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鯢村下
回到帳篷,我怎麼都睡不着了。心裏想着,老嚴能答應帶我去找趙一二王八,可是交換的代價是把螟蛉給他。這麼做了,就對金仲失信了。金仲豈不是對我恨之入骨。
我想到這裏,連忙從床鋪上夠着身子,去看金仲在幹什麼。
可是金仲的床上,並沒有人,金仲不知道什麼時候出去了。
金仲去那裏了?
我等了好久,金仲都沒回來,看來他不是上廁所。這麼晚,我們又被控制的這麼嚴,他能去那裏。
我忽然意識到金仲去那裏了。
那個老嚴會對金仲說些什麼呢?
我又睡下,等着金仲回屋的聲響。可是等着等着,我就忍不住困意,漸漸睡着。
早上起來,看見金仲已經穿戴整齊。對我說道:“今天我們所有人都可以到鄉里去看看。老嚴同意了。”
我猜不透金仲到底對我有沒有懷疑。我安慰自己,老嚴應該不會把我和他之間的協議透露給金仲。可是老嚴和金仲之間又達成什麼交易呢?
我忽然發現我和金仲之間在相互防備,都在刻意迴避對方的思維。
一群神棍和尚道士都到了古廟鄉,當然身邊有一隊武警在保護,也許他們的任務不是保護我們,而是監視。古廟鄉和軍隊駐紮的地方只有幾里路了。很快,我們就走到。
鄉里沒有什麼特別的,一切正常。當地人看見我們了,還都很稀奇,說怎麼來了這麼多古里古怪的人,不過他們也不是太好奇。
神農架這麼多年來,都流傳這有野人,不知道來了多少外來的研究人員,他們都見怪不怪。
一些人還向我們兜售娃娃魚,我之前沒見過娃娃魚,不免好奇。就跟着一個當地人到他家裏,金仲也跟這來了。
到了那個當地人的家後院,還沒進去,就聽見“嗚哇——嗚哇”哭聲。我對那個當地人說道:“你家小孩在哭呢,你還不去看看啊?”
當地人哈哈笑起來。我不知所以。
等到了後院,我才醒悟,原來哭聲來自於一個小池子裏面,都是池子裏的動物發出的。那些動物的叫聲和小孩的哭聲一模一樣。
我湊近池子,向下面看過去,池子裏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類似蜥蜴的動物,卻比蜥蜴肥胖的多,醜陋古怪,身上墨黑。原來這就是娃娃魚,幾十條之多。都呆在水底一動不動。偶爾一兩隻探了探頭,發出嬰兒般的哭聲。
“你買一條啊,吃了大補啊,好東西啊。”那當地人殷勤的向我們推薦。
最後我和金仲還是沒買。
臨出門,我問那個當地人,“你們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人把鄉政府圍起來了啊。”
“誰說的?”那當地人不客氣的說道:“我們這裏太平的很,幾條娃娃魚跑出來,算什麼大事。”
“可是,為什麼不讓你們出去呢?”我逼問。
“是我們不讓外人進來才對,現在外面鬧人瘟呢?”當地人說道:“要不是軍隊放你們進來,我們可不會讓外人進來的。是他們幫我卡的路障,我們謝他們都來不及。。。。。。。就是不好做生意了。”
看來從當地人口裏什麼都問不出來的。
一群人在鄉里轉悠了半天,老嚴出現了,招呼大家都回去,休息好了,就可以回家了。這群神棍都不樂意,可是又不好明說。估計他們的把柄都被老嚴給捏着,不敢有所妄動。
老嚴示意我和金仲留下。等眾人都走了,老嚴坐上了一個吉普車,我和金仲也坐上去。
吉普車向大山深處開去。
“我們要去的地方,那個村子以後會在地圖上消失。”老嚴沉聲說道:“現在,我們暫時稱它為大鯢村。”
這是在神農架的林區深處了,蔓延不絕的大山和森林一直到天際都看不到邊緣。山路也很不好走。顛簸的很,幸好是輛吉普,若是普通的車輛,底盤早給磕壞了。
終於看到了一個藏在深山裏的村落,非常的偏僻。也沒多少人家。這個村落在一個環形的山凹裏面,三面都是高山,只有一個出口通往村外,稀稀落落的房屋散落在山坡上和溪水邊。房子都是老式的土牆屋。
我看見距離村落不遠的地方,竟然駐紮着比古廟鄉多幾倍的軍隊,由於村子只有一條路出來,這些軍隊就死死地堵着這個狹窄的村口。
吉普車停下來,一個武警攔住我們,老嚴從胸前掏了個證件給他看了。那武警立馬給老嚴敬禮。
不多時,來了一個軍官,滿臉的嚴肅。老嚴連忙示意,和他走到一邊說話。
我隱約聽到軍官在詢問:“為什麼行動推辭一天。。。。。。”
我向最靠近村口的一戶人家看去。看見那個土牆屋的門口,靠着站了幾個人,一個婦女和兩個孩子,他們滿臉的木然,看着軍隊的方向。
我忽然察覺到了巨大的悲哀和恐懼,來自於這個幾個村民。雖然隔得這麼遠,我仍能清晰的察覺到來自於村內一股情緒,那個情緒瀰漫在村裡,絕望的情緒。
我突然回身向老嚴跑過去,在離老嚴幾步遠的地方,被武警一槍托敲在背上,我趴到在地上,滿臉淚水,對着老嚴說道:“你們瘋了。。。。。你們都是瘋子。。。。。。”
老嚴和軍官面色嚴峻的把我看着。
“你們怎麼能夠。。。。。。”我說不下去了。
“你承擔的起這麼大的後果嗎?”老嚴說道:“我在廣東的行動失敗了,知不知道給國家和人民造成多大損失和多麼嚴重的後果。這裏的情況比廣東還要嚴峻。。。。。。。我不能再心軟。。。。。。”
我站起來,心裏想着,原來在路上,那些行人說的,廣東在鬧人瘟,不是空穴來風。
“這裏的陰瘟若是散開,後果不堪設想。這裏的,比廣東還要兇惡。”老嚴說道:“我已經準備回去接受處分了,我是戴罪之身,不能再有閃失。”
“一定有辦法的!”我急切的說道:“趙先生和我朋友肯定也在裏面,他們一定有辦法,他們肯定在努力!”
“我只能這麼說,”老嚴說道:“今晚我們再進去一次,最後一次機會,可是希望不大,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我不能再讓國家承受另一個災難。希望你的朋友和趙一二有辦法。。。。。。。我也希望這樣。。。。。。。”
“能行的能行的”我說道:“我答應你,我一定把螟蛉交給你!”
老嚴沉着臉,慢慢說道:“好,我們天黑就進去。”
“我們現在就去。”我說道:“為什麼要等到晚上?”
“白天不能進去,若是有人白天進去,就不能再出來。”
“是誰?”我罵道:“是那個王八蛋定下的規矩?”
老嚴說道:“是我下的命令。”
“為什麼?”
“你到了晚上就知道了。”老嚴說道:“現在離天黑還有四個小時,我勸你們睡個覺,我們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明天早上九點,準時行動。”
老嚴對我說完,和那個軍官走到一邊去。估計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安排。可以看到軍官在勸說老嚴,老嚴在耐心的說什麼理由。
我走到金仲身邊,金仲現在坐在一個軍車的保險杠上,眼睛看着這個村落。面色冷冷的,不知道他在盤算什麼。
“知不知道?”金仲知道我到他身邊了,也不扭頭,自顧自的問我:“老嚴為什麼要明天早上九點行動?”
