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南唐公主
酒席間,文武各坐一邊,朱俊為寧采臣指點風月。
楚小小鳳目四盼,見朱、寧二人自顧說話,斜瞄一眼:“這位公子面生得很,小小從未見過。”說的是席中陌人寧采臣。
林仁肇介紹道:“這是我的好兄弟,梅縣才子寧采臣,為人博學多才,當世奇人也。”
楚小小輕聲笑道:“才子之名我見得多了,也不過是吟詩作畫,不知這梅縣才子有何長處?”
舫上四客,只有這學子沒有功名,楚小小見多識廣,細看之下已知三位大人都是來陪這學子,不知這學子是什麼來歷,言語中小心刺探。
寧采臣自謙道:“學子本是梅縣的半路秀才,后改在鍾天師門下,學些雜學,只不過對國家有些用處。詩畫反而是門外漢,楚姑娘若是要我吟詩作對,我還對不上來呢!”
楚小小玉手掩口,嘻笑道:“嘻嘻,你這才子倒有趣,不會吟詩作對,還稱得上博學之人嗎?”
原來是眾位大人愛才,楚小小放下心來,反起些輕視之心。
話中有刺,難道不作詩畫畫,就不能說是才子?
寧采臣心中羞怒,嘴上卻道:“這才子若只是指詩畫二技未免也太過狹義,寧采臣雖不通詩畫,但除此之外雜學不少,天文地理,前後古今知之甚多。吟詩作畫的才子,金陵城中無數,可像我類,城中再無二人。”此話不假,當今世上,像他這種人恐怕也只一個。
楚小小眼神再變,強聲笑道:“如此說來,除詩畫之外,社會百科你多有涉獵?”
社會百科,自己大多看過,也沾上點邊,只要不問太深,自己多半可以應付,寧采臣遂肯聲道:“不錯。”
楚小小淺淺一笑,環對眾人請了個不是:“請恕小小無禮,要出題考考才子哩。”
風月本是鬧中取樂,幾位大人樂不可支,一起推慫道:“美女出題考才子,造就一段佳話,寧兄弟要大展身手啊!”
寧采臣不知不覺,又被眾人趕上了架,只有應道:“姑娘請出題。”
楚小小一挽紅袖,又撫了撫頭上發簪,退了二步清聲道:“此等處所,談些百科術語也未免無趣,寧公子既然不會詩畫,我就請公子作曲一首,我小小就藉此曲為各位大人獻上一舞。”
楚小小圓滑之極,真要她出些社會百科類考題,風月中人如何想得出,這音律一道和所長相關,曲子優劣自然是一聽便知,正好用來為難寧采臣。
不拿出點道行,還真被當小鬼耍了,楚小小隻認為寧采臣只讀奇書,不解風情之類的怪才,才以音律相試,殊不知寧采臣當年可是學生會副會長,尤擅長歌舞。
寧采臣成竹在胸,微微一笑:“請楚姑娘相借二胡樂器。”當初一時迷上,苦練三月終於練成一首,呵呵,不過這一首就夠了。
楚小小眼中驚奇之色一閃,揚手吩咐下人取來。
二胡又名奚琴,北方西奚所用的一種樂器,演奏樂曲多為鄉間曲調,很少有人在公共場合表演,時下曲調多半以琵琶和弦琴為主,這金鳳舫號稱金陵第一,各種輕樂器都有所備,換隻畫舫定是無法拿出。
寧采臣坐到艙間正中,雙手接過二胡,校了校弦,心神凝正,又擺了擺指,長長的前奏徐徐拉出,曲調幽幽,似泣似怨,正是二胡所長。
寧采臣低聲緩緩唱來:“尋尋覓覓在無聲無息中消逝,總是找不到回憶找不到曾被遺忘的真實。一生一世的過去你一點一滴的遺棄,生生世世在無窮無盡的夢裏……”
一曲驚倒四座,席間眾人啞口無聲。
幾位大人均想,此曲正如其人,音調出奇,聞所未聞,讓人聽之叫絕!
楚小小心裏也是莫名驚詫,這寧姓才子多半拉的是鄉間俚詞,可偏又極是入耳。
寧采臣聲音略啞,聽起來宛如一個痴情男子在耳邊傾情訴愛,盪氣迴旋,令人心神俱醉。
寧采臣收起二胡,起身道:“現丑了!”
掌聲轟然傳響,舫中各人紛紛贊道:“寧公子,曲兒非同一般的好,聽來絕妙之至,真是讓我們大飽耳福啊!”
