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浩然正氣
第二十二章浩然正氣
“大俠果然是高人,每句話都含有玄機,不知大俠師承何人?”殷無悔誠懇地道。
“這些我不能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暫時我不想向任何人透露,到時機一成熟,江湖中定然會知曉。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現在的名字,那便是——正義!或許我並不能算是正義之人,但我卻一定會為宏揚正義而儘力,宏揚正義乃是我最大的願望,所以我就用了這個名字。”凌海有些無奈地道。
“你,你便是江湖中最新崛起的‘正義殺手’?”殷無悔驚叫道。
這一叫將整個酒店裏的江湖好漢及趙乘風和無塵子一干崑崙弟子都震驚了。誰不知道,那“正義殺手”的威名,斬排教教主;獨毀毒手盟重慶分舵,竟連武林中公認最殘暴的周拳頭也在他的手下喪生;攜同夫人獨上毒手盟之船,拒做毒手盟的內堂大總管,在八大高手眾目睽睽之下將毒手盟的右護法擊得吐血后揚長而去。這怎叫江湖人不疑惑?有人甚至懷疑這個“正義殺手”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神!除奸斬惡的神!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沒有人知道他武功的深淺,深不可測已不夠分量,只能說是通天徹地。
無塵子和趙乘風互相望了一眼,又凝視着凌海,那酒店中的江湖好漢已有人激動得站了起來,那放在桌子上的酒罈,因起身太倉促而翻倒地上。有的人端起碗,竟忘了喝酒,只是定定地望着凌海,望着這具有非常不平凡氣質的凡人,就只等待着他一句話,是或者不是。
殷無悔問出這一句話后也定定地看着凌海,因為他同樣也很急切想知道這個答案。他還在思索,若是,他將如何選擇,不是又該如何選擇……
凌海望了望酒店裏所有的江湖好漢,看着那一雙雙期待的眼睛和那一張張粗豪的面孔,他有些激動,有些感激,有些想哭的感覺,這是他慘遭家變以來,第一次接觸到這麼多真誠的面孔,第一次看到這麼多人對他的期望,他的心中有一絲絲甜蜜,有一絲絲酸澀,有一絲絲痛苦,還有一絲絲沉重。但他必須回答殷無悔的問題,回應所有人的期盼,於是他回答了。
很溫柔的回答,聲音很輕緩,如春風拂過。
“我便是——正義殺手!”在凌海的嘴中只是很平凡的一句話,但在眾人的耳中卻如巨雷滾過長空,如一道閃電撕開滿天的陰雲。
酒店中有人手中端的酒碗不知不覺中竟掉在地上摔碎,有人一下子跳了起來,歡呼聲一片,議論聲一片。
“他就是正義殺手,果然有正義之風。”“好一個風標入骨的正義殺手。”“他便是讓毒手盟聞之色變的‘正義殺手’。”“看他一身正氣,的確是正義的象徵。”“剛才那出神入化的功夫和那美麗而優雅的動作,真是我們武林的救星呀。”“好呀,真是好樣的,今天來喝酒真是沒白來。”“能見如此英雄人物,真是三生有幸呀。”“真不好意思,早知道他便是正義殺手,怎能要他為我出酒錢呢?”
“大俠,不知您可願意收留我,哪怕我做牛做馬也行。”殷無悔單膝跪地,抱拳向凌海真誠地道。
“這,這怎麼行?我何德何能,更何況我如閑雲野鶴一般,你又豈能時時刻刻跟着我?”凌海有些窘迫地道。
“大俠若是不肯收留我,反正我遲早也是死,不如我現在就自行了斷算了。”殷無悔說完舉起手掌便向自己的天靈蓋拍到。
“不可!……”凌海的手猶如突然一下子長到了殷無悔的手上,在殷無悔將要觸及天靈蓋的瞬間已帶住了他的手。
“大俠,你肯收留我了?”殷無悔喜道。
“那有什麼辦法?總不能看着你去死吧!不過以後不能亂殺無辜。”凌海無可奈何地道。
“謝謝主人,謝謝主人。”殷無悔大喜拜道。
“起來吧,別再這樣。”凌海托起殷無悔道。
這時酒店裏湧出幾十個大漢,幾個飛掠便立於凌海面前,然後都猛然向地上一跪,抱拳齊聲誠懇地道:“大俠,願你能收下我們這些兄弟,我們願意和你一起去弘揚武林正義,殺盡姦邪!”
