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計劃
第二十八章計劃
耿耿於懷的曾之威想了好幾天,最終想出了一個收拾羅索77的法子。那天,他趁夜半大家熟睡的時候,悄悄地從枕邊手提袋下層急救包中的小瓶子裏,倒出一粒藍色的麻醉槍彈丸,藉著從走廊射進來的微弱光線,小心翼翼地把彈丸放到一片透明包裝紙中,收起紙片四角,在紙外又墊了一層包裝紙后,用力捏擠了幾下,拿着包着藥液的包裝紙輕手輕腳地下了床。他走到前面第四鋪的床邊,朝睡得正香的羅索77的尾巴和腳上各滴了一滴藥液,然後若無其事地上衛生間去了。他把包裝紙扔進下水道,洗了手,不慌不忙地小解完,朝下水道沖了水,眼看着那片包裝紙被水沖走後,才放心地返回自己睡覺的房間。路過羅索77床邊時,他朝羅索77看了一眼,見羅索77沒有半點異樣,依然輕輕地打着鼾,他得意地回到自己的鋪位,安心地上床睡覺去了。
自從聯軍總部向各基地下了減半供應飯菜的命令后,各基地都取消了訓練項目,作為活動筋骨的出操跑步,也由大家自願參加。
獨立進攻大隊今天像往常一樣,起床鈴聲一響,多數人和尤都起床去操場了,宿舍里只有曾之威和羅索77。可誰都不知道,他倆今天早上的情況和往常不一樣。曾之威被起床鈴聲吵醒后,故意在床上躺了十幾分鐘,之後,他穿上衣服,動身去小解時故意罵道:“這倒霉的日子,整天只能喝湯,撒尿都來不及。”說著,穿着拖鞋走出了宿舍。從衛生間返回時,他朝羅索77看了一眼,見羅索77一臉無奈和茫然,有些犯窘地在被窩裏用雙手扳着下身。他譏笑地問道:“怎麼,抓了個什麼東西放進了被窩裏?”羅索77朝曾之威白了一眼,說:“沒你的事。”說完又用力扳。曾之威掀開羅索77的毯子,看到了滿床尿液,故作驚訝地說:“尿了一床,還說沒事!”羅索77凄苦地說:“不知怎的,這下身都硬了,沒有一點感覺。”曾之威裝作關心地說:“莫不是中風了吧?”“不會吧,我的身體歷來正常。”曾之威裝作正經地說:“中風往往是大腦有毛病才引起的,誰會知道?”羅索77自嘆道:“我真倒霉!”這時候,去跑步的人和尤陸續回到了宿舍,大家圍着羅索77的床邊問這問那。曾之威掩着口說:“叫醫生吧。”說著撥開圍在床前的人和尤走到走道上,用公用電話朝醫務站打了電話。過了幾分鐘,兩個尤醫拿着好幾種醫療器具進了宿舍。尤醫給羅索77量了血壓,做了心電圖和腦電圖。檢查完,禿頂的尤醫摸着腦門有些不解地說:“初檢沒發現什麼異常情況!”停了一會,又說:“住院吧。”
羅索77被後來來的兩個男尤護理用小推車推走後,好幾個尤對它的床鋪掩口捏鼻地清理了一番,曾之威跑到門邊欲嘔欲吐,酸溜溜地說:“哇,喝下那麼多的湯,撒了一床的尿,床鋪都快流走了。”夏荷花開耍地說:“我們再也要讓它吃飽嘍,人家大老遠地從地兄七來到了這裏,怎麼也不能讓它用湯灌個飽,又讓人家撒了一床尿。”在場的好些尤聽了,都感覺得出兩人的話里都有骨頭,但誰都沒有答話。曾之威和夏荷花兩人都想藉此再出出心中的惡氣,但等了好久都不見有人來搭腔,兩人只好隨着大家拿起洗刷用具,到洗刷間去了。
讓曾之威想不到的是,羅索77在醫院裏只呆了一天,就回到了宿舍,它不但康復如前,而且,憑着醫院開具的療養證,每天都吃上了小灶伙食。吃飯的時候,羅索77的飯盒裏堆滿了魚肉,讓大家羨慕不已。曾之威看了更感到不是滋味,他在心裏暗暗地罵道:“吃吧,吃吧,吃多了噎死你。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咽不下去!”
