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逃避

第二十八章 逃避

第二十八章逃避

被趙伯州一打岔,陸楓暫時忘了那封信的事兒。明天一早談笑就要離開,晚上夫妻對酌,氣氛有點兒悲傷。

陸楓心事重重:這一去還不知道結果如何。山重水複,談笑若是應了信里所說,自己到底敢不敢說到做到?還是真的揣槍斃了那個姓宋的?到那時怕是真的沒有路了!

左一杯右一杯,眼看向著酩酊發展。好在談笑早有預見,買了吃的放在招待所的房間裏,如果真醉了,只管往地上一推,估計陸楓自己能爬到床底下。談笑心情大好,抿着嘴樂,看陸楓喝個不停,按住酒杯說:“又不是不來了,喝這麼多幹嗎?還是你今晚又想睡床底下?”

陸楓趁醉握住談笑的手,細細地撫『摸』着,“笑笑,唉,我早就想『摸』『摸』你的手了。你說,咱們結婚這麼久,我在大庭廣眾之下牽過你的手嗎?哦,不,牽過。但是我這樣『摸』過嗎?”

談笑乾脆坐近些,讓他『摸』個夠,“你現在『摸』了,夠了嗎?”

“夠?哪兒夠哇!”陸楓想起心事,稀里糊塗地就覺得這手被宋白牽過、『摸』過的,心頭小火一躥一躥的,“哼!老子不光要『摸』,老子還吃呢!”一低頭,嗚哇一大口,已含在嘴裏。

談笑驚呼一聲,推開他,手背上已是兩排牙印!“你還真咬啊!”

陸楓力氣大,使着蠻力把談笑摟在懷裏,“就是咬了,怎麼樣?”伸手勾起談笑的下巴,強迫她仰頭看着自己,惡狠狠地說,“你要是敢對不起我。我不僅咬你,我還……”

談笑哪吃過這虧!秀眉一擰,手下使勁兒,正好掐住陸楓大腿上的肉,“你還怎麼樣?”

談笑是半點兒也沒留情,虧得陸楓皮糙肉厚,饒是如此,也齜牙咧嘴地鬆開了手。“你……你怎麼真掐啊!”

談笑哭笑不得,“你都敢咬了,我還不敢掐你嘛!你今天發什麼瘋?”

陸楓酒醒了一半,看看談笑,又『摸』『摸』自己的大腿,委屈地一撇嘴,賭氣地扭頭看向一邊,不理人了!談笑惱也不是。笑也不是。醉酒有睡覺的,有砸東西罵人的,大概咬人也算瘋了,可是有醉酒撒嬌的嗎?

“行了,別生氣了。”談笑抓起陸楓地手。放在自己腿上,“我讓你掐回來,公平的,好嗎?”

陸楓抬眼看看她。“真的?”手指捏在一起。

談笑硬撐着,點點頭,眼瞅着陸楓手上青筋微突,趕緊說:“你比我勁兒大,不能掐得我比你疼!”

陸楓這才笑了出來,“我怎麼知道用多大力你才能和我一般疼?”

談笑還很認真,“這是公平啊!”伸手就要挪開陸楓的手,“你要做不到。就不要掐了,可別怪我沒給你機會啊!”臉上全是認真嚴肅的表情,移開陸楓的手時還小心翼翼的,好像真是行使了什麼不得了的權利。

陸楓才不理她,手腕一翻,把她拉進懷裏,身子輕輕搖晃着,“無賴!你這職業習慣真不好。”

談笑在陸楓懷裏有點兒無聊。看他今天地架勢。自己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了,反正她也不想離開。索『性』在他懷裏躺着玩手指頭,“不許侮辱我們神聖的法律事業啊!不是精英做不來的!”

陸楓颳了一下她的鼻子,沒有多說。

過了一會兒,陸楓悶悶地說:“那個宋白,有女朋友嗎?”