“各位兄弟請起、請起,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若你們這樣不是折殺我了嗎?我本是一隻野鶴。若是……若是這樣,叫我如何獨來獨往?”凌海有些恐慌地道。
“大俠,現在江湖已經亂成沸粥了,單靠一個人的力量只會被姦邪所擊破,大俠你神功蓋世,或許不懼姦邪,但我們這些兄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姦邪把我們吞併、殺死,你能忍心嗎?你能置江湖兄弟的生命於不顧嗎?”跪於最前面的一位大漢誠懇地道。
“大俠,我尹氏五兄弟今日之所以來武漢,便是想帶着一群江湖好漢結成一個聯盟,選出一位傑出的人物做我們的首領,以便和姦邪誓死一拼。這一路上,我們也曾遭過毒手盟的五次偷襲,今天能有幸活下來的兄弟,對毒手盟更是恨之入骨,而大俠你卻是毒手盟的剋星,只有你做了我們的首領,才能保得住我們武林一脈不被一群虎狼吞噬。”一位身如鐵塔,肌肉虯結的大漢傷感地道。
“大俠,你就收留了我們吧,我們誓死追隨你,我們相信你的人品,更佩服你的武功,我們絕不會為你增添不必要的麻煩的。”一個高而瘦的中年人豪聲道。
“正義兄,你就答應他們的請求,這也是眾望所歸呀,若你不去領導他們,毒手盟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看着今天在座的這些英雄豪傑都各自宣誓,毒手盟會放過誓死與他們為敵的人嗎?你就忍心讓他們一個個死在毒手盟的屠殺之下嗎?”趙乘風向凌海真誠地道。
“是啊,尹氏五虎本是洛陽豪傑,因直爽仗義而得罪了毒手盟,從而被毒手盟一路追殺,也跟毒手盟狠幹了幾場漂亮仗,帶着一幫生死哥們也讓毒手盟有些頭痛,大俠不如就收下他們吧,這也是為江湖正義保存一份實力,望大俠三思呀。”無塵子也附和道。
凌海望了望趙乘風,又望了望無塵子,最後看着與尹氏五虎一起的幾十名大漢,望着他們那飽經滄桑的臉孔,望着那些滿面風塵而不減豪氣的大漢,心中有些感動。
“好,我答應收下你們,讓我們一起去除盡江湖姦邪,只要誰違背正義,我絕不會放過他們!從現在起,我們便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各位請起,請起!”凌海一下子豪氣干雲地道。
“能做大俠的手下已經算是不錯了,又怎敢與大俠兄弟相稱呢?”尹氏五虎的老大恐慌地道。
“你們還聽不聽我的話?”凌海威嚴地道。
“當然聽,哪怕是要我們上刀山下火海,我們也萬死不辭,是嗎?兄弟們!”跪在前面的一位大漢宏聲問道。
“是!甘願為正義去死,絕不皺眉!”眾人齊聲道。
“那你們就給我起來吧。”凌海溫和地道。
“是……”幾十名大漢應聲立了起來。
“哎,真好玩,真好玩,這麼多人在拜皇帝呀?”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哦,看人還挺多的呢,哎,哎,不對不對,應該是唱戲,你看,這麼多人看着他們,而且還很投入呢?”一個粗啞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便被這兩個聲音吸引了過去。
眾人眼中立刻出現了兩個怪人的面容,最引人注目的應是他們的鬍子。
一個滿臉橫肉,卻長着兩撇八字鬍;而那面容比較清秀之人卻翹着一撮山羊鬍。只是兩人的身形都很瘦巧。
“盤山雙怪,白百痴、賈風騷。”有人低呼。
“哎呀,賈風騷,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叫我們呢?”白百痴高興地道。
“不錯,不錯,在那酒棚里,該不會是請咱們喝酒吧!”賈風騷喜道。
