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童年夢魘(2)
第十四章童年夢魘(2)
把這個清貧的家拋給黃可英,她的男人就那樣義無反顧地走了,從此杳無音信。那時她懷孕已經兩月,八個月後黃可英生下個漂亮的女兒,隨了自己的姓,給孩子起名--黃麗。不到二十的黃可英當了母親,身邊沒一個親人,是怎樣熬過以淚洗面的苦痛日子,只有她自己知道,女兒黃麗受盡欺侮她也只能陪着她暗自啜泣。
一個深秋的傍晚,黃可英正在生火做飯,突然,她聽見遠遠傳來:“媽,媽媽--”的哭喊聲,“嗚嗚,嗚,媽媽……”
黃麗背着書包驚慌失措地哭喊着跑進門:“媽媽,你看,他們又欺負我了!”女兒指着被人從褲腳撕裂直開到褲襠的右腿,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怎麼回事?”母親像老鷹似的衝過去,那樣急切,那樣忘我,心疼得一把抱住女兒,“怎麼了,麗麗誰又欺侮你了?我的孩子--”
不待母親問明原因,一個兇悍的婦人牽著兒子氣勢洶洶地衝進門來,邊走邊嚷:“你看你看!少娘施教的,把我兒子的手指咬成這樣!”
“怎麼說話呢?黃麗很乖巧,一定是你兒子欺負人,她才……”面對不講理的婦人,黃可英很冷靜地想解釋什麼。
卻不料她的話還沒說完,那婦人冷不防彎下腰狠狠一拳將黃麗打翻在地,怒氣沖沖地吼道:“沒有父親的野種!敢欺負我的兒子,少娘……”然後,嘴裏罵罵咧咧地揚長而去。
“哎喲!嗚嗚,嗚……”黃麗疼得在地上直喊,“媽,是他欺負我,先罵人,嗚嗚……”
“孩子,以後千萬別跟人打架,我們--”母親突然想起什麼欲言又止。女兒老被欺侮,她曾經告訴她,“打不過,走不了,就咬……”
此刻突然想起自己不當的教育可能是引起黃麗和人打架的原因,她的內心深感不安,
趕快扶起女兒,擦去她臉上的淚痕,拍乾淨黃麗滿身的塵土,摟着女兒哄着她別哭,自己卻禁不住潸然淚下。
孩子又被欺負是不爭的事實;可,為什麼要去撕扯一個女孩的褲子?她相信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別人欺人太甚,不是那些人喜歡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譏笑她沒有父親;女兒絕不會惹是生非,不是為了逃離別人的戲弄或挑釁,孩子絕不會像瘋了一樣去咬人;這個婦人她是誰?怎麼可以這樣對我的女兒?黃可英那深埋的傷痛又如利刃刺入她的靈魂。
“媽,今天數學考試又得了一百分,老師表揚說我漂亮,學習努力成績好;一下課,狗蛋就故意找茬說‘成績好有什麼?爸都沒有。’”黃麗傷心地對母親述說,“見我不理他,狗蛋就慫恿別人一起大聲喊,“沒爸的野種,沒爸……”黃麗泣不成聲哭成了淚人。
“孩子啊!我的女兒,你太可憐了!”母女二人抱頭痛哭。連老天爺聽見似乎也氣憤得鐵青了臉,突然下起瓢潑大雨,陪着孤兒寡母悲愴哀泣。
黃麗不知道自己遭遺棄的內幕,不知如今所有的厄運都是變心父親的罪過。可母親明白,一切都明白;她卻不能告訴孩子,她愛那個男人才生下黃麗,這個秘密到死她也不會告訴女兒,她不想女兒懷着對血脈相連的父親的怨恨生活、長大。
人生最大的痛苦可能就是知道秘密和醜惡,卻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欲說不能,欲罷卻不能休。黃可英悲痛、絕望,無可奈何,用她孱弱的肩膀挑負着命運的折磨和女兒的人生在貧困線上苦苦地掙扎。為人母後生活愈加艱難,她仍然選擇隱忍與沉默,對拋棄自己的男人的感情卻似山裡竹筍身上那重疊包裹的筍衣,隨着春天的逝去片片剝落,只剩下了竹節的猙獰。
別人都有爸爸,自己沒有,學會說話不久的女兒滿臉狐疑地問她:“媽,我的爸爸呢?為什麼我就沒有爸爸?沒有爸爸我是哪來的?”
