的白百痴;啊哈,好壯的一頭牛;啊哈,好快的白百痴;啊哈,啊哈……真是太舒服了。”凌海亂七八糟地胡說了一通,竟把白百痴聽的直皺眉頭。趙乘風和祖金威也感到很好笑,暗暗地想這正義也是童心未泯。
“怎麼樣,這些話好聽嗎?要不要繼續說下去?”凌海笑問道。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白百痴皺着眉頭道。
“這是什麼好聽的話,如此難聽,比前幾個人的差遠了,真是的……”他在心裏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現在應該開始了吧?”凌海聲音一下子變得很冷靜,似乎沒有任何情緒夾在中間,一切都是那樣自然,喜怒哀樂,已經完全不存於凌海的心間。
這是一種讓人心寒的表現,一個人劍術的破綻以他的功力及劍法而定。一是劍招本身的破綻,那是一個最低級的劍手才存在的問題,劍的角度、力度、速度都控制不好,那本不算是一個劍手,劍招的破綻那是最低層次的破綻,而一個真正的劍手,他的劍和劍招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因為那是經過千萬次錘鍊篩選留下來最精華的招式。
因此絕不會有破綻,到了這樣的成就,那麼他的破綻就應該從活人身上去找。一柄劍是死物,是沒有感情的東西,雖然劍招千變萬化,但卻絕不似一個人的性格那樣難以捉摸。特別是自己對自己的性格和感情更是捉摸不透,沒有人敢說,我已經完全地了解自己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個劍手他有一種能很準確握住劍的感覺,但他絕不能完全把握住自己的感情,所以他們的破綻應該是在人性之上,那就是他自己。
一個真正的劍手,他知道怎樣去攻擊別人,怎樣殺人最有利,量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怎樣去運用語言或動作及一些輔助物來擾亂對方的心神,從而找出對方心神的破綻。
這樣才能給對方致命的一擊。但是凌海那一句話已經充分表明,他能夠在剎那間將所有的情緒完全拋開,那便是說,他已經再不是他,便再也沒有任何心理障礙,你想在他的心神上找到破綻,那已經不能實現。
這便是一個絕世劍手所說的“忘情”、“忘我”、“忘物”。天地之間並非虛幻,只是人體已成虛幻而已。那只是一個虛假的道具,一個盛裝精神和靈魂的容器。
這一種劍手之劍絕沒有破綻,他的人也沒有破綻,他們的破綻只能在劍和人結合之間去尋找,也只有在這裏才能找到那惟一的一點破綻。有些劍手他已經達到了一種超乎自然的境界,那麼他甚至連劍和人之間結合的破綻也已經不存在了。他無論是以什麼形式或什麼動作運行,都是代表了大自然的軌跡,大自然的精義,在一般劍手眼裏,這便是神,至高無上的劍仙。
這種劍仙是否就真的天下無敵呢?
不是,若兩個同是達到了這種境界的劍術大師,他並不是去尋找對方的破綻,他也不會刻意去掩蓋自己的破綻,他們只是儘力去為別人製造破綻。他會做一些非常奇怪的動作,從而借自然來擾亂敵人和劍的結合,擾亂人和天的結合。不過到了這種境界的人絕不會輕易出手,也沒有出手的興趣了。
凌海他沒有劍,他的劍只是用來殺敵,絕不是用來對待朋友或比武的,所以他只是緩緩地向眾正義門的門下走去。
“誰能將手中的長劍借我一用?”凌海的聲音依然很自然,沒有半絲情緒的波動,有如春風,輕緩的春風,讓人在心底有一絲絲暖意,又如夏風、秋風、冬風,沒有人能夠捕捉到其中的精義,春風難道就是生命勃發的風?
冬風難道便是寒冷寂寞的風?
秋風難道便是摧花之風?
