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送葯
暮雲跑到製藥間，童兒正在小心吹着火，看到暮雲進來，童兒倒是很熱情地招呼她：“四姑娘來得正好，正要熬老夫人的葯呢。”
火慢慢上來了，童兒看了看差不多了，便把葯鍋端過來放在火上。小心蓋好，然後跟暮雲說：“這個紫砂的葯鍋是老夫人專用的，其他的葯鍋多數都是加了柳絮的，加了柳絮的葯鍋對其他人來說倒是好，可是老夫人卻不能用，如果用加了柳絮的葯鍋給老夫人熬藥，她便容易發作氣喘的。很容易分出來，因為這個鍋是發紅的，其他的葯鍋顏色都比較深呢。”
暮雲點點頭，表示記得了。童兒接著說：“老夫人的葯中有炙甘草、麥冬、生地、當歸、桂枝、阿膠、薤白、通草、瓜蔞、丹參、党參。要先用中火煮沸，而後稍稍離火片刻，待葯汁不滾，用小火再熬一刻鐘。”
暮雲前世雖然幫爺爺大伯抓過葯，但是還真沒熬過葯，所以這個中火小火也確實沒概念，於是仔細看着爐子，記下火苗大致的高度。
“童師兄，這個中火小火怎麼控制呢？”暮雲蹲下來看着爐子，完全不知道從哪兒下手的樣子。
童兒笑了笑，指着爐子上的一個小銅片：“四姑娘想要火大一點，就把這個小片兒拉開一些，然後輕輕扇扇風，火就大些，如果要小一點，就把這個小片兒往裏面推一點點，不過要慢慢推，推得多了火可就滅了。”
暮雲在旁邊認真看着，有一搭沒一搭地問着童兒：“師兄這個葯聞起來很苦的樣子，老夫人會不會不願意喝？”
“老夫人又不是小孩子了。”童兒笑着回答，“這個只是聞起來難聞，主要是當歸的味道大，其實喝起來並不是太苦的。”
“喝這個葯，飲食上有什麼禁忌嗎？”
“師傅都跟老夫人說了，不能吃生冷油膩辛辣刺激，可是老夫人是個無肉不歡的，要是不讓她吃油膩的的東西，她就能不吃飯啊！所以師傅勸了也沒用。”童兒嘆了口氣，“要從這點上說啊，老夫人還真是個小孩呢。”
“那可以交代廚房，給老夫人只做瘦肉、蝦肉、魚肉這些不太油膩的啊。”
“瘦肉老夫人說干如柴，咬不動，蝦肉可不是天天有，畢竟咱們京城離江河湖都遠，死蝦吃着又不好，最近天也冷，魚也少了。”
暮雲突然好懷念現代的交通和冰箱，那時候也是住在內陸城市，可是還是有很多活蹦亂跳的海鮮通過飛機運來，還有冰鮮技術，甚至大龍蝦能從澳洲運來還活蹦亂跳呢。
“葯好了，四姑娘等等，我去拿罐子倒出來，咱們就跟着師傅去給老夫人診脈順便送葯。”童兒把葯濾乾淨藥渣，倒入一個細瓷罐，然後又用厚帕子包了，放在葯籃中，走到正堂去請秦大夫，“師傅，葯熬好了。”
秦大夫背着診箱出來：“走吧。”暮雲走過去接診箱：“秦師傅我幫您背吧！”
“不用。”秦大夫難得微笑，拿帕子擦擦暮雲額頭上的小汗珠，剛才一直蹲在爐子旁邊，熱的一頭汗。紅菱很有眼色地趕緊接過診箱，跟在後面。
秦大夫又轉頭對紅菱說：“下次給四姑娘帶個披風，裏面少穿些。製藥間裏太熱，穿這麼多，發了汗，出來又吹涼風，容易染了風寒。”
路過點墨樓，暮雲跑進去喊了錦漣一起去看老夫人，常嬤嬤抱着錦漣出來跟在後面。
到了靜安堂，秦大夫先進去診了脈，然後讓暮雲把葯端過來，老夫人半靠在榻上，看到暮雲來送葯，挑了挑眉，卻也沒說什麼，只是皺着眉頭喝完了葯，錦漣趴在老夫人腿邊，一臉擔憂：“祖母，葯苦不苦？要不要吃蜜餞？”
老夫人搖搖頭。
秦大夫吩咐老夫人身邊的靜月：“扶老夫人再坐起來一些吧，這個姿勢不好，朝左側靠着更容易胸悶。”