“不會,不會,只是叫我們來看戲而已。不過這戲也不好看了,你瞧,唱戲的人竟向我們望來,真是奇怪,真是奇怪。”白百痴叨**道。
“不好,不好,他們該不是想叫我們上台唱戲吧!我們可不會唱啊,何況那些人似乎是在演《苦肉計》,這一場戲可不是我們兩個人所能演的。我們怎麼辦?還是走吧。”賈風騷有些害怕地道。
“哈哈……你怕了?哼,演戲我可是很在行哦,什麼《苦肉計》只不過小菜一碟而已,我一個人就可以演好。”白百痴大聲道。
“哼,誰說我不會唱?想當初,我和你曾大唱三百回合,居然把一頭死牛給唱醒了,而且還‘哞哞’地叫呢。後來才知道,那頭牛原來是頭啞牛,可是聽到我們唱的戲之後居然會學我們,跟着唱戲,你不記得了?”賈風騷急忙道。
“錯,錯,你說謊,你說謊。那頭牛本來是活的,後來被你唱死了,還有人把你追出村子要你賠他的牛呢?可是你居然耍賴不賠,我可沒說錯吧?”白百痴揮手道。
“嘿嘿……打人不打臉,說話不揭短嘛!你說出來我多沒面子,其實也不是你說的那樣差嗎?那頭牛本來就有病,所以才經不住我唱的。”賈風騷不好意思地道。
眾人面面相覷,哭笑不得,但大家都知道,盤山雙怪雖然人看似瘋癲,其實也絕不是邪惡之徒,也便不在乎。只是兩人的話的確有點叫人難以控制情緒,因為他們的話都顯得那樣天真,不由得讓人思索,回憶起童年,也便讓人有點難以控制情緒。
“你想要面子嗎?若想要面子,今天就不要畏縮,來露兩手給大家看看,叫大家知道你真的會演戲,那才行。”白百痴大聲道。
“好,那我就豁出去了,說什麼也要爭回一口氣,來吧,咱們演什麼呢?”賈風騷向凌海這邊走過來大聲道。
“看,那不就是一場還沒演完的《苦肉計》嗎?我們從頭再來學他們演不行嗎?”白百痴嘴巴往凌海這邊一挑道。
“對呀,對呀,我們把這一場苦肉計從頭到尾再演一遍,肯定比他們只演中間一段更精彩,來來來,開始,開始。”賈風騷興奮地道。
“你來扮那個什麼尹氏五狗,我先來扮那個毒手盟的左聖使,怎麼樣?待會兒我再扮那個什麼‘正義殺手’。現在就開演,現在就開演。”白百痴大聲地道。
“不行,不行,我怎麼能暗殺我的兄弟呢?待會兒,你是那個‘正義殺手’時,我不就要動刀子殺你嗎?我可不能不仁不義。”賈風騷大聲抗議道。
尹氏五虎的臉色大變,趙乘風的臉色也大變,殷無悔的眼神也變了,變得如猛虎一般銳利,氣勢也變得異常兇猛。尹氏五虎立刻感到了沉重的壓力,凌海依然含笑望着盤山雙怪,似乎並沒有聽見雙怪的話,也未看見眾人的臉色,那些江湖好漢更是奇怪和不解。
“不要緊,不要緊,等演到我是那個什麼‘正義殺手’之時,就不演了,讓那邊再演不就成了。來來,否則我就看不起你。”白百痴向賈風騷大聲安慰道。
“那好吧,我只好勉為其難地演下去了。”賈風騷無可奈何地道。
“開始,我們現在就要進入角色了。”白百痴叫道。
“慢,慢,我們總得先與這裏的江湖朋友打個招呼吧,否則自演自看,他們又不幫我們到江湖中去宣揚,那不是白演了嗎?”賈風騷擔心地道。
“對,對,非常正確,還是你想得周到,我差一點兒就疏忽了這個大問題,否則我們怎麼去得到江湖第一演戲高手的稱號呢?好,好,我們這就向江湖朋友請示。”白百痴似乎受了一場虛驚地道。
“哎,各位江湖朋友聽着,我們二人現在為大家演一場戲助助興,但願大家能樂意欣賞,將來評演戲高手時,莫忘了投我們一票。我現在的身分是‘尹氏五狗’,請大家記好啊!”賈風騷抱拳向酒棚中的江湖人物高聲道。
“我現在的身分是毒手盟的左聖使,當然,這是個女人角色,學得有些不像,請大家多多包涵包涵!”白百痴也抱拳向眾人道。
尹氏五虎額角滲出了一點點的汗珠,滿臉堆滿了憤怒之色,但他們不能動,也不敢動,怕引起眾人的注意,同時還有一個比獵豹更兇猛的殷無悔在旁虎視眈眈,可他們也不能束手就擒,於是尹氏五虎的老大走出來大聲喝道:“哪裏來的兩位朋友,在這兒搗亂,我們這裏不需要演戲的,你們趕快走吧,別在這兒耽誤了大家喝酒的興趣。”
