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自詡為神的男子
第五十二章自詡為神的男子
唐濤以審判長的口吻道:“人類,是全世界的敵人,每一個人都有罪!活着的人,都有罪!這個世界,原本是自然而和諧的世界,每一種生物,都有它們的生存之道,食物鏈相互纏繞,有着融洽之美,但是,自從你們這種叫人類的生物出現之後,這種和諧便被打破了。人類,是全世界所有物種的天敵,而他們自己,卻沒有天敵,他們高高地佔據着食物鏈的頂端,他們什麼都吃,他們什麼壞事都做。自人類出現之後,世界上消失的物種,比任何一個時間段都多,人類在不斷地擴張領地,不斷地掠奪資源,人類的城市越來越大,而他們的城市裏,除了人類自身和人類飼養的寵物,幾乎不適於任何野生生物生存。他們本能地將自身和大自然隔絕開來,他們高高在上,以萬物之靈自居,他們創造了神,其實在大自然面前,他們又何嘗不是將自己擺在神的位置呢!大自然幾千萬年乃至上億年形成的資源,人類在幾年內就能掠奪一空,上億年形成的奇觀,人類在幾分鐘內就可以將它夷為平地。因為有了國家的限制,每一個國家,都在拚命地提倡繁衍,人口越來越多,他們卻仍擔心自己國家的人還不夠多,世界上的人口在膨脹。每一個出生的人,都有着強烈的侵佔意識,當他們還在嬰兒時期時,就知道牢牢地抓住握在手裏的東西。每一個人,都要進食大量的生物,每一個人,都要擴大屬於自己的生存空間,這些,從哪裏來?他們無不向大自然伸手。他們的需求量正越來越大,對於任何資源,人類都採取一種掠奪和不計後果的態度來索取,有那麼少部分人,吃得飽飽的,跳出說要維護自然生態的和諧,他們說過的話,可有真正起到了作用?人類,是唯一一種不因生存需要和維護領地也會相互廝殺的生物;人類,是唯一一種不因種族延續而瘋狂繁殖的生物;人類,是唯一一種只向大自然索取,而不向大自然贈予的生物;人類,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畸形的存在。”
唐濤譏諷道:“人類比得上蝗蟲嗎?蝗蟲走過的地方,寸草不生,但只過得三五年,大自然就能恢復欣欣向榮,人類走過的地方,連地皮都不見了,通通變成水泥和鋼筋,就算是人類離開那裏,一千年也無法恢復。
“我常聽人類說,地球是母親,如果地球真的是母親的話,那麼人的存在,就是寄生於母親體內的一種病毒,人類是一種癌細胞,他們瘋狂地自我複製,瘋狂地侵佔着別的領地,並將那種領地破壞殆盡,改造得只適於自己生存。
“所有的人,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然後向外輻射,幾乎所有國家,都在強調人治,改善人的福利待遇,出生率稍有下降,就迫不及待地鼓勵生育,人的需要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可是全世界該怎麼辦?!若是威脅到人類的存在,那麼,就算是將全世界除人類之外的所有有機物都消滅殆盡,也在所不惜吧?
“這個世界,不是屬於人類的世界,相反,人類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類,總是以自身為中心點,所有的是非對錯,所有的道德標準,都是在以人類自我為中心這個基礎點上建立起來的。因為人類需要,所以你們可以大肆屠殺,甚至以滅絕物種的方式進行捕撈;因為人類需要,所以你們可以瘋狂地壓榨資源,無限制地抽取地球血液,讓江湖乾涸、石油枯竭、森林焚毀、礦山凹陷;因為人類需要,哪管他天崩地裂,物種毀滅。人類的科技越發達,你們的破壞性就越強大,人口越密集,人類的慾望永無休止,人類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毀滅全世界,要想拯救全世界,必須毀滅全人類!”