等了片刻，秦大夫又給老夫人行針，暮雲在一旁看着，秦大夫刺雙側神門穴、豐隆穴、太沖穴。暮雲發現秦大夫並不是全部垂直入針，深度也不一樣，自己前世在身上試驗時也感覺到了，同一個穴位，不同深度或者不同角度刺入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只是不知道功效是否也不一樣，據爺爺說，傳統中醫其實是以按、灸、針、葯的順序來治療病人的，能通過穴位按摩、火灸、針刺等理療手段治癒的疾病就不必吃藥，只不過前幾種只能靠身傳和摸索來流傳，所以漸漸都沒落了，反而是古代最不常用的“葯”代代流傳下來並且發揚光大，逐漸取代了理療變成了中醫的正統，理療反而變成了輔助手段了，主要還是因為“葯”是最容易傳承的。一些按摩的手法、針灸的手法也早已失傳了，只在古籍上見過，家中雖是時代行醫，但理療師培養起來實在太難，也需要大量的病人來練手，兵荒馬亂的年代多了，也就漸漸丟了傳承。
暮雲看到秦大夫在神門穴位上，大約隔一會兒便用捻針的手法快速捻轉，另外兩個穴位只是提插，不知道是每個穴位需要不同的手法刺激，還是每種手法的功效不同？針刺就有很多種手法，後世還常用的是提插和捻轉，至於刮柄、震顫、彈針都很少用到，主要是會的人也太少太少了，真正的彈針法基本上已經算是失傳了，聽爺爺說，真正會彈針的人，輕輕一彈，針尾可以持續顫動半個小時以上，在全身行針的時候，一百多根針，一根根彈下來，最後一根針彈完，第一根針還在顫動。
秦大夫留針片刻便拔了，老夫人額頭上微微有些汗水，靜容趕緊上前擦了，秦大夫說讓老夫人休息會兒，便告辭回瀟湘館。還沒走出院門，又被暮雲纏住了，問：“秦師傅，剛才童師兄說，老夫人不適合吃得太油膩，那麼瘦肉、鴨肉、雞肉這些可以吃嗎？”
“這些裏面，鴨肉應該是最好的，只是鴨肉口感不太好，老夫人總嫌有些腥臊之氣，又筋柴，不願意吃。”
“那黃豆之類呢？記得姨娘說豆子有營養，多吃豆腐會變漂亮。老夫人也可以吃嗎？”暮雲當然知道豆製品對冠心病是有好處的，只是不能直接說，院子裏這麼多人，一會兒她想去小廚房改善下老夫人的伙食，也得有秦大夫的佐證才有人理她不是？
“嗯，黃豆，豆腐，豆芽都是不錯的，還有芹菜、木耳、茄子、白菜、青菜這些都比較好，只是老夫人不太喜歡吃這些素菜，總覺得沒什麼味道。”秦大夫看着暮雲，“四姑娘能想着從膳食方面調整，倒是好的，老夫也一直說膳養比葯養重要，可是對老夫人病情有利的膳食，老夫人一樣都不愛吃，反而偏愛那些會加重病情的。四姑娘若是能勸服老夫人，也是大功一件了。”
暮雲轉過頭拉着剛追着她出來的錦漣：“老夫人不聽我的，不過，錦漣姐姐，你都聽見秦大夫說的啦，一會兒我們去小廚房給老夫人做點好吃的，你可得勸着老夫人吃啊！”
“嗯嗯，秦大夫說的我都記得了，祖母得吃鴨肉、芹菜、豆腐、豆芽、木耳、青菜、茄子嘛。”錦漣拉着暮雲的手，“咱們去小廚房告訴廚娘去。”
“廚娘都知道的。”靜容和靜月剛服侍老夫人睡下，退出房間，正好聽見錦漣的話，“可是老夫人不愛吃，做了也沒用。”
“我們先回去嘗試點新菜式，然後我們先嘗了，好吃才再做給老夫人吃，可好？”暮雲問着錦漣。
“嗯嗯，好啊，咱們去你們院子找林大嬸，她做的東西最好吃呢！”錦漣拉着暮雲蹦蹦跳跳地往怡蘭苑走，還沒忘了回頭跟常嬤嬤說一句，讓她回去告訴姨娘，中午不回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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