“爸爸出了車禍,他死了,是車壓死的,連招呼都沒來得及跟媽媽打……”她給孩子編了個凄慘的故事。
善意的謊言令天真的黃麗深信爸爸是去了天堂。上學后,斷斷續續聽到同學和大人的議論,她才知道父親是不要媽媽丟下她們跟別人走了。她經常偷偷哭泣不讓母親知道,在她幼小的心靈里,她已經懂得了,她不想再傷母親的心。她知道母親是個可憐的女人,成天為她操勞,她已經夠辛苦的了,黃麗不想讓母親為了這件事情再傷心。
多年來,春耕時節派工幫媽媽犁地,插秧;夏天,以身作則幫助澆地,收麥子;秋天,割禾,揚場,賣公糧;冬天,修屋檢漏,送木炭;隊長叔叔像父親一樣關心着母親和黃麗的生活。沒爸的黃麗受盡欺侮忍氣吞聲,一門心思努力讀書,如果不是經濟拮据,不想讓母親再受累;聰慧的黃麗原本也應該是名牌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可造化偏愛捉弄人。
美而貧的女人,要加一倍謹慎;因為她的美色能引誘別人,她的窮困卻能引誘她自己;許多時候,並非她們秉性難移自甘墮落;因為生活給予她們的,也許是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和災難;飢腸轆轆束手無措時,彎腰拾起一元錢或一塊剩麵包的乞丐,理智的人看見大多報以同情和慎思;常人多則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甚至譏諷、訕笑、唾棄以致愚弄,很少有人去將心比心換位思考。
固守“好女不嫁二夫”的,黃可英沒再嫁,她不再相信任何男人;可面對困苦艱難的生活,身陷孤寂無助無奈的深淵,人性的脆弱,貪婪,生理的需要,令她最終選擇了屈從,和生產隊長長久維持着若即若離的曖昧關係。
同情她的可憐,善良的鄉親沒有過多指責和議論;他們知道面子什麼也幫不了她,尊嚴面對飢餓不堪一擊,為“一斗米折腰”不是她的本意;旁人世俗地猜度沒能證實他倆的關係。黃麗怎知母親帶着她生活的艱難,怎知有權勢的隊長給予母親的幫助和溫暖,對於一個飽受煎熬的人是怎樣的暖徹心扉?她更不可能知道母親也有着一個女人正常的生理需求!
小小年紀,她只記住了隊長叔叔幫自家犁地種田,給錢給物;她以為那都是因為母親漂亮,叔叔才對母親那樣好。所以,長大后遇到困難需要幫助時,她都會很好地利用自己的美色;之所以會跟張鑫結婚,也不無張鑫團支書職務對她的誘惑。從隊長叔叔那裏,她早知道漂亮的作用和職權的威力,如今她更是領略了自身的魅力。
黃麗不想再吃苦,再被人瞧不起;不想再過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飽受凌辱和欺負的日子;早就下定決心要出人頭地。那些冠冕堂皇的所謂關心和指責都見它的鬼去吧!母親被無情拋棄無依無靠之時,政策法規沒給負心人任何懲罰,亦沒給受害人任何真正的溫暖和幫助。
人們除了看笑話窮口舌之快褒貶外,帶給她們的是更多的傷害;單位、組織、工會誰都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避之惟恐不及,有誰誠心來趟這渾水?像隊長這樣“不安好心”的善良人,黃麗和母親從心底里感謝他!一輩子!
黃麗的眼前又呈現出濁浪滔天的洪水中,搖搖欲墜,轟然倒塌的老屋,抱着她奔跑逃命的隊長叔叔……
那年夏天,狂風暴雨不斷在山村裡肆虐,老屋被冰雹砸得千瘡百孔,鍋碗瓢盆能用的全部在接漏,雨水在家裏也流成了小溪;雨水愈積愈多,地面全淹了,水位還在不斷往上漲。
五歲的黃麗和母親除了哭還是哭,面對狂怒的大自然她們無能為力。漆黑的夜空電閃雷鳴大雨瓢潑,她們相擁相依,心驚膽顫。
村旁平靜的小河早已波濤洶湧,上游豐收水庫已經決堤,洪峰一到馬上就要淹沒山村;人們自顧不暇,驚慌出逃,母女倆全然不知。
傾盆大雨從漆黑的天空中傾瀉下來,這不是一般的雨,而是亂吼得叫人站不住腳的,傾瀉下來的天穹之淚;是狂暴的充滿了旋卷和黑暗的旋風暴雨,那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傾瀉下來的雨水,沖毀了水庫,淹沒了農田,攔腰折斷了樹木,馬上將逼近村莊。
突然,鼎沸的風雨中響起一個焦急的聲音:“可英,開門,快開門哪!”可英以為隊長是擔心她們害怕,不想三更半夜讓他進門給人口實,便佯裝沒聽見,並且示意女兒別出聲。“嘭嘭,嘭嘭”的響聲更大,聲音更急:“快開門哪!可英,山洪暴發堤壩垮塌啦!”