唐濤微閉上雙眼,張開了雙臂,感慨道:“我常常在想,我們的先祖,發明培育了多麼好的東西啊,以今天的科技,別說兩個月,只需兩周,以那種物質的傳播速度,兩周時間足以傳播到世界上人類足跡所能踏上的任何地方,按當今的人口基數,只有千分之一的人留存下來,智商統統回歸舊石器時代,這個世界就和諧了。”
卓木強巴、莫金、亞拉法師、呂競男、唐敏,全都目瞪口呆,眼前這個人,先前所承認的他自己做的一切,聽上去都是無比邪惡、令人髮指的事情,可是他突然說,那是以人類的道德標準來評判的,他說出了一個更高的道德標準,跳出人類的範疇,放眼全世界,人類才是一種邪惡而應該被消滅的動物。
卓木強巴腦中更是一片混亂,他明明知道,這個人說的話不對,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可他一時竟然想不到什麼話來反駁唐濤,人類的慾望永無休止,人類的存在是一種對全世界的毀滅,所以,他……他們,想毀滅全人類,以拯救全世界?他說,全世界不是屬於人類的,人類才是屬於全世界的……到底是哪裏不對?一定有哪裏不對!這,這究竟是怎樣的思想啊?就算是那些極端恐怖主義,也不會想着要毀滅全人類吧?只有那些傳說中的末日邪教,才會宣揚這種人種滅絕論吧?這十三圓桌騎士,究竟是一個怎樣的組織,他們究竟宣揚的什麼思想?不,恐怕就連末日邪教,也不及他們來得恐怖,每一句話都直指人性的弱點,人類沒有存在的必要?人類的存在,只帶來毀滅和破壞,沒有任何意義?不,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時,唐濤向卓木強巴招手,親和地道:“加入我們吧,強巴少爺,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有着巫王的身份,我們才是代表正義的力量,當然,這種正義不是指對人類而言,而是比人類更大的一個範圍,全世界。我們可以一起,開創一個嶄新的世界,那個世界,不以人的意志為主導,一切都符合和遵從大自然的規律;每一個物種,都有它們存在的道理;每一種物質,都有它們合理的價值,從該來的地方來,往該去的地方去,那是一個多麼和諧而完美的新世界!來吧,你想知道宇宙的真理嗎?光明只是短暫的一瞬,黑暗才是永恆。”
卓木強巴又是一怵,最後那句話,阿爸說過,“光明只是短暫的一瞬,黑暗才是永恆”,自己記得很清楚,可當時阿爸後面還加了一句,整句話的意思,已經和唐濤想要表達的意思完全不同,甚至相反了,可當時阿爸說什麼來着?卓木強巴一緊張,竟然想不起來了。
這時,亞拉法師第一個恢復理性,反問道:“你……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你,不是人嗎?”
“人!”唐濤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被激怒了,“不要把我和你們這些低賤的生物相提並論。”他捏緊了左手的拳頭:“我比你們強大。”他又指着自己的大腦:“我比你們更有智慧!我十八歲的時候,就以三個不同的身份從三所大學中取得了三個不同領域的博士學位。”他又用手指着身後和身前的人:“我可以操控你們的命運,你們的所有行程和計劃,都是在我的安排下進行的,只有上帝,才有這樣的能力吧。若放在古代,我,就是神!我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神!我不是人!”
莫金在心中腹誹道:“神?你神個屁,在十三圓桌騎士裏面,隨便來一個中隊長,大隊長,你恐怕連個屁都不敢放,也就是在我們面前能夠神氣一下。”
而卓木強巴則是一個激靈,他突然清醒地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他是真的瘋子,這是一種源自於信仰上的瘋狂,更可怕的是,這個瘋子,他在思想上卻保持了比常人更為清醒的理性,而他在知識上,又擁有比常人更為豐富的學識,這太可怕了……
同時,卓木強巴也總算看清了,唐濤那種略帶悲憫的充滿憂鬱的眼神,他在看人的時候,和看一隻死去的螞蟻沒什麼兩樣,他自詡為神,高高在上,他看人的時候,就像人在觀察最低等的原生動植物一般。就算在他面前死再多的人,發生再殘忍的事情,他也只是冷眼旁觀,就像人看兩群螞蟻打架,這就是唐濤的眼神,視人命如螻蟻,如草芥,不,恐怕在他眼裏,人命連螻蟻和草芥也不如。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難道他就不是娘生父母養的?