“辰時交巳時。。。。。。有什麼問題?”
“地支中,能相互轉化而不滯澀的,就只有辰巳和子亥,老嚴必須在巳時之前行動。”
“難道有什麼東西在那個時候變化?”我嘴上問道,心裏卻無端的想到,王八屬龍,我屬蛇,我們之間有什麼事情是可以相互轉化的嗎。
金仲不再說了,估計這種事情,在道家看來,很稀疏平常的道理,他懶得跟我細細解釋。
我繼續想着為什麼辰巳會相互轉化的玄妙,其實地支是最基礎的東西,可是大家都去關注跟高深的學問,卻忽略了這些基礎的東西。我忽然覺得,我和王八在學校里,學道的熱情,實在是太幼稚。
我也學着金仲,向村子裏看去。村子裏現在因為太陽西斜,陽光都被山體遮住,看着陰暗暗的。我看見裏面有不少村民,在裏面慢慢移動,不時的向村外看過來。隔了這麼遠,我能感受到他們的悲哀。
“別看了,”金仲說道:“你看得到什麼嗎?”
“他們沒有魂。”我沉聲說道。
“是的,這就是為什麼老嚴要帶我和你進來原因。”
“只有詭道的人才能看出來?可是我不是。。。。。。”我說不下去,雖然我沒進詭道,可是和詭道的淵源太深了。這一點,我想極力迴避,也是不可能的。
金仲沒有再說話。
我和金仲的確都沒有什麼好說的。現在我和他各自心懷打算,戒備很深。
天要黑了。只有傍晚的一絲蒙蒙的光亮。
我們吃了點東西。老嚴勸我們多喝點水。說我們身上盡量不要帶東西。可他自己背了個包在身上。
老嚴給我和金仲各自發了一把匕首,匕首上有奇怪的花紋。老嚴自己倒是拿了一把手槍,擺弄兩下。對我們說道,走吧。
走到村口的路障,幾個武警散開,我們從路障的縫隙里走過去。我回頭看了看,那個軍官在向老嚴敬禮。
進了村,村裏的道路並不平坦,三個人吃力的走着。
我看着路邊的房屋,那些村民都不在門口張望了。路上也沒有村人。可是每個屋裏,都沒有燈光。
村子裏沒人。我意識到這點,那他們去那裏了?
我們走過一個土包,看見裏面還有個狹長的河溝,河溝旁有條小路,路上有很多東西在蠕動的,向河溝深處移動。
突然面前幾個麂子從我們面前跳過去,閃入草叢。
麂子是很怕人的動物,平時都藏在大山深處,怎麼會到人居住的村落里來。我留意到,我們越往裏面走,路上的動物越來越多,有都是很難得遇到的野生動物。幾個野豬正在田地里,若無其事的拱苞谷杆子,看見我們三個人了,並不躲避,也沒有攻擊我們的意圖。看着被糟蹋的嚴重的農作物,這些野豬已經在這裏很久了。
我隱隱的想到,之所以會這樣,有這麼多本該在森林裏帶着的動物,都大搖大擺的在人居住的地方撒野。人都到那裏去了。
我們也走到了河溝上,老嚴帶着我和金仲,順着河溝向上遊走去。
我忽然發現,身邊的動物更奇怪了,不僅不避開我們,竟然和我們一路,一個方向在走。而且,這些動物,更加怪異,不是我能辨認的物種,有很多都是體型奇怪的不知名生物。我分明看到一隻飛鳥,有四個翅膀。還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地上滾動,我搶到跟前,用腳踢了一下,那黑乎乎的東西散開,我心裏一陣噁心,原來是無數個毛毛蟲聚在一齊。
“你最好別招惹他們。”老嚴提醒我。
可是我看到身邊的一個兔子在發瘋的追着毛毛蟲吃,還是覺得有趣。
我沒見過這麼古怪的事情。好奇心暫時壓住了驚懼。
又走了幾分鐘,河溝旁的道路竟然開闊起來,我看見前方不遠的地方,地上密密麻麻蠕動的物事,都是一種動物,有條不紊的在慢慢的爬行。等我看明白了,心裏猛地揪了一下。
這些成群結隊的動物,都是娃娃魚,而且娃娃魚的體型都不小,大的有一米長,小的也有一尺來長。娃娃魚的數量遠遠超過了那些其他的動物。
老嚴把這裏暫時稱呼為大鯢村,原來是這個道理。
天黑定了,老嚴用探燈照着前方的路。我們走的很快,已經快接近大群娃娃魚隊伍的尾端,已經有掉隊的娃娃魚在我們身邊,爬得很慢。
一時間,我的耳朵里,全是嬰兒的哭泣聲。我知道是娃娃魚的叫喊。可是我又好像聽到,這些類似小孩的哭泣聲中,有小孩喊“媽媽媽媽”的聲音。我立馬站住,想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老嚴回過頭,用探燈在我身邊搖晃兩下,示意我別磨蹭。
我不再聽了,繼續跟着老嚴走着,可是看見身邊的樹枝上,掛了很漂亮的藤蔓,那個藤蔓亮晶晶的,我看着有趣,忍不住夠着身子去碰一下。忘了老嚴的提醒,別招惹這些東西。其實我仔細想想,就該知道,這中環境下,又是這麼古怪的東西,真不該妄動。
可是這東西實在是太漂亮,亮閃閃的,一點都不讓人覺得怪異,我只是好奇的觸動一下而已。這下我給自己惹了大麻煩。
那個亮晶晶的藤蔓,一下子從樹枝上掉了下來,纏在我的身上,我的手指傳來一陣劇痛。我啊的喊起來。
老嚴和金仲連忙轉身,跑到我身邊,金仲不知所措。老嚴連忙用手把藤蔓的後端抓起,使勁的拉扯,可是那個藤蔓的另一頭正纏在我的手臂上,纏得很緊,老嚴連續拉扯,卻拉不下來。
金仲也幫着老嚴,一起拉扯。
我的手指突然不疼了,連忙扭動身子,想擺脫藤蔓的糾纏。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亮晶晶的藤蔓突然斷了。不是斷成兩截,而是斷成幾十截,每截都有一寸長。斷成一寸長的藤蔓全部都掉在地上。
我看得驚訝萬分,那些一寸長的亮晶晶的藤蔓,全部在地上跳動,本來分散開來的,慢慢的又連接到一起。不到十幾秒,又連成了一個整體,而那個整體一端,豎立起來,向我的手指方向竄過來,我用手去阻擋,就看見我的手指上還有一截,我連忙把手指湊到眼前一看,差點沒昏過去。
一個亮晶晶,完全透明的蛇頭,正把我的手指給緊緊含着。我又叫起來,老嚴連忙把探燈照到我的手指上。
我透過蛇頭透明的肌體,蛇骨頭都能看得見,甚至連毒牙插入我手指都能看的清楚。而且看到蛇頭兩側的腺體在收縮,那是在釋放毒液嗎?