聽見隊長的疾呼黃可英這才起身,踩着蓋過腳背的雨水,鞋也沒穿急忙跑去開門:“垮,垮壩了?那,怎……怎麼辦呢?”她害怕得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聲音被突然刮進來的風雨吹得像被堵住了喉嚨一樣巍巍顫顫的,雨水趁勢湧進了屋內。
“快!趕快收拾值錢的東西去山上的寺廟避一避!那裏地勢高,安全。”隊長焦急地催促可英。
隊長約三十齣頭,個子又高又魁梧;皮膚黝黑泛着古銅色的光澤,國字形的臉龐端莊大氣,那臉龐上天生一對濃眉大眼,眼裏總是神采奕奕地閃爍着堅定的亮光,滲透着樸實與敦厚;看到他挺得高又直的鼻樑和走路的樣子,聽到他說話的語氣,還有他熱心為村民服務,工作一絲不苟的作風,人們就像看到了他的父親--老生產隊長肖叔一樣,感覺異常溫暖和親切,對他也十分信任。
此刻,隊長腳穿套鞋,身披蓑衣,頭戴斗笠,手上拿着電筒,撲進門就大聲地喊道:“我幫孩子穿衣服,你趕快收拾收拾!趕快!要來不及了。”
“隊長叔叔,我怕!”黃麗撲進他濕漉漉的懷裏,“我怕!”
“別怕,來,叔叔幫你穿衣服,媽媽收拾東西,我們要趕快離開這裏。”他邊安慰孩子,邊手忙腳亂給她穿好衣服,從口袋裏掏出一塊塑料薄膜包住她的頭,在她的脖子處繫緊,然後彎腰替她穿好雨鞋。
一道長長寬寬的閃電劃破了整個夜空,緊接着不久,就是愈來愈近的暴烈的驚雷,它幾乎要把整個宇宙震碎了似的隆隆爆響着震耳欲聾;飈急的斗大雨點如擰在一起的一條條殘酷的鞭子從天空兇猛地抽打下來,毫無憐惜地抽打着驚慌失措的生靈萬物。
“快!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隊長抱起黃麗便跑,可英也跟着他沖了出去。
最黑暗最驚魂的時刻,天空突然閃出神光一樣的閃電,來不及看清什麼,四處便又變得一團漆黑。一聲霹雷驚心動魄地打下來,然後,便如有幾個空木桶從很高很長的樓梯上邊滾邊跳一樣,呼隆,呼隆,咕咚,咕咚地往下滾,一直鑽進地底下去,震得山搖地抖。踩着沒膝的洪水,他們步履艱難地玩着命往高處跑去。
老屋終於禁不住洪水的浸泡,他們跑出不足百米,突然“轟隆”一聲巨響便轟然倒塌,結束了它垂暮凄涼的守護,撇下可英娘倆葬身水域了。
“沒關係,生產隊的辦公室以後就是你們的家。”隊長安慰道。
她們的臉上寫滿了劫後餘生的慶幸和驚恐,自己也分不清哪是淚哪是雨。黃麗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隊長叔叔的救命之恩,不會忘記那兩間生產隊騰出的小屋--雨後的新家。
完全徹底為人民服務的人離我們的實際生活太遙遠遙遠了,如果叔叔不是愛着母親,沒有那層曖昧關係他還會那麼義無反顧在所不惜嗎?
愈來愈開放的中國,窮怕了的人們,才從糧票,布票,單車票等許許多多的小紙片下解放出來,馬上便被黨票,官票,鈔票掌控了頭腦和生活;當大哥大,BB機換成手機,小靈通;座機電話普及后流動電話,電腦的普及徹底改變了人們的生活觀念,取代和減輕了人們的勞動強度時,房子,車子,票子迅速成了檢驗成功與否的標誌,從求溫飽到奔小康,人們的生活產生了質的飛躍;開始講究生活質量、環境質量、保持生態平衡、保護動物、水資源、保護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
社會大變革帶來的巨變,最令人擔憂的“黃”、“賭”、“毒”又開始泛濫,“明娼暗賭”,“行賄受賄”,“吸毒販毒”,“包二奶”,堂而皇之屢禁不止;傳統的婚姻觀、道德觀被徹底顛覆;未婚先睡,未婚先孕不足為奇,“閃居”“閃婚”“閃離”成了新潮崛起;黃麗的表現只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
苦難的生活經歷使她深知,正如所唱,人生“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想出人頭地只能靠自己,只能靠自己的美色,這是她生存的唯一保障,再也沒有什麼別的了。
自己的出色和出格,在黃麗看來就是自立,自救,她無需卑躬屈膝,無需在乎被人恥笑;只要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做什麼努力和犧牲她都義無反顧。接受了方翔抵得她和張鑫全部家當的饋贈,她能不感激涕零?她沒敢把手鐲拿回家,除了去見方翔,平時她也沒敢戴;鎖在辦公桌里,沒人時才偶爾拿出來欣賞一番。
這天,夏蕙去市裡開會,會議因故臨時取消,因為手頭還有些工作必須馬上完成,她便立即返回單位。一直想抓黃麗把柄的她躡手躡腳上樓,想看看黃麗和林曉笱趁她不在會不會利用機會在此幽會;不料,卻看見黃麗手拿璀璨的珠寶正在聚精會神地把玩。
站在窗口把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夏蕙沒露聲色:“一定是不義之財!”她在心裏說,“定是某個鐘情於她的野男人送她的,要不然她怎會把這麼貴重的珠寶放在辦公室而不拿回家?”