談笑心裏門兒清,嘴巴上卻很不經意,“沒有吧。反正沒見過,不過倒是經常聽說他相親。”

“哦。”陸楓簡單地應和着,顯然對這個回答不滿意。

談笑趕緊補充:“我覺得我們所某些女律師對他挺有興趣的。”

“誰啊?”

“褚麗麗。嗯,以她為代表的。反正男未婚,女未嫁,沒什麼不可以。”

“那你呢?”

“我?我都結婚了!”談笑的回答顯得大大咧咧的,“瞎折騰什麼啊!而且,”她頓了頓,“我可能在這個所里干不長了。”

嗯?這可是好事兒!陸楓身子一震,低頭看着談笑,問:“怎麼回事兒?姓宋地欺負你了?”拜談笑所賜,陸楓腦子裏立刻冒出三個字——『性』『騷』擾,手臂下意識地就用上了力氣。

談笑趕緊推開,“松點兒,松點兒!沒有啦,他對我挺照顧的。開玩笑,老同學都不照顧的話,他還做不做人,還在不在這個圈裏混啊?我的意思是……”

如此這般,談笑就把五一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順便也讓陸楓知道同事在一起吃飯通常和『性』別無關。

吃飯,說白了,就是一種手段。光吃飯不說話,肯定比光說話不吃飯管用。

陸楓聽完了眨巴眨巴眼,琢磨了一會兒,說:“我看你就考公務員吧,不幹這行了。看你累得,還學德語,用得着嗎?”後邊說得有點兒牽強,主要是不想讓談笑做律師,不想讓她在宋白地所里做律師。考慮到宋白似乎和法院還有關係,那乾脆連法院都不要進了。陸楓甚至已經想好,實在不行,他就走走老爺子的門路,把談笑弄到和部隊近一點兒的部門,最好能天天在自己眼皮底下,省得提心弔膽的。

談笑想得沒他多,還繞在自己那點兒心事上,“到哪兒不一樣啊?別說地方了,前幾天咱們說地部隊裏的事兒,不都一樣嘛!我看,我這輩子是甭想有什麼大出息了。”

陸楓恍然大悟,“你那天試探我呢,是吧?”

談笑嘿嘿一笑,“我哪像你那麼能幹,又有個好領導啊!唉,我都覺得我將來的路越走越窄,可能就當一輩子技術工人了。尋章摘句老雕蟲!”說著。她委屈地撅嘴,懊惱地重複了一遍“老雕蟲”三個字。

陸楓搖搖她,“說什麼呢!哦,不送禮就不活啦?老雕蟲怎麼啦?光明正大,憑勞動掙錢,有什麼不好的?我還覺得你挺光榮的!比那些掙黑心錢、昧心錢的人強多啦!我告訴你啊,咱雖然是律師,可不能沒有原則。上次。我們一起看電視……”陸楓講了一個電視上的案子,其實就是黑心美容店把人的面部給整壞了,卻死活不認賬。庭審時,美容院地代理律師滔滔不絕地證明責任不在己方。陸楓對談笑說:“這種律師不能當!給錢也不做。我都跟老趙說了,咱們做的不是這個。”

談笑撇撇嘴,“法律不是這樣的。就算是被告也有責任是否適當的問題,他有權請律師為其爭取合法的權益……”

“行行行!我說不過你!”陸楓打住,“反正我覺得掙錢當官都在其次。關鍵要對得起自己。你說是不是?”

談笑仰頭看看陸楓,覺得他的腦袋都快夠着天花板了,點點頭,“嗯,是這樣的。反正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儘力了,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至於能得到什麼就由不得我們了。”

陸楓把談笑圈在懷裏,握着她地手。下巴抵着談笑地頭頂,心有戚戚。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應該是他們努力和期望的最好註腳吧。世事幾許無奈,能把握地也就是自己了。那麼努力地做事,最後的結果其實就是“無愧無悔”四個字罷了!