我顧不了許多,用另一隻手,狠狠地把蛇頭拔下來,遠遠的扔到身邊的草叢裏。我的手指鮮血淋漓,可是,我一點都不疼。
那截分散又重新連接起來的蛇身,連忙滑行道草叢裏去了。
“這是什麼蛇?”我向老嚴問道,要哭起來了,這種蛇如此古怪,那它的毒性豈不是。。。。。。
老嚴一臉的怒色,把我的手指緊緊捏住,提到他眼前看了會。連忙從我身上,抽出那把匕首,狠狠的在指尖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立馬噴出來。
“啊呀”我又能感覺到尖銳的疼痛了。
“還好,你還能知道疼。”老嚴似乎鬆了口氣。
老嚴把探燈交給金仲,然後把身後的背包,放到地上,從裏面掏了個注射器,又拿了個小玻璃瓶子,老嚴把注射器的針頭用力插入玻璃瓶子的軟塞,用注射器把裏面幾十毫升的藥液都吸進來。
然後狠狠的把注射器從我指尖往裏面扎進去。扎的很深,十指連心,我應該很疼才對啊,可是我沒覺得很難受。可是當老嚴開始把藥液慢慢往裏面注入的時候,我感受到了劇烈的疼痛。
我狂叫起來。現在我的手,跟電擊一樣疼痛,不對,應該是更甚!
“別喊!”老嚴說道:“你知道這個血清有多貴嗎?”
我咬緊牙關,等着老嚴注射完畢。疼的渾身發抖。
老嚴扔了注射器,對我說道:“這東西本不是用用在這裏的,可是,就被你糟蹋了。到現在我們只研製出來兩瓶,我只帶了一瓶進來。”
看來這血清真的不是一般的貴重。
“只要事情能解決,明天出去了,你要注射另外一瓶。”老嚴補充道:“如果我們能解決的話。”
我的手指還在劇烈的疼痛,勉強問道:“能堅持到明天嗎?”
“能。”老嚴說道:“可是你的手指,也許到時候要。。。。。。。”
我急了,我可不想當個殘疾。
“只是有可能,看你造化了。。。。。。。你怎麼這麼沒骨氣?”老嚴看見我急了,接著說道:“這麼點小傷就怕的要死,到這裏來幹什麼。。。。。。。別想了,我們現在都回不去,我們一走出去,就會挨槍子。”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老嚴的意思。
老嚴把背包背起,向前繼續走去,突然大聲對我喊了一聲:“別再亂動這些東西!”
我沒說話。
“一切聽我指揮。”老嚴又說道。
我和金仲都不說話。默默地跟着老嚴向前走着。
我受傷的手臂,疼痛感慢慢減弱,但是卻越來越沉重,肘臂脹的酸痛。我看了看手指,天上的星光不甚明亮,我只能勉強看到傷口糊糊的一片,並沒有血液流出來。看來那個血清的藥力很猛,血液凝固的很快,凝血劑也組織了蛇毒的蔓延。這血清,到底老嚴準備拿來幹嘛的。
老嚴在前面的步子走得慢多了。看來他不想走到這些成群結隊的娃娃魚的前面。
終於走到了河溝的盡頭,一片非常開闊的場地。寬廣的河灘那邊,是一面絕壁。河溝就是從絕壁下的一個石洞裏流出來的。
場地上聚着幾百上千條娃娃魚,看得我心驚肉跳。
那些娃娃魚都在排隊,隊伍前方的娃娃魚都鑽到水裏,在水中爬進石洞。
寬闊的河灘上,有更加莫名其妙的東西。
幾百個木椅,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河灘上。木椅都沒有坐人,都是空的。
老嚴帶着我們走到這些椅子中間。仔細的打量着四周。
我累了,想坐在身邊的一個椅子上。
“別坐!”老嚴厲聲說道。
我嚇得愣在原地。
三個人就站在這裏不動,老嚴的意思,好像是要等着所有的娃娃魚都進洞。
“三天前,我來的時候,沒有這些個木椅。”老嚴說道。
金仲想了想,說道:“椅子是從那裏面出來的。”
“恩”老嚴點頭,“應該是這樣。”
“那裏面?”我急忙問道。
金仲向石洞揚了揚下巴。
“趙先生和王八在裏面?”我多此一舉的問道。
金仲白了我一眼。
娃娃魚進去的速度很慢。老嚴不停的看錶。
我們等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等到娃娃魚差不多都進去了。
老嚴說:“我們走吧。”
三個人走到石洞口,相繼跳入河溝,河溝的水不深,剛漫過小腿。我在水裏走了兩步,腳下一軟,踩在了一條娃娃魚上。娃娃魚回頭就把我鞋幫子咬住。我踢了幾下才踢脫。
洞不深,我們在河溝里走了幾分鐘,就走到頭。這裏是個很大的石廳。河溝從一旁轉到地下,成為地下河。
我看見無數的娃娃魚都在趴在石廳里。
石廳的盡頭我們都看見了。一條巨大的娃娃魚在那裏蹲着。
我立即就能分辨,這個娃娃魚非比尋常。因為我能很容易探知到它的想法,它看見我們了,它的內心有一種憤怒。
我竟然能夠探知到動物的心思。只有兩個可能,要麼我的能力增強,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還有一個可能——那個巨大娃娃魚有類似於人類的思維。
那個娃娃魚有十幾米長。
老嚴和金仲也把那個娃娃魚看着。
三人一獸,情緒上相互對峙。
我沒看到王八和趙一二。
老嚴的探燈,在石廳里晃了一周轉,我還是沒有看到趙一二和王八。
我向金仲問道:“趙先生和王八呢?”
“誰告訴過你,師叔和王抱陽在這裏的?”
“你不是說帶我來找他們嗎?”我着急的說道:“老嚴也答應我來找他們。。。。。。”
我連忙住嘴。
金仲眯着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提防我,他也許知道我已經和老嚴達成協議,把他賣了。可是老嚴和他又說了什麼呢。
老嚴把背包又給拿下來,從包里拿出個東西,按動上面的一個按鈕。石廳里頓時光亮起來。原來是個類似應急燈的東西,但是我知道,這東西,比一般的電筒要明亮的多,而且看樣子,持續的時間也不會短。老嚴把那個燈具貼在附近的石壁上。
洞內的娃娃魚都不為光線所動,也許是娃娃魚的感光功能很差。
只有一個例外,那個最大的娃娃魚。它現在就把我們給看着。
老嚴向那條大娃娃魚走過去,我和金仲也跟着,從地上成堆的娃娃魚踩過去,娃娃魚都不避讓。
老嚴站到大娃娃魚的前面。
那個畜生竟然往後退去,有點驚慌。
看來它吃過老嚴的苦頭。
老嚴自言自語的說道:“難怪我上次,那麼容易讓我離開。。。。。。。原來有人進去了。。。。。。”
“進那裏?”我向老嚴問道。
老嚴對金仲說道:“他們看樣子還沒弄好,還出不來。”
“是趙先生和我朋友嗎?”