羅索77每餐領來的飯菜很多,它把吃不完的勻給好友們吃,在好友們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許多無緣沾光的人和尤都在流口水。但饞歸饞,尤在眼中裝了羞痛連晶片,對過強的慾望更能節制,更不會用激烈的方式表達出來。而人不同,各種性格的人都有。有些人愛發牢騷,三言兩語不合還會動拳頭,像曾之威的朋友魯特就是個直性子。那天,他看到羅索77又把飯菜分給同桌好友吃,窩在心裏的火立刻燃燒了起來,他氣沖沖地走到立柱旁,把放在那裏的一大桶湯“嘩啦”一聲全都倒在了地上,並且大聲嚷道:“我們吃個鳥,一個尤裝了病,許多尤都幫了福。我們人都是笨蛋,裝個病都不會,就知道傻獃獃地往自己的肚裏灌湯。”這時,正好羅索77又從窗口打來了一盒滿滿的麵條,小心翼翼地往原來坐的桌子上端。魯特見了快步走過去,端起那盒麵條說:“大家看看,起先它吃魚吃肉吃不完,就分給了它的朋友吃,現在又打來了這麼一大盒麵條,它到底要給誰吃?”他將飯盒用力敲向桌子,憤怒地說:“我們大家的伙食定量減了一半,它的飯菜卻超倍供應,這不存心欺負人嗎?”沈悅蘭走上前勸道:“你把湯倒了,大家都沒得喝,這也不是辦法。”魯特大聲地說:“沒有辦法?找打飯菜的鐵獃子去!”說完氣沖沖地走進外廚間,朝打菜的機器尤吼道:“你滾開,這裏的飯菜我來打!”又朝窗口外喊道:“大家快來裝飯裝菜嘍,來遲的可就沒有了。”打菜的機器尤朝魯特大聲質問道:“我是在按程序工作,你幹嘛打攪我?”魯特大聲回應道:“程序,程序,讓你那不公平的程序見鬼去吧!”機器尤威脅道:“你敢亂來,我就報警!”魯特毫不示弱,指着機器尤咬牙切齒地說:“你敢報警?我就拆了你!”機器尤並不怕死,它朝魯特瞪了一眼,轉身就去拿電話。魯特見機器尤真的要報警,迅速走上前扳着機器尤的頭向右用力扭,只一下,就把機器尤的頭卸了下來,並拉出了一把細如髮絲的傳導線。機器尤傾刻間倒在了地上。魯特把機器尤的頭往地上一扔,拿起菜瓢敲着菜盆說:“快來裝嘍,今天有吃今天飽,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說完,自己也拿起一個空飯盒。把飯菜打進去,拿起匙子大吃起來。曾之威從窗口把空飯盒遞進去,魯特給他打了滿滿的一盒,曾之威滿意地說:“夠了,夠了。”說完把飯盒端到原來自己用餐的桌子上,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好些人看到曾之威的飯菜得來全不費功夫,紛紛拿起自己的飯盒走向窗口,讓魯特添飯加菜。當魯特幫着打了十幾份飯菜后,從食堂門外走進了六個手提電擊槍的尤軍警,它們快步穿過食堂大廳,進入飯菜供應廳。領頭的警官用槍指着魯特說:“你已涉嫌犯罪,我們決定對你實行拘留。”魯特說:“你們別忙,讓我再吃一口,別讓我做餓死鬼。”說完把飯盒裏的飯菜一口扒進嘴裏。他扔掉飯盒,一邊嚼着一邊伸出了雙手,讓軍警把手拷上。領頭的軍警說:“走,跟我們到警部去!”魯特朝指着自己的好幾把亮着藍燈的電擊槍看了一眼,順從地走出了飯菜供應廳。食堂里用餐的人和尤被魯特的柳搞弄得思緒混亂,無心用餐,都不約而同地朝魯特和軍警們看去。曾之威欲上前與軍警們論理,沈悅蘭拖住他說:“別火上澆油了,這事我們得想好再說。”曾之威聽了只好作罷,但他看着要好的朋友被押走,心裏很不好受,嘟嚷着罵道:“那些牲畜,怕它個鳥!”沈悅蘭相告道:“你知道嗎?屠殺機械人和機器尤是會被判刑的。”夏荷花說:“這事,魯特做得有些過火。”曾之威冷靜地想了想,想起了晶片中有這樣一句話:殺死機器尤以惡意破拆機器尤頭、胸、腹,致機器尤內部機件損壞,使機器尤喪失全身功能為準。犯此罪者判三年監禁。殺死機械人……他皺了一下眉頭,乜斜着朝羅索77看了一眼,心裏發誓一定要替魯特報仇。