夫妻兩人想着同樣的問題,陷入沉思。將來的路還長,但是至少他們彼此是相互支持、理解的。

想到這兒,談笑仰頭看陸楓。陸楓低頭看她,相視而笑,悠悠地晃動起來。

屋裏飄着酒香,菜香,還有淡淡地心香……

早上,談笑終於要走了。陸楓送她到車上,終於忍不住說:“笑笑,那個……”

談笑詫異地看着他。陸楓寫信時的勇氣全沒了。唉了一聲。鬆開手一揮,“走吧。沒事兒!”心裏暗想:要是談笑真的同意了,大不了他再負荊請罪。如果真的那邊有什麼“質的變化”,大不了自己陪他們一起死!

他抬頭大大地出了一口氣,看着黃『色』小“雨燕”遠去地背影,竟有一分悲壯的情懷油然而生。

女人,或者談笑,我陸楓真的要毀在你手裏了。

一轉身,想起這些天的相處,陸楓那點兒悲壯迅速變成悲哀。命啊!誰讓自己遇見她呢!誰讓自己沉不住氣,寫了那要命地東西呢!

在談笑眼裏,陸楓這兩天的表現真的不錯。除了工作,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陪她了,甚至連要孩子的事情也沒有念叨。不過,談笑心裏也有事兒。蘇阿月拍的那些照片,陸楓是看見了。雖然對於自己的解釋,他沒有說什麼,了不起就是加了句“以後小心些,影響不好”之類的,但是她不敢確定陸楓心裏是不是真的如此雲淡風輕。他們雖然是夫妻,但是嚴格地說,相互之間地了解還不如朋友們來得詳細。

談笑一邊開車一邊琢磨:兩個不了解的人,憑什麼在一起?而且看了那些照片還能若無其事,甚至更加親密地在一起?難道說真的是越了解越有距離嗎?還是說,陸楓根本不在乎她,那些曖昧的照片不過是外面世界的八卦,白添了笑話?

這樣想着猜着,談笑終於在回城之後如願以償地取回信件。

信的內容倒沒出乎她的意料,陸楓果然受不了綠帽子的侮辱要求離婚。不過……談笑仔細看着信,心裏酸酸甜甜地。有這樣要求離婚地嗎?一邊親昵地說我愛你,一邊又委屈地要求離婚。分明就是讓別人哭着喊着對他說:老大,我錯了,我不是人。你偉大,你聖人,你原諒我吧!然後就讓他隨便虐待,隨便發泄怒氣,直到消火!

想像着自己抱着陸楓的大腿,撒潑似地為這沒譜的事兒苦求原諒,談笑覺得有點兒傷自尊。車子停在路邊,過了上班的高峰,大廈下面的人流稀疏多了。

談笑又看看信紙。腦子裏冒出一個主意:屁大的一點事兒就被他弄得跟真地似的,這回我給你寄頂真的綠帽子回去!

談笑走進辦公室。小前台跟她打了個招呼,然後有點兒吃驚地問:“談律,您……這是您買的帽子?”

“啊?對啊!”談笑晃晃手裏的帽子,好心情地說,“還行吧?我可挑了好久!”

小前台挺會說話,“不錯不錯,樣式簡單大方。就是顏『色』有點……那個,挺有個『性』的。不是您戴吧?”

談笑笑了笑,沒有說話,走進自己的辦公間。

小前台吐吐舌頭,談律真的做業務做瘋了嗎?哪有人戴那麼綠地帽子?不過,這麼有個『性』的帽子,不知道是從哪裏買的?

一時間,小前台開始琢磨那個『性』小店是在哪裏。煞有介事地記在小本上,準備中午的時候找談笑問問。

晚上回到家裏,睡覺的時候,談笑又拿出帽子來端詳。這是在一家禮品店裏找到的。她看見的時候,這頂帽子是戴在一個碩大的布絨猴地腦袋上。現在那猴子就趴在卧室的小柜子上。擠眉弄眼地看着她。

談笑蹦下床,擰着猴子轉向牆壁,這才安心地回到床上。

綠『色』的線帽,還有幾條稀疏的黃『色』圓圈。戴在猴子的腦袋上,線帽被撐開來,那幾條黃線圈都稀稀落落地,看不太清了。談笑遠遠地比了比猴子的腦袋,陸楓也是個大腦袋,估計和猴子差不多,戴上的效果嘛……

談笑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來。

正笑着,電話響起來。打開一看,是陸楓的。哼!他還有膽兒打電話!