一首來生緣,楚小小對寧采臣的看法大為改觀,此刻笑臉迎上前來道:“想不到寧公子唱曲也是一絕,小小是心服口服,幾位大人慧眼識人,寧公子果然是當世奇才。請公子再奏一次,小小要隨之起舞哩。”
大人們齊聲叫好,寧采臣只得重又坐下,再度拉出曲子。
紅袖翻細浪,絲帶柳輕揚,卷卷片片的袖浪中,美人面容凄婉,雙眼含淚,臉上儘是悲傷欲絕的神色。
楚小小果是絕代尤物,這曲中境界被她舞得淋漓盡致,似與情郎痛別,又似獨訴情衷,翩翩清影,舞袖卷巧雲,曲聲漸無,迤然伏地,似已悲不勝負,令人觀之心碎。
眾大人的叫好聲中,楚小小盈然起身一拜,蓮步輕移來到寧采臣身邊,謝道:“謝公子一曲。”
楚小小隻聽過一遍,就能把握到曲中韻味,寧采臣心中暗暗佩服,笑道:“楚姑娘好舞,不愧為當今花魁!”
楚小小還了個媚眼,嬌聲問道:“寧公子此曲不知何名,小小以前從未聽過,還請公子告知小小。”
楚美人眼裏竟似有電襲來,寧采臣看了一眼,心神錯亂,忙正聲道:“此曲名為《來生緣》。”
楚小小悄**兩遍,心有所悟道:“好名字!今生無緣,來生再聚,真是感人哩。”兩隻大眼一眨一眨,似要說話般地向寧采臣望來。
寧采臣心頭亂跳,拱手笑道:“楚姑娘過譽了。”轉身退回到席上。
林仁肇笑語相迎道:“寧兄弟真是多學,我也想不到你還有這種絕活,這鐘天師門下藏龍卧虎啊!”
三位大人一起倒酒敬來,寧采臣一一謝過。
楚小小也舉杯迎上,道:“寧公子有此一絕,小小心慕不已,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寧公子勿怪。”
一曲驚人,寧采臣心情大暢:“請楚姑娘直言。”
楚小小拿起酒壺,恭恭敬敬地倒滿了一杯酒,雙手送呈寧采臣,道:“小小想請寧公子喝下這杯酒,只當是楚小小拜師,請公子教小小几首好曲,小小感激不盡。”
只唱了一首歌曲便有人拜師?寧采臣愕然不已,自己只會拉這一首,其它的可不會,楚小小若是讓自己多拉幾曲,豈不是要露出馬腳。
他連忙起身推辭道:“我所學無多,只是最喜歡這首來生緣,所以才拉得好聽,其它的只是會唱,拉得不好會貽笑大方。”
楚小小眼眸流蕩,似嗔非嗔,顯然是不相信寧采臣所說,又見寧采臣形神着實慌恐,才忍不住輕笑道:“寧公子不必驚慌,小小隻想讓公子教小小几曲,只要公子會唱,小小自然就會寫出曲來,不勞寧公子費心。”
何不早說,差點被嚇死,寧采臣臉皮一時難以扯動,語聲乾澀之極道:“楚姑娘誠心學曲,寧某隻好獻拙了。”
楚小小放下杯來,退了一步,喜聲謝道:“小小謝過寧公子,公子如有空閑,明日請來夫子廟倚鳳樓一聚。”
突聽席間一聲響,皇甫繼勛一拍花桌,故作氣語道:“好禰個楚小小,有了新人忘舊人,看寧公子年少英俊,就忘了我們這些舊人了嗎?”
楚小小嬌軀溜然一轉,紅袖又拂,飄身近來,道:“皇甫大人這話好像怪小小無禮呢,小小一時學興大起,忘記了寧公子是大人慧眼識珠,小小這才有幸見識今日奇曲,飲水思源,小小敬大人一杯,謝大人給小小帶來如此奇才。”話語如珠,連消帶打把皇甫繼勛逗得笑顏大開,一同喝下。
待寧采臣坐下,朱俊笑問道:“寧公子所學極為淵博,這歌曲一道是否鍾天師所授?”
寧采臣回道:“家師只傳授治國除妖之策,這歌曲一道是學生在他人處學來。”
朱俊微微搖首,指點道:“想不到公子求學之心這般濃厚,學識太雜不是好事,術以專攻為精。”
翰林大學士哪裏知道,寧采臣所學還遠遠不止這些,不過他言中有關心之意,寧采臣仍是點頭受教。
一旁喝酒的林仁肇似想起了什麼,道:“寧公子還懂除妖嗎?”
皇甫繼勛也是一愣,放下酒杯,直向寧采臣望來。
“除妖乃是家師絕技。”
得到寧采臣的答覆,林仁肇放聲大笑道:“寧公子真是奇人,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寧采臣臉上愕然。
皇甫繼勛也是大笑道:“皇上幾天前遇鬼,夜夜不得安寧,偏逢國師已隨皇叔前去茅山進香,宮中無人有收鬼之術,朝中正忙着請高人來呢!卻想不到寧公子也是此道高人。”
林仁肇一手撫須,笑道:“天佑我皇,有寧兄弟前來相助,今晚林某就帶公子前去入宮除鬼,好讓皇上早日安康。”
楚小小也嬌聲笑道:“諸位大人又為皇上立了一功,可喜可賀,小小敬諸位大人一杯!”