曾之威怕急於求成壞了事,裝作毫無心事的樣子苦熬了幾天。在這等待的日子裏,他有意去親近羅索77,對羅索77噓寒問暖,還在羅索77的朋友中說魯特不該餓急了就亂髮火,把羅索77當成了發泄不滿的對象。幾天過去,曾之威迎來了一個理想的夜半時分。當時,他見大家又都沉浸到了夢裏,就像上次一樣,把麻醉槍彈丸的藥液擠進了食品包裝紙中,捏着紙片四角悄悄地起了床,走到羅索77的床邊,在羅索77的臉上滴下了一大滴藥液。羅索77在迷糊中本能地用手將藥液擦了一下,那藥液瞬間在它的口鼻處擴散開來,有些甚至被它吸進了肺里。羅索77隻呲了一下嘴,全身就已都被麻醉,支撐生命的心肺功能全部喪失。它只顫抖了一下,就再也沒有其它動靜了。曾之威在微弱的光線下看到羅索77的臉有些變形,心裏感到有些得意又有些害怕。他像上次一樣,走進衛生間銷毀證據去了。可是,他把裝過藥液的包裝紙扔進下水道后,打開水龍頭才發現開不來水。沒有水把包裝紙沖走,那包裝紙很可能會成為證據,曾之威越想越覺得不對頭,急得他東張西望,皺起眉頭拚命想辦法。他記得這衛生間裏有個電動拖把,可那拖把此時也不見了蹤影,最後,他只得對着下水道解開了褲頭。正當他要下尿的時候,衛生間的燈光全部亮起來,門外衝進來了一群軍警,軍警們將亮着藍光的電擊槍對準了他。曾之威大喊道:“你們要幹什麼?”領頭的軍警說:“我們監控到你犯了謀殺罪!”“我……”曾之威無言以對。大個子軍警說:“把你的手伸出來。”曾之威無法抗拒,只好乖乖地伸出了雙手,讓大個子軍警用手拷拷上。軍警們押着曾之威回宿舍取衣物時,曾之威看到,許多被吵醒的人和尤都用驚異且卑視的眼光看着自己,而羅索77的床邊已經圍了好幾個尤醫生。曾之威不敢正視房間裏的人和尤,耷拉着腦袋,任軍警們推搡着走出了宿舍。
由於一時無法解除麻醉作用,尤醫們也不能給羅索77起死回生,羅索77隻得歪着臉離開了它的漠然世界。
羅索77的死讓警部擴大了調查範圍,軍警把好些人和尤叫到警部詢問。那些去的人和尤具體的情況不知道,談的都是人和尤的矛盾,越談心裏的怨氣也越大。人說尤愛用它們與戊創造的昨日輝煌印證人的無能,經常對人譏諷、嘲笑。尤說人狡詐,常以感情論是非,還以尤的尾巴作笑柄,經常說它們是牲畜。
曾之威製造的謀殺案及警部的調查,就像給人和尤的矛盾火上澆了油,“轟”的一聲,許多的矛盾都變成了白熱化。有的尤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說地兄七在未遭到戌的核爆打擊前,曾經發生過人強奸尤的事。許多人聽了覺得不可思議,紛紛要求阿黨去澄清。阿黨打電話去問夏斌,夏斌點頭確認了有這回事。當人們知道,強奸、殺尤、殺死機器尤都出在人的這一方后,許多人都覺得這是人的羞恥,都感到在尤面前有些抬不起頭來。過了兩天,阿黨在電話中向夏斌提出了加強對人的教育的方案,夏斌在電話里說:“現在各個基地的問題都很多,人與尤之間有矛盾,尤與尤之間也有矛盾,聯軍總部和警備總部正在研究最終的解決方案。”三天後,夏斌打電話通知阿黨,要它把獨立進攻大隊的人和尤全部集中到操場上,聽取聯軍總部司令奇九的電視講話。