“你還來電話幹嗎?”談笑開口語氣很沖,“不是要和我離婚嗎?”

陸楓聽談笑這麼一說,懸着地心撲通一下算是落了地。能這樣說,就說明沒事兒!有事兒不是這口氣。陸楓模擬了那麼多天,又試探了一個假期,談笑的各種反應基本都沒逃脫他的沙盤。目前她這種嗔怪的口氣,應該預示着前景比較樂觀。

嘿嘿一笑。陸楓本能地用最憨厚的口氣說:“你看到了?”

“看到了。寫得不錯呢,就是有幾個錯別字。還有就是文法有些不通,前後邏輯混『亂』,意思重複,中心不明確——不過意思倒是表『露』出來了。好歹算你個意思表示真實!”談笑陰陽怪氣地說。少了平時的客觀冷靜,多了幾分潑皮無賴,陸楓倒還受用。

陸楓『摸』『摸』鼻子,好像談笑就站在他面前,“你看你說得,跟我小學語文老師似的。”

談笑冷笑兩聲,轉了轉手裏的帽子,突然覺得不能就這麼算了,“既然意思表示真實,同時又有受本意思表示拘束地意思,那就是一個offer,要約了。看來你已經對離婚這件事沒任何異議,就等我同意了?那我是現在口頭回復你,還是書面留證?”

“啊?”陸楓愣住了,不會吧,一着急,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聰明勁兒,急着說,“不行。你不是說合同法不管人身那個什麼的事兒嗎?什麼約不約的,咱倆的事兒跟法律沒關係!”想想似乎自己有些急切,他又說,“我覺得你應該理智地考慮一下,不要工作和家庭不分,也不要使『性』子,這樣不好。”

陸楓想繼續說下去,被談笑不耐煩地打斷了,“我什麼時候使過『性』子?”這事兒應該是陸楓他在使『性』子,“聽風就是雨的那個人是我嗎?不調查就下結論的那個人是我嗎?我是開始得有點兒草率,但是輕率地要求終止婚姻的那個人是我嗎?”說到後面,談笑有些激動,話語間有張牙舞爪地氣勢。

陸楓一下子蔫了,覺得自己這個電話打錯了。如果有個牆角,如果有根小木棍,如果允許沉默……可不可以讓我蹲下畫兩個圈?

談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原來自己不是不在乎那封信地。雖然知道陸楓的態度,但是在看到信地內容時,依然在心口劃了一刀。從什麼時候開始,陸楓能如此輕易地傷害她?又或者,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輕易地向陸楓敞開了心扉?

談笑想着。眼淚潸然。陸楓等着,沒有等到預想中的暴風雨,反而是一片沉默,然後是一聲聲壓抑的哽咽。

“笑笑,你別哭,別哭啊!”陸楓有點兒着急。

男兒膝下有黃金,但是在老婆面前,黃金全部上繳——陸楓真想就這麼跪下。求她別哭了,最好放棄追究這件事兒,燒了這封信,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可是,他們之間只有一條細細的電話線,穿山越嶺,遙遙相對。

談笑也不是擅長用眼淚地人,驚覺自己失態。下意識地控制了情緒,用刻意淡化的口吻說:“你要是真的想戴帽子,我就成全你!”

夫妻間,有些事是不能開玩笑,也不能假設。這時。陸楓和談笑都明白什麼事不可以假設,不可以玩笑。因為在乎,所以慎重,慎之又慎。重之又重。

陸楓終於期期艾艾地承認自己的錯誤,說:“笑笑,這事兒,我是衝動了。其實,我寄出去就後悔了。真的!就算你同意,我也不會同意的。這些天我都想明白了,就算那個宋白真的比我好,但是無論如何你也是我的老婆。不能輕易地讓出去!是我不好,啊,別生氣了!我糊塗,別哭了!”