“好!”舫中眾人齊飲。
船至中華門渡口,花舫停靠岸邊。
楚小小船頭送客:“諸位大人請慢行。”轉向寧采臣道:“寧公子,明日此時,小小在倚鳳樓掃榻以待。”
眾人哈哈笑起,均想:“楚美人學曲是假,面會情郎才是真,美人才子,好一個風月佳話。”
寧采臣臉上紅透,眾大人笑聲甚為古怪,別有味道,略一猶豫,又見楚美人幾個電光媚眼拋來,眾大人瞧得更是有趣,哄聲頓起,寧采臣無奈只有連聲答應。
上岸走得兩步,朱俊忽記起了一事,一拍大腿,唉聲嘆道:“兩位大人,朱俊被你們害苦了喲!”
皇甫繼勛心底雪亮,卻故作不知地捉弄道:“朱大人何苦之有,夜守長廊,上有明月,庭有花香,一大雅事也!”
林仁肇一旁笑出聲來,道:“皇甫大人你就別再刺激他了,秋涼如水,他一介體弱文人,怎麼能長夜相思,年輕時尚有一挺之勇,朱大人年紀大了挺不住啊!”
朱俊連連點頭,臉有感激之色,道:“知我者,武威將軍也。”
皇甫繼勛終忍不住,大笑道:“朱大人啊朱大人,你一個文人怎麼能聽懂林將軍這武夫之言,差矣!差矣!”
朱俊愕然,林仁肇一掌拍到皇甫繼勛後背,道:“你就不能不掀謎底!”
皇甫繼勛強收笑意,掩嘴搖手道:“不說不說了,再說下去,大學士要罵我們為老不尊了。”
林仁肇轉首笑道:“朱大學士不必擔心,我有一法教你應付。”
朱俊大喜,雙手成拳謝道:“願林公教我!”
林仁肇抬手一指寧采臣,笑言道:“這不是有現成的主嗎?”
朱俊望着寧采臣,寧采臣一片茫然也不知何意。
林仁肇提醒道:“皇上憂患成病,做臣子的應替皇上分憂解難,你就不會說你是心憂聖上龍體,四處尋高人嗎?”
朱俊喜上眉梢,連聲謝道:“林大人果然厲害,三言二語去掉我心頭大患啊!”
林仁肇微微一笑,道:“大學士,你這是關己則亂,不然以你的文才怎麼會想不出逃遁之法呢?”
寧采臣也笑道:“大學士晚上也有機會出來哩,大家正好一同再聚。”
朱俊搖頭笑道:“此法雖好,但晚上還是早早回府,以免多生事端。”
皇甫繼勛虛聲嗔道:“好你個朱大學士,這懼內之魁首,當朝無人能及啊!”
大學士搖頭不答,二位大人相視而笑。
行到路口,四人分道而行,寧采臣隨林仁肇走到南邊街口。
看着兩旁陌生的景色,方向也是不對,寧采臣不禁問道:“林大人,這好像不是往將軍府的路吧?”
林仁肇臉色一板,怫然怒道:“寧兄弟,我口口聲聲稱你為兄弟,這人多場合你可叫我林大人,兩人同行,你還和我客套什麼,難道還嫌我這大哥嗎?”
林仁肇心中極喜寧采臣的才華,又和他意氣相投,想和他進一步深交,才欲以兄弟相稱。
武威將軍性格豪爽,寧采臣也是同類之人,兩人壽州初見便是性趣相投,林仁肇此言正合心意,他連改聲叫道:“恕小弟高攀了,林大哥!”
林仁肇化怒為笑道:“小兄弟,我帶你去個地方,你跟我走就是。”
又轉過兩個路口,林仁肇來到一家大宅門前,伸手便拍,道:“快來人!”