一想到唐濤的父母,卓木強巴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依稀記得,唐濤的父母死於一場意外的車禍,當時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現在,聯想到唐濤的巫王身份,還有自己的妹妹被綁架的事情,十三圓桌騎士與密修者之間長達數十年的爭鬥,那麼,那場意外的車禍,恐怕並不是什麼意外!一念及此,卓木強巴忍不住問道:“你的父母,那場意外的車禍……”
唐濤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打量着卓木強巴,他也覺得很意外,在這種情況下,強巴少爺還能保持如此縝密的思維,竟然能聯想到自己的父母,這份智力,都快能和自己的智商相媲美了,這個卓木強巴,他獨自在第三層平台時,究竟發生了怎樣的變異?這斷葯才幾個月啊。唐濤回答道:“不錯,那場車禍不是意外,是十三圓桌騎士的人乾的。”
卓木強巴就更加無法理解了,追問道:“那你……還替他們賣命?”唐濤反而露出不能理解的神情,問道:“我的父母和我,有什麼必然的關係嗎?難道你沒聽說過,所謂母親和兒子,不過就是裝米的袋子和米的關係;而父親和兒子,更不過是播種機和種子的關係。米可以裝在隨便哪個袋子裏,種子也可以放入任意一台播種機里,我不過是借他們的身體來到這個世間,從斷臍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一個獨立的存在,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不管我的父母是誰,我都是獨一無二的神。”
卓木強巴再一次被震驚了,他沒想到唐濤已經瘋狂如斯,當年的意外車禍發生之後,十三圓桌騎士,究竟對那個十一歲的男孩做過什麼呀?究竟怎樣的經歷,才會把一個人變成這個樣子?最為可怕的是,他們竟然能讓這個人拚命地學習,瘋狂地強大自身,而所作的這一切,竟然都只是為了……毀滅全人類!
卓木強巴再將目光投向敏敏,如果說,這個唐敏,只是為了迷惑自己而被唐濤特意挑選的替身,那麼他的親妹妹呢?唐濤確實還有一個親妹妹啊,若他對自己的親生父母是這種態度,那他妹妹,他又問道:“那你妹妹……”
唐濤微笑,露出一口潔白好看的牙,輕輕道:“我妹妹呀,在她十六歲那年,我把她煮來吃掉了。”在卓木強巴等人驚恐的目光中,唐濤若無其事道:“作為唯一的真神,必定是孤獨而無羈的存在,我遵循我先祖的傳統,讓我妹妹的靈魂和我永遠地在一起,這不是很好嗎?”
卓木強巴已經無法理解,站在自己眼前的這個東西,只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傢伙,絕對不是人,這個魔鬼一樣的存在,不,它比魔王還可怕。最可怕的是,它始終披着人的外衣,它說話的時候,從來就沒有露出興奮或癲狂的神情,即使被亞拉法師說它也是人時,也不過是微怒而已,從始至終,它都是一副謙謙君子模樣。看起來,它比卓木強巴、莫金這些衣衫襤褸的人,更像是文明紳士,而它的談吐,還帶着某種智者和貴族的氣質,這究竟是種什麼怪物,這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這時,唐濤又在用他那種優雅的抑揚頓挫的語調道:“看吶,我們到了,我們先祖給我們的饋贈,獻給全人類最後的禮物,多美啊!”
