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倒戈相向
就在水扶搖與那神秘男子僵持的當口，安無傾忽然睜大眼，隔着玉圭一聲高喊：“小心！”
扶搖轉身望去，顧蒓氣勢洶洶的朝她撲來，那粉面玉容猙獰得彷彿要將她撕碎。
扶搖舉起驚水劍挺身迎上，絲毫不懼，卻見顧蒓雙手結在胸前，一團團紅色的光絲從她身上放出，纏繞起將要刺入她身軀的仙劍。
驚水劍上的碧光被一團團如絲繭般緊密繞織的紅絲壓制，鋒芒漸失，這劍本也是綠蘿岩中一件難得的法器，劍身有靈，抗拒着發出“嘶嘶”錚鳴。
水扶搖暗運真氣，將體內苦練的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劍柄上以對抗紅絲，驚水劍的碧芒，如潮水上漲似的，強盛了許多。
顧蒓莞爾一笑，看得離合圭中的安無傾心慌莫名。
果然，驚水劍剛有所反撲的碧芒又暗淡了下來，紅絲眼看將要纏身，水扶搖驚覺一陣頭暈，渾身血液似乎都要沸騰起來，全身真元順仙劍倒流向前方。
就在這千鈞一髮時刻，月白長衫的男子雙臂一震，使了個神通。
一直未曾行動的他終於出手了，這下究竟會向著誰呢？安無傾忐忑之下，只見一道白芒自男子手心發出直沒入扶搖的後背。
她心叫：“不好。”
下一刻，竟峰迴路轉，驚水劍上的紅絲隨之消退，扶搖素手一抬，仙劍驀然衝破了障礙，像前方顧蒓刺去。
顧蒓抿唇，那艷光四射的臉龐一陣發白，她的身形倒着朝後飛去，雖避過扶搖那一劍，那身紅衣還是被劍氣帶着撕裂了一段。
扶搖無恙，安無傾自然放下心來，但轉念一想，這神秘男子行為顛三倒四，實在叫人生疑，若說他與顧蒓相好，怎的竟不幫她？
她猛然記起些幼時所聽戲文中那些情緣段子，理了理其中凌亂的關係，猜到實情莫非是這樣：那男子與顧蒓交好，可顧蒓生性**，男子漸生不滿，與她貌合神離，今日突見扶搖，一見之下，看對了眼，一望傾心，再望鍾情，天雷勾動地火，於是反過來與從前的舊愛相殺。
她正如是想着，驟覺身子如墜下冰窖，離合圭中從酷熱轉為嚴寒，玄陰之氣蝕骨消肌。
之前落梅所說，離合圭內蘊乾坤陰陽二氣，可教人一時三刻便化血水，原來竟是這個道理，一時酷熱，一時嚴寒，這番折騰還有幾人能熬得過去？
安無傾平生最怕苦寒，她一雙手緊貼在胸前，兩片唇凍得發紫，再看梅蘭二妖情況也不甚好。
這時，洛白的身影進入眼底，他走到離合圭正面，眉宇緊鎖，隨後向右挪了兩步，不多時，又挪了挪站位，直到在一處站定，他舉起手，古銅色的長劍光焰絢煌。
他竟想要生生劈開離合圭！
離合圭不知何物打造，幾乎堅不可摧，安無傾親見水扶搖以驚水劍劈過一回，卻連道口子都沒能留下，洛白手中的劍，雖不知是什麼來頭，但要劈開這上古傳下的至寶，怕是三十晚上盼月亮——沒指望。
只是這一回似是有所不同，那邊顧蒓眉眼焦急，撇下扶搖，一陣急風似的趕來，而那位月白長衫的男子口中念念有詞。
在洛白的劍將將落下的剎那，離合圭中巨震連連，顛簸不止，安無傾忽覺有股無形大力將身子托起，一眨眼，她像那斷了線的風箏，脫出了離合圭，眼瞅着就要被重重甩在地上。
再一眨眼，想像中的巨痛並未光顧，洛白烏黑的髮絲拂過她的臉頰，有些微癢，他揪住她的前襟，止住了她仰面傾倒之勢。
他的手緊貼她的前胸，帶起火熱的觸感，此時雖是個男兒的形容，當事者仍不免有些尷尬，安無傾勉力維持笑顏，提醒道：“洛兄，可以鬆手了。”
洛白看看地下，古怪地一笑，修長的五指逐漸鬆了開去。
“噗通——”
一道青影摔落，卻原來方才的她一直離地三尺。
安無傾揉一揉吃疼的腳踝，支起身子，不經意地抬首，卻瞧見那邊的顧蒓笑了，不同於以往的魅惑眾生，這是道黯然的笑，隱約摻了幾許苦澀。