陸楓輕輕地哄着,談笑嘆了口氣,“傻子!你怎麼那麼笨!你信里也寫得明白,信任是基礎。可是你怎麼就不相信我呢?以後不許猜三猜四了,不然真地沒法過!”

“知道。知道!”陸楓鬆了口氣。嘿嘿一笑,肩膀也放鬆下來。他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說:“沒有以後了,老婆,我們每天都是現在。對了,我算過日子,這幾天差不多能懷上吧?”

“啐!”談笑臉上微微泛起紅暈,“還算日子呢!你工作很閑嗎?”

嘀嘀咕咕,小夫妻撿着別人不能聽的念叨開了。

陸媽媽悄悄從門口閃開,輕輕拍拍胸口,帶着放鬆的表情下樓,對坐在沙發上的老伴說:“沒事兒啦,沒事兒啦!小兩口兒鬧彆扭,好啦!”

老頭不屑地看了一眼老伴,哼了一聲說:“就你事兒多!應該給他們年輕人留些空間!”頓了頓又說,“笑笑回來的時候臉『色』很差,如果不是和陸楓鬧彆扭,會不會是身體不好?”

陸媽媽想了想,“陸楓……別是沒照顧好她吧?明天問問吧。”

老兩口兒看着電視,不再說話。家裏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談笑本來想給陸楓寄頂綠『毛』線帽,晚上的電話讓她明白自己不能容忍陸楓隨隨便便喊離婚。而陸楓作為一個男人,也不能聽自己的女人輕易地扯出個跟綠帽子有關地真假難辨的笑話。所以,那頂帽子就一直安然地留在辦公櫃裏做了擺設。

宋白終於有了願意交往的人,並不是同行,但是人家有耶魯畢業的背景和多年海外生活的經歷,在一家奢侈品公司做公關總監。談笑很奇怪,這樣一個時尚人士究竟看上了宋白哪一點?宋白那個老古董又因何願意和時尚人士交往?褚麗麗說現在流行復古,所以時尚人士找宋白這樣地老古董一點兒也不奇怪。至於宋白找人家的原因,褚麗麗一聳肩膀說“他瞎了眼”。

談笑吃飯的時候當笑話講了。陸媽媽說你們年輕人不就是喜歡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嗎?有什麼奇怪!

談笑晚上打電話問陸楓。陸楓說宋白根本就是假正經真『騷』包,物以類聚,現在終於『露』出狐狸尾巴。勸談笑以後離這種人遠點兒,免得把自己也變庸俗變物質了!

陸楓這種明目張胆地醋意,讓談笑暗暗得意。一邊貌似公平地反駁陸楓,一邊享受着他氣急敗壞的攻擊和侮辱。雖然睡覺的時候覺得有點兒對不起宋白,但是,朋友不就是拿來出賣的嗎?呵呵,談笑快樂地睡著了。

每天工作到身心俱疲,晚上有老公的鷹聲虎吼解悶散心,還有公公的好茶,婆婆的好飯,倒頭就睡。日子好像回到了童年、少年時代,無憂無慮!有時。等着陸楓電話的時候,談笑也會不經意地想起小時候掰着手指頭盼爸爸來信地日子。這種念頭往往一閃而過,就被堅決地抹殺了。

從陸楓那兒回來一個月後,談笑的月事如期而至。陸媽媽仍然不掩失望之情,但是話語間又多了幾分認命,“孩子啊,是要看緣分地。沒緣分,急也不行。我聽說卧佛寺挺靈的。明兒是周末,我和你爸去拜拜。”老頭沒有拒絕,而是看向談笑。

談笑早得了陸楓的勸解,心裏也覺得既然早晚都要有,那倒不如順着老人的意思努力,沒必要唱反調。對這件事已經從最初的反感,變成了隨緣的心態。她想了想說:“那明天我開車吧,自己家地車用着方便。就是小了點兒。”