“你是誰呀?我演戲關你屁事!你懂不懂藝術喲,演戲是一種藝術,一種讓人快樂的藝術,你明白嗎?我為大家表演藝術要你管?”白百痴豪不客氣地道。
“算了吧,讓他們演下去。”凌海平靜地道。
“是呀,你看這位兄弟多有雅興,也知道我的演技十分棒,捨不得不看呢。”白百痴嘻笑道。
“你們別只光說不演,也露兩手來給大家看看嘛?”趙乘風激將道。
“好,好,我這就開演,這就開演。”賈風騷急忙道。
“五狗,你們可知罪?”白百痴將嗓音一變,這恰好就像一個女人的聲音。
“屬下知罪,屬下知罪,請聖使饒我們一命,**在我們對盟主一片忠心的份上,網開一面吧!”賈風騷學着尹氏兄弟的話語,向大家道。
“居然帶這麼多人去,還讓獵鷹那小子活着離開馮家,而馮家只不過死去幾名廚子和小二而已,我們卻損失了箭王師徒,及三十幾名優秀的劍手和一名唐門高手,你可知道夫人有多生氣嗎?”白百痴學着女人的聲音道。
“請聖使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定會將功折罪,不負聖使的期望,望聖使能到夫人面前多美言幾句,屬下定會感激不盡。”賈風騷低着頭粗聲道。
“好,尹氏五狗,現在我便有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給你,你可要好好把握。”白百痴尖聲尖氣地道。
“多謝聖使,多謝聖使,無論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們都會辦好這件事。”賈風騷故意提高聲調道。
“好,我要你們去殺死‘正義殺手’,讓他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白百痴尖聲尖氣地狠聲道。
“是,聖使,不過屬下等恐怕不是他的對手,會讓聖使和夫人失望!”賈風騷學着擔憂的樣子道。
“這個我自然知道,連右護法都吃了暗虧,你們怎會是他的對手,不過我早已為你們設計好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只要你們依計行事便行。”白百痴神氣十足地道。
“什麼計劃這麼天衣無縫?什麼計劃,我怎麼沒聽見?我怎麼沒聽見?快告訴我?”賈風騷大聲吼道。
“別亂來,別亂來,你的演技真差,要記得我們是在演戲,是在演戲。我哪知道是什麼計劃?那一天我也沒聽清楚,不過我們來演,只需要學那個什麼聖使與什麼尹氏五狗的樣子就成了,我們又不是真的。來來,你把耳朵伸過來!我對着你的耳朵嘀咕幾聲不就演成功了嗎?”白百痴急道。
“哦,對了,我們只要學學樣子就成。如果老早就將計劃告訴了別人不就沒戲演嗎?”賈風騷恍然道。
“對了,你把耳朵伸過來,咱們繼續演。”白百痴大聲道。
“好,好,給你耳朵。不對,不對,耳朵怎麼能給你呢?那我今後聽別人說話,怎麼個聽法?不行,不行,還是不給你耳朵,把頭給你算了。”賈風騷將腦袋伸過去道。
“不對,不對,他演時沒有這些台詞,沒有這些台詞。”白百痴大聲道。
“你這人真是差勁,我們難道就不能隨機應變,臨時加一點點台詞嗎?這就叫做創新,知道嗎?只有創新才有意義,若沒有創新始終只是別人的戲,加點創新才叫自己的戲嘛。”賈風騷爭辨道。
尹氏五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蒼白,他們一群兄弟的神色也變得很奇怪。這時候,尹氏五虎的老大出山虎打了個眼神,很奇怪的眼神,左眼眨了三下之後,然後右眼猛瞪了三下。於是一切的活動便開始了。
出山虎一聲大喝,於是一道電光從他的腿下亮起,白茫茫的一道電光,不!是五道,尹氏五虎每人都握有一道電光,每人都選擇了不同的方位。