金仲把我肩膀拍了一下,手指指着娃娃魚的身後。
我看清楚了,娃娃魚正在守着一個東西,在洞內有點亮晃晃的:是一面銅鏡。銅鏡年代久遠,上面的綠銹斑駁。銅鏡上的反光,流轉晃動。妖異的光線好像在拉扯着我的靈魂,要把我吸入進去。
我知道趙一二和王八在那裏了。我也知道這個大娃娃魚從那裏來了。
老嚴向銅鏡走去,娃娃魚不後退了。
石廳里嘈雜的嬰兒哭聲突然停止,一片寂靜。感覺到不對勁,回頭看去,一條娃娃魚都沒有了,石廳密密麻麻的站着人群,衣衫破爛,都是村民,而且不僅是大鯢村的村民,肯定還有鄰近的村民。
他們都被老嚴困在大鯢村了。
我知道了,這些村民白日裏還是人形,每晚亥時到翌日巳時他們就變成大鯢。老嚴下令白天不讓任何出村,就是這個理由。他怕這些被陰瘟感染的村民逃出來。而晚上就可以分辨出人和大鯢的分別。
“他們過來了。”金仲說道。
我看見這些失了魂魄的村民的確在慢慢向我們走過來。目光怨毒。
“小徐!”老嚴向我喊道。
“不行,我做不來。。。。。。”我驚慌失措,“這麼多。”
“不是,”老嚴說道:“這些我來,你要對付它。”老嚴對着那條最大的娃娃魚。
老嚴自己從包里拿出一卷長綢,展了開來。是一個招魂幡。眾多的村民又化作大鯢,紛紛躲避。
老嚴在唱詞。大鯢都動不了。雖然是動物的體型,卻又都人立起來。
我知道老嚴要我幹什麼,我若是不控制住眼前的怪物,就不可能找到王八和趙一二。至於如何控制,我只有一個辦法。
我走到最大的大鯢身前,這個怪物非常憤怒,竄到我的面前,抬起前爪,就要向我壓下來。我無法躲開。老嚴哼了一聲,兩個白影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死死的抬住這個大鯢的爪子。
老嚴會御鬼。可是不是他臨時招來鬼魂,而是他養的鬼魂。
我沒有選擇了,閉上眼睛。
控制這個怪物的思維好累,我從沒這麼做過,沒想到第一次做,就這個對象。
它的思維很笨重,被我輕巧的捕捉,可是卻很難控制,力量太大了。我勉力壓制着。
“開,打開!”我咬緊牙關,狠狠想着。
沒用,它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不僅如此,它的思維還在反撲,想把我意識從它體內逼出去。我扛不住了。
“打不開陰門。”老嚴喊道:“你朋友就出不來。”
好累,這不是平常能體會到的累,不是生理上的疲憊,也說不上是腦力上的疲憊。而是來自於身體每個細胞的疲乏。
它也累了,我敏銳的察覺到這點。
我再一次全神貫注的用力。這個巨大的大鯢叫喊起來,發出的聲音,在石廳里環繞不絕,我聽着卻是我自己的叫喊:“啊——開了”
金仲一直在等這個時刻,衝到銅鏡前,把手上早已準備好的匕首,向銅鏡刺去。
大鯢突然猛地掙脫我的控制,一隻後腿把兩個苦苦抬着前爪的小鬼扒開。尾巴掃向金仲,金仲被尾巴掃到一邊,面如金紙,嘴裏噴出血來。
我就地滾了一下,躲開大鯢的前爪。
我做到了。
金仲的匕首插入銅鏡半截,可是銅鏡的鏡面是柔軟的,只是深深的把匕首陷住。鏡面如同水面一樣,光線開始有規律的轉動,顯出一個渦流。
王八和趙一二出來了。
不是從銅鏡里出來的,而是無端的從空氣中突然顯現。
我心裏安心了,心想,王八這次總算欠我一個大人情。這次可是我救了他。
王八向我走了過來,我等着他向我道謝。
“你他媽的在幹什麼!”王八對我狂喊。
我把王八看着,不明所以。向他眨巴着眼睛。
王八不顧我一臉的委屈。繼續對我大罵:“你乾的好事!”
“怎麼啦?”我說出來。
“就是你。。。。。。”王八說話都不利索了,“師父。。。。。。”
我連忙向趙一二看去,看見趙一二正坐在地上,身上的有無數的黑色惡靈在撕咬。我急了,再看去,兩個青面獠牙的惡鬼,正在摳着趙一二的身體。趙一二無法抵抗。
王八掏出身上的螟蛉,螟蛉化作火焰,把噬魂的夜叉斬斷。可是已經遲了。趙一二已經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向金仲看去,金仲一臉的平靜。是的,他媽的就是想這樣,他恨趙一二,他知道這個時候,把趙一二個王八拉出來,會發生什麼,可是他不說。老嚴也知道,老嚴也不說!
我一直以為是我在糊弄金仲,原來被耍的是我。
我向老嚴看去。
老嚴對我說道:“我沒騙你,我可是幫你把你朋友弄出來了。。。。。你答應我的事情,你還沒有做到。”
我把王八手上的炎劍看着,現在火焰漸熄,又是紅色的知了殼子了。
王八下意識的把手攥緊。對着我說道:“你們是為了這個來的?”
“不是小徐答應,”老嚴冷冷的說道:“你們就算是在裏面做到了也沒用。明天就要行動了。。。。。。這裏什麼都不會剩下。你和你師父,就永遠呆在裏面吧。哼哼。”
“你怎麼能這麼做?”王八對我喊道。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趙一二,知道自己肯定是做錯了什麼,可是到底哪裏做錯了,一時又想不出究竟。
沙沙。。。沙沙。。。
石廳發出了這種聲音。
再仔細的聽,這沙沙的聲音,是很多細微的哭號發出的。鏡面驀地變黑,噴出一股黑氣。那些本被老嚴控制的娃娃魚又能動了。而且,那些娃娃魚在迅速的變大,身體在瘋長。所有的娃娃魚都在變化。
老嚴吃不住了。向金仲看去,眼光里是求援的神色。
金仲把頭望向一邊,“你要我做的事情,我也做了。你答應我的事情,可沒兌現。”
“大不了同歸於盡!”老嚴喊道。
“你捨得嗎?”金仲說道:“你可是想修仙的。。。。。。哈哈。。。。。哈哈。。。。。可你忘了,我們詭道可不信這一套。”
“現在怎麼辦?”我向金仲看去,我懶得跟他講話了,直接用思維問他。
金仲的意思很明顯,大家走唄,趁着娃娃魚還沒有全部成為陰瘟。
“他們是人!”我喊道:“不是魚!”
“你答應我的事情做到了,事情就解決了。”金仲告訴我。
我明白了。
我向王八說道:“把螟蛉給我。”
“你說什麼?”王八說道:“你在跟我說話?”
“把螟蛉給我!”我竭斯底里的喊道。
“你瘋了。”王八說道:“師父和我在裏面十幾天了,都沒做到。你做的到嗎?”
“給我!”我喊道:“趙一二是個騙子,他是拿你墊背的!你的魂魄交給裏面啦。。。。。。。”
“是啊。我知道”王八平靜的說道:“師父交給我螟蛉那天就告訴我了。”
我第一次去探知王八的記憶。
王八在西坪溝壑的鏈子上,戰戰兢兢,不停思考鐵鏈方位的變化,不停的在鏈子間移動方位。他克服了自身最大的恐懼。
山頂的一個小屋子,供着一個神龕,把螟蛉拿到了手上。王八的身上的魂魄被四周的厲鬼奪了過去,趙一二的魂魄從神龕里滲出來。
我回頭向金仲看去。
金仲眼睛不敢直視我,“你若是心腸好,要救趙一二和這些人,就把螟蛉拿着,再去試一試。”
王八氣急敗壞,抽出身上的一柄短劍,向金仲砍去,“媽的,就知道是你!”
