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坐下來,祁雷銘也毋需客氣的直接說道:「我是你爺爺,這句話早在你踏進櫻庄時我就說過,你是我唯一的孫子,也是唯一的繼承人,基於主客之禮,我儘力讓卡潔覺得舒適,但是你和卡潔耳鬢廝磨的模樣讓我不得不提醒你,你有未婚妻,如果你和芹芹是由於政經因素而被撮合,那我無話可說,但是當初你去義大利時曾親自允諾要上何家提親,說什麼我也不要一個無情無義的孫子,你不覺得虧欠芹芹嗎?你知道你墜機時,芹芹如何的哀傷卻故作堅強嗎?你該給人家一個交代!」
「爺爺,我明白你的意思,對卡潔,我是基於報恩的心態;對芹芹……應該叫她寶寶吧!」尚軒嘴角掛着一抹笑,思緒回到昨晚品芹醉態可掬的模樣,「是不是情絲牽扯我不知道,但是她真的讓我想捧在手心呵護。」
祁雷銘注視着孫子眼中縷縷的情意,如果因為這場意外讓尚軒卸下冷漠,他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嘆口氣,「這些話你應該對芹芹說,剛才我接到芹芹父親的電話,他告訴我芹芹回家住了!你明白個中的意思嗎?」
「怎麼會這樣?她打算離開櫻庄了嗎?不是住得好好的?」尚軒可急了,他才剛打算要重頭了解她,或許會愛得比以前更深、更無悔。
「一山不容二虎,假如芹芹真的愛你到心坎,她能忍受看你跟卡潔打情罵俏嗎?」看尚軒張開嘴想為自己辯解,祁雷銘連忙接著說:「想說你沒有嗎?女人的眼裏是容不下一顆沙子的,你明白嗎?」
尚軒默然,停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會儘快解決卡潔的事,不會讓寶寶受委屈的。」說完,他毅然的走出書房。
祁雷銘靠向椅背,暗嘆自己也只能做到這程度了,剩下就看他們自己。不過,尚軒剛才那副模樣跟他年輕時還真相差無幾咧!他得意洋洋的笑了。
品芹梘若無睹的盯着書上密密麻麻的字,也不知這姿勢維持多久了,她只希望自己的腦袋停止運轉,她怕憶起尚軒啊!
而原本戴在手上的心型鑽戒早被取了下來,伴着尚軒那枚戒指全掛在自己的頸上,就當……當作她從此收起真情,誰也不給。
美臻捧着餐盤敲門進來,見着的就是這模樣。從早上品芹回來,告訴他們她要搬回家住,整個人便像失了魂似的,將自己關在房間裹,不吃也不喝。
「寶寶。」
品芹雙肩明顯一顫,她調整一下坐姿,「媽咪。」
「睡飽了吧?午餐你也沒吃就嚷累,現在該餓了吧?我煮了海產粥,還放了你喜歡的油條哦!」
品芹乖乖的捧起碗,低頭一匙匙的舀入嘴裏,明明食不知味又佯裝狼吞虎咽,看在美臻眼底也心疼啊!她搶過品芹手上的碗。
「寶寶,不要假裝你很快樂,你是我生、我養大的,你這樣比哭泣更讓我這做母親的心痛,告訴媽咪你的委屈,媽咪是個好聽眾啊。」她輕撫過女兒長長的黑髮。
一顆淚滑過粉腮,品芹偎進母親的懷中,像個小女孩似的直哭,「媽咪,我跟尚軒完了,我可以跟卡潔搶,可是我第一次見到尚軒臉上那種釋然的笑容,彷佛什麼痛苦的過去都沒有了,這教我怎麼忍心再逼他走回往昔?我真的愛他啊!」
美臻只能拍撫着品芹的背以示安慰,品芹懂得替對方着想,確實長大了,可是她實在捨不得女兒如此,原本寶寶像朵盛開的玫瑰,現在卻快凋零了,該怪誰?難不成品芹前世欠了尚軒情債?
何祥騏輕掩上房門,曾幾何時,他捧在手心呵護的小公主長大了,知道了什麼是愛,卻也嘗盡苦澀,早知如此,他寧願女兒這輩子都在他懷中撒嬌。
管他什麼「非經—番寒徹骨,才得梅花撲鼻香」的鬼名言,天下父母皆用心良苦啊!
唉!找茹娟、嚴楹來安慰她吧!同樣是女孩兒家,也許比較了解她的心思吧!
嚴楹盯着品芹——坐在窗邊的可人兒,秀髮及腰,亮麗到足夠拍洗髮精廣告,一張絕塵的容顏楚楚可憐,罩着—身粉紅色的衣衫,宛如世外仙子。旖旎屋有一半的男客人是衝著她來的,瞧他們虎視眈眈的,祁尚軒不懂得惜福也就算了,實在不該帶走她的歡顏。
從剛才到現在,品芹的動作絲毫沒變,要是不認識的人,說不定會當她是搪瓷娃娃。
嚴楹嘆口氣,走向她,「芹芹,你想不想喝調酒?我請客,新加坡司令好嗎?」
品芹的無動於衷讓她懷疑,她是不是在對牛彈琴啊?