趙乘風的劍也很快,那劍氣之凌厲真叫人難以想像,那柄本來很普通的劍,現在卻迸出一股絕不平凡的氣勢,如海嘯狂涌,這和他剛才對付殷無悔的劍招完全不是一種路子,但卻也別有風味。
殷無悔也動了,他的“血邪劍”,這是他師父留給他的惟一財富,剛才雖被擊飛,但他還是要把劍撿回來,而現在才剛派上用場。雖然剛才被無塵子的分筋錯骨之術弄得元氣大傷,但凌海為他貫輸的數道真氣卻讓他很快恢復了傷痛,只是動手稍有點不靈便而已,但這一劍的氣勢絕不容小看。
無塵子也出劍了,全都是用劍,但無塵子這一劍似乎最完美,這不是崑崙劍法,絕不是,但趙乘風沒有注意到,殷無悔也沒有注意到。凌海也不認識崑崙劍法的全套,只是覺得這一劍殺意太重。
無塵子、趙乘風、殷無悔都是攻向尹氏五虎,而那些崑崙弟子也握劍飛撲而至,絕不能讓“毒手盟”得逞陰謀。尹氏五虎的兄弟們沒有一個願意落後於別人,所以他們都很兇猛,而且他們的功力似乎都超出了一般人的想像,絕不是普通劍手所能比擬的。
酒篷里的眾豪傑大驚,他們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驚變,更沒有想到尹氏五虎會這樣陰險,於是有人大罵:“尹氏五狗……”
“慘了,我們還沒有演完第一部分,他們就開始演第三部分了。慘了,慘了。”白百痴可惜地大叫道。
凌海立於眾劍之間,承受着四面八方的劍氣所起的壓力,衣衫飄飄,但卻穩如山嶽。他沒有驚,他沒有動,他更沒有怒,一切似是全在意料之中,他的手很自然地低垂,雙眼悠閑地凝望着天空。
天空本來很晴朗,陽光本來很強烈,畢竟這還是夏末秋初的日子。雖然此時已是下午,夕陽已有西斜之意,但它的亮度還是讓人感到一片光明。不過,此時,天空已經很暗,凌海頭頂的天空,這是一塊不同尋常的地方,這是刀劍匯聚的地方,這是殺氣最濃的地方。這裏其實在三丈以上的天空都十分亮,不僅有太陽的光輝,還有刀劍反射的光線。不過三丈以下的天空卻沒有光線反射,而是似一團囚籠,一個刀劍織成的囚籠,有敵人的刀劍,也有朋友的刀劍。但凌海沒有驚,甚至毫不在乎,猶如立於囚籠中的人不是他,而只是一隻小鳥一般。
無塵子的劍最烈,趙乘風的劍最快,殷無悔的劍最狠!尹氏五虎的劍並不是單劍顯威力,而是五劍合一,氣吞天地,的確是了不起的配合。若是四十年前與雷氏五兄弟一戰,或許會有得一拼。他們每一柄劍都封死了幾條軌道,五柄劍一組合,幾乎將所有的進路退路全部封死。還有幾十名大漢,幾十名特選的殺手,這些人都是毒手盟的精英,絕對精選的高手。因為沒有人比毒手盟之人更了解凌海的實力,沒有人對毒手盟的威脅比凌海更強,所以他們選出了三十名金牌殺手,配合尹氏五兄弟的劍陣誓要殺死凌海,以除後患。當然,他們知道這些人或許從正面殺不了凌海,所以便設下詭計,讓尹氏五兄弟行苦肉計,然後借歸順凌海為名,打入凌海的身邊,然後等待最好的機會對凌海加以捕殺。但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詭計被盤山雙怪給撞上,在最重要也最不能出現問題時揭了老底,迫於無奈,只能誓死一戰。不過他們現在有些放心,因為有一顆可靠且很穩妥的棋子,他們的心很踏實,出劍也便不留餘地。而三十名金牌殺手的劍氣能凝成一條線,化成一道白氣向凌海射到,而且中途不斷地改變方向,且越凝越小,待到凌海的身前居然已是一縷如細針般的劍氣。
這是一股無可抵禦的劍氣,這是一股無堅不摧的劍氣。面對着鋪天蓋地而來的刀劍,及那泰山壓頂的氣勢,凌海視若無睹,但當見到這一束劍氣之時,他的臉色有些變了,有些難看,這一縷劍氣看似很容易躲開,但事實卻正好相反,這是一束具有靈氣的劍氣,是三十名金牌殺手以精神力量注入劍身後,射出的靈性劍氣,在劍氣未觸及人體之前,它可以任意改變劍氣所行之方向,卻始終會指向你的身體。所以凌海的臉色有些變了,但也沒有動,他也不想動,沒有地方比這塊昏暗空間更安全,凌海心裏很清楚。