金仲連忙躲避。嘴上念起咒語,一個霧氣向王八罩去。王八短劍一揮,霧氣破了。
金仲大赫,呆立着不動。
王八紅了眼睛,用劍指到金仲的眉心,“老子今天要。。。。。。”
忽然一個娃娃魚撲了過來,把王八的短劍撲掉在地。回口把王八的手臂咬住。
這個娃娃魚已經有兩三米長了,我看見王八的手臂連忙掙脫,卻被咬了一片皮肉下來。
金仲也好不了那裏去,另一隻娃娃魚也把他給撲到在地上。
老嚴一臉的得意。
“你把詭道滅了,你也拿不到螟蛉!”我對老嚴喊道:“我反悔了。若是這裏有人出不起,你也出不去,我說話算數。”
我看着老嚴。老嚴臉色驚愕。
老嚴的思維在極力迴避我的控制,可是我現在心情激動噴張,把老嚴的意志死死的掐着。
老嚴在我的控制下,把背包里的一個木鼎掏出,木鼎里的白影紛紛散開。飄向和金仲王八糾纏的娃娃魚,把娃娃魚抬起。
老嚴內心裏在喊:“答應你了。”
我鬆開老嚴的意識。
老嚴送了一大口氣,又展開了一面招魂幡,並把木鼎里的香料點燃。
“我只能支持到卯時,它們長到三丈長的時候,我們必須得走,我答應你,這裏的人都能出去,可是。。。。。其他的,我顧不了。辰時,行動絕不會再推遲。”
“你拼着性命也想要這個螟蛉。”我喊道:“你到底是什麼來路?!”
“你還不明白嗎?”金仲說道:“他偷偷摸摸找你的時候,故意不提西漢三茅。”
“茅山一派,素來和詭道不和。”我想起了老嚴自己說的話。
“你是茅山?”我對老嚴說道。老嚴不說話,默認了。
我真傻,老嚴自己都說了,道家做鬼鎮邪的,只有茅山和詭道。可是茅山是天道,詭道是坤道。他對螟蛉這麼感興趣。甚至推遲行動計劃,擔著性命危險,要進來,而且目的也給我表露的很清晰,就是想要螟蛉。我還傻乎乎的相信他。
我向金仲看過去,“我們不是相互說好了,不探知對方的心思嗎?”
金仲歪了歪脖子,“是啊,可是你晚上要做夢,要說夢話,可不是我主動的。”
金仲現在正看着地上的趙一二,金仲的臉上仍舊是冷冷的,不知道是什麼想法,他是不是很開心呢。
趙一二萎靡癱軟,勉強能支起身體坐着。看着他因為我的冒失,變成這個模樣,我後悔不迭,我應該相信自己的感覺,趙一二的並沒有忽悠王八,他和王八做的一切,都是王八自己同意的。
為什麼我就信了金仲的蠱惑呢,我仔細回憶,金仲對我說的話,不禁苦笑,其實金仲沒有一句話提到,王八不知情,都是我自作多情的想法。
王八這麼憤怒,應該是他們已經在裏面要成功了,可惜功敗垂成,並導致趙一二的魂魄被拉回去。而害的他們如此境地的,我是其中之一。
“詭道行的是坤道。”我又一次想到了老嚴的話。我腦袋裏漸漸清晰了,怪不得趙一二和王八要押上自己的魂魄,他們沒有我和金仲具備的能力,要通陰,就必須要把魂魄留在那邊。
我看着趙一二的模樣,內心愧疚。
哭號的聲音又發出來了,我分不清是娃娃魚的叫喊,還是人類經受痛苦的呻吟。現在那些密密麻麻被老嚴暫時鎮住的娃娃魚,在我眼裏,又幻化成人型。明天一早,他們就會被射殺,那些士兵會憐憫他們嗎。肯定不會,也許他們認為自己殺戮的只是動物。
可是金仲暗示過我,明天早上辰時他們不是娃娃魚的模樣啊。
我向老嚴看去,老嚴說道:“明天必須在他們變回去之前行動。我不能再推延。”
我看着那些被陰瘟控制的村民,他們如是四處走動,瘟疫會傳播開來,不是一般的瘟疫,而是人類醫學無法治癒的疾病,這瘟疫本就不是,屬於人世的東西。我看着那些忽人忽獸的村民,有的在開始噴血,身上的皮膚變得滑膩,並腐爛,有的疼的忍受不住,在地上翻滾。
我想我是沒有選擇了。我問金仲,“你沒騙我吧,這次。”
“我可從沒騙過你。”金仲說道,“現在更沒必要。。。。。。別猶豫了,我們還來得及。”
“你也要進去?”我問道。
“當然”金仲說道:“這裏只有你和我有資格。”
我對王八說道:“給我。”
王八現在面目激憤,“他騙你的,你沒那個本事。我不能給你。”
“給我。”我重複了一遍。
“不給。我不能給。”王八堅決的說道:“你拉不回師父的魂魄了,也救不了這些人了,本來我們已經。。。。。你沒時間補救。”
老嚴冷冷的把我們看着:“這是你們的家事,我本不該管,但是。。。。。。。離天亮沒多少時間了。”
我走到趙一二身邊,對他說道:“你說。。。。。。”
趙一二輕聲說道:“我的無所謂,來日方長,這麼多年,我早已習慣了。。。。。。你的心腸倒好,可是這世上光是心腸好,沒有用的。。。。。。”趙一二說不下去了,坐在地上喘氣。
我對王八說道:“我知道規矩,”我頓了頓,朗聲對王八說道:“我現在跟你爭螟蛉。”
“你憑什麼,”王八說道:“你都不是門派的人,我不能給。”
“我已經會看蠟了。”我對王八說道:“可你還不會聽弦和算沙。你說我有沒有資格?”
“瘋子!”王八說道:“你跟我搶東西?”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定要這麼做。”
“你做不到的!”王八喊道:“我們沒機會了。”
王八看向老嚴。老嚴點頭,“對,明天必須得行動。你的決定是對的。”
看着王八的神情,我知道,他對老嚴的計劃已經認可。
“那趙先生呢,你說怎麼辦?”我說道。
王八向趙一二看去。猶豫不決。
“我不相信你會把螟蛉還給我。”
我聽到王八這麼一說,渾身徹骨冰涼。
金仲重重地哼了一聲。
“按規矩來吧。”我不想和王八啰嗦了。我聽董玲說過他跟金旋子爭螟蛉的事情。
“你什麼時候學會下棋了?”王八說道:“當初教你下了幾天,你就沒興趣了。好!你來定規矩。”
“我來定規矩,下盲棋。沒錯吧。”我說道:“平位三三路。”
“去位三三路。”
“平位三四路。”我得快點說,不能讓王八想出端倪,他太聰明,我沒十足的把握騙到他。
“上位三二路。”
“平位三五路。”我要贏了,壓抑着內心的激動,不表現在臉上。
“上位二九路。”王八臉上忍不住露出微笑。他現在是圍棋最穩妥的佈局。可是,他沒想到,我不是在跟他下圍棋。
“平位三六路。”我呼出一大口氣,“我贏了。”
王八呆住了。把我看着,“你在賴皮,你下的是五子棋。”
“我哪有時間跟你下圍棋呢。”我說道:“五子棋多快,勝負立見。你不是說了嗎,規矩我定。”
王八向金仲和趙一二看去。
金仲攤了攤手。趙一二也忍不住嘴角撇了撇。
我第二次拿到了螟蛉。
在拿到螟蛉后的一瞬間,銅鏡在面前猛的張開,滑動到我的眼前。我能看到裏面,黑暗,一片深邃的黑暗。我感受到裏面的寒冷,遠甚於人世間冰雪的冷意。我本能的抗拒,不願意進去。雖然心裏知道,那個地方,我最終是要去的,不僅是我,這世界上所有的人,到最後都會到這個地方。
可是我還是怕。
沒有實地,都是虛空。黑暗的空間。未知的事物。。。。。。我開始猶豫了,躊躇起來。
金仲拉着我,一隻手伸向銅鏡。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連忙回頭喊道:“王八,用不着這樣!”