沉默了半晌,品芹終於開口:「我幫你洗玻璃好不好?」
「你說什麼?!」嚴楹瞪大眼,文不對題的,不會是秀鬥了吧!
「自從那天回家,我媽咪、爹地老怕我心不在焉,什麼事都不讓我做,學校方面也請了假,拚命要我出來散心,雖然有個好處——不必為學業傷腦筋,但是日子好散漫。」
品芹臉上的落寞讓嚴楹明白,她最需要的不是休息,而是忙碌,好忘了磨人的思念。
「那我就不客氣羅!唉!要是常有像你這種免費女工上門,那該有多好!」嚴楹趕緊要服務生拿水桶和抹布來,「用心點,要是你擦得乾凈,老闆娘請你吃大餐。」語氣中倒有三分哄小孩的意味。
品芹淡然一笑,提起水桶,當真到外面用心地擦起玻璃來,粉紅色衣衫包裹着她羸弱的身子,在絢爛的陽光下,好似一眨眼就會不見了。
由光可監人的玻璃反射,品芹可以看清來往人潮的臉部表情,有人僵着臉匆匆的走過去,也有些情人相依相偎、甜甜蜜蜜地笑鬧着,唉!誰又會注意到她呢?
收回思緒,品芹向一旁的白色污點進攻,當頑垢清除得差不多時,她提起水桶,正想進去換水,卻經由鏡子的反射,瞧見她朝思暮想的人。
三件式西裝,舉手投足間的風采吸引路人的目光,他依然俊挺啊!品芹貪婪的將他納入眼底,以慰相思之情,卻在瞧見偎在他懷中的卡潔時揪痛了心……
曾經,偎在他懷中的人是自己,他們花前月下的談情說愛,如今,她居然連正眼瞧他都不能。
在尚軒和自己擦肩而過時,一顆顆淚全掛在臉上,她瞧見他淡然的笑,一雙深邃的眸直看着笑得燦爛的人兒。是她和尚軒無緣吧!而自己好蠢,明明的看見他對別的女人好,卻又不肯將他忘了。
尚軒注意列和他擦肩而過的女孩,剎那間,心無來由的揪緊,他第一個想到的人是寶寶,下意識的回頭—看——
他瞧見寶寶合著眼倚着玻璃牆,纖細的身影好似隨時會倒下,他心中好不舍,同時有個疑問浮上心底,她有幾天沒好好吃飯了?!倏的,他發覺寶寶的身子搖晃着,不對勁的感覺浮上心頭。他一個箭步上前攫住寶寶,也不管跌落在地上的水桶所進出來的髒水沾濕了昂貴的褲子。
他連忙將她摟進懷中,「寶寶,寶寶,你怎樣了?」
品芹虛弱的扯了一下嘴角,接着便沉入黑暗中。
他着急地輕拍她的粉頰,「寶寶,寶寶!」
聞聲而來的嚴楹觀察着眼前這位能使女人趨之若騖的男子,不可否認,他比六年前更具有吸引力,但也更不可原諒,他傷了品芹。
「先生,可否請你把懷中的小姐還我!」語氣很不客氣。
「你是誰?」尚軒以保護者的姿態緊摟品芹。
「比你更有資格保護她的人。」嚴楹挑釁地回道。
「讓她擦玻璃算是保護,你說的真可笑!」恢復到未喪失記憶前的自負,他睥睨着嚴楹,當下抱起品芹,「她不是你請的女工。」具威嚴的扔下話,尚軒走至馬路招計程車,不等大家反應過來,他已命令司機開往醫院。
卡潔也怔住了,方才尚軒那種嚇人的威儀是她從沒見過的,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居然會怕,因為他給她的感覺好無情啊!他甚至將地丟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面對這種遽然的轉變,大概只有嚴楹沒有一頭霧水,反而面露微笑。
「醫生,她怎樣?!有沒有事?」尚軒着急的迎上品芹的主治醫師。
「你是——」醫生打量着尚軒,饒富趣味的問。
「我是她的未婚夫,她有事嗎?」不自覺的,他捉着醫生手臂的手增加了力道。
「她沒事,我快有事了。」醫生指指自己的手腕。尚軒羞赧的放開手,一臉歉意。醫師挺不在意地笑笑,「對未婚妻好點,瞧你這模樣,早把她娶進門得好。還有,男人細心點,你未婚妻營養不良加上鬱悶才引起貧血,現在在注射葡萄糖,晚點就可以出院。年輕人志在四方是沒錯,可是老婆只有一個啊!」他語輕意重的說完后便消失在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