寧采臣抬頭打量,此處大宅佔地極廣,二邊周牆有四十餘丈寬,六尺高的大門上掛一金匾,上題寫着無憂宮。
“呀!”門開了半縫,有一人伸出頭來,見是武威將軍拍門,忙換上笑臉道:“林大人今日怎麼有空,我家主子正在府中呢。”
林仁肇揚揚手,快聲道:“快去稟報你家主子,就說林將軍帶客人來了,讓她快快準備。”
下人連連點頭,拉開正門讓二人進去,道:“二位大人請去客廳奉茶,小人這就去稟報主子。”陪着笑臉跑向後庭。
林仁肇帶着寧采臣走過百步長的庭院主場,來到客廳坐下等候,有待客丫環奉上香茶。
林仁肇密而不宣,寧采臣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看這庭院氣派非凡,主人估計也不會是等閑人物。
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內廳傳來環佩輕響,林仁肇突露了笑意,站起來揚聲叫道:“新月公主殿下,武威將軍前來拜訪。”
帶我來見公主幹什麼?難不成林大人要給我相親?寧采臣心裏胡亂猜想着,隨林仁肇站到一旁低頭等候。
聽得一陣碎步,鼻尖有陣陣幽香襲來,只聞一女子嬌聲道:“林將軍多禮了,新月有禮。”
寧采臣偷偷抬眼望去,公主一身紫衣百折羅裙,玉佩金釵,珠墜晶帶,清目如透一灣秋水,眉間神韻似畫如仙,兩個淺淺酒渦一左一右鑲嵌在俏臉上,真是冰肌玉骨般的絕世嬌容。
新月公主盈盈拜下,林仁肇伸手作扶,道:“不敢有勞公主大禮,林某今日給公主獻禮來了。”
公主輕聲一笑,目光流轉,已發現一旁的寧采臣,驚道:“啊!”輕掩檀口。
寧采臣不由又眨了眨眼,新月公主身帶一種天生而來高貴氣質,一舉一動儀態萬千,細細看下卻好像夢中情人一樣,令人怦然心跳。
“呸呸!”人家是公主耶,怎麼可能是自己的夢中情人,寧采臣罵了自己幾聲癩蛤蟆休得做天鵝夢,收斂心態上前行下大禮道:“梅縣學子寧采臣見過公主芳駕。”
林仁肇微笑不已,一旁看寧采臣大禮參拜,才跪下半身,公主宣道:“寧兄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公主的聲音如黃鶯鳴谷,清脆悅耳,寧采臣一愣,心想:“這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
站起身來,又偷偷地打量,不料公主也正在瞧他,兩人目光相觸,寧采臣心裏突然有人重重打了一拳,撞得心兒撲撲地亂跳:“公主我好像前世真的見過,不然怎麼這麼熟悉。”
寧采臣心下胡思亂想,又偷眼看去,公主臉上微微一紅,連忙也低下頭來。
“呵呵呵!”林仁肇一手撫須,甚感有趣地笑道:“寧兄弟,你怎麼這般記性,連老熟人都不認得!”
是熟人嗎?寧采臣大膽抬起頭來打量,公主含笑不語,頰邊小小的酒渦看起來美到了極點,印象中也有這樣一對酒渦,寧采臣猛然醒悟道:“金喬覺?”
旁邊隨從立時有人訓斥道:“大膽,敢直呼公主姓名!”
“無妨。”公主擺手攔下,見了寧采臣的一臉不解,又忍不住笑出了聲,雙手拱作了禮道:“小弟見過寧兄!”
寧采臣頓感手足無措,眼裏望着新月公主,口中卻不知亂語些什麼:“禰?公主?金喬覺?”
公主嬌然笑語:“正是。”俏臉緋紅勝過三月桃花,神情嬌柔無限。
“啊?”寧采臣真的傻了。
林仁肇拍手大笑道:“寧采臣啊寧采臣,你有眼不識真公主,還不向公主請罪!”見寧采臣木然發獃,大將軍樂不可支,笑作一團。
腦子裏亂糟糟的,金喬覺不是說自己是高麗人嗎?怎麼此時魚躍龍門地變成了大唐的公主?
寧采臣茫然又行禮,道:“學生不知公主殿下身份,以前多有冒犯,請公主恕罪。”
公主擺了擺手,微笑道:“林大人,你就別再為難他了,當時他也不知情啊!”
林仁肇上前一步拉回寧采臣,道:“夠了,公主殿下宅心仁厚,放了你了。”
公主微一露齒,玉口輕宣道:“賜座!”
兩人重新坐下,公主回歸到正位。
寧采臣有太多疑問無從說起,直向林仁肇看去。
“好茶!”林仁肇裝作不知,假模假樣地品起茶來。
寧采臣啟口欲說,卻找不到話題,心如貓爪四撓,臉上憋得通紅。
當日與學子壽州一見,只當是新交朋友相聚,寧采臣無所顧慮想到什麼說什麼,狂態畢出,今日卻發現學子真身變為公主,身份已是高高在上,而且自己狂態當日都被公主看了去,好比底牌被人看穿,再不敢開口發話。
公主目光掃來,寧采臣臉色大窘,似光着身子一樣,有說不出的尷尬。
公主見他窘態,撲哧一聲笑道:“想不到平日寧公子油嘴滑舌,今日卻似木頭,難道今日沒吃那道蓮花魚?這舌綻蓮花開不成了嗎?”
寧采臣輕咳一聲,正聲道:“公主見諒,寧采臣本是世俗之人,不懂規矩,當日胡言亂語,有污公主清耳,心中慚愧,不敢多話。”
公主輕掩朱唇,輕聲笑道:“寧兄不必自責,你快言快語,性格直爽我也知曉,有話但請直說,不必理閑言閑語,我倒有心想見見天地男兒哩!”
一語剖開心結,寧采臣罵了幾聲不中用,自己本是個性爽朗,今天卻大失常態,扭扭捏捏不知為何,如同世人一般禮儀,上下有別,只怕恭敬不成反被他人看小了,男兒本色應是豪邁大氣,瀟洒自如,哪能出此羞態。
寧采臣想到此,拱手放聲應道:“公主既然不責怪學生,寧采臣就放肆一回!”
