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佳人何在

第六章 佳人何在

“二弟何時轉了性,竟能瞧上青丘女君?”看着汀蘭那副口水直流的模樣,一旁的落梅實在有些不耐煩。

這話安無傾聽在耳中,有些納悶,顧蒓乃天下罕見的絕色,想來天上的仙女也不外如是,連她都瞧不上眼,那麼天下美色還有誰可入眼,這汀蘭莫非眼睛長在頭頂上?

很快她找到了答案。

汀蘭大為不屑,手指右前方:“大哥會錯意了,我說的是他!”

安無傾順他所指扭頭望去,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月白色的寬袖長袍,腰間巧系一枚相思扣,一頭烏髮用髮帶隨意繫着,垂及腰際,膚似無瑕良玉,眸如燦星,龍章鳳姿,**天成。他閑坐於紅松枝幹上,一抹笑容如皎月照拂大地,而眼底眉頭不着意間流露出的卻是哀與傷。

若論容貌,她從前見過男子中數澹臺青雲最為出眾,她以為那已是人間的極致,可現下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男子才是當之無愧的極品,他是仙又似魔,仙的高潔出塵與魔的魅惑被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她推翻了適才論調,顧蒓與他一比着實小巫見大巫,雖然與這男子素昧平生,安無傾本着欣賞的態度還是多瞅了幾眼。

再看汀蘭脖子伸得比鴨長,兩眼泛着奇異光彩,面上神情更如狼似虎。她一下領悟,這汀蘭原是個專好男色的斷袖,怪不得一到見她就出言輕佻,初時她還當對方目光如炬,竟能一下看破自己的女兒身。

月白長衫的男子一出現,場面一時有些變化,原本一心顧看洛白的顧蒓,立刻笑容可掬地迎向男子。

二人竊竊私語,像是多年的舊識,且看顧蒓眼神時而幽怨,時而柔情,素手一揚,把條紅羅帶拋向那神秘男子,在他身上輕輕摩挲着,那男子以指挑起輕輕一嗅,很是陶醉其中,他的臉在紅羅映襯下,又添幾分妖冶。

安無傾眼觀這一出郎有情,妹有意的韻事,卻同時瞧見顧蒓與神秘男子交談中,還不忘時不時往洛白處媚眼斜飛。

都言狐妖多情、風︶騷,如今一見,真太過貼切,這顧蒓也忒大膽了些,竟當著情郎面,暗自勾搭旁的男子。

如此想着,安無傾不由對這青丘女君生出幾分厭憎,只不過身臨險境,並無心情深究這等風月事宜。

她低下頭,思慮如何在這能將人化作血水的勞什子神器中脫身。

周圍的空間愈來愈熱,她渾然未察,直到汀蘭“噗通”一聲頹然倒下,一股子類似烤肉的香味飄來,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四周已如一座赤煉火獄,彷彿世間的一切都將在灼熱的炎氣中消融殆盡。

安無傾想到,原來這離合圭還兼顧熔爐的作用,進來的人全是被活活燒死的,不過這於她倒是無礙,只因她天性體寒,不耐嚴寒,卻也不懼酷熱。

她走了過去,蹲下對那滿地打滾的人兒道:“好些了嗎?”

許是她身上凜凜寒意起了點作用,地上的汀蘭逐漸平靜下來。

一旁暫且無恙的落梅感激道:“小兄弟,常言人妖有別,我等方才這般難為你,你大可不顧我們死活,如今卻還救我們於危難,這份人情算我兄弟欠你的。”

安無傾綻出道春風般的笑容,辭氣謙和:“大家現在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理應患難與共,若還存着那些偏見,各自為政,不是正中敵人下懷?”

這兩隻妖與她是敵非友,她自問活了十八個年頭,至今還沒學得西天佛祖割肉喂鷹的那套高尚情操,所謂的救人,其實更多的是因着離合圭中只他們三個,若二妖提前去了西天,她一人獨對兩具屍首,豈不嚇人?

話音甫落,安無傾突感腕上一重,轉目只見汀蘭雙睛炯炯,一隻手不知何時落在她的腕上,柔情滿溢將她望着:“還是美人念我,這份救命的恩情,叫人如何報答呀。”

他隨即掩口一笑,做出一副甜蜜羞澀樣:“不如,就讓人家以身相許吧。”

安無傾的笑容僵住,覺着面前這身藍袍格外晃眼,正要把擱在腕上的爪子挪去,背後驟然襲來一股涼意,那瞬間仿若回到了茫茫雪原,細碎冰凌悄無聲息地打在臉上,刺骨的寒。

她回頭,恰見青藍長衫的洛白,有一剎那,她感到他是在望着自己,他的目光竟能穿透離合圭的阻隔,而唯有他那雙眼方能射出這樣沁骨的寒芒。

她不自覺被捲入寒芒中,待反應過來,極不自然地撇過臉去,卻見不遠處出現一道纖秀身影,水色輕紗的衣裙迎風飄蕩。

“扶搖!”安無傾驚喜地出聲。

水扶搖似乎聽到了呼喚,她飛快地跑近,茫然張望。

裏面安無傾繼續喚道:“我在這兒!”