陸媽媽笑得眼睛都眯縫起來,趕緊往談笑碗裏夾了兩塊魚肉,“不着急,不着急,這一周你工作也挺累地。先休息好了再去。來,吃點兒,補補身子。”

談笑悄悄做了個鬼臉,低頭扒拉碗裏地飯菜。

日子過得輕鬆起來。放下心地陸楓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工作中。為了工作方便,談笑平常去新房子住,周末回陸家。家長里短的事情依然不少。

回來不久,新房入住的時候,為了鑰匙的事情,陸媽媽和談笑又鬧了彆扭——一個要鑰匙,一個不願意給。好在解決得快,陸爸爸一錘定音:房子是孩子自己買的。應該尊重孩子的決定!

談笑如願以償地保留了自己的“領地”,但是反過來對陸媽媽有些內疚。人家也沒壞心眼兒,年紀又大,自己何必這麼較真?心裏想着,話卻不好直說,只能從日常地生活里彌補,連平常不輕易說的好聽話也結結巴巴地用上了。開始的時候臉紅,後來就成了習慣。

陸媽媽生了幾天氣。看談笑小心賠笑的樣子。掙足了面子也就無所謂了。不過,雖然陸爸爸再三強調不要拿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去打擾陸楓。陸媽媽卻置若罔聞,在電話里和兒子說了。她有她地道理:媳『婦』那兒我吃了虧,還不能找自己的兒子開解開解嗎?自己的兒子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

陸楓隻字沒提,如果不是陸媽媽自己說漏了嘴,陸爸爸和談笑根本就不知道。找了個機會,談笑問陸楓,他才滿不在乎地說:“她念叨念叨就算了,沒事兒。”

談笑本想問他,怕不怕自己在新房子裏胡搞,話到嘴邊咽了回去——這種玩笑不開得好!

但是,談笑原來還覺得婆婆在挑撥自己和陸楓地關係,有點兒不高興,聽了陸楓的回答心情立刻大好起來。

反正,兩個女人最後又恢復到日常狀態,日子平平穩穩地順延下去。

戰爭讓女人走開,但是女人的戰爭,男人也必須走開!婆媳關係,男人最好別摻和,摻和也只能和稀泥。陸爸爸如是,陸楓看來也學會了!

貓兒嫁給了狗,雖然還是貓『性』子,但是兩隻母貓相遇的時候,就會迅速地進化或者升級到老虎『性』子。一對婆媳在一起,根本就是兩隻母老虎被划進一個地盤——二虎相爭,結果難測!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們保持適當的距離——最好能在地盤內再劃地盤,才能保證林子的安寧與祥和!

在家庭漩渦里應接不暇的談笑忘了周嘉地事情,直到有一天接到那嬌倩的電話,才想起來。

那嬌倩的聲音聽着疲憊,說想見見面。

一見面,談笑被嬌嬌的裝束嚇了一跳,“都夏天了你怎麼還系圍脖?你不怕長痱子嗎?”

嬌嬌的脖子上密密實實地纏了一圈紗巾,雖然是真絲的很漂亮,但是,這是夏天啊!

兩人見面是在一家咖啡館,離談笑的新房子也近。到了地點,談笑才發現一向不喜歡密閉空間的嬌嬌竟然要了一間包間,然後就看見她脖子上那條漂亮而詭異地紗巾。

嬌嬌也沒說話,一圈圈地解下紗巾,直勾勾地看着談笑。談笑微微張大嘴巴,好像喘不過氣似地伸長了脖子。那嬌倩又解開衣領,輕輕向下一拉。談笑嗓子裏好像噎着似的,咔嗒一聲,兩人誰也沒說話。

良久。談笑伸手『摸』『摸』那嬌倩脖子上最大地那塊紫斑,好像不相信那個東西的存在。那嬌倩輕輕倒吸一口涼氣。談笑好像觸電似的躲開,結結巴巴地問:“怎麼……怎麼這樣?”