阿黨接到通知,按要求把所有的人和尤都集中到了操場,打開了牆上的電視大屏幕。三點正,奇九身着戎裝,表情凝重地出現在屏幕中。大家看到,這位聯軍的最高指揮官比以前顯得蒼老了許多,頭髮幾乎全部變白,說話不再是鏗鏘有力,而是變得語氣深沉。面對着多台宇宙信息器,奇九說:“親愛的聯軍戰友,你們好。我們自從把戌徹底打敗后,聯軍總部和防禦總部就開始了全面地對今後的生存地進行調查,我們總共派出了四十個太空偵察隊到地兄七、旦衛六、始祖、地球及戌居住過的星球,和可能供人和尤生存的星球進行了調查,對這些星球都作了表象和實地分點取樣分析。但很遺憾,這些調查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的希望,它只告訴了我們一個殘酷的事實:所有的這些星球——我們都沒有能力去居住。因為這些星球都不存在讓人和尤生存的條件,我們已經無法把戌的星球恢復到戰前狀態,也失去了製造生存球的能力,——我們沒有辦法對這些星球實行改造,也沒有經過試驗可行的跨越時空裝置保存自己了。我們曾儘力尋找第六、第九、第十三軍團機器戊的去向,但至今它們杳無音訊。我們向它們發出太空求救信,但此信如石沉大海。我們確信它們已經飛向外星系,不再回來。我們沒有辦法獲得它們的幫助了。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結局只有尤和人的全部死亡。”奇九說到這裏,眼中含滿了淚水,它用手絹輕輕地擦了擦,接著說:“這種結局我們很不願意接受,可是我們別無選擇。我們能夠選擇的,只是文明的和愚昧的兩種死亡方式。聯軍總部和防禦總部的專家班子對死亡方式作了探討和論證,經兩總部成員表決,摒棄了拖延時日、苟延殘喘、為佔有剩餘物質互相殘殺、最終照樣慘死的愚昧死亡方式。決定以文明死亡方式,結束兩個總部所屬的所有的尤和人的生命,讓地球以外的所有星球不再剩下一個人和尤。兩總部決定:從今往後的一個月,各基地以小灶標準供應伙食,鼓勵所有的尤和人都積极參加娛樂活動。提倡拋棄前嫌、嚮往快樂的臨終交友,用愉快的心情面對末日時分。各基地應積極組織歡度末日服務隊,做好末日前的服務工作,使大家都能以超然的解脫心態,走向十月十日十點十分的末日時刻。末日時刻的爆炸順序是:聯軍總部基地,警備總部基地,隔磁艙、WAT、地下特造環境區所屬基地,行星基地,恆星基地,爆炸監督基地。爆炸實施由各基地自己進行佈置,爆炸監督由仿真戊尊瑪76領導的機器尤軍團負責。該軍團擁有由三十六艘遊離艦和七艘常規戰艦組成的監督裝備。親愛的聯軍戰友們,我們對對錯錯、是是非非地走完了生命的所有路程,我們從偶然中得到生命,在必然中使生命終結,這或許是天意,我們就認定這就是天意吧。我們的生命結束后,我們身上的水份將回歸宇宙,我們身上的磷、鐵、鈣等礦物質也會回歸大自然。這些東西將可能在宇宙生物的下一個輪迴里合成新的物質,其中有些可能會合成新的生命體。但願由我們提供而合成的新的生命體是個主宰宇宙的動物,但願那時主宰宇宙的動物有個完善的身體結構,有理智的思維,能夠創造使宇宙高等生物共生共榮的局面。”說到這,奇九停了一下,解脫似的說:“我的話說完了。”說完,它向屏幕前的觀眾行了一個莊重的豎拇指禮。奇九的影像被定格在了屏幕中。