公主微微點頭道:“寧兄盡可放言。”
寧采臣朗聲笑道:“寧采臣心有疑慮,請公主賜解。前次相見,還是高麗學子,今日為何貴為公主,林大人又不肯直說,寧采臣心裏糊塗,所以一時失常。”
林仁肇放下茶杯,急聲辯道:“寧兄弟怎麼把責任都推到我頭上來了,這公主一事,若不是殿下自行說明,愚兄也是與你一同見識,怎麼能怨得我來呢?”
林仁肇雖為武將,外粗內細,與公主初次見面,就已看出是女兒身,后一同上京面聖,才有這後來許多變化。
今天他是存心捉弄寧采臣,故意不說,想看寧采臣如何應變。
寧采臣心知肚明,點了一將,讓林仁肇自動現身,方才應道:“如此說來,林大人當日也是在聖上面前目瞪口呆,和我現在一般嗎?這倒好,一報還一報,學生這跟頭栽得不冤,難怪大人不知情由。”
林仁肇乾笑兩聲,寧采臣也不追問,再次向新月公主行禮道:“還請公主細說。”
新月公主憂上心頭,輕聲嘆道:“我本高麗流民,前是大唐蕃國新羅國公主,高麗去年入侵我國,我國人單力薄,抵擋不住,城破之日,父皇手書一封交與我,讓我前來中土請唐國出兵相助。誰知大唐連連兵戰,已物去人非,承蒙聖上哀憐,收我為義女,這才有今日安身之處。”
自唐高宗平定高麗三國以來,新羅國一直為大唐蕃國,年年朝貢。
安史之亂,唐朝日衰,各節度使手握兵權,幾經戰亂,唐朝四分五裂終成群雄並起之局,高麗三國重又興起,高麗一國最為強大終將兩國吞併。
南唐自為大唐正統,新羅國前來求救,卻心有餘而力不足,自己尚難保全,何有暇出征高麗。
唐元宗好言安撫,收留金喬覺以待時機,見她是女兒身份,憐其孤苦,收為義女,因她美勝嫦娥,又是新羅國人氏,故冊封為新月公主,賜居無憂宮。
公主逕自述道:“寧兄前次見我,正是我孤身來唐之際,幾個同行之人先後被高麗王派來刺客追殺,迫不得已用了掉包計,由族中高人化作我的模樣另走它途,我改頭換面,悄然進京。一路上幸承寧兄和林將軍照顧,才能順利抵京都,感激之情,無以言述,請寧兄受我一拜。”
新月公主起身,束手欲拜,寧采臣早就搶來挽住道:“公主不用多禮,寧采臣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何功之有?那日當禰是兄弟,並不知公主身份,如若知曉,定和林大人一同護禰上京。”一邊說著,一邊雙手扶起新月公主。
手腕相交,公主玉手纖纖,嫩膚滑肌,相觸之感猶為細膩,寧采臣只覺得玉骨柔香,說不出的享用,一時間竟忘了放開手來。
公主起身之際,寧采臣尤是不知,新月公主心裏五味並起,臉上一熱,泛起紅暈,越發嬌羞動人,寧采臣更是看得入神。
林仁肇呵呵一笑,兩人兒女之態已看在眼中。
聽得武威將軍笑意,新月公主手微微一掙。
寧采臣回過神來,急忙放手道:“公主請入座。”
兩人心中均是心中害羞,不敢再看對方。
林仁肇笑對寧采臣道:“前次你當公主是兄弟,這次當公主是什麼?”捉弄之心大起,他是過來人,兒女情長一看就知,兩人情愫暗生,只是當事人心中不知,這局外人卻看得分分明明。
寧采臣心裏驚慌不定,暗想剛才一時失禮,竟然握住了公主的手不放,如果新月見怪,再不理睬自己,豈不是天大誤會。
林仁肇問來,寧采臣答不知所云道:“當然是公主有令,莫敢不從,寧采臣自是聽令行事。”
林仁肇哈哈一笑,轉向新月公主賀道:“恭喜公主又收一員大將,寧兄弟才學過人,是當世的卧龍雛鳳,今後如有復國良機,定是公主的左膀右臂。”
新月公主微微一怔,奇聲反問道:“寧兄文才雖高,復國一事卻是兵家所及,他一介書生,怎能幫我?”
林仁肇指點道:“公主有所不知,寧兄弟所長正是治國平天下,還會斬魔除妖哩!嘿,詩詞一道反是不會多少,如再次鄉試,只怕秀才之名都保不住嘍!”
“哦?”聽武威將軍揭了寧采臣的老底,公主甚覺奇怪,不由向寧采臣看來。
寧采臣苦笑道:“公主莫笑,寧采臣自覺讀書無用,已棄文不讀,改學他術,治國之術也僅是小成,不敢貽笑眾家。”
公主微微笑道:“難怪覺得寧兄有些與眾不同,讀書一道,出來的多是吟詩作對的才子,而上次相見,寧公子談吐不凡,言論古怪,聞所未聞,正心中猜測,原來公子所學是治國大道,有些大家之氣哩!”