可是已經遲了,王八右手握着短劍,左手的食指沒有了,根部鮮血直冒。老嚴連忙從背包里,拿了紗布給王八包紮。
我懊惱非常,把王八看着。王八疼的呲牙咧嘴,對我說道:“你答應我了,就要做到。”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進去了。
人有一種感覺,很難受的感覺,經常遇到。比如小時候我騎自行車從宜昌最陡峭的403大坡往下沖,卻發現沒有閘了,比如做電梯急速的下墜,比如在坐過山車——雖然我沒坐過過山車,我想應該也是這種感覺吧。就好像是下腹的內臟全部提升到胸口,剩下空空的腹腔酸脹痙攣的難受。但這種感覺和我接下來的感受相比,簡直不能一提。
這種感覺猛延伸到我全身。我想換一口氣,可是來不及了。換不成了,這裏沒有空氣,只有虛無,什麼都沒有的虛無。
無邊無際的空虛,這空虛不是時間和空間能夠來界定的。這空虛透露出的寂靜,就是永遠,永遠,永遠。。。。。。。沒有盡頭的永遠,沒有盡頭的開端和結尾。我在這一霎,忽然覺得萬念俱灰,人生一世,做的事情,和這個無垠曠古的寂寞相比,算的了什麼。想到死後,就是這無窮無盡的黑暗,無意識,無感知,無思維。。。。。。最讓人絕望的是,這是不可逆的,並且是讓人徹底心冷的永遠。。。。。。。。
在這個龐大黑暗面前,即便是日月星辰,都是逃不出最終滅亡的命運。我明白了,最可怕的事情,竟然在於此,那就是——永恆。
無論生與死、鬼和人,在永恆面前,微不足道。
怪不得那麼多人要修仙,要長生不老,他們不是在痴心妄想,他們只是比常人更能體會這種恐懼,空虛的恐懼,所以他們想盡一切辦法要逃離這個空虛,哦,他們也做不到,他們只是想盡量推遲面對這個巨大的恐懼的時間而已。
原來這裏面的那些東西,都是暫時不願意去面對最終命運的魂靈。。。。。。。精力強大的,甚至還能長時間的呆在裏面,有的幾年,有的幾百年,有的幾千年。。。。。。。對人世念念不舍的,偶爾還能回去。。。。。。可是即便如此,又能怎樣,就是幾萬年,幾十萬年,這個時間夠長了吧,可是在永恆空虛之下,只是曇花一現而已。
你也逃不脫的。我向黑暗裏說了一句。在這裏說話不用嘴。
我能感受到有巨大的物體在我們身邊逼近。不是那種有具體形體的實物,而是類似於流體,這也不準確,應該是那種無處不在的侵蝕過來的感覺,若是說像風像水,可又太堅固。
金仲在發抖。
我想到了金仲的想法。我明白了,為什麼我和金仲更合適進來。因為我們之間交流,不需要說話。這裏沒法說話。
王八和趙一二進來后,是怎麼交流的?僅憑這一點,就是天大的難題。
我對金仲想過去:“老嚴不會答應你的。他為了控制陰瘟不散出去,都起了殺心。可能讓你得到陰瘟的司掌嗎?”
“只是用司掌煉器而已,螟蛉當初不也是黃裳這麼煉出來的。老嚴答應我了。”
“老嚴絕不會答應你的。你能和黃裳比嗎?他有四個眼珠子,你有幾個?”
“我沒說我來煉。。。。。。”
我不說話了。金仲太一廂情願。他以為我會答應嗎。
又響起嬰兒的叫聲了。
啼哭不止的叫聲。娃娃魚原來是能通陰司的動物。娃娃魚終年生活在黑暗的洞穴里,不見天日,隱藏在水底。這種動物在地球上延續的時間比人類要古來的多。陰瘟用從這裏散出去,絕不是偶然。
我什麼都看不到,但能感覺到那無處不在的事物,已經在我們身邊,八方無處不在,而且很近很近。
我心念動了,手上的螟蛉開始化作火焰。
這就是我進來的資本。
它答應把趙一二的魂魄還給我了。我知道它不是怕我,而是對我很好奇。他很久沒見過向我這樣的生人進來了。上一次,是誰呢。。。。。它好像也想不起來。
把陰瘟收回去。我在想。
金仲不答應。
它忽然很有興趣,我能感受到他覺得有趣:
選一個,趙一二的魂魄;或是收回陰瘟。
我知道它說了就定了,他太寂寞,很久沒有像我這樣的人能逗他開心。因為我現在極端的矛盾,我該怎麼做?
他喜歡看我這樣。
“砍他!”金仲在想。我感覺不到金仲存在了。
我突然明白,就算是我拿着螟蛉,也沒辦法討價還價,我還沒有到這裏斬鬼的能力。我只能按它的意思來。
“趙一二;還是村民?”
我用炎劍劃了一下。雖然我知道沒有用,但我還是忍不住做了。
我等着你選。。。。。。。
它一點都不急。他的時間是按千年來計算的,當然不會着急一時。
可我該怎麼選?
王八捧着左手,嘴裏嗤嗤的喘氣。
老嚴冷冷的說道:“王鯤鵬,二十七歲,宜昌**事務所民事法律師,**政法大學本科畢業,哼哼,趙建國自以為有文化,也找個大學生當徒弟。”
王八看着老嚴,“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是茅山,”趙一二有氣沒力的說道:“可是在為**機構做事。”
“你們認識?”王八問道。
老嚴不理會王八的問話,對趙一二說道:“當年你不聽我勸告,今天落的如此下場。。。。。。”
趙一二也不理會老嚴,他的魂魄散了,又沒有螟蛉,連一般的廢人都不如。
金仲突然摔倒在地上。
“瘋子呢?”王八問道:“怎麼就你出來?”
金仲臉色鐵青,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還在裏面。”
王八說道:“他做的到嗎?”
金仲說道:“做不到,師叔和你都做不到的事情,他更做不到。”
無數的飛蛾從四面八方飛出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的。越來越多。
飛蛾在石廳里到處飛散,沒有任何的方向感,有的相互在空中碰撞,有的撞在石壁上,摔了下來。它們都是盲的。
可是剩下來的飛蛾仍舊密密麻麻。還是在石廳里胡亂的飛舞。
“啊——”
金仲叫了一聲。無數的飛蛾聽見了金仲的叫喊,都撲到金仲的臉上。金仲用手不停的扑打,可頭上的飛蛾越聚越多。
王八的臉上也一陣劇痛,眼前黑暗,飛蛾也紛紛撲過來。
趙一二連手都抬不起來。只能任飛蛾叮咬。
空氣里到處飛散這細微的灰塵,這是飛蛾身上散發的出來的粉末。
老嚴喊道:“等不了啦!”
王八喊道:“瘋子還在裏面。”
“沒時間等啦。”老嚴用指頭點着木鼎,嘴裏念念有詞,白影和飛蛾糾纏起來,勉強隔着眾人。飛蛾又狂風似的撲到石廳地下的娃娃魚身上。娃娃魚在翻滾,嬰兒的啼哭一片。哭得石廳里陰風慘慘。
王八勉力背上趙一二,跟着老嚴向洞外退去。金仲殿後,抬起一隻手,帶起黑風,把飛蛾往石廳深處颳去。地上的娃娃魚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紛紛哭的更加厲害。
王八看見她們都化作人形,他們在哭求,希望能跟着王八出去。王八心裏陡得心酸,深恨自己的能力不夠,突然恨起瘋子來,若不是瘋子,他和師父,應該能夠幫助他們的。不惜把螟蛉交給裏面,可是就被瘋子給壞了事。
趙一二把金仲看着,還有你,為了螟蛉,故意帶着瘋子過來搗亂。
“螟蛉不是你們的!”金仲探知到王八的怨恨,對王八喊道:“你們有什麼資格拿螟蛉交換。別人的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
終於退到了洞外。
成群的娃娃魚跟着他們,一步不離。娃娃魚在哭泣。
飛蛾出不了石洞,到了洞口紛紛又往回飛去。
天上的星光很明亮,大家都能看清楚四周的環境。一干人又走到那些椅子中間。幾百張空蕩蕩椅子,在黑夜裏無比詭異。
“這些椅子,”王八問老嚴:“什麼時候出來的?”