獨立進攻大隊的人和尤聽了奇九的講話,雖然都感到很吃驚,但是現場並沒有發生騷動。因為前些日子大家就已經猜測到,人和尤已經面臨絕境,前途末日的那一天可能遲早就會來臨。大家雖然沒有同死教的信仰,但都能坦蕩面對集體死亡。況且,基地里絕大多數的人和尤都是軍人,死無畏是軍人的必備素質之一,尤在雙眼中還裝了羞痛連晶片,它們都知道應該怎樣服從命令。
確定了死期,沈悅蘭反倒沒有了先前的那種惶恐不安的感覺,他報名參加了歡度末日服務隊,整天忙於文體活動的組織安排和對死亡恐懼者的開導,把自己的日子打發得團團轉。夏荷花相信了緣份,交了許多的朋友,把朋友們的信息和圖像都輸入到了自己的掌上電腦中,以期作個死亡前的留念。他和沈悅蘭每天都會去看一趟曾之威,讓處在牢房裏的曾之威少一份孤獨。牢裏的犯人不多,總共才有五個,除了曾之威、魯特,另外三個也是最近帶頭鬧事的人。他們幾個除了要好的人會來探望,許多尤還特意前來與他們交友。尤們善解人意,會用寬慰的語言溫暖他們那顆失落的心。
基地的伙食三餐的花樣都在變,吃小灶讓大家都恢復了身體。在歡度末日服務隊的組織下,文體活動一場連着一場,到處都是歌聲和笑聲。
酷愛在冒險中尋求剌激的沈悅蘭和夏荷花經過商量,決定替曾亞強也報個名,由其三個男人與另三名女人及另六名尤一起,申請進入尚未試驗的時空靜置裝置中作跨越時空試驗,他們的申請得到了批准。
十月八日早上八點八分,沈悅蘭六人和另六個尤躺到了一架WAT載着的時空靜置的箱櫃中,開始了前途未卜、禍福難料的試驗。
縱情歡度的一個月時間飛逝而過,基地迎來了十月十日十點十分的末日時刻,在大家攜手佇立而待時,一聲巨響,所有的生命都化成了灰燼。
尊瑪76通過機器尤依靠衛星收集的情報,確定各個基地的自爆都成功后,它命令把所有的遊離艦和常規艦,都調到監督基地的低空,在距其它基地自爆一百天後,它親自按下了遙控起爆鍵。監督基地所在的小行星在一連串的爆炸聲中冒起了一縷縷青煙。
至此,戊和戌所屬的星球高級生物全部滅絕,微生物也失去了生存的基礎。
炸掉了一號、二號安全區,青嵐國緊鑼密鼓地召開了內閣擴大會。會上,葛林說:“一號和二號安全區的洞口已經全部炸塌,地面上的人也已全部用激光和震蕩波消滅,連通庫里的物質已經可以認定屬於三號安全區了。現在,怎樣在我們這三千七百多人中定下二十四個生存名額,大家要趕緊想辦法。這事事不宜遲,遲則生變。名額不能公開選舉,只能由我們內定。大家說說吧,該怎麼辦?”會場安靜了一會,防衛大臣說:“我說一個方案,我們在座的七個內閣成員,每個人分配兩個生存名額,讓各人去落實具體的人頭。另外的十個名額,五名交給回春研究院的柳風城院長去安排,五名由安全區區長時良碧去落實,讓他倆秘密地把名額確定給具體的人。”內務大臣說道:“按你說的這個方案,我想問一個問題,定下的具體的人,你估計會是些什麼人?是男?是女?是年輕人?還是老人?”防衛大臣被問後有些心虛,吞吞吐吐地回答說:“這……這當然,當然多數都是年青人。”內務大臣一針見血地說:“我看這二十四個生存名額中,一定有你自己一份吧?”防衛大臣聽了大怒道:“我的名額關你屁事,我愛給誰就給誰!”財政大臣說:“我認為蘇老說的還是比較現實,且簡便易行。這名額不能公開選舉,只能運用快刀斬亂麻的方式來解決。我贊成我們每人擁有兩個生存名額,讓各人自己確定人選,這樣做也顯得公平,不會侵犯別人利益。”外務大臣點着頭說:“這樣好,這樣好。”