寧采臣連聲道:“不敢當。”
林仁肇笑道:“寧兄弟才藝雙絕,公主如有他相助,復國有望啊。”
唐國衰弱,林仁肇早就有心強國,寧采臣的治國之道正合他意,兩人息息相通,對寧采臣極為欣賞,現又以兄弟相稱,當然一有機會就向他人推薦,好讓寧采臣一展所長。
公主聞言,收斂笑容,正聲道:“寧兄請勿推辭,父皇遺命,要全心復國,只是我一介女流,難當此任,如有良機,還望寧兄鼎力相助。”
金喬覺孤身一人,獨在異鄉,又是亡國之託,有心無力,復國一途任重道遠,如無強大外援只能是鏡花水月,公主心裏清楚明了,只是父命在肩,雖覺不能強求,但有機會還是儘力爭取。
新月公主軟言求來,寧采臣哪有拒絕的道理,連忙應道:“公主請放心,寧采臣只要力所能及當為公主分憂解難,絕不推辭半分。”
公主聞之一笑,喜顏謝道:“多謝寧兄。”
林仁肇手撫虯須,樂聲道:“今日寧兄弟家底都被翻出,以後怕是不得安寧嘍。”
公主笑問道:“林大人,寧兄只不過是治國有術,除了聖上誰還會來找他。”
林仁肇微笑道:“公主莫不是忘了,寧兄弟還會斬妖除魔,今晚我就帶他到宮中為皇上解難。只要除去宮中幾個惡鬼,皇上嘉獎,這一傳十,十傳百,人人皆知,寧兄弟還有得好日子過嗎?”
新月公主也點首贊同,寧采臣急聲道:“林大人,我只收過兩個小鬼,法術不甚高強,如果宮中惡鬼極凶,我若收不下,皇上豈不怪罪,請林大人三思。”
寧采臣現在想來,自己經驗尚少,只不過用精神能吸了兩個鬼,還是一個一個單挑,聽林大人一說,宮中惡鬼不止一個,如果是群鬼齊上自己怎麼應付,話可不能說得太滿。
林仁肇想了想道:“寧兄弟,國師此去進香來回要月余,皇上日夜不安,已有幾個道士入宮除鬼不成,只不過被驅趕出來,皇上也知道你主學治國之術,這除鬼一道肯定比不上國師,此次前去,只說是臣子一番心意,能除固好,不能除也算是對皇上盡了心,皇上不會怪罪於你。”
寧采臣心有不安,暗自盤算:“宮中鬼怪太多,一人應付不來,可能要藉助大陽劍。神劍斬妖無數,應該可以幫我一把,雖是自己取得神劍,首代劍主也只留下使用方法,招式可是一點也沒教,只知道運大陽力,也就是精神能一入劍身,大陽劍就會隨心所欲,無堅不摧,可鬼是活物,總不會站着不動等自己去砍吧?呀,回到將軍府後,一定要找個地方試試。”
寧采臣心中想法連篇,肅然道:“皇上有難,臣子理當分憂,林大人只要把心意稟明皇上,寧采臣自當前去收鬼。”
新月公主也臉有憂色道:“聖上身體虛弱,如果被惡鬼纏身,更是不妙,寧兄,你可要幫義父啊!”
林仁肇也道:“寧兄弟可要儘力而為,皇上如受驚過度,不理朝政,實非萬民之福啊!”
寧采臣稟告道:“公主和林大人放心,寧采臣定會竭盡所能,力收惡鬼。只是除鬼一道,要多加修習,我學歷不多,要多加修練,回府之後,我就去準備妥當,以備晚間除鬼所需。”
林仁肇點點頭,沉聲道:“此事不能馬虎,應及早應對,寧兄弟所言極是,我們就此告辭,好讓寧兄弟回府準備。”說罷站起身來。
新月公主也站起來:“林大人、寧兄,讓新月送你們一程。”
林仁肇笑推道:“公主乃千金之軀,怎麼能送我們,還請公主留步。”
寧采臣也勸道:“公主請回,寧采臣日後有空,再來拜訪。”
新月公主應聲道:“寧兄可勿忘言,新月雖為公主,但也想和寧兄從前一般兄弟相待哩。”話一出口,已覺不妥,頰透紅暈。
林仁肇呵呵笑着,只當沒聽見。
寧采臣受用之至,新月公主這樣看重他,不禁有些飄飄然,道:“公主盛意,寧采臣銘記在心,天高水長,此情不變。”
如是兄弟之情,這兩句話當無不妥,可今非昔比,對新月公主一說,話里就有了新味。
新月公主聽得分明,心中大羞,拜了一拜步入後堂,寧采臣等到看不見公主身影,方和林仁肇一同離去。
〖JZ〗〓〓〓〓※〓〓〓〓※〓〓〓〓※〓〓〓〓
寧采臣回到廂房,迎窗拔出劍來,此刻大陽劍出鞘,雖有夕陽輝照,也不見有半點金光纏繞。
自寧采臣吸取劍中能量,大陽劍神力內蘊,外表和普通劍支並無二樣。
劍邊花紋古樸,劍身通黑,劍柄黑白相間,毫不起眼,只是一把超大巨劍,全重只有三十多斤,和看上去的重量相差極大,劍身材質出自天外神石,多半是外星金屬,密度不同地球,才會有這種情況。