老嚴說道:“最早也是前天。”
娃娃魚都跟着他們出來了,繼續圍繞着眾人,仍舊是依依呀呀的嬰兒哭泣。
“等一會。”王八說道:“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天要亮了,天亮后兩個小時,軍隊就進來,無論人獸,一概。。。。。。。”老嚴說道:“我們要在這之前出去。”
“你還是沒變。”趙一二又勉強的說話了,“當年你也是這麼威脅我們的。。。。。。。”
老嚴把趙一二看着,冷冷說道:“看在同是道門,我放過你好幾次,你可從來沒感激過我。”
“你該把陰瘟的樣本給我了吧。”金仲對老嚴說道:“你答應過我的。”
“沒有司掌,”老嚴不屑的說道:“有那東西有什麼用。”
金仲知道老嚴會回絕他。可仍然恨得牙齒格格響。他臉上被飛蛾咬得血肉模糊,看着猙獰。
老嚴對着王八說道:“你過來。我們到一邊說話。”
“就在這說。”王八警惕的說道。
“好,就在這說。”老嚴說道:“你現在是詭道的執掌是不是?”
“剛才是,”王八落寞的說道:“現在不是了。”
“不,”老嚴勸說王八:“你還是,你朋友出不來,螟蛉沒了,詭道最強的就是你了。。。。。。你在等你朋友出來,是不是。你是在等他,還是在等螟蛉?”
王八說道:這是我們家事。”
“跟你說個道理。”老嚴見時間尚早,故意在賣關子。
“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知道你們詭道,為什麼千百年來,人丁不旺嗎?”老嚴說道。
“我們只有長房和么房,一直是這個規矩。”王八說道。
“長房可以收兩個徒弟,么房卻只能收一個。”老嚴看來對詭道非常清楚:“最可恨的是,不收凡人入道。。。。。。”
王八愣住了,老嚴說道他心坎上。
“你覺得公平嗎?”老嚴聲音冷淡。
“這是我們詭道的規矩,輪不着你來指手畫腳!”金仲怒喝。
老嚴根本不看金仲,繼續對王八說道:“你看,這就是他們的規矩。你無論資質,還是能力,你那點比你的那個朋友和金老二差了,可是你進詭道,費了多少波折。。。。。。還有你師父,自己深受其害,就罷了,還要為難於你。這個道家的大道可不相符。”
王八看向趙一二,趙一二已經萎靡不堪,好像已經睡了過去。是啊,當初瘋子若是入詭道,根本不用像自己這樣經受這麼多考驗,王八以為自己不介意。其實,內心裏,王八還是在乎趙一二的不公平。趙一二當時就盼着瘋子能接承螟蛉。可自己,卻要一步一步慢慢來。
“就為了那個規矩,你和你師父,非要遵守三十六歲的規矩。”老嚴繼續說道:“憑什麼?為什麼不給你們機會。”
“這是規矩。”王八嘆了口氣。
“規矩是可以改的。”老嚴的聲音柔和起來:“你師父不也是想改這個規矩嗎,他想把螟蛉交回去,換你的魂魄。”
“別聽他的,”金仲喊道:“他只會騙你!”
“我騙了你嗎?”老嚴指着金仲:“你可沒把司掌拿出來。你為了螟蛉,不惜騙徐雲風,小徐跟着你來趟這渾水,不就是要把螟蛉搶過來給你嗎?”
王八向金仲問道:“這是真的?”
金仲說不出話來。
“你不用問他。”老嚴說道:“你朋友徐雲風,若是出不來。可和金老二脫不了干係。是他把小徐帶來的。”
金仲指着老嚴罵道:“你。。。。。。”
老嚴繼續對王八說道:“小徐出來了,他也和你當不成朋友了。”
“你到底要說什麼?”王八問道。
“他不會把螟蛉還給你,並且,他不會把你師父的魂魄帶出來”老嚴加了一把火,“你還不明白嗎?他的目的是螟蛉,你知道螟蛉的好處。。。。。。有誰能抵抗螟蛉帶來的好處。。。。。。我也不能。”
王八恨恨的看着金仲。
金仲向王八罵道:“我們詭道,本就不該有你這種人。”
“你看,又來了。”老嚴說道:“我和你一樣,沒有什麼異能,可是我能坐到茅山司職的位置。還能把我的能力用到極致。。。。。。。國家也需要我們這樣的人。。。。。。雖然不能公開身份。但我能做我想做的一切事情。”
王八眼睛眯起來。老嚴說的太對了。有這麼龐大機器的支持,什麼事情不能做到。可不是從前救幾個人那麼小打小鬧,這世上這麼多需要幫助的人。。。。。。
王八身體在放鬆。
身邊無數的娃娃魚在人獸間不停的幻化,他們在提醒王八,他們想活下去。
老嚴注意到這點,“我答應你,若是你朋友能出來,陰瘟可以被收回去。我應承你,這裏的村民,不會有一個傷亡,而且,外面有很多生物科學家,他們已經研究出血清。只要陰瘟收回去,這個疾病,他們能解決。”
“別答應他。”趙一二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虛弱的說道。
“師父。”王八蠕動嘴唇,“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趙一二一口氣沒換上來,說不出話。
“你跟我說這麼多。”王八問道:“你要什麼?”
“螟蛉。”老嚴毫不掩飾:“如果徐雲風能出來。”
“哈!”王八乾笑一聲。
“還有你。”老嚴接下來的話讓王八笑不出來,“你仍舊是詭道的執掌,螟蛉你拿着,我們今後就是同事。我老了,早就該退休了,可我找的兩個人,太讓我失望,讓國家失望。一個太貪財,用他的能力聚斂錢財,現在沉迷於資本運作。一個被權力迷惑,竟然想顛覆。。。。。。貪財的那個就算了,可是這一個,絕對不能容忍!”
王八知道老嚴說的是那兩個人了。
“他們可是我寄予厚望的晚輩,可是他們跳不出名利啊。”老嚴說道:“你不同,我知道你,就算今天沒遇見你,我也會來找你。這世上有你這種能力和意志的人並不多。”
“要是我朋友不能出來呢?”王八問道。
“你仍舊跟我走,古往今來,做大事的,有那個是憑一個法器成功的。人才是最強大的法器。”老嚴說道:“我沒時間等了,我沒時間再找像你這麼合適的人了,我想退休了,我不想死在這個位置上。”
“我們詭道,素來不和你們茅山攪到一起!”金仲喊道。
“你看”老嚴笑着對王八說:“和這種人一起,你覺得有出息嗎?”