顧蒓收回離合圭，拔下頭上的鳳釵，變回了鵷鶵，金色的鵷鶵劃出道燦燦的流霞，騰空飛去，臨去時，她深深回望，那目光分明朝向月白長衫的男子，櫻唇開合：“這一回，我又輸了，曲拂衣，別忘記你的責任。”
她的語聲隨風蕩漾，落進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裏，卻無一人解得其中涵義。
安無傾適時走上前，對那月白長衫男子拱手做禮道：“多謝這位前輩，方才相助之恩，安無傾銘記於心。”
那男子挑起雙眉，輕咳一聲：“你喚我前輩，怎麼我看來很老嗎？”
安無傾愣了一愣，當即省得，先前因這男子與顧蒓關係匪淺，必然不是普通的角色，她以為尊一聲前輩並不為過，沒曾想卻疏忽了男子對扶搖的心意，若自己這師兄喚他一聲前輩，那扶搖師妹豈不是也連帶着成了他的晚輩？
阻人姻緣，實是罪過，罪過，幸好尚且來得及迷途知返。
想通這一關節，她甚快意，立馬改口道：“哪裏，兄颱風華正茂，方才是我失言，勿怪。”
“何來怪罪？我叫曲拂衣，回曲的曲字，幾日同攜手，一朝先拂衣的“拂衣”，若不介意，我稱你一聲安兄弟可好？”男子的笑如一陣春風拂面。
安無傾預備道一聲“好”，卻聽身旁傳來一聲冷哼，側臉瞧去扶搖板着張俏臉，沒好氣地瞪着曲拂衣。
“哦，對了，還沒請教姑娘的芳名呢？”曲拂衣饒有興味地瞧着扶搖，似乎對她這一針對自己的舉動毫不介懷。
扶搖扭過頭去，不予理睬，安無傾搖了搖頭，指向她，打圓場道：“曲兄，這是我師妹水扶搖。”
“扶搖！”曲拂衣喃聲自語，似乎在咀嚼這名字的意味，他很快抬首，聲若流珠碎玉：“莫非是“天風從此上扶搖，回首不勞耕釣。”中的扶搖？”
扶搖尚未開口，安無傾代勞道：“曲兄一說即中，正是。”
曲拂衣悠悠道：“以水為姓，扶搖為名，意境若行雲瀟洒，似流水婉約，果然好名！你師兄既稱我一聲曲兄，那麼你以後就隨他喚我曲哥哥！”
誰知此言一出，扶搖水汪汪的眼中閃現吃驚，失聲道：“曲——曲哥哥？”
“嗯，搖兒果然聽話，真是個乖巧的好姑娘！”曲拂衣像是十分受用，愛憐地一拍她的肩。
水扶搖氣得直跺腳，安無傾眼見她方還粉白的臉變為了豬肝色，抿着唇，一副想罵卻又不知從何處下嘴的模樣。
能將素來大膽頑劣的扶搖師妹氣得這樣，她不得不在心中對這位曲拂衣贊一聲：“佩服！”
此時，二妖脫險后亦並肩走了過來，落梅煞有禮節地道了謝，而他身邊那位汀蘭則不改本色，目不轉睛地盯着曲拂衣，拚命想往他身旁蹭，瑰麗的面容上刻着說不盡的慾望。
正當安無傾說到幾人不打不相識，不如結伴同行，就聽見一聲慘呼。
各人定睛一看，汀蘭俊顏皺成一團，捧着摺扇“嗷嗷”不休，他的右手紅腫似剛燒熟的肘子。因汀蘭靠的曲拂衣極近，再加上他素日的性情，眾人略一猜度就知是怎樣一回事。
落梅也不追究，只匆匆辭道：“救命之恩，我兄弟記下了，只是人妖殊途，同行恐有不便，還會引人非議，不如就此別過。”
因他這話極有道理，幾人也沒挽留，目送他倆離去時，安無傾耳畔乍響起扶搖略帶怒意的聲音：“你為什麼總盯着我看？”
她轉過臉見扶搖目光灼灼，正仰頭對視曲拂衣。
那邊曲拂衣眸光瀲灧，施施然道：“搖兒，你在偷覷我？”
“你胡說，我沒有！”
“如果沒有，那你又從何得知，我在一直瞧着你呢？”曲拂衣逼近她，目光深沉彷彿能將人一眼看穿。
“你！”扶搖秀眉擰成一條，芙蓉面上似抹了層胭脂，一場爭鋒相對又以她的慘敗而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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