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寶寶,你覺得還好嗎?」尚軒擔憂的望進她渙散、似在夢遊的眸中。
不料,語音一落,品芹的淚水竟像水籠頭似的直落。
「寶寶,你——」才想幫她拭掉淚水,品芹整個人撲進他的懷中。
「我就知道我剛才一定在作夢……我夢見你不記得我了……你說過不會忘記我的……還答應要帶我去日本玩……」
她的一字一句全部敲在他心扉上,似曾相識的感覺掠過腦際,良久,她不再出聲,尚軒撫平紊亂的心思,再度開口:「寶寶——」推開她的身子,發現品芹又睡著了,他哂笑的盯着她純真的嫩臉,「我真的忘記你是誰,但是我可以感覺到心底對你的牽挂,我很想知道以前的我是個怎樣的男人,竟能得到你如此的死心塌地。」失憶的煎熬讓他很難受,唯獨面對她,有種心曠神怡的愜意。
天知道,每當他面對卡潔,既要躲避她的熱情又得偽裝有禮,而爺爺嘛!喪失記憶的他對任何人事都陌生,叫他哪開得了口。
靜靜的看着她的睡顏,尚軒好珍惜這幸福的—刻!
在他完全的沉浸時,—雙詭異略帶妒意的眸子若有所思的離去。
翌日早晨,品芹迷迷糊糊的醒來,腦袋活像裝了幾斤重的鉛,差點下不了床。
媽媽咪呀!早知道就不喝了,什麼媲美酒國英雄,沒死就算不錯了。洗把臉,她要死不活的穿上衣服。昨天應該是白悠宇送她回來的吧!至於怎麼上樓的,記憶一片模糊。
不過她倒是作了一個夢,夢見尚軒想起自己。可能嗎?洒脫的下樓,映入眼帘的是尚軒和卡潔談笑的模樣,直到他們見着自己倏的收音,心底又湧上一股酸意。
什麼時候她變得如此討人厭,在櫻庄似乎早毫無地位了。
尚軒看得發怔,銀色短外套襯着品芹白皙的肌膚,紅色牛仔褲配上一雙白色短靴,萬般惹人憐。
卡潔看在眼底,醋意蒙蔽了她的心。她必須想法子將何品芹趕出去,否則她將無處安身啊!
「吃早點了,尚軒。」卡潔輕搖他的手臂。
尚軒如夢初醒,「哦——好,走吧。」
兩人雙雙走人飯廳,徒留品芹佇立在樓梯口。她不想看見他們之間的濃情蜜意,跑出主宅,品芹溜到玫瑰園,花團錦簇的花朵上沾着露珠,嬌艷欲滴,以前她不是愛摘花朵放在玫瑰房嗎?
記得當初還跟祁老爺子發生口角——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娃,讓你住進我家是看在你是尚軒朋友的份上,搞什麼東西,天啊!居然剪了我的心肝寶貝。」
「您讓我住的房間不是取名玫瑰房嗎?為了讓它實至名歸,我才特地一早就下床剪玫瑰,而且,老人家那麼容易生氣,小心心臟病發作,死了是一了百了,半死不活可不好玩。」
生平第一次,祁雷銘這位商業巨擘被氣得差點吐血,他咬緊牙根,「沒有人要你這麼大費周彰!」
品芹露齒一笑,「老爺爺,您別生氣,我知道您是守着老奶奶的心血,可是任這花朵飄零,豈不可惜?我相信老奶奶如此鍾愛這片花海,是為了讓自個兒的家變漂亮,不是嗎?」
這一說勾起了祁老爺子的緬懷,確實啊!她不也愛把花朵插滿客廳,說是減少市儈的感覺,這小女娃還真聰慧,「隨你吧!」
從祁老爺子撂下那句話后,品芹成了玫瑰園的常客,嘻笑聲終年不絕——
而今,為了尋找尚軒的下落加上種種的事,她已經許久不曾來此!
拿起剪子,品芹迅速的剪下一朵朵花,直到雙臂容不下一枝一葉,才舉步往主宅走。
滿懷的馨香讓心情為之好轉,直到遇上了卡潔。
卡潔充滿妒意的瞧着這名東方女孩,早先在心底認為東方的女孩子必定皮膚乾黃、五官扁平,比不上她們這種輪廓分明的美;誰知道她皮膚白皙,卻不似白人,三十大關一過,白人斑就不敷處理,得靠化妝品遮掩。她柔和卻不失個性的五官讓人驚艷,骨架又均勻得讓人傾羨,尤其現在,披散着一頭如緞的秀髮,捧着花朵在懷,宛若一名流落人間的花之精靈。
「有事嗎?」品芹用英文問,對於卡潔探測的目光,很不習慣。
「我是來跟你談尚軒的事。」卡潔開門見山的說。
「他——有什麼事?」
「相信尚軒每每見到讓他勾起往昔記憶的事,那種頭痛欲裂的模樣你也見到了,近來更是頻頻出現,尤其是你在身邊或附近的時候。那種痛我不知道,但他的模樣讓我不忍心。據我所知,你家似乎不在這裏。」
品芹能說什麼?她也親眼見遇尚軒頭痛欲裂的模樣啊!
