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重返封靈關
十月不到，北地就飄起了鵝毛大雪，山川無比的寂寥，都成了一個顏色，白。滿眼望過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天上的某一個人，用一塊特大號的白布，一夜之間將這人間都遮蓋住了一樣。
一隊隊身穿各色衣裝，腳踏各色遁光的修仙者，呼嘯着在粉妝玉砌的冰雕世界中穿行。這樣冰寒的氣候千年難遇，年老的修士都說這一年將是大凶之年，但也有說“瑞雪兆豐年”的。持后一種說法的人很快便銷聲匿跡了：就在大雪連下了十六天之後，封靈關的圍牆下出現了成千上萬的妖怪。
和凡間不同，世俗的邊族，往往都是在水草不濟時才攻打中原。而妖怪則正相反，吃飽喝足了，精力無處發泄才和修仙者鬥法。而在秋季之後，人類大豐收，每一個都吃得膘肥體滿，也難怪妖怪被吸引過來嘗鮮。
只是這一年的金秋十月，莊稼尚未來得及收穫便遭了雪災，而妖怪則偏又打破常規，也不管封靈關以北的老百姓一個個都面有菜色……他們各找道路，或強攻，或偷渡，玩命地往封靈關里鑽，抓到百姓便生吞活吃。有那聰明的，則趁機潛入深山苦修，只偶爾出來解解饞。
十六日大雪之後，晴了兩天，之後便又下個不停。趁着大雪，封靈關下的妖怪海聚而來。站在封靈關的城牆上，一眼望不到盡頭，周邊的各大雪山，也都停滿了密密麻麻地黑點――妖潮，將這整個封靈關圍上了。這是許多年都沒有過的景象。封靈關的仙軍日以繼夜地衝上城牆，輪番上陣，和強攻而來的妖怪斗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封靈關下的屍體不斷積累着，封靈關上的修仙者也死傷漸增。
兩月之後，封靈關駐守的各大派都有些頂不住了，紛紛向各自派中發出信息，關內的各大派早就意識到了今年的妖潮和以往不同，情況有些嚴重。這已是許多年都不曾有過的景象了。
但饒是如此，也並沒有引起他們對等的重視。承平的日子過久了，人族修仙的潛意識裏，總會有一種惰性，甚至是一種優越感。沒人想過封靈關會被攻破的――數千年來，封靈關一直穩穩地立在北地，將無數的妖怪擋在外面，而人類一夫當關，任那些妖怪如何強大，也是萬夫莫開的。僅從數目上來看，從封靈關往下望去，一萬妖怪和十萬妖怪所呈現的景象是差不多的。所以這次攻擊雖然很猛烈，但人族修士普遍認為，只要派去足夠的人手，將妖怪拖上幾個月，它們耐心喪盡自然就撤去了，就如同以往的無數次一樣。
封靈關的人妖大戰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而荊飛羽此刻正和歸天壽在高空中快速飛行着。
“嗯，又一隊！”荊飛羽看着腳下一名金爐三級的巨樹門老婦，帶着數十名元嬰期弟子，匆匆向北飛去，臉色不僅變得有些陰沉起來。歸天壽這斂息的手段真強，離這麼近那金爐高手都無法發現他們。
他本意是和歸天壽去封靈關外，在三道河附近，他有一個當年採藥時發現的秘密據點。那裏河道交錯，深潭無數，泉眼更是數不勝數。就算這些老妖怪想要不利於他，他自信在那種環境中一個猛子扎進河裏，他們想找到自己也不太可能。
如果鳳兒想見自己，那她自然就來了。如果她不想見自己，那麼即使自己過了十道河，她依然會躲開的。歸天壽同意了他的提議，答應替他向鳳兒傳話。但荊飛羽並不抱什麼希望，等歸天壽一離開，他便會直接從地下河自行進入妖界的。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修仙者？”荊飛羽終於忍不住看向歸天壽。
歸天壽咧咧嘴，笑道：“可能是兒郎們又嘴饞了，想打打牙祭吧！”
荊飛羽冷哼一聲：“你們妖族為什麼就不能老老實實地在關外獃著呢，總是想方設法要侵佔關內的領土，每一次都是血流成河，人類哀鴻遍野，你們也損失慘重，何苦呢？”