她自以為是地猜度,腦海里展開了無窮的想像:黃麗為什麼不敢拿回家?那是因為這個東西不能讓張鑫看見,藏在家裏一不小心張鑫就可能發現,她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就有可能被揭露,放在哪裏也沒有辦公室保險。想到這裏,夏蕙“嘿嘿”冷笑一聲,臉上掠過一絲陰險的得意。
“咳咳,嗯.....”夏蕙故意大聲咳嗽着走進去。
黃麗驚得慌忙將手鐲塞進抽屜里用書和文件壓住,邊神色慌張地打招呼:“怎麼這樣快就回來了,會議結束了?”
“嗨!白跑一趟,會議臨時取消了。”夏蕙裝着什麼也沒看見,若無其事地坐下,還和平常一樣熱情地和黃麗邊工作,邊隨意拉家常。
“我要去方便,你去嗎?”為了緩解剛才緊張的心悸,黃麗站起身順口問道。以為有夏蕙在手鐲很安全,便沒照習慣鎖了抽屜才出門,欲出門卻遲疑了一下,才又回頭問夏蕙,“不一起去?”
“才去不久,你去吧!我才不像你懶驢拉磨屎尿多,沒出息。”
黃麗也沒細想,笑嘻嘻地轉身出去。夏蕙迅速起身,躡手躡腳走到門口,左右顧盼沒發現有人,立即跑回來悄悄打開了黃麗的抽屜......
夏蕙從小喜歡偷摸,扯豬草偷別人種的菜;讀書嫉妒別人文具好,偷拿別人的鋼筆、文具盒、橡皮擦是常事;長大了嫉妒別人漂亮,穿什麼都好看,便想用名牌包裝丑貌,缺錢,當然是偷;只是誰也不曾懷疑到善於偽裝,滿嘴仁義道德的她的頭上。
黃麗雖愛錢,也有她大大咧咧的一面,和夏蕙貌合神離,卻也願意和她搞好團結;做夢也不曾懷疑夏蕙有這見不得人的癖好。
一次去隔壁辦公室回來,黃麗進門見夏蕙低着頭像小偷一樣在翻她的包,黃麗雖然感到很詫異卻沒多想,只是順口問:“你幹嘛?要去衛生間我口袋裏有紙。”她掏出一包衛生巾笑着說,“怎麼,你也來了?”以為夏蕙是突然來了月經,措手不及才翻她的包,可夏蕙那種急切的動作又不像是,黃麗皺了皺眉頭。
正全神貫注準備偷東西的夏蕙被黃麗的聲音驚得突然停住手,馬上擠出一點尷尬的笑容,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用早就想好的話搪塞道:“我就想看看你包里有什麼東西。”
“沒什麼,就一點錢和化妝品。”黃麗用開玩笑的口吻道,“怎麼樣,失望了吧?”嘴上這樣說,她心裏還是感覺很不快:夏蕙怎麼這樣隨便?為什麼敢翻別人的包,而且是趁人不在?她卻絲毫沒往“偷”上想,以為竊兒離自己很遠。
被黃麗逮個正着,夏蕙緊張得心臟跳到了嗓子眼。卻不料眼前這個傻乎乎的笨蛋,以為她純粹是好奇才翻包,半點也沒想起自己包里已經好幾次莫名其妙丟了錢,以為不是張鑫拿了便是自己買菜不小心掉了,根本沒去想是他人所為,更想不到是夏蕙在膽大妄為。
世間醜陋的一切都打着美麗的幌子,或披着道貌岸然的外衣。黃麗怎會想到,眼前這個容貌醜陋的女人,心地比她的容貌更惡劣更醜陋?她毫無察覺。
林曉笱緊鑼密鼓地跑上級工會,跑北京,很快便辦妥了黃麗讀書的事宜,回來便忙着給王煷彙報,兩人商量決定了接手黃麗工作的人選后,王煷拿起話筒:“黃麗,你趕快過來一趟,有事找你商量,馬上。”
黃麗急匆匆地來到書記辦公室:“主席,你也在呀?”黃麗還沒站穩腳跟,看見林曉笱也在,她便故意裝着有點詫異的樣子問道,“王書記,您找我有什麼好事?是組織上又給我安排了新工作嗎?我一定會儘力干好的。”
“聽說你想讀書是吧?”王煷微笑着直入主題,“送你去讀書你說算不算好事?”