那嬌倩相對而言很從容,扣好衣扣說:“他打地。”

談笑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嬌倩看着她,突然發出一種怪異的類似笑的聲音,捂着嘴說:“好笑吧?他打我,他真的打我了!”說完就哈哈大笑起來,鼻涕眼淚直流。“他……他真的打我!怎麼可以?他怎麼可以!哈哈哈,嗚嗚嗚……”

笑聲很快變成號啕,那嬌倩終於哭了出來。談笑整個人好像石化在那兒。周嘉!斯斯文文的周嘉,打那嬌倩——從小一起長大,愛他逾命的嬌嬌?!

一時間,談笑通體冰涼,好像周嘉打的不是那嬌倩,而是自己一般!

那嬌倩邊哭邊說。談笑大概明白了事情地始末。

周嘉對那嬌倩的懷疑與時俱增,兩人的矛盾在談笑走後第二天就白熱化了。那嬌倩也豁出去了,不僅承認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做的,還把原本是談笑舉報的事兒也擔了下來!

談笑一點兒也不驚訝,因為類似的事情她早就看到過——她的媽媽也曾經這樣激怒過那個人!

輕輕撫着那嬌倩的後背。談笑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連那句毫無意義地“何必”也說不出來。十幾年的時間在這一刻彷彿消失了,談笑也不知道面前的這個女人是已經過世的母親,還是沒心沒肺的好友那嬌倩?她只是機械地重複着遞紙巾。然後看着那嬌倩哭。一滴眼淚就是一塊石頭,原本撐開地心胸彷彿正在經歷一場沒有盡頭的泥石流,把所有的希望、快樂和寬容擠的擠,埋地埋!

“談笑,談笑!”那嬌倩大聲地叫着談笑,她才如夢初醒。

“哦,給!”

“不要!”那嬌倩推開談笑遞來的紙巾,好似被激怒一般。惡狠狠地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他一定要付出代價!”說著,看了一眼談笑,眼神中竟然帶了些惡毒,“我不會像你媽一樣悶死自己,就是死也要帶上他!”

談笑垂下眼帘,手腳微微顫抖着。就像當年無法勸解自己的母親一樣。如今的她甚至不知道那嬌倩是否應該這樣做。因為。她對周嘉的報復,就像自己對那個人的報復一樣。只不過一個是短時間內爆發,而自己則用了若干年時間來猶豫徘徊。

“你愛他所以恨他,愛得深便恨得更深……傷害他其實就是傷害你自己。不管你想怎樣報復,一定要保重自己,適可而止。”莫名地,陸楓信上的一段話突然浮現在談笑腦海里。遒勁的鋼筆字鐵畫銀鉤,好似刻在山崖上地石刻,清晰得可以感覺到它的凹凸!

“你愛他,所以才恨他。”談笑無意識地張開嘴,“可是不管你怎樣報復,一定要保重自己啊!”

那嬌倩抬頭說道:“自己?你覺得我還有自己嗎?為了他,我什麼都不要了。可是如今,他怎麼對我的?我告訴你,你認識的那嬌倩早就死了!不毀了周嘉,我就對不起自己!”說到這兒,她有點兒輕蔑地看了一眼談笑,“怎麼,你還想勸我嗎?我以為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你忘了你爸爸是怎麼拋棄你們母女的嗎?你忘了你媽媽是怎樣死的嗎?你忘了你爸爸是怎麼逍遙快活的嗎?談笑,你怎麼有資格讓我停下來?”

談笑訥訥無語,心頭一團『亂』麻,只能順着那嬌倩地話茫然地問:“那……我能做什麼?”

那嬌倩擦乾眼淚,狠狠地說:“你不是知道周嘉地海外賬戶嗎?”

談笑木木地問:“幹嗎?你不知道嗎?”