副總統齊健說:“這生存名額一定要限制一下歲數,太老的一定不行。要知道,十幾年後,倉庫的保鮮設備已經壞了,庫存的延命葯及其它保健品再多都不能用。那時候,七八十歲的老人就會是老態龍鍾了,在龜縮地下時間長了,那老人肯定一觸即倒,沒有半點生存能力。”柳風城說:“我們應該考慮到,再過二十四年,人類作為一個群體已經非常衰弱,安全區裏的那幾個人能幹什麼?機器設備大多成了破銅爛鐵,庫存的食品、藥品多數也成了廢物,新一輪的地面生物人類有多少能夠利用,有沒有出現會捕食人類的動物和植物,有沒有會使人致命的病原物,這些都是問題。要留,一定要多留下一些身強力壯的年青人,到時才能夠在那種艱苦複雜的環境中生存下去。”防衛大臣放緩了口氣說:“那你們說說,該留幾歲以下的人?”內務大臣說:“要留一半35至40歲的人,留一半10至20歲的人,其中還要有一半是女人,這樣才有利於生存和繁育後代。”葛林說:“我們要給下一個輪迴留下優質人種,張議長說得對,大家可以考慮考慮。”時良碧說:“我贊成蘇老的方案。各人有權決定份內名額的人選。”外務大臣說:“我也贊成蘇閣老提的方案。”政法大臣說:“對蘇閣老的方案,我看還是表決吧,”葛林想了一會,說:“我們對這事的考慮都不是一天兩天了。好吧,大家舉手表決。同意蘇閣老提的方案的請舉手。”葛林的話剛說完,防衛大臣、財政大臣、外務大臣、政法大臣、安全區長全都舉起了右手。葛林說:“有不同意蘇閣老提的方案的請舉手。”說完,自己和內務大臣、副總統、回春研究院院長一起把右手舉了起來。他看了看大家,宣佈道:“五票同意,四票不同意,蘇老提的方案獲得通過。”停了一會,他看了看錶情各異、心思不同的與會者,冷峻地說:“下面,我們討論一下對這一個方案的具體實施問題。”會議冷場了幾分鐘,最後,經過深思熟慮的防衛大臣說出了一個具體的操作方法。
謝蘇十代和章有法在三號安全區裏有自己的實驗室,但人類面臨滅絕使他們的科學研究遠水解不了近渴,使他倆無心繼續進行項目研究。這天,他倆的心情都很煩悶,聚在一起柳聊着消磨時光。聊了一個多小時后,章有法打開了電視,他們看到葛林總統正開始電視講話,葛林說:親愛的觀眾朋友們,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在此,我向各位拜個年,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裏身體健康,好運常在。在過去的一年裏,我們人類遭受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災難。這個災難也讓所有的地球生物全部頻臨滅絕。據昨天的統計數字,現在地球上現存的人口為三萬七千八百二十九人。現今已經證實,地下的防空室和安全區沒有空氣增氧裝置,是躲在防空室和安全區裏的人死亡的主要原因,其次是輻射放射線使身體細胞突變致癌、傳染病疫情無法控制。作為青嵐國總統,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我們這幾十億人口的大國,剩存人口已經不上一萬人了。除了一號、二號、三號安全區的人,整個國家在其它城市和農村總共剩下不足兩千人了。看黑漆似的地表一片荒涼殘敗,想窩居洞裏奢望出頭的人無助的目光,我的心就空落落的,沒有一絲的安寧。但是,就在這危難的時刻,有人卻在造謠說:我們的國家要趁此機會淘汰人種,要把下個輪迴的人全部換成內閣成員的人。