沒有人能知道。春天也有生命枯萎,也有勃發的生命隱去,冬天也有雪的歡騰,秋天也有成熟的風韻。
生與死,死與生誰也看不透,誰也不能給他下定義。
給他一個形象的比喻,如凌海的語音,沒有誰能夠形容他聲音的自然,沒有誰能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他內心的感情。這是一種萬分玄妙的形式。
所有正義門之人都以將自己的劍給凌海用是一種榮耀,因為,他們從凌海的聲音中感覺到一名超凡劍手的信心。所有的人都把自己的劍獻到,形勢有些亂,聲音有些雜,但凌海的動作並沒有任何受阻的跡象,一切都如行雲流水。他用的是一位身材很矮又很胖的人手中之劍,這柄劍很長,與那人的身形很不成比例,一柄劍居然從頭一下子拉到地上。他總是把劍綁在身上,走起路來動作也很怪,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背上綁着一條長板凳,上一截將腰板頂得很直,下一截卻在屁股後面像是一條硬硬的尾巴。凌海早就注意到了這裝束很奇怪的人,這次見他拔劍的動作居然異常利落,一隻手在背後劍鞘上一拍,那柄長長的劍便飛射而出,另一隻手稍稍一引,便已經將劍握於手上。這份瀟洒,凌海很欣賞,所以他便是誠懇地接下了這柄劍,這把長有三尺七寸的長劍。
凌海的手掌比較大,而這柄劍比較沉,寬有一寸半,劍柄粗厚而得力,凌海覺得很順手,作為一個劍手,他有一種直覺,這個矮漢也絕對是一名可怕的劍手,但他並沒有細想。
凌海緩緩的走出獻劍的人群,他的腳步也很自然,每一步似是踏着一種很神秘的節拍,很沉穩、很祥和、很動人、很舒適。這不是凌海的感覺,而是立在一旁所有人的感覺。凌海每一舉一動都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意境,這便是大自然的魅力。
白百痴也開始在擔心,那一柄死氣沉沉的巨劍,落入凌海的手裏竟似活物一般,有一種近乎喜悅、歡暢之氣息從劍身上散發出來,這是一種讓凌海也感到奇怪,讓矮胖大漢也驚異的現象。
祖金威的眼睛瞪得很圓很圓了,誇張一點地說,他那欣慰和歡樂的眼神比夕陽的光芒還要亮,那是兩盞燈,兩盞烈火燃亮的燈。凌海也感覺到了,他似乎有一些感動,但那又似乎是一種很遙遠的地方,因為他現在早已忘卻了自我,他的心中一片寧靜祥和。
白百痴的雙鉞緊握在手中,將四周的氣勢不斷凝聚,不斷凝聚。他閉上雙目,他似乎已經完全感覺不到凌海的存在,他只是感覺到他四周的生命似乎在不斷地勃發,有點異乎平常的傾動。
他知道這便是凌海存在的形式,這便是凌海之所以讓他感覺不到的原因,那是因為凌海已將自己的精神完全和大自然融合。
無天無我,天即是我,我即是天。
白百痴心中很驚訝,但他絕沒有放棄的意思,他也絕不想放棄,越是遇到高手他便越興奮,越有鬥志,他並不理會周圍生命異常的傾動,他只是緊閉着雙眼,將天地之間外在的氣勢瘋狂地凝聚過來。
這是一種讓人很難忘的場面,也是一種令人很激動的場面。激動的是白百痴那瘋狂的氣勢,似乎天邊的雲彩和夕陽的光輝都在向他雙手之間的鴛鴦鉞上狂涌。
四周有風,很陰寒的風,是從四面八方狂涌而至的,立於周圍的人似乎都感覺到身上的衣服有些單薄,而立於場中間也即是比武的兩人甚至連衣衫都沒有飄動一下。
凌海的一襲白色長衫似是石膏塑成的一般,似乎有些堅硬。他的目光很亮,他的眼睛也不似一些劍手那樣眯成一條細縫,他的眼睛只是很自然地睜着,異常自然,他並沒有刻意撐着,該眨眼的時候他照樣眨。
四周的風吹起了很多沙,繞着他所立之處不斷地旋轉。而凌海並不擔心沙土吹入眼中,他身體周圍似乎有一股無形而有實的氣罩,所以根本便不必擔心那些風沙的侵襲。只是他也感覺到天邊的雲彩也有被這股瘋狂凝聚力所感染的跡象,當然那並不是天邊的雲彩,而是一股有形無質的氣流在凝結。
白百痴和凌海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境界。白百痴是由外而內的氣勢,凌海是由內而外的精神,所以一個顯得瘋狂恐怖,一個顯得瀟洒祥和。一個洶湧如海嘯,一個深邃似大海深處平靜無波。
凌海沒有任何氣勢,一直平靜得如一池春水。他的劍也沒有絲毫的殺意,但卻有一股淡淡的神彩,一派高雅的韻味,那已不再是一把劍,在人的眼裏他已經失去了劍應有氣質,好似一個生命體,有感覺、有氣機、有靈性。它在“嚶嚶嚶”地鳴叫,似在訴說著一種得到新生的歡悅。
凌海緩緩地向白百痴逼近,他的劍斜斜地指着地面,似拖着一路的劍風,江水滔滔之聲伴合著秋蟬的低鳴,將這一刻的氣氛烘托得如此奇特,夕陽、殘霞,映着這狂野的地段,竟有一種異樣的色彩。