趙乘風也有些色變,因為這樣的劍氣實在太可怕了,而且是凝聚了三十人的功力。想到這裏,那毒手盟的實力真讓人心寒,但他已別無選擇,一定要與毒手盟抗爭到底,他心中早已為凌海的安全擔心,但擔心也是多餘的,誰也沒有能力擋開那一道劍氣。人總有一點點自私,趙乘風也不例外,所以他不能捨身去為凌海擋住劍氣,或許當他擋住劍氣之後,依然有被劍氣洞穿再波及凌海之險,所以,他並不去理會那束劍氣,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去割下尹氏五虎的腦袋。
但殷無悔的想法卻不是如此,他一定要為凌海擋下這一道劍氣,哪怕劍氣洞穿了他的胸膛再去傷害凌海,那只是以後的事,在他沒死之前,他不希望看到劍氣在凌海的胸口打開一個洞,所以他不顧一切地驅動“血邪劍”向劍氣上迎去,“血邪劍”的邪氣很重,但那道劍氣是經過一凝再凝才形成的,其剛猛程度根本難以想像。無塵子的劍很陰險,他的劍在攻向尹氏五虎的中途突然一改軌跡,竟殺向凌海,而且劍氣暴漲,氣勢陡增。
這一招絕不是崑崙劍法,絕不是!趙乘風搜盡腦中所想也找不出任何一招崑崙劍招有如此陰險、如此毒辣、如此兇猛。趙乘風心中只有痛,只有傷,沒想到他認為惟一還可以信賴的師叔也會是臨陣出賣朋友的人,而且是真正的叛門罪人。最令他痛心的,是那些崑崙弟子的劍竟是向他殺到的。
凌海的心絕對是平靜的,無驚、無愁、無憂、無怒……沒有一切懷疑的存在,臉色在瞬間恢復正常,所有凡塵俗**竟在萬分之一秒鐘內抽出軀體,惟剩下冷靜、超然、脫俗、深沉。
尹氏五虎的眼中,凌海變成了一團空氣,一團無隙不鑽的空氣,那劍所阻擋的軌跡似根本就是多餘的,不僅多餘,而且有些礙手礙腳。但他們卻實實在在地看到了凌海的軀體。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一種非常接近空無的感覺。在心靈深處的空虛,那是凌海的精神引導,使他們的心神受到了感染。
那三十名殺手眼中,凌海似成了一口枯井,一口枯得灌入四海之水,依然不滿的井,而他們的劍氣竟如水流一般,似乎只要沒入這口枯井便不再屬於他自己的一樣。他們的心中有點恐慌,那是一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也很奇妙,奇妙得剛好可以消散他們的心神。他們的劍氣是精神意**所控制,而這一下心神消散,哪裏還有什麼劍氣,惟有三十把長劍依然席捲而來。
無塵子的眼中,凌海一下子成了巍峨的高山,有頂天立地的氣勢,有超然出世的感覺。是一種永遠也難以攀爬的精神之山,讓他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很大的壓力,來自他眼前的那座高山,那不可攀登的高山,他的劍雖然快、狠,但似乎有一點顫抖。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懼。當一個人面對一個永遠無法戰勝的對手,而且對手正要向你挑釁時的那種恐懼。無塵子現在便是這個感覺。
趙乘風感到凌海突然化成了一團春風,一團祥和的春風,一團讓人心寧氣爽的春風。那是一種非常舒暢的感覺,舒暢得隨手一劍都吻合劍道的規律,每一劍都恰到好處。古人之千古絕唱,也都是信手拈來,跟着感覺走的。而趙乘風的劍法突然一下子跳出了崑崙劍法的圈子,跟着感覺,信手輕揮,而每一劍都是絕妙的角度。
殷無悔突然覺得凌海如大海一般有生命力,那涌動不休的精神,那醞釀萬物的博愛,那輕吻沙灘的溫柔,使他手中的“血邪劍”的邪氣頓滅,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祥和而溫婉的劍氣,任何邪惡都望而卻步的劍氣。殷無悔突然好感動,好感動,他從來都沒有試過這種感覺。