這些謠言真是荒謬至極啊!不說把地球人換成內閣的人有多少意義,又說我們內閣成員又有幾個還能生育,或子孫在旁呢?倘若不能生育,倘若子孫不在身旁,怎個換成自己的人種呢?有人可能會說,你們會克隆。但我們大多都是一百多歲的人了,細胞已經老化,克隆不能使用我們這樣的老體,這是常識。同時,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們,我們需要的是,看到人類在下一個輪迴中快速增長,不致使那時的人類因力量單薄而入虎狼之口啊!為了振興人類,我們內閣成員開了許多次重建家園研討會,決定抽調本安全區的人去維修一號安全區,同時決定成立設備維修培訓班……
按照計劃,三號安全區第一批五百個青年人在洞口乘上了好幾輛密封的防護車。防護車在顛簸了八十多公里后,開車的機械人按程序打開了開關,朝車廂內放進了二氧化碳氣體。過了二十多分鐘后,它停車豎起了車廂,把屍體全部倒在地上,隨後把車開走。一切幹得順理成章——在車廂里死去的人原來以為是去為修復一號安全區出力,大多數人都是自動報名參加;坐進無法看見車外情景的車裏,以為那車是為防止地表大量的輻射線而設計;無法與三號安全區聯繫,認為是地表通訊設施在戰爭中遭到破壞,尚未修復;人員有去無回,散佈的消息是:工程量大,需要的人數多,今後還要繼續組織人去……
三號安全區的一個教室里,設備維修培訓班如期開辦。防衛大臣自任班長,外務大臣、政法大臣、財政大臣、安全區長和這些人的三位親屬都參加了培訓。參加培訓的還有兩位醫生,其它的都是年青人。講課的老師是安全區長時良碧請來的。老師在認真地講課,學生在認真地聽課,一切都顯得很自然。
在抽調人員去維修一號安全區過了八天後,謝蘇十代感到有些不對頭,他對陪他一起聽歌的章有法說:“你會不會覺得有些奇怪,這人一批一批的去,從去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一個人回來過,也沒一個人打電話回來,和去了的人都不能直接聯繫了,這其中會不會有個什麼陷阱?”章有法說:“按理不會吧。”“不會?很難說!”“總統和大臣們這幾天都還在忙着審核洞口的人造環境規劃,他們問得很祥細,把倉管都叫去問了。昨天,他們還設宴招待了專家組的人。”謝蘇十代猶豫地說:“你能不能猜出,我們已故的焦總當時在編製痴獃編程時她所設定的密碼?”章有法有些為難地說:“很難猜,這事我從來沒有想過。”謝蘇十代謹慎地說:“我在偶然之中,發現了她設定的那個密碼。”章有法吃驚地問道:“什麼,你發現了她設定的那個密碼?”“是的。她設定的那個密碼已經泄漏,只是這密碼沒有被利用就是了。”“你是怎麼知道她的密碼的?”“嘿嘿”謝蘇十代笑了笑,“這事說來蹊蹺,她不是經常愛和那兩隻會唱歌跳舞的鸚鵡鬧着玩嗎?那兩隻鸚鵡最近有時會在唱歌前後說出八個字。我用它說的那八個字先後解開了兩個人的痴獃編程,結果那兩個人先後都立即痴獃了。後來,我又把那兩個人的痴獃編程封鎖,那兩個人又都恢復了正常。”章有法好奇地低聲問道:“那八個字是什麼字?”“是‘佐夫、回智、避亂、順行’,就這八個字。”“就這八個字?”章有法感到有些吃驚,因為他在前天就曾聽到那鸚鵡在說這八個字。謝蘇十代徵詢地說:“我想把在這裏居住的所有的人的,外來感應晶片的編碼都從電腦中調出來,輸入到遙控器中,把痴獃編程設置到待動狀態下,必要時只要一打開保險,一按就能令對方變成痴獃。