「這幾天我就搬回去。」越過卡潔,她走回主宅。
「喂!慢着,這是你的東西吧?」
品芹瞧見原本應該戴在尚軒手上的鑽戒。「這——怎麼會在你手上?」她一把奪過戒指。
卡潔硬咽下愧疚,「在尋到尚軒附近找着的。既然是你的,那我算是物歸原主羅!」說完,她往主宅走去。
品芹將鑽戒握在手中,是因為太幸福而遭天妒嗎?抑或太愛他而得來苦果,如果這證明彼此山盟海誓的證物都如此容易松落,是否也預言了他們的未來不堪一擊?
她知道卡潔喜歡尚軒,對於卡潔的私心她不是不明白,更了解只要一踏出櫻庄,這輩子就難與尚軒共結連理了。但是硬要留下來嗎?她情何以堪啊!淚水一顆一顆的滴落在玫瑰花瓣上。
擁着花束,她上了二樓,並沒有回到玫瑰房,反而折到尚軒的房裏。簡單、俐落的擺設訴說主人個性果決,她將花束放進床頭的花瓶,眷戀的深吸一口氣,是尚軒身上特有的麝香味。
「為了執着的愛,我守了兩千多個日子,打從你許諾過從英國回來會娶我,我就傻呼呼的等着,甚至把自己當成是祁家的人。我真的體驗過愛你甚於生命的感受,卻沒料到因為太愛你,而必須放棄過往的一切甜蜜。這甜蜜對我而言是過往的可悲,對你而言是永遠不曾停留的回憶,或許前世我是飛蛾——明知下場凄涼,卻依舊撲火,假如重來一次,我也是選擇這條路吧!」一番告白之後,品芹決然的踏出尚軒的房間。
她沒什麼東西好收拾,也不想帶走任何回憶。
走出櫻庄,品芹不敢回頭望,怕會更捨不得。兩千多個日子啊!完全拔除得了嗎?她只能任由淚水奔泄。
坐上計程車,芹芹在熙來攘往的東區下了車。她很冷,活像秋天快抖落的葉子。在某個電視牆前,品芹佇立聆聽播出的歌曲。
是李度的歌,曲名是「明天我就要嫁給你」。好諷刺!她曾經唱過這首歌給尚軒聽,現在呢!事事皆非啊!原本風乾的淚痕又添增。倏地,似乎是反應她的悲傷,電視牆播出的歌變成港星林憶蓮的主打歌——
「為你我受冷風吹,寂寞時候流眼淚……」
短短的歌詞道盡她的心酸,她真的放得下往事嗎?可知兩千多個日子累積的愛有多深,它根深柢固啊!
握着手中的鑽戒,她悲慘的露出笑容,任由鋒利的鑽戒割痛了柔嫩的肌膚。兩枚鑽戒都在她手上,這輩子他們真的沒有交集了。
尚軒一雙眼直瞟向木質的旋轉樓梯,心不在焉的聽着卡潔的話。
「尚軒,你有沒有在聽人家講話嘛!」勾着尚軒的手臂,卡潔噘着紅唇抗議。
「哦!對不起,你說什麼?」帶着歉意的口吻,尚軒回過神來睇着卡潔。
「哎呀!人家問你可不可以陪我逛逛台灣的觀光勝地,看看大台北的繁華?」她媚眼含嗔。
「好啊,這幾天你也悶壞了吧。」尚軒敷衍道。
卡潔逕自沉醉在喜悅當中,「只要你在我身邊,哪裏都是天堂。」她充滿愛意的凝視尚軒,頭一次把心中的愛吐露出來。
「卡潔,我——」
「咳!咳!」祁老爺由後方的長廊走出來,打斷了他倆的對話。「卡潔小姐,我有事找尚軒,你請自便。」對於這位不速之客,祁雷銘客氣、疏遠的語氣略可窺知他對卡潔的觀感。
尚軒也樂得擺脫這份尷尬,他尾隨爺爺踏進一樓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