雖是如此,寧采臣提在手中也不甚輕鬆,索性還是扛在肩上方便。
練習神劍必須找個寬闊的地方,將軍府中的練武場位於後花園內,寧采臣扛劍而去。
天色漸黑,僕人們都忙着準備晚飯,花園中無人,正好獨自練習。
精神能慢慢集中,沿着血脈流到手上,再滲入劍身,劍身嗡吟,劍中現出一線長紅,如同通電發亮,漸漸的劍身變得通紅,能量已滿。
大陽劍無端浮起,停在手上,恍若沒有半分重量,輕輕舞動,紅光眩目。
原來用大陽力注入劍身會這麼省事,只要有大陽力根本就不用費勁運劍,大陽劍運轉隨心所欲,寧采臣高興之至,也不懂什麼招式,胡亂舞動,呼呼生風,倒也有幾分武林高手風範。
“寧兄弟好雅緻,原來也學過劍術,只是林某寡聞,不知寧兄學的是什麼劍法?”一語傳來,林仁肇站在廊邊觀看多時。
信手亂舞,被人當作練習劍術,寧采臣嘿嘿一笑:“只是隨便舞幾下,並無什麼招式,讓林大哥見笑了。”隨手收起舞勢。
林仁肇眼光留在大陽劍上,道:“寧兄弟手持劍器定非常物,林某一生征戰,見得兵器多矣,卻從未見過如此紅色巨劍,且劍光凝而不散,氣蘊神藏,實為不可多得的好劍!”
寧采臣笑着解說道:“這是一把除妖神器,名為大陽,原本是黑色,只有用大陽力注入后才變成紅色。”說話間收回精神能,劍體紅色慢慢消褪,恢復成原色。
林仁肇看了更是愕然,道:“寧兄所學真是博大,連練氣術也有鑽研,我還以為除鬼之道只需**經畫符,原來也要修練先天真力。”
寧采臣正色道:“世上鬼妖千奇百怪,**經畫符我想只是糊弄凡夫俗子吧,真正除妖還要和妖鬼斗個高低,修練一途才是正道。”
林仁肇“咦”了一聲,細想道:“寧兄弟一番話提醒了我,原先看到國師除妖時也是用兵器上陣,**經做法的時候很少,原來和尚道士作法都是騙人之術,真的除妖還是和打仗一樣,要用武力才能解決問題。前次大臣們請來的道士入宮,一遇上鬼都連滾帶爬地跑出,定是只會**經畫符之流。”
寧采臣笑道:“惡鬼凶妖大都厲氣纏身,和他們****經、動動嘴皮子就想解決問題怎麼可能,和尚道士中能除鬼妖者多半也學過正道修練術,其餘的我看是濫竽充數的多。”
寧采臣在萬劍山莊一月,從燕驚虹那裏知道一些除妖法則,劍主們都是修練氣術以神兵利器來克制妖孽,從未聽說**經畫符可以除妖,即使在收妖過程中有口訣,也只是配合真氣運行發出的招數,畫符除妖多半是後世訛傳。
林仁肇走下廊台,仔細端量大陽劍道:“寧兄弟可否借我一觀?”他本是武將,對兵器愛好理所當然。
寧采臣雙手捧上,道:“林大哥但看無妨,學生也是偶然得之,並不會什麼劍法,還請大人指點一二。”
林仁肇笑道:“寧兄弟如願學,林某當然願意教,只是練劍一門非一日之功,你今天還是準備你的本行吧,我先試演一套劍法給你看看。”
他接過劍試試手,運力揮動大陽劍,在園中練開一套劍法。
寧采臣用心觀看,林仁肇也放慢動作,讓他好好觀摩。
這路劍法,多以砍掃為主,雖是動作緩慢,舞動之間也覺到一股凄厲之氣,劍路縱橫交錯,練到興起,林仁肇“嘿”地一聲吐氣,配合劍勢虎虎生威,移形走步,身形晃然一定,猛地暴喝:“殺!”
劍尖驟定在園中一朵牡丹花上,雖劍鋒未觸花瓣,劍身所帶勁氣卻已將牡丹花生生震碎。
“好!”寧采臣大聲鼓掌,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他只覺林仁肇這最後一劍,氣勢凌厲,大有一擊必殺之意,甚為兇猛,至於劍法好在哪裏全然不知。
林仁肇笑了笑,收起劍抹去額上微汗,嘆道:“唉,人老了,這套劍法練起來好費力道。”
大陽劍比常劍長出近半,寬也多出一倍,揮動起來異常費力,林仁肇先時見寧采臣園中舞劍輕鬆自如,暗地裏起了比較之心,後半段劍法加速使完,長劍用得不順手,氣力頗花了不少。
林仁肇豎起長劍,又端看起劍上的花紋,似不經意地問道:“寧兄弟身體看似單薄,舞起劍來卻這般速猛,想必平日裏定是練習殷勤。”
寧采臣心道一聲慚愧,陪笑道:“學生本來力氣就不大,這大陽劍我一手拿起都覺費力,只有雙手扛在肩上才覺輕鬆一些。”
林仁肇搖頭一笑道:“寧兄弟不必自謙,方才見你舞得風聲四起,輕鬆自如,比我舞劍還要自在,可見修行有術啊!”