趙一二慢慢的說道:“王抱陽,你若是聽了他的胡言亂語,我們師徒的情分,就此了了。”
“你師父當年血氣方剛,可是鬧騰的厲害,但是不能一輩子老是惦記着那件事情啊。”老嚴對王八說道:“我知道要拋切成見,是很難的,可是這一步,總要有人走啊。”
“我要等瘋子出來。”王八說話的聲音,沒有一絲底氣。
趙一二閉上眼睛,長嘆一聲。
我身上冰冷徹骨,湮沒在黑水裏。這黑水都是鬼魂凄慘的怨念。我探出頭來,我能看見了。身邊無數的鬼魂在哭泣。我能看到他們在人世經受的苦難,這是翻天倒海的信息,成千上萬的信息,卻被我一一清晰的感知。我被感染,忍不住也哭泣起來。
我想把螟蛉交給它。它答應了。
可我後悔了,螟蛉里有王八的魂魄。
我想拿回趙一二的魂魄,可是那鋪天蓋地的哭號,扯着我的心。我想到了那些村民。
我決定了。
身邊的黑水退去,那條巨大的娃娃魚回來了。
我心裏焦灼。那種抽干身體的感覺又一次出現。我回到了山洞的石廳,石廳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他們已經退出去了,那些娃娃魚也不在。腳走在地上,軟綿綿的。老嚴的那個應急燈還掛在牆上,我看見地上全是青蟲屍體。我踩到青蟲,漿液四濺。我慢慢的向外走去。走得很慢。
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王八和趙一二。
老嚴對王八說道:“別等了,你朋友出不來了。”
“再等等。”王八說道。
“你這麼相信他。”老嚴說道:“若是他讓你失望呢?”
王八說道:“他不會的。”
老嚴說道:“我們等不了啦。”
“時間還早,還有兩三個小時啊,”王八指着東方,高山的頂端,開始有了點柔弱的光線。
王八突然住口。
椅子。
這些身邊的椅子,幾百張詭異的椅子。
椅子變了。
每一個椅子都化成九瓣蓮花的模樣。蓮花在飛快的移動,紛紛把娃娃魚給包裹住。蓮花也沒放過王八和趙一二,王八被一個蓮花給粘住,看見趙一二也跟他一樣。娃娃魚在掙扎跑動,可是都逃不脫,哭聲在山澗里環繞。
王八和趙一二被蓮花往地底拖去。
老嚴和金仲都安然無恙。
老嚴把王八身上的蓮花斬斷,蓮花的莖稈噴出紫色的血水。
王八大喊道:“還有我師父!”
金仲把他們看着,看樣子是不會伸出援手,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
老嚴說道:“我只能帶你,我可沒有騙你。”
王八想金仲求道:“我們就非要這樣嗎?”
“剛才他說什麼來着,你不是不屑於與我為伍么?”金仲說道:“我倒要看看,誰來幫師叔。。。。。。。”
“我來。”金仲向這個聲音的方向看去,瘋子已經從洞內走了出來。王八忍不住輕呼一聲。
雖然我走的慢,但我還是要面對他們的。剛好就看見蓮花在把失了魂魄的趙一二往地下拉扯。
“你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我對金仲說道。
金仲和老嚴吃驚的把我看着。
我不敢看王八。
我手上的螟蛉化作炎劍。蓮花紛紛凋謝,凋落在地上的,全是枯骨。
我扶起趙一二,輕聲對趙一二說道:“趙先生,對不起,我只能選他們。。。。。。。”
王八正心裏踏實,聽到我這麼一說,馬上問道:“你答應我的,為什麼不做到。”
我沒面目跟王八說話,我能做到,可是我沒選趙一二。
“你把螟蛉還給我!”王八說道:“我自己去。”
“晚了。”我落寞的說道:“來不及了。它不會再給機會了。”
老嚴說道:“我說過,他不會把螟蛉還給你的。”
我怨毒的看着老嚴。
“還給我!”王八向我伸出手來。
“我現在不能給你。”我說道:“我拿這個還有用。”
“有什麼用?”王八怒喊道:“你當初不是不願意拿嗎?你答應把師父的魂魄帶出來的。”
“我。。。。。。”我一時語塞。
“小徐,你把着王抱陽的魂魄,到底想幹什麼?”老嚴一臉正直的說道。
“不是。。。。。。”我嘴裏蠕蠕,“我真的還有用。。。。。。我會還給你的,王八,相信我,只是現在不能。”
“你到底想幹什麼?”王八問道。
“我想,我可以再試一試,但是我現在很多東西都不會,我需要時間去學。。。。。。。”
“你剛才不是說已經晚了嗎?”老嚴說道:“何必找些借口。這東西誰拿到了,都不願意交出來的。”
我大怒,手上螟蛉感應到我的情緒,山間的無數鬼魂都紛紛聚到我身邊,那些化為枯骨的蓮花得到陰煞的滋養,又重新盛開。
“成大事不拘小節。”老嚴冷冷的說道:“恭喜你了,徐雲風。”
金仲勉力抬手想抗拒,蓮花把他的身體纏繞,金仲身上在灼燒,他叫喊起來。
另一些蓮花感受到我的怒氣,向老嚴逼過去。
“你要向我動手嗎?”王八慘然問道。
我深深吐了一口氣。蓮花全部散去。
“老規矩。”王八說道:“下棋。什麼棋都行,五子棋,象棋,國際象棋。。。。。。。”
我愣了,我沒一樣能下贏他。
我把螟蛉老實的交給王八。我自己的手指看着,瑟瑟發抖,我怕疼。
“你被蛇咬的那個手指頭已經保不住了,剩下的血清,我不能給你用。既然你心腸好,就幫人到底。”老嚴指着四周,“他們比你更需要血清。”
我向四周看去。沒有娃娃魚了,只有村民,惶惑不安的村民。
“我答應人的事情,從不食言。”老嚴對王八說道:“希望你也能做到。”
王八一言不發,走過來,要背趙一二。
趙一二擺了擺手,示意王八走開。
我把趙一二攙扶起來,背在身上。
走到村口的路障。
軍隊已經開始集結,士兵看見我們,全部把步槍舉起,對着我們。
老嚴向那個軍官喊道:“事情已經解決。行動取消。”
我看見所有士兵的臉上,都放鬆起來,全部都嘆出一口氣。有的甚至忍不住微笑。
“老嚴,是真的嗎?”軍官還很警惕。
“是的。”老嚴喊道:“多虧了他。”
老嚴手指着王八。
“他就是王抱陽,今後他就是我的副手。”
待命多時的醫療人員,帶着醫療設備飛快而又有條不紊的向村內進發。
老嚴拉住一個白衣的醫生,“等等,你要幫個忙。”
老嚴向我指過來。
那醫生,把我的手指看了,快速說道:“不能等了,就是現在,必須截掉。”
“給他多打點麻藥。”王八說道:“他從小就怕疼。”
金仲走到我身邊,對我說道:“你答應過我,跟我去找我師父的,說話還算數嗎?”
“滾!”我不耐煩的罵了一句。
中午時分,我們又到了老嚴的辦公地,那群神棍都紛紛圍着王八,不停的恭維,王八在人群里,不知所措。
我看着自己右手的剩下的四個指頭,心裏想哭的厲害。
“你乾脆和你朋友一樣,留下來吧。”老嚴在勸我。
我沒理會老嚴,背起趙一二,走出帳篷。
“要不要我派個車。。。。。。”老嚴在身後喊。
我不說話,向松柏鎮的方向走去。太陽正熾。趙一二身上卻冷的跟鐵一樣。
“趙先生,我沒選擇帶回你的魂魄。。。。。。。”我問着背後的趙一二,“你怪我么?”
“我今年就要散功,可不止一個人說過。”趙一二忽然換了話題,“你現在信命嗎?”
我答不出趙一二的問題。
只能背着趙一二,慢慢的在路上走着。
眼前的群山連綿,無止無盡。
(大鯢村完)Lvs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