扶搖撫摸着白玉圭面,花容失色,不多時,她手中那把喚做“驚水”的仙劍,碧光似電,劍芒宛如潮水聚合。

“砰——”劍的清嘯夾帶着玉石撞擊而發出的錚然清鳴,迴旋激蕩,響徹密林。

玉圭之上靈光一閃,似一個隱形的護罩將它護得密不透風,仙劍被驀然彈射開去,扶搖在巨大的衝力反射之下,後退了十幾步,靈力反噬使她面色蒼白。

顧蒓那摻人的咯咯笑聲再度傳來:“小妹妹,別再浪費精力了,這陰陽離合圭可不是豆腐做的一碰就碎,姐姐我呀捨不得你吃苦。”

扶搖終於將注意力轉了過去,怒視她道:“是你們抓了我師兄?”

“你師兄是誰,我可不認識呦!”顧蒓若有所思,頓了一會,忽然開口道:“哦,姐姐想起來了,是不是那位關在離合圭裏頭的英俊小哥?他與你可真是天生一對,我看既是師兄又是情郎罷,怪不得妹妹為了救他連命都不要了。”

她說這話時,美目有意無意地瞟了瞟月白長衫的男子。

扶搖冷哼一聲:“女妖怪,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一大把年紀,連皺紋都快生出來了,還敢厚顏自稱我的姐姐,我娘可生不出你這麼個老女人!”

這一言說得顧蒓恨極,她那兩彎柳眉皺得打成了結,一雙奪人心魄的媚眼徒然圓睜:“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水扶搖絲毫不懼,手指着她道:“笑話,誰要喝你的酒了,還不放了我師兄,看我先收你!”

這一幕看得安無傾拍手叫好,扶搖不愧為她素日最親近的人,連秉性也與她如出一撤,眼見顧蒓氣得臉色發白,她瞧着很是解氣。

一陣清嘯,劍光驟起,驚水劍閃着奪目的碧光,飛速旋轉着,有無數碧光傾瀉而下,化作巨潮疾湧向顧蒓。

那邊顧蒓身形一躍,飛下了鵷鶵,妙指點過,一道金光激閃,鵷鶵瞬間化作了一根鳳釵被斜斜插於雲鬢,同時,她的身形身影如鬼魅一般飄起,瞬間隱了去。

林中妖氣瀰漫,枝椏亂舞,扶搖左顧右盼,遍尋不着顧蒓。安無傾一顆心提了起來,姜還是老的辣,這顧蒓身為青丘國主,好歹是個修行千年的老狐狸,扶搖與她相比怕是毛都還沒長齊。

想到這些,安無傾內心委實憂鬱得很,只恨不能親身出來幫一把手。

令她更摸不透的是,月白長衫的神秘男子適才還與顧蒓淺笑低語,這一刻不去助他的相好,反而閑坐在樹杈上,懷抱着一雙手,似乎冷眼旁觀。

勁風突起,安無傾預感不妙,目光轉向扶搖這邊,只見她正抬手整理凌亂的髮絲之際,驀地,顧蒓火紅的身影浮現,不是一個,而是四面八方,一共九道身影,一樣的紅衣,一樣的容華,將扶搖嬌小的身軀團團包圍。

安無傾一眼看出這正是青丘國的獨門術法“靈狐九變”,她的師父天瓊子於各地道法術數頗有涉獵,在他口中說來青丘法術以靈活多變為主,剛猛霸道的卻少,“靈狐九變”也在此類,九尾狐一族常用此術惑人視線,取巧勝之。

扶搖手持驚水仙劍,朝着其中一道身影刺了過去,眼前的人影在劍下如流沙般散了開去,轉瞬又重新聚合,卻原來是道幻影。

九道紅色身影從四面襲來,紅色的長袖像長蛇靈動纏舞,水扶搖左躲右閃,冷不防,顧蒓紅色的實體帶着詭異的笑容近在咫尺,白凈的素手化為利爪打在她的胸前。

扶搖的身體向後傾飛,似一團輕盈的棉絮,失了方向,不知會遺落到何處,同時安無傾倒吸了一口氣。

只不過這口氣還未吸盡,眼帘中,月白長衫飛舞,一隻堅實的臂膀從背後攬住了扶搖,穩穩落地。

竟是他——那位顧蒓的情郎,不知姓名的神秘男子。

那男子弧度優美的下巴緊貼懷中女子的俏額,深邃眼眸中流露幾許纏綿,扶搖抬頭與他凝眸對視,二人就這麼望着,彷彿遺忘了時間流轉,遺忘了虎視眈眈的青丘女君。

更有甚者那男子似乎嫌這樣的場面還不夠火爆,他伸出了手,修長的手指撫過面前人兒本已通紅的臉頰,扶搖舉起了手,卻停在半空,意料中的巴掌沒有落下,她的手在顫抖。

這時,安無傾的心也抖了一抖,恍然發現,這個世界她已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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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化不登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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