此時,他們已經來到螺旋階梯的最後一圈,卵塔塔底清晰可見,在塔底中央,有一個小型的曼陀羅,上下分九層,下四層是方形的,像金字塔一樣一層比一層小,上四層是圓形的,也是如天壇般一層比一層小。最上面一層是一個大蓮花座,蓮花座上端放着三尊金佛,金佛面朝內,三尊金佛構成的品字形中間是一個大卵,大金卵,足有兩三米高,遠看就像一個金色的直立雞蛋。仔細看就會發現,那個金蛋的表面,全是由一個個小型的佛像組成的,金蛋的下三分之二處被鏤空,雕成樓閣狀,閣樓中端放着一個匣子,那個匣子,和卓木強巴他們在二戰照片上看到的那個長條形匣子極為相似。除了中央的曼陀羅之外,四下還散放着一些堆成小山的經卷,每一堆都有三五米高,總數恐怕不下上百堆,或許都是無法放入抽屜中的。
最後那幾十級台階,除了唐濤和那些傭兵,卓木強巴等人如負泰山,如履薄冰,亞拉法師和呂競男拚命地向卓木強巴和莫金交流眼神信息,不管用任何辦法,一定要阻止這個瘋子的行為。可是要阻止唐濤,談何容易,亞拉法師和呂競男還被束縛着,中間隔了好幾名傭兵,唐濤從頭到尾,都是用中文在說話,那些傭兵根本聽不懂,就算莫金跳出來用俄語高呼,這個傢伙是個瘋子,他要把你們都殺光,恐怕也只能引來那些傭兵一陣鬨笑。法師和呂競男一直在活動手腕,以解開繩索的束縛,法師示意卓木強巴,用言語穩住唐濤。
卓木強巴心思急轉,用什麼話才可以穩住這個傢伙呢?“哈哈!”卓木強巴突然仰天乾笑兩聲,道,“我承認,你的故事很精彩,我差一點就被你騙過去了。世上哪裏會有這種東西?如果它真的那麼可怕,這裏,怎麼又還有人生存下來?就算是活下來,他們又怎麼沒有變成白痴,東·苯波的後人,怎麼可能還持續研究了一百多年?”
唐濤不為所動道:“我說這個故事又不是為了讓你相信我,不過,我還是可以解答一下你的困惑。首先,我說過,這種物質在進入潛伏期之後,到第二次發病前,是沒有傳染性的,所以,光軍雖然從最下層平台一直上到第三層平台,路過了所有的部落,還為這些部落增建了不少設施,但並沒有將它們傳播給這些部落。至於為什麼可以持續研究一百多年,你別忘了,修建神廟需要徵召大量的民工,我不知道光軍掌握了一種什麼方法,但他們顯然能在發病前提前預知,他們專門修建了一個地方,給那些即將發病的人使用;而另一方面,從徵召的民工里,挑選出最為強壯的,訓練成新的骨幹力量,也是光軍極為擅長的,所以,不斷會有新鮮的血液注入,只要能將發病的人很好地隔離起來。至於東·苯波的後人……這一點也讓我很是疑惑,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顧,當年的四大巫王,似乎都與感染者有過極為親密的接觸,但他們都沒有發病,似乎具有天然的抗性。或許,這就是巫王的力量吧,所以,從理論上說,我們三個人,也應該不會發病。這也是我邀請你加入我們的原因之一,否則,以你的智商和實力,憑什麼讓你享有和我同等的地位。”
唐濤已經走下台階,筆直地朝着曼陀羅走去,卓木強巴暗中放慢步伐,和莫金一左一右,將唐濤夾在中間,亞拉法師和呂競男在傭兵的簇擁下,也走下台階,他們稍稍加快步伐,處於居中的位置,漸漸向唐濤靠攏,至於敏敏,現在暫時沒人有心思去理會她,她遠遠地落在最後。
唐濤伸出左手食指,在腮旁搖晃着,對卓木強巴道:“對了,這個匣子,你們應該在搜集資料的過程中見到過,在古格,就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匣子,後來被福馬取走了,二戰時輾轉落入德軍手中,希特拉如獲至寶呢,只可惜,那裏面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唐濤已踏上曼陀羅的第一層台階,就在此時,亞拉法師嘶聲叫道:“動手!”
卓木強巴和莫金同時向唐濤夾擊,亞拉法師和呂競男同時掙脫了手上的束縛,呂競男一出手就是左右兩側的傭兵,亞拉法師則閃身向前,詭異地繞過攔在前面的傭兵,向唐濤身後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