寧采臣笑了笑道:“林大哥誤會了,這大陽劍使法不同常劍,必須有大陽力相配才能使用,只要有大陽力貫入,此劍輕如鴻毛,舞動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學生才能使得快捷無比。”
林仁肇訝然失聲道:“世上竟有此等奇劍!你快快使來。”雙手把大陽劍奉還。
寧采臣接過大陽劍道:“學生就依葫蘆畫瓢,林門舞劍,請林大哥細看。”
能量灌入大陽劍,劍身變紅浮起,林仁肇更是驚奇。
寧采臣微微一笑,在園中舞動起來,所走的套路,正是剛才林仁肇演練過的劍法。
寧采臣天資聰明,林仁肇先前又演得極慢,這路劍法使來,他學了個**不離十,所差只是功力火候。
林仁肇看得心中暗贊:“好個絕世奇才!”
寧采臣舞到後半段,劍法漸漸散亂,這是因為林仁肇後半路加快使完緣故。
突地,寧采臣大喝一聲,疾走二步,大陽劍迎頭劈下:“殺!”赫然發劍架勢,正是林仁肇演練最後一招,這招氣勢兇猛,頗有威力,寧采臣腦中印象極深,後半路劍法丟得七七八八,只有這招紋理清晰,招式方位絲毫不差。
此招使出,寧采臣身上血氣沸騰喧涌,腦門裏一熱,一股熱流迸然而發,由肩至手,能量急速衝出,大陽劍劍尖突地一亮,劍芒暴漲,一道三米長的白氣湧出,氣道所及,迎面的假山應聲而破,“轟!”一分為二傾然倒地,塵土激揚,花草也壓倒了一片。
林仁肇一旁駭然大驚,失聲道:“劍氣!”
寧采臣卻不知所以,望着被砍成兩半的假山,園中相鄰處被撞得一片狼藉,暗聲連道不好,這一招使出來竟然控制不住收勢,把將軍府中景物破壞,林仁肇嘴上不說,心中多半要怪自己毛手毛腳。
他忙收起劍來,賠上笑臉道:“林大哥,小弟一時失手,損壞府上風景,請大哥勿怪。”
林仁肇臉上卻儘是驚奇之色,急行兩步過來,神情激動地問道:“寧兄弟,這劍氣法門你是如何學來?”對於擊破假山毫不在意。
劍氣!剛才一招就是劍氣?寧采臣一愣,當時連續幾招都是任意舞動,前後也不相連,皆因林仁肇舞得太快,自己只記住一點,前半路得心應手,氣勢順轉自如,後半路卻因招式記憶不清,好些個憑空捏臆,自然是劍意不暢,氣勢連連受阻,只覺得能量流總被憋住,心中極為難受,舞至最後一招,氣勢乍然而開,全身一熱,如江堤決流,量能噴薄而去,一發不可收拾。
自己怎麼知道劍氣是如何發出,他臉上只好訕笑道:“林大哥,小弟學劍舞的興起,這劍氣發出,只覺得是一道熱流涌過,劍氣就應手揮出,也不知何故哩!”
林仁肇更是吃驚,疑聲道:“寧兄弟是第一次使出劍氣?”
寧采臣點頭稱是,林仁肇心中奇怪之極,這劍氣一門自己也是聽人說起,是劍道高人修練到極至,以劍御氣,以氣幻劍,千里之外可取人首級,如同神仙之流,自己也從未見過。
寧兄弟剛才一劍揮出,白氣噴涌,極像傳說中的劍氣,難道自己猜測有誤?況且寧兄弟年紀尚輕,劍法都未學過,怎麼能有如此高的修行,多半是神劍本身的緣故。
林仁肇沉思了一會,又猜道:“寧兄弟,剛才是不是用大陽力貫入大陽劍,才有劍氣揮出?”
劍氣發時確實有一股熱流沖入了劍身,寧采臣肯定道:“正是!”
林仁肇“啊”了一聲,自以為道:“定是大陽劍本身神力所至,好劍,真是一把難得好劍!”
“林大人,大哥,你們怎麼到這裏來了?”天已黑下來,寧無雙找兩人一起吃晚飯,也尋到了園中。
林仁肇呵呵笑道:“好,寧兄弟,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大哥再與你好好指點一番。”
寧采臣笑臉相求道:“林大哥,剛才你演練的這套劍法,劍勢大開大合,如同戰場上陣殺敵一般,很有氣勢。如今天下大亂,四方分起,文人太過懦弱,小弟也想學一二招作防身之用,請大哥教我!”
林仁肇走上廊台:“我是你大哥,你想學我自然教你,先去吃飯!”
寧采臣連聲道謝,三人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