這樣,也許可以防止人類的互相殘殺。”章有法問道:“你已經覺得人類的互相殘殺問題已經很嚴重了是不是?”謝蘇十代肯定地說:“是的,是很嚴重。因為所有出去的人都沒有回來,也沒有一點訊息,這跟前一段所傳的謠言很是吻合。”章有法說:“如此說來,我們應該馬上着手這個工作了,拖下去就會大禍臨頭了。我們這三號安全區大約只剩下幾百人了,下一批被請出去的,也許就是我們這一批人了。”“下一批,我猜他們把下一批人請出去,在後天就會動手了。現在剩在這裏的,大多都是老弱病殘者,如果把這些人都以維修一號安全區的名義請出去,那完全可以認定,他們已經大開殺戒了。到時,我們倆也不要對他們客氣。”“對,我們先作好防備工作。”章有法覺得謝蘇十代說的很在理。
兩個人在電腦室里整整忙了大半天,才把居住在三號安全區裏的人的外來感應晶片的編碼都輸入到遙控器中,並把痴獃編程設置到了待動狀態,加了上了保險的八字解碼,還複製了一個擁有同樣程序和數碼及狀態的遙控器。章有法提議試試痴獃編程的效果,謝蘇十代說:“你就打開下面三樓上班的丁教授和肖助理的痴獃編程,然後我們一起到他們那裏作一下驗證。”章有法聽了,在遙控器上點了二十幾個按鍵,和謝蘇十代一起下了樓。他們來到丁教授和肖助理的辦公室,只見丁教授和肖助理兩人都目中無神、呆坐無語,朝他倆問話,竟是有問無答,沒有半點反應。章有法退到門外,用遙控器封鎖了起先打開的編程,只見辦公室里的丁教授和肖助理傾刻間又恢復了正常的神態。丁教授見上級領導已經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連個招呼還沒打,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你們倆位請坐。我起先不知怎麼搞的,大腦一片空白,在這椅子上足足獃獃地坐了十幾分鐘。”肖助理轉過身說:“起先那個時候我也一樣,獃獃地坐着沒有一點想法,好像是中了邪似的。”謝蘇十代說:“這是思維中斷。也許這跟戌播撒的幻覺劑有關。”章有法附和道:“可能這裏也有微量的幻覺劑,可能人吸進微量的幻覺劑會造成思維中斷。”“這……”丁教授有些難以理解。
他倆在丁教授的辦公室里沒話找話地閑聊了幾分鐘,回到謝蘇十代的宿舍后,囫圇吞棗地吃了一些東西,懷揣着遙控器,到整個安全區觀察了一番。他倆看到,好些樓房都已人去樓空,有些房子裏只剩下老人和小孩了。雖然醫院病房中病人依然不少,但少了好些醫生和護士,多了一些護理的機械人。只有設備維修班照常開課,老師和學生無一缺少。他們來到國家行政臨時辦公樓,見到總統、副總統和好些高官依然在緊張地辦公,有的在提筆疾書,有的忙着操作電腦。折回到大街上,章有法說:“這整個安全區走過來,都沒有看到幾個人了,下一批要走的,一定是老弱病殘者了。”謝蘇十代說:“如果來了通知,要我們也要搬走,我們一定要問一個明白,不然我們堅決不要離開這裏。”“是啊,三號安全區是我們的根據地,不能讓他們叫離開就離開。”
為了防止意外,當夜,章有法搬到了謝蘇十代的房間,兩個人住到了一起。他們商量着萬一突然接到通知,要他們離開三號安全區,一定要盡量去找當官的問個明白,要盡量保持與當官的在一起。他們確定的最可靠的官員是葛林與柳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