每一次,他拔劍出來,心中便充滿煩躁,要發泄,要殺人,總有一種破壞的衝動。
他總要發泄,要殺人,可是卻沒有想到在今天會突然有了這種感覺,但他的劍卻更具殺傷力,更具摧毀性。因為一把邪劍突然轉化成善劍,這之中的邪惡之氣,這之中的毀滅之氣,一下子全涌了出來,所以他的劍在這一刻是最具殺傷力的一劍,甚至可以產生輻射。
所有攻勢全都有了改觀,所有的人心靈發生了變化,除了凌海之外。他的心依然靜如止水,就算是閉着眼睛,也知道對方的劍將刺向他身上的哪一塊地方,他和大自然結合得很緊密,他周圍所發生的事情都如實地反應在他的腦中,於是他動了。
緩緩地動了,那晶瑩的手指帶起一陣秋風,衣衫如楓葉般翻動不已,一道電光從腰際飛射而出。不!不是電光,是根本沒有光,沒有絲毫光亮,沒有任何異常反應,要說有異常現象,那就是眾人似乎同時產生了一個幻覺,一個若有若無的幻覺。
可能這並非幻覺,而是事實,尹氏五虎有一人倒了下去,眉心有一點殷紅,沒有血水滲出,沒有任何疤痕,只有一點殷紅,很小很小的殷紅,若你不仔細看,絕見不到,但這一點點殷紅卻要了他的命。
眾人很奇怪,眾人很不解,眾人有些懷疑凌海會妖術,自始至終都沒有人能夠看清楚凌海動用了什麼樣的兵刃,更談不上看到劍招,一切都似乎沒有發生過,了無跡象,但卻真真實實地有人死了。
無塵子大驚,三十名殺手大驚,尹氏剩下的四虎大驚,他們從來都不敢想像天下會有如此快的動作,如此驚人的武功,但他們已經騎虎難下了。
其實凌海那一劍已經出得很吃力,他以精神力量破除了三十名金牌殺手的劍氣及無塵子、尹氏五虎的鬥志,而且再以精神力量改造了那把邪劍的凶氣,激起趙乘風與殷無悔的鬥志,並讓他們在武學上進入一個全新的境界,這一切本已經花費了很多的精力,雖然他已將整個人融入了大自然之中,但這些物質的轉換並非靠大自然的力量便可以解決的,而是要靠自身的功力,且必須是先天真氣。所以凌海在解開被圍之困時,體力有些不佳,而對方的劍又迫在眉睫,因此才不得不使出奪命的一劍,那是馬君劍的劍——含月珍珠軟劍!
凌海需要的是休息,哪怕是半刻或幾秒鐘,他基本上就可以復原八成功力,到時候就可再戰。但對方並不給他一點時間,只是在一愣之後,便迅速挺劍直擊,絕不留情,絕不會留情,也絕不能留情。沒有誰不顧慮,那神速的一殺,那一剎那的確讓人心驚,的確讓人心寒。尹氏五虎的老三居然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便已經死去,真叫人難以想像。
尹氏五兄弟的武功,在江湖中都算得上是一流的好手,絕對的一流好手,可是在對方的手中居然沒有還手和躲閃抗擊的能力,這怎能叫人不恐懼呢?
“好,好劍法,果然是‘正義殺手’,這一招的確太漂亮了!”賈風騷驚喜地道。
“可憐,可憐,原來有五隻小狗,現在卻只剩下四隻了。唉,真是可憐,可憐呀!”白百痴有些嘆息地道。
“這‘正義殺手’果然未讓我哥兒倆失望,果然未讓我們失望,是個可敬的對手。”賈風騷高興地道。
“不錯,不錯,看來對方人多勢眾,咱們過去幫幫他吧。”白百痴向賈風騷提議道。
“好哇,好哇,我好長時間沒有活動活動筋骨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對付得了這些兔崽子?”賈風騷有些擔心地道。
“你這人就是沒有魄力,干這畏畏縮縮,干那也是畏畏縮縮,還是不是男人呀?”白百痴有些惱火地道。
“是,當然是男子漢了,不過想周到一點不是更好些嗎?”賈風騷辯解道。
“這樣,那還情有可原。走,咱們上,幹掉這些小狗小貓后,再找這個什麼‘正義殺手’殺兩局,看是不是比我兩人更厲害。”白百痴大聲道。
“當然是打不過我們了,雙拳難敵四手嘛。”賈風騷向凌海這邊撲來道。