“什麼?送我讀書?”昨晚,黃麗早從林曉笱嘴裏知道已經落實好了讀書的事情,王煷這會兒找她,她不想讓他看出和猜忌她和林曉笱之間的微妙關係,便微笑着裝傻。
而後才像剛剛聽到這個好消息一樣恍然大悟似的說,“是啊是啊,我是很想繼續讀書,都工作好幾年了,還能重新走進校園當然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黃麗高興得合不攏嘴,她沒想到王煷和林曉笱一樣這麼支持送她繼續深造,這樣的好事會來得這麼快。
“學經濟還是學公關專業任你挑,”林曉笱插話道,“北京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是真的?不是玩笑?”看見他們肯定的表情,心裏明明早知道了這件天大的好事,而且昨晚因為高興激動得亢奮不已,整晚都不能入睡卻故意反問,臉上卻綻開了粉嫩的桃花一直開懷地笑着。不過直到此刻,黃麗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夢寐以求的願望真的馬上變成了現實。
“我又可以繼續讀書了?真的可以去上大學了嗎?”黃麗喜形於色的神態就像一個玩得又渴又累的孩子跑回家,正失望地望着緊鎖的家門,一回頭便看見母親手裏拿着雪糕和礦泉水出現在眼前一樣欣喜若狂。
“真的,當然是真的,這樣的問題我們怎敢隨便拿你開玩笑?”王煷很肯定地說,“發現人才,培養人才也是我們當領導的工作責任嘛!組織上決定送你去繼續深造,這是一件多麼嚴肅的事情,還能跟你開玩笑嗎?”
“做夢我都想讀書!王書記,”黃麗顧不得眼淚會弄壞臉上的妝容,幸福的淚水奪眶而出,“謝謝!謝謝您們!黃麗絕對不會辜負領導的期望。我真的沒想到,廠里有這麼多人,組織上卻這樣關心我,這足以說明組織和領導對我的信任有多大。”
“還有這個,考慮到接替你工作的同志需要儘快熟悉情況,可能會依賴你的傳幫帶,所以,辦好工作交接后,開學前的這段時間你就暫時到辦公室來幫忙,”王煷遞過人事調令語重心長道,“盡量在明後天來辦公室報到,可不能耽誤了。”
“啊!辦公室?”巨大的幸福和喜悅令黃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詫異得盯着他倆,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繼續道,“真的調到辦公室工作嗎?”
“是啊!怎麼了,你不信?”王煷點點頭說。
意想不到的喜事一個接着一個,黃麗像做夢似的有點暈乎乎又樂陶陶的感覺。她怎麼也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驚愕地看着他倆,繼而放出驚喜的光芒,跟着眼眶就濕潤了,晶瑩的淚珠穿過那長而濃密的睫毛撲簌簌地滾落,她不禁喜極而泣。
此時,假若黃麗面對的只是他們其中任何一人,她都會不顧一切地撲過去,像孩子撲進父親懷抱那樣,去表示自己的感謝,去和他一起分享巨大的幸福。可是她沒有,她只是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幸福地哭着,笑着,樂着。
“怎麼了?像個孩子,別哭呀!這麼高興的事,好了好了,看你哭成那個樣子。”王煷像關心自己的女兒一樣,遞過紙巾,“快擦擦,讓人看見了多不好。”
“對不起!失態了,我是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眼淚情不自禁就流出來了,我沒想到今生還能重新走進校園,還能有機會圓我的大學夢。”接過紙巾黃麗破涕為笑。
不好意思自述道,“因為沒有父親,母親孤苦伶仃地帶着我艱難地生活,她是多麼不容易啊!她每天起早貪黑累死累活,忙完屋裏忙外頭,白天種地、傍晚拾柴,夜晚洗衣漿衫,拼死拼活才能勉強維持生活。卻再也交不起昂貴的學費,讀大學成了我永遠的夢;組織上像父親一樣關心我,給我繼續深造的機會,黃麗真是萬分感謝!我永遠也無法忘得了,一輩子都會感謝您們!”