那嬌倩說:“你退款的事兒讓周嘉提高了警惕,之後做這類事兒就沒讓我知道了。”

談笑低下頭。再次見到周嘉地時候,開始只是接受他的委託幫他設計資金流轉的合法流程,說白了就是洗錢。其實周嘉很早就對這些事情無師自通,談笑不過是幫他從專業的角度對細節做些完善,或者肯定哪些是看起來合法的。後來,談笑發現周嘉對那個人地親熱。便留了個心眼兒,開始保存證據。那嬌倩知道周嘉與談笑合作過,又見周嘉看到談笑退款而惱怒的樣子,便猜着談笑手裏一定有周嘉的把柄。今天,她就是來要東西的。

與談笑向她要東西時的猶豫不決不同,那嬌倩幾乎有些瘋狂的決絕,話語間都充滿着嗜血的味道,彷彿剛才流的不是眼淚。而是鮮血。那些血現在激起了體內地某些獸『性』,讓那嬌倩什麼都不顧了。

談笑心煩意『亂』,她手裏的確有一些賬戶號碼,甚至還有若干單據及合同複印件。這些本來是為那個人和蘇家姐妹預備的。問題是,如果這件事兒揭『露』出來,談笑也脫不了干係!當初她了無生趣,握着這些東西本是準備在忍無可忍之時,大家同歸於盡的。可是如今……

自從五一時威脅了周嘉。也暴『露』出自己手裏有他的東西后,談笑就有些後悔。一邊是陸家帶給她的新生活,一邊是對那個人刻骨入髓的恨,談笑矛盾得徹夜難眠,只能刻意地逃避。好像只要自己永遠不提,就永遠不會用到!現在看來,那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睡前地童話。

“對了。還有那個人——你爸爸,你不是一直想把他送進監獄嗎?”那嬌倩繼續誘『惑』,帶着點兒得意,壓低聲音。

陸楓在談笑眼前晃來晃去,那聲帶着醉意的“我愛你”像深淵裏的迴音,帶着一絲救贖,卻讓你抓不到實實在在的東西。

談笑咬緊下唇,閉嘴不言。

那嬌倩繼續說:“怎麼。捨不得?是捨不得周嘉,還是陸楓,還是宋白?談笑,別忘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等你人老珠黃,不管是陸楓還是宋白,都會像那個人踹了你媽一樣踹了你!”

談笑好像聽見了那嬌倩的話,又好像沒聽見。同時還想着若是自己進了監獄。以陸楓正直地『性』子和陸家的面子,他肯定不會再要自己了!

“可惜……”混『亂』之際。談笑耳邊又響起媽媽臨終的嘆氣。後面應該還有什麼囑咐吧?既是可惜,為什麼媽媽笑得那麼開心?

談笑恍恍惚惚,幾欲暈厥。那嬌倩冷冷地看着她,自信地等着結果。

“我想想……”良久,談笑才無力地撐起身子,慢慢站起來,“給我點兒時間,讓我想想。”

“哼!”那嬌倩有點兒失望,“談笑,看來陸家對你太好了,好得讓你都忘了你媽媽受的苦了吧?”

談笑擺擺手,“嬌嬌,求求你,讓我想想,好嗎?”

不待她回答,談笑拎包離開,腳步有些踉蹌地走出大門。門外陽光燦爛,初夏地熱情撲面而來。

談笑以為那嬌倩會打電話催她,可是轉眼又一個月過去了,她的體重掉了十斤,那嬌倩的消息還是沒有。不要了嗎?

七月流火。夏季在躁動不安中轉眼溜走,秋天邁着沉重的腳步走來。陸楓在電話里再次重申讓談笑好好吃飯,便掛了電話。談笑嘆了口氣,坐在床邊發獃。心事太重,身體也跟着受累。連着兩個月沒來月事,本以為是懷孕,結果醫生說沒有。陸媽媽念叨說是累的。談笑自己明白——心累!

前幾天一個朋友的孩子滿月,大家都去探望。中間聽說小區裏有位老人剛剛故去,時間在孩子出生後幾天,便感嘆起生死的無常與輪迴。談笑心裏冒出一個念頭:或者總要誰死去,才能有個新的生命誕生?

這個念頭充滿了不詳地感覺,談笑極力壓制着,心卻突突跳個不停,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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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安放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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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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