“屁,屁,放臭屁,臭不可聞。我們還會佔人便宜嗎?肯定是單打獨鬥,再說,什麼雙拳難敵四手,你難道沒看見這裏小狗、小貓如此多,不還是被人宰了嗎?”白百痴一邊飛撲一邊怒罵道。
“你才放屁,我是說他連我們中一個人都擋不住,既然這樣肯定不會打贏我倆了,雙拳不敵四手也便沒有說錯嘛,更何況那些小貓、小狗,用的是手嗎?你見過哪只小狗、小貓是有手的,他們是叫腳,叫爪子,知道嗎?”賈風騷不甘示弱地道。
“嗯,也有道理,也有道理。唉呀,那老烏龜的爪子快搭在那個什麼勞什子‘正義殺手’身上去了,咱們可得快點呀!”白百痴有些驚慌地叫道。
“好哇,咱們就大殺一通。”賈風騷從腰中取出一根七寸長的小鑿,不!不止一根,而是五根,寒光閃閃,鋒芒畢露,但他並沒有留在手中,而是抖手飛出。
沒有銳嘯之聲,沒有風雷相伴,只有鑿,短短的小鑿,幾可凝成一道電光的小鑿。小鑿打出之初是一道斜斜的直線,焦點便在虛空之中,似乎小鑿並沒有射擊的目標,只是在演戲練準頭和勁道。
無塵子沒有注意,趙乘風也不屑看,殷無悔也有些不解,尹氏五虎更不知道他們在玩什把戲,而三十名殺手更是忘生、忘死,他們眼裏只有凌海,只有劍,殺人的劍,自己的生命還是其次,這些便是毒手盟訓練出來的最可怕的工具。凌海深深地了解他們,凌海本身就做過殺手,一個優秀的殺手,不過是個有原則的殺手,但其殺人的狠勁、手段、絕對是一流的,所以他很了解這些殺手,也有些顧慮這些殺手。
凌海體內的真氣難繼,甚至可以說經脈有點亂,剛才借自然力解困境,將那些精神和自然力的反作用力凝於一劍之上,雖然這一劍已經達到了超越時空的速度,達到了極至快捷,但其體內的經脈也在精神力與自然力的反作用衝擊下,已經很脆弱,體內的先天真氣大損,致使想讓自己融入到大自然中去也很難了。
無塵子的確點塵不驚,但是很猛。那一簇鮮花在他的劍尖前綻放,他有些得意,有些狂妄,有些自滿,皆因他這一劍挑起了一個春天,一個百花齊放的春天,大花、小花、花簇、花環,全都是花,鋪天蓋地的花,絕毒無比的花。每一朵美麗的花都會是一個惡夢,每一朵美麗的花都是一個陷阱,每一朵美麗的花都可以讓人身上多幾個窟隆。他很陶醉,陶醉在自己編織的春天之中。他是個高手,絕對的高手,他早已看出凌海的窘迫,看出凌海的虛弱,所以他得意,他興奮。可是他卻沒想到,會有人不讓他得意,不讓他興奮。
的確有這樣的兩個怪人,兩個最愛吵架的怪人。賈風騷的攻勢很狠也很絕,讓凌海沒想到,讓無塵子沒想到,讓趙乘風沒想到,讓殷無悔沒想到。尹氏五虎更沒有想到,他們只剩下四把劍,四把要將凌海分成五塊的劍,好狠、好絕、好美麗的弧線,很難讓人想像,這是殺人的劍法。不過這劍上的確有殺意,一柄劍上殺意只有一點點,但四柄劍同時攻到,其殺意卻成了一大片,不是很大一片,但足夠將凌海的全身都罩住,剛才那一劍實在太突然、太快,五虎中的老三過江虎沒有反應過來,不止是過江虎,五虎所有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過江虎已經死去,但這並不是表示,尹氏五虎只是徒有虛名,而是凌海剛才那一劍太快,太絕!相信天下人能躲過的絕對不會超過十人,以尹氏五虎的功力還不足躋身當世十大高手之列,甚至連前一百位都有些困難。但茫茫江湖之中,能排名在第一百零一位的高手,也定是稱雄一方的豪傑。何況他們有五人,五人組成的劍陣奇幻莫測,擠入前六十位應該沒有問題,但現在五去其一也應該還在前八十位。所以其氣勢,其劍招的確是讓人心驚,他們的劍絕不慢,如一道閃電疾掠而過,瞬息便已抵向凌海的胸口。但也有一件他們絕沒想到的事情,絕沒有放在心上的事情,這不是一件小事情,而是幾乎可以要他們性命的大事情,那便是賈風騷的小鑿,在空中交擊的小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