此刻,黃麗不由得想起了鄉下獨自生活的母親,想起了為了讓她讀書母親所遭受的艱難痛苦;母親她好嗎?她恨不得馬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母親。
“入學時間還早,工作移交后這段時間先到辦公室任秘書,這樣,你也就有了好好準備入學的時間。”王煷繼續溫和地說,“沒有什麼謝不謝的,去了好好學習,將來回來努力工作,不要辜負了組織上的期望就好。”
“出去后不要忘記王書記,忘記組織和領導的關心愛護哦!”林曉笱一語雙關地插話,黃麗心知肚明,王煷卻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而分神了。
眼前漂亮的黃麗勾起了王煷沉睡了多年的記憶,令他突然想起幾十年前那個身材窈窕模樣俊俏的前妻,她就是這個漂亮的模樣,這樣楚楚動人地哭着,也像她一樣笑得非常甜蜜......;望着黃麗飄然離去的背影,王煷的眼裏掠過一絲淡淡的挂念,旋即他便理智地拉回了遊離的思緒。
人不知鬼不覺行竊之後,夏蕙對黃麗愈加的好,黃麗全然不知其中的蹊蹺,那會往夏蕙身上多想?準備移交工作清理辦公桌時她才發現首飾盒是空的,手鐲卻怎麼也找不見了,黃麗頓時急得傻了眼。
辦公室從未發生過偷盜事件,門窗也沒被撬過的痕迹;最要命的是黃麗完全不知道手鐲是何時被盜的。她急得仔細地回想,腦海里不斷在搜尋最後一次欣賞手鐲的記憶,可是,她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她只記得,每次她都是趁夏蕙不在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拿出來看看;每次離開辦公室,即使是去上廁所,她都會很謹慎地鎖好了抽屜再出去。黃麗完全忘記自己曾經有過一次沒鎖抽屜的失誤,給了小偷可乘之機,也就不可能想起手鐲就是那次被盜的。
可是,已經找了好幾遍,手鐲卻像長了翅膀一樣無影無蹤,黃麗百思不得其解。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沒把首飾盒的絲帶系好,使手鐲從裏面滑落了出來,也許是夾在書籍和文件裏面了吧?她又將所有抽屜和書籍全部仔細翻過,卻仍然還是一無所獲。
黃麗焦急的神情被坐在對面的夏蕙看得一清二楚,她知道黃麗在找什麼,又為什麼會這樣焦急不安?臉上卻不露聲色像在專心致志地投入工作,心裏卻在得意地訕笑:“找吧找吧!找不到又不敢說,我看你奈何?”
把方翔送的這麼貴重的禮物弄丟了,黃麗感覺很意外,也很抱歉,她馬上方翔打電話說出了心中的疑惑:“......辦公室就兩人,她應該不會這樣膽大妄為做出這樣丟臉的事情吧?”
夏蕙雖然為人比較卑鄙喜歡饒舌貶損他人,卻怎麼看也不像盜賊,打死黃麗她也不願相信會是夏蕙所為,何況她倆現在的關係那麼密切,夏蕙對她也愈來愈好。
“一切跡象都說明一個不爭的事實:是內賊所為,而且是最熟悉你的人。”聽了黃麗的述說方翔肯定地說,“辦公室別人沒鑰匙,又沒被盜過,那就一定是她了。但是這樣的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你千萬不能明說。”
黃麗仍然不信方翔的判斷還在為夏蕙開脫說:“再好的朋友,即使當著面我也不會去動別人的包,或翻別人的辦公桌,更何況我們的關係並不是真好。”黃麗善良地以為人都和她一樣的想法,怎麼也不願意將身邊的人往盜賊身上去想,“怎麼可能是夏蕙?她會有那麼大的膽子?那萬一正好被我撞見她行竊怎麼辦?”
“是小偷他就會說,‘我看看你包里有什麼東西。’如今有些人表面上跟你好得不得了,背着你什麼都做得出來,你可不能以自己的善良去想問題。”方翔很世故地說。
“哦,我想起來了!”方翔的話音才落,黃麗眼前便出現夏蕙翻包的鏡頭,大聲驚呼道:“對對對!夏蕙就這樣說過,‘我看看你包里有什麼東西。’”
“這就對了嘛,就是她沒錯,絕對沒錯的!但是,我們也還不能百分之百地確定就一定是她,你還是要注意團結問題。”
“哦......,我也想起來了,”直到這時,黃麗才恍然大悟地說,“對了,方局長,你的話提醒了我,自和她一起辦公,我就經常莫名其妙地丟錢,這會兒我全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好長時間我都被蒙在鼓裏,看來還是我太掉以輕心了,也怪我警惕性太低,完完全全沒想到這樣的人就在自己的身邊。”
“黃麗啊,手鐲丟就丟了,知道她是什麼人就好,反正馬上就要離開了,即使將來畢業回廠里也不一定還會在一起工作,你想開點。看來夏蕙這樣的人在工會工作還真的不太合適,以後看吧!”