歸天壽皺了皺眉頭，嘆息道：“關外是苦寒之地，雖然有些名山大川，但僅限于山川秀麗罷了，靈氣卻並不充沛，不如關內適合修鍊。我若不是在關內隱居了幾千年，也不可能有今日成就的。那些低階妖族，想法簡單，思維單純，只是一門心思向著靈氣豐裕的地界趕去，這也怪不得它們。”
“可封靈關內畢竟是人類的土地……”
“誰規定的？”
“啊？”
“誰規定的？”歸天壽笑呵呵地看着荊飛羽，搖搖頭。
“這……，人類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幾萬年了吧？”荊飛羽算了算，還不止，正想再說，歸天壽揮手止住他，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似的，高聲道：“就算人類在這裏生活了一億年，那又能如何？這中原土地姓天姓地姓日姓月也絕不可能姓人。你叫它一聲它答應嗎？土地擺在那裏，永遠都在那裏，難道就因為你在它上面生活耕種修鍊，它就屬於你？人類不管在這裏生活多久，也都是暫時的。難道你不知道嗎，在人類產生之前，這整個世界都是妖族的，包括那河裏海里，又何嘗有過一個人影兒。若說這片土地誰最有資格稱為主人，我想還輪不到人類，再說……咦，你應該也算妖族吧，怎麼好像替人類說話的樣子？”
“我……我勉強算人妖吧！”荊飛羽擦了擦頭上汗珠，啼笑皆非地說道。
“所有的世界，所有的空間，所有的宇宙，在所有的生物之中，最尊貴的存在，你知道是什麼嗎？”歸天壽忽然問道。
“嗯？”荊飛羽剛想脫口說是人，卻硬生生打住了，要真是人類最尊貴，歸天壽不可能這麼問的。
“告訴你，是龍！”歸天壽自得地笑道：“只有龍，才是最尊貴的生物。然後才是……”他看了看荊飛羽，嘿嘿一笑道：“鳳凰也是很尊貴的，某些時候和龍是不相上下的，不過……鳳凰分雌雄，這樣一來力量就分散了，而龍則只有唯一的一條。”他忽然伸手指了前方的龍首鎮，恭聲道：“據說很久之前，龍就在這裏生活，那時候這世界還是混沌一片呢。後來人出現了，龍和人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便不見了。我聽說世界上很多的生物都是龍的後代，就是我的祖先，據說也是龍生出來的。還有你們人，也是因為龍才存在的。連龍都不敢說它擁有這片土地，人類如此大言不慚太也可笑，哈哈！”
荊飛羽撓撓頭，本想反駁他，卻又發現他說的似乎有些道理，一時不知該如何爭辯，訕訕地向下看去，原來已經到了龍首鎮。這小小的鎮子此刻已是人山人海，荊飛羽從未見過這麼多的修仙者。而且還不斷有修仙者從鎮外飛落下來，同時，鎮中的修仙者也開始成群結隊地起飛，向封靈關趕去。
“動靜不小啊！”歸天壽喃喃說道。
“還不是你們逼的。”荊飛羽哼了一聲。不過奇怪的是，他雖然這樣說，但對妖族的恨意並沒有多麼強烈，反倒有種事不關己的漠然。這種淡漠讓他心中有些恐懼，就算自己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但怎麼說也是人類。如今人類和妖怪即將發生大戰，自己卻既沒有激動不已，也沒有恐懼擔心，更不會產生滔天恨意之後熱血上涌。看着下方那些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修仙者，一個個群情激昂，口沫橫飛地互相議論，氣氛熱烈，他竟產生一絲厭倦情緒。
若說鳳凰的內丹不影響自己，那是不可能的。這東西和自己血脈相融，神識相通，潛移默化地改變着自己的個性。這在很早之前他就隱隱有些感受了，現在看來，鳳凰內丹代表的是妖族，而自己本來是人類，兩相中和下來，他雖然還心向人類，可卻並不那麼強烈。有時候兩種情緒掙扎衝突得厲害，他便會煩躁厭倦。其實他心底害怕的是自己真的會變成妖怪。
自己一個二十來歲的地球人，怎麼可能抗爭過這至少十萬年的鳳凰內丹。大肚魚可以壓制住鳳凰內丹的火焰焚燒，卻泯滅不了它的精神因素。
荊飛羽搖了搖頭，將這無解的憂慮壓在了心底，追上歸天壽，向龍尾鎮的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