白百痴緩緩地睜開眼睛,他感覺到他身邊那生命力傾動的節奏加快。他知道凌海已向他靠近了,所以他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神並沒有變得更銳利,但在他睜開眼的時候,手中的鴛鴦鉞已寒芒暴射,他動了,他所修習的境界註定他必須先動手。
這一次他施出的再沒有招式的局限,在經過一段時間屏心靜氣地提聚功力后,他終於達到了天道的等級。但這只是一時的情況,每一次,達到這種境界必須先有一段時間的凝聚氣勢,否則,他的功力絕不可能打出天道的氣勢,而這所疑聚的氣勢也只能支持片刻而已。這便是他武功的局限。
白百痴的雙鉞,一柄以螺旋之勢擊出,一柄以環弧攻出,兩手似乎各不相擾,但卻又看起來很協調。剛才所凝聚的氣勢暴射而出,兩股狂猛的颶風捲起漫天的塵土向凌海疾撞而來。
凌海的腳步停了一停,手中的長劍輕緩地劃出,在狂猛的颶風中沒有半絲凝滯。劍身本是不帶任何氣勁的,但在這一刻卻發出如裂帛般的尖嘯。
凌海的劍所循的軌跡很奇怪,先在面前斜畫一道圓弧,再斜切,然後向迴繞抽回,身形在回劍的同時,向左側飛掠。劍上再不是毫無反應,而是有一道白芒,一道長長的白芒,凌海的劍並非擊向白百痴,他的劍是擊在白百痴左側的一塊空地,離白百痴有三尺遠,但這一柄劍卻帶着一股異樣的魔力。
在別人眼裏,凌海的動作都是讓人不解的廢舉,但白百痴卻大驚失色。剛才凌海在他面前畫了一道圓弧,一斜切,再迴繞抽回那三個動作,竟是將白百痴施出的所有氣勢都迫於一塊,以那圓弧為中心,以迴繞之劍路為用力點,將他的氣勢拖動,如深海中的一處漩渦,竟將所有的氣勢全數拖了過去。凌海飛向他左側,正是他氣勢最弱的地方,剛一拖動,那裏的氣勢便有空隙,凌海就將所拖動的氣勢從那一點空隙中猛送而進,一道洶湧的力道也從左側攻進白百痴的氣罩之內。
白百痴不明白凌海怎會看出他這一弱點,但他不能不迅速趨避,而且將雙鉞所發出的氣勢一斂,向後猛退。他找不出凌海的破綻,更沒有能耐給凌海製造破綻,所以他只有飛退。他知道自己是已經註定要輸,絕對的輸,雖然能夠挨上幾個回合,但又有何用?高手過招都有自知之明,而且高手過招無須很多招式,只要有一個破綻,便會註定要敗。
凌海的劍完全是跟着感覺走,他的精神與大自然相通,他清楚地感覺到了每一股真氣的虛實,他清楚地覺察到白百痴每一縷氣機的分佈。因此,他只是幾個動作便將白百痴那兇猛的攻勢瓦解,還借力還擊,險些讓白百痴吃了大虧。
白百痴飛退,凌海拄劍而立,意態之瀟洒,無與倫比,眾正義門的弟子都為之傾倒,在酒店裏更有些人,那是完全陶醉。
這自然而神奇的一立,沒有半絲做作,沒有半絲造次,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都完全是大自然中的一處絕妙風景。那粗獷滄桑的面容,那隨風輕舞的黑髮,那如雲飄搖的白衫,那站立時如鋼槍般的腰桿……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那是一種絕沒有任何偏斜的平衡。
白百痴遙遙注視着這天神一般的凌海,他有些自慚形穢,他退得很狼狽,而對方並未乘勝追擊,他知道,凌海若乘勝追擊,在第四擊之時定會叫他重傷,但對方並沒有這樣做,而是靜候他的反應。
所有的人都知道白百痴是處於下風,因為他退得那樣狼狽,但他們卻不知道,白百痴已經敗了。
白百痴這一陣泄氣,那凝聚起來的氣勢漸漸消失,他那天道的感覺再也找不到了,他真的敗了,凌海還會給他機會凝氣進入天道嗎?他不知道,但再入天道又怎麼樣,還不是註定再敗?
“你贏了,不過是你運氣好,我的武功還是天下無敵的。只是運氣他媽的老是照顧你,所以我才會敗了一半。我並沒有全部敗,是嗎?”白百痴死要面子地道。
“不錯,我贏得很僥倖。白大俠只是以半招之差輸給了我,看來真是老天在幫忙,不過白大俠的武功也真是深奧莫測,驚天動地,叫我萬分佩服。”凌海順着白百痴的話誇讚他道。
“好,這一戰是正義大俠勝,那麼這正義門的門主之位應由正義大俠擔任,願正義門上下一條心,為江湖辟開一條正義之路,為百姓大開正義之門,向受難之人伸出正義之手,以示咱們正義長存!”祖金威高聲大喝道。
“正義長存,正義長存,正義長存……”眾正義門之人高聲歡呼,酒篷里的人也立起身來大聲附和,那宏亮的聲音震得江水都在激蕩,江面上過往的船旅都駐舟觀望,附近很多人都聞聲而至,一時之間這酒篷變得異常熱鬧。
有人在開始議論,有人在開始將消息向外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