方翔怕黃麗心疼鐲子不慎惹出什麼事端耽誤了上學的大事,忙說,“手鐲以後可以再買的,但是上學的事可千萬不能耽誤了,這件事情就這樣暫時不了了之吧!你懂我的意思嗎?”
“不是捨不得,是因為那是你送給我的。”黃麗不無惋惜道,“那是你的深情厚誼,被我弄丟了,太不值也太不應該啊!”
真正看透了夏蕙的德性,黃麗聽從方翔的話只當買了個教訓便把這事深藏在心底,只想儘快移交完手頭上的工作去辦公室報到,愈早離開了這個陰險歹毒的女人愈好。可是,離開了夏蕙,煩惱,無奈,酸楚,絕望並沒有離黃麗而去。
黃麗犯過錯,仍然在錯誤中踟躕,回想過去,她的心會痛,但是,她仍然沒有忘記。愛情這口神秘的陷阱里,痛苦總是多於甜蜜,傻瓜卻總是執迷不悟。
冥頑不靈的張鑫和她的關係冷到了極點,借口出差,一個月也難得幾日在家,這回借口出差離家近四十天了還杳無音信,生理的躁動令她夜不能寐,內心疑竇叢生,卻無從考證。
她在自己的心中砌了一道厚厚的磚牆,把痛苦,懊悔,失意,煩惱,無奈和絕望都隔在裏頭,甚至將自己封閉在屬於寂寞的空間裏,盡量少與人照面;上班一出門,臉上依然笑容可掬打着冷顫佯裝幸福與堅強然而,同事朋友有意無意的提醒卻時常出其不意澆她個透心涼。
“黃姐,黃麗......”那天上班才走上小橋黃麗便聽見後面傳來小魏的招呼聲,她忙停下腳步,小魏緊趕着步伐追上她,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黃姐,長沙你們有親戚是吧?”
“沒,沒有啊!怎麼?你怎麼這樣問我?”黃麗被問得有點莫名其妙,看小魏那謹慎神秘的樣子便道,“長沙我沒有親戚,你有事需要幫忙?”黃麗從他的面部表情完全可以看出不是這麼回事卻故意這樣問。
小魏咬着嘴唇躊躇着猶豫不決,臉上一副拿不定主意又狐疑的神情:“哦,......不,不是,嗯......,是這樣的,我和張哥一同出差,說好住一起;可一下車他打個電話說聲有事急急忙忙就走了,到現在他也沒回來吧?”
“是啊,他還沒回,可能是公司辦事處有事找吧?”黃麗猜測着回應,“我也不懂生產銷售,他說工作忙,任務重,我肯定要支持他的工作不是?”
“我想不是辦事處有事情找,開始我也以為是,因為他是這樣告訴我的。”小魏肯定地說,“才幹這一行不久,長沙我也人生地不熟的,他走後,我找個旅店住下便在附近閑逛,大姐,你猜我都看到什麼了?”
“看到什麼了?”看着小魏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樣子,黃麗催促道,“快告訴我,你看見什麼了?不是什麼好事情吧?”
“嗯,我......這個,我,我看見他帶,帶個......女人在逛商場,嘴角有顆痣的,樣子很親密的,我就以......以為是親戚、表妹什麼的。”發現黃麗變了臉色,小魏急忙解釋道,“大姐,對不起對不起!怪我多嘴,你別誤解,也許是同學、客戶什麼的。”說漏嘴的小魏慌忙地走了,其實小魏內心真的沒有什麼惡意,他只是感覺好奇罷了。
黃麗杵在原地半天沒挪步。張鑫有事沒事就往長沙跑,好像他的家就在長沙而不是在林邑,他為什麼總繞道轉車去長沙?女人......親密,難道......?黃麗心底又多了幾處疑問的堆積。
時間就是很好的過濾器,總有一些東西會被沉澱的,好像咖啡杯里的渣。
這天,石沉大海的張鑫如同沉船被打撈出了水面終於有了消息:“我......晚,晚上一點多到,到家......”傍晚,長期“出差”杳無音信的張鑫終於打來電話,熟悉的聲音,陌生的語氣,聽不到即將久別重逢的喜悅,倒像是被誰用槍頂着腦袋內心驚恐萬分,卻裝着若無其事被迫打來的電話,聲音被惶恐和心虛切成一段一段的飄進黃麗的耳中。
“嗯,好,知道了。”黃麗冷冰冰地回答。
手拿聽筒相對無言,期待張鑫再說點什麼,卻聽見擱下電話“啪”的聲響,黃麗手中的話筒“啪”地滑落,才感覺的些許激動馬上被冷卻了,她的心裏堵滿了失望。
臨睡前,黃麗打開煤爐照例燒好一大鍋開水熱在灶上,等着張鑫回來洗浴;換了煤,封好爐門,她才上床休息。長時間分離的思念、牽挂和擔心被忐忑與失望所取代,輾轉反側,她一直無法入睡。
有關張鑫的緋聞樁樁件件歷歷在目,她的心傷到了極致。
張鑫變了,變得她完全不認識了;以前出差幾乎每天都來電話噓寒問暖,如今出去十天半月無音訊是常有的事。他真有那麼多事情要辦?他有那麼忙嗎?黃麗原來只是簡單地以為,張鑫去出差還好一些,只要張鑫不在家,就沒人跟她吵吵鬧鬧地慪氣,自己反倒省心,可以平平靜靜地過日子;想吃什麼就做什麼,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的生活太愜意了;卻不料張鑫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那天小魏話裏有話沒說完便急匆匆地走了,說明張鑫在長沙肯定有什麼問題,到底是什麼問題呢?女人?她是誰?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張鑫為什麼會這樣?
黃麗隱約感到有種莫名其妙的危機感在向自己逼近,心裏又湧出無盡的悲傷與後悔,今天的現狀不都是自己的過失所造成的嗎?心中有種“一失足成千古恨”的痛楚在切割撕咬着。
她恨命運的殘酷,恨與生俱來的災難,恨那個人面獸心的老師,恨那個不知名的女人,更很那個拋棄她的父親。她也知道今天這些都是自己種下的禍根,是咎由自取,卻想不通張鑫為什麼去出差也要到處留情?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還是張鑫原來就是這樣的本性只是沒有尋着放縱的機會?
黃麗疑慮重重。她的水性楊花,她的紅杏出牆;她的好高騖遠,她的欲蓋彌彰;其實早就將夫妻間應有的忠誠,信任,責任拋去九霄雲外,人格尊嚴都已經丟失殆盡了,她對張鑫卻還存有莫名的依賴。張鑫對自己的女兒張菁視同己出,雖然他不知道其中的秘密,但是,黃麗對他卻心存深深的感激。
如今,張鑫的頭腦里充斥着罪惡的念頭,靈魂被報復的慾念完全扭曲,變本加厲急劇地蛻變着,變得連人影也不見了。黃麗愈來愈感到忐忑不安的失落,知道張鑫是為了徹底報復她才這樣做的,她是啞巴吃黃連有口難言。
電話的冷漠無情把她的心打進了冰窟窿,淚水打濕了枕頭,過往的故事一幕幕重現……,男人喜歡的是她的美色,不是她風流的本性,沒人會傻得和隨時有可能給自己戴綠帽子的女人動真格的。
“這世間,沒有不含肉慾的愛情,卻常有不含愛的肉慾。張鑫也是這樣的吧?可他為什麼像是很認真的樣子在外尋歡作樂得連家也不回?”她在焦慮中默默地問自己:“黃麗啊!是誰讓你臣服在罪欲的深淵?誰讓你放縱自己的情感?還不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張鑫,你也是個傻瓜!逢場作戲就好,為什麼要拿家庭作賭注?為什麼不顧及女兒?你不是很在乎張菁才不離婚的嗎?現在居然連家都不回,這到底是為什麼?誰會比我更漂亮,更有吸引力?”心中生出莫名的醋意,嫉妒的醋意在她象牙白的臉上塗滿了酸溜溜的凄然。
她妒忌那個拴住了張鑫靈魂的女人,能從她黃麗的手裏把張鑫的心偷走,那人有何特異功能?黃麗平時聽到的恭維話多了去了,她早忘記了女人不是因為漂亮才可愛,而是因為可愛才漂亮,世間才會有“情人眼裏出西施”一說。
深夜一點過,樓道里傳來了黃麗熟悉而沉重的腳步聲,她的心裏莫名其妙地突然有點激動。一個多月來,她很挂念也很想張鑫,期待他的電話,期盼他回家;期待他的溫存與撫愛,期待他給自己一個說法;期待她所有的猜測和疑慮都是假的。
正在上樓的張鑫此刻滿腦子想的都是楊琳,眼前晃動的也都是楊琳的影子,他實際早已經不愛黃麗了,黃麗把對他的愛早已經交給了社會的世俗和貪婪的人慾,他對她無法再愛得起來。他才剛剛和楊琳吻別,心裏又特別思念起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