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馬來西亞的工廠,是外公當年給我母親的嫁妝。”他“啪”地合上文件夾,一句話就讓古世昌閉了嘴。

“哦,原來是這樣啊!不過Kevin呀……做生意可不能有婦人之仁、匹夫之勇。”馬倫娜陰陽怪氣地說:“你現在還年輕,不懂得商場上的殘酷,你表哥所肘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古氏的發展,你可不要不懂事哦。”

“是呀,泉少爺,這也是大家的意思……”一班狗腿繼續附和。

還真是同心同力,目標一致。古赫泉暗自冷笑,一言不發的冷眼視之。

屋裏亂轟轟的一片,而那扇象牙色的歐式雕花門邊冒出的一顆小腦袋,非常擔憂地看着裏面的情形。

“既然是大家的意思,那就這樣吧。”古赫泉戲看得也差不多了,拿起筆,正準備簽字……誰知此時,意外發生了。

“啊……”一聲女孩的慘叫在門口驟然響起,眾人紛紛回頭。

原來趴在門邊的駱小禾,壓根沒發現剛放學回家的古麗莎就在身後,古麗莎本來來就事事看她不順眼,不耐煩地大力將她一推,小小的身子猝不及防被甩得一個走趔趄,不受控制地摔向一旁,額角重重地撞到門上。

輪椅上的古赫泉眼見駱小禾受傷,臉色一變,驀然抓緊扶手。

“小禾!有沒有怎麼樣?”老管家滿臉驚慌地跑過去察看明顯摔蒙了的駱小禾。

粉白的小臉上煞白如紙,大眼睛裏全是驚嚇,久久說不出一個字來,一道刺眼的血連蜿蜓而下,順着眉心直往下淌……

黑眸直白白地望着被管家抱在懷裏的駱小禾,當看到鮮血從駱小禾的額間淌下時,大手倏地握成拳,古赫泉兩眼嗜血冒火,筒直怒到極點。

這些人,對他巧言令色,在公司營私舞弊、欺上瞞下。聽做種種皆因他羽翼未豐,勢力單薄,而他一再隱忍,只是因為知道來日方長。

他以為自己忍得已經夠好了,卻沒料到,駱小禾的受傷如此輕而易舉地激怒了他!忍無可忍之際,便是無需再忍之時,他這次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他“啪”地一聲將手中的文件夾扔到茶几上,冷聲交待:“孫媽,打電話請徐醫生立刻過來,德叔,送客!”

古世昌也傻眼了,萬萬沒料到,本來眼看就要成功的事情被自己的女兒和廚娘的孫女給搞砸了,氣急敗壞地走過去,對着古麗莎就是一耳光。

從來沒挨過打的古麗莎嚎啕大哭起來,馬倫娜又氣又恨,咬切齒地瞪着受傷的駱小禾。

同樣,古赫泉也在厭惡地瞪着大哭不止的古麗莎。這女孩年紀不大,心卻極狠,那一次淹死了駱小禾的貓,連一次又害駱小禾受傷,這樣的禍喜,留在家裏遲早是個大麻煩!

“我想堂哥的房子已經找好了,請馬上搬出去吧!”他想到這裏,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駱小禾的傷讓阿嬤又心疼又生氣,一邊察看傷口一邊訓話,“你呀你,平時阿嬤是怎麼教你的?有人欺負你、打你,你就給我打回去,大不了阿嬤不在這裏幹了!現在竟然搞到破相了……將來可怎麼嫁得出去!”

駱小禾還小,聽不懂,只能一臉茫然地受訓。

古赫泉在不遠處靜默地聽着那連串嘮叨,心情頃刻之間沒那麼糟了,甚至連薄唇都微微勾起,詭異的令老管家摸不着頭腦。

雖說古世昌一家終於走人了,古宅又恢復了往目的寧靜,然而潛伏在古氏集團內部的驚濤駭浪,即使不足對外人道,也終有一天要如火山般爆發。

古赫泉的腿已經連漸痊癒了,他常常拄着手杖走出宅子,慢慢地在周圍散步。

駱小禾總是像小尾巴一樣貼心地跟着他,照顧他,偶爾貪玩,會去追逐小徑上蹦蹦跳跳的小鳥,瞧着他們受驚嚇般“嗽嗽”飛走,就會開心地笑起來。

然而那一天,意外發生了。

他們結束了當天的散步,正一面說笑一面朝著古宅回走。連時,一輛貨車在他們身後七八公尺的距離,無聲無息地停下,不一會,從車上跳下三個人,手裏拎着短短的鐵械,慢慢地朝他們圍攏過來。

一向警惕的古赫泉心中頓時警鈴大作,這些人顯然是衝著他來的!

唯一通往古宅的這條路一向缺少行人,他們所在的位置距離古宅不算近,大門口值班的保會有可能發現不到這邊的情形,他又無法快跑,大聲喊叫到是能引起保全的注意,但顯然同樣會拖累駱小禾……他不想她受到一點點傷喜。

“小禾!”他掩飾着心中狂跳,平靜地對小女孩說,“我覺得有點累,你跑着去叫阿忠阿全他們趕緊過來,好嗎?”

“好!”駱小禾聽話地點頭。

“要快點跑噢!你不是跑步比賽得了第二名嗎?讓我看看有多快。”

“知道啦!”

“阿忠叔叔!”小女孩不知情況有異,一溜煙地朝古宅方向狂奔過去,邊跑邊喊,身後的那幾個人似乎沒料到這一出,愣了一下,更迅速地聚攏過來。

駱小禾……快跑!

頭部遭到重擊,在意識抽離並暈眩之前,這是古赫泉心中唯一的念頭。

清晨的太陽還是會照常升起,每天的生活依然會照常繼續,地球的無數個角落裏,或許都上演着離奇的、殘酷的、驚心動魄的事件。很多年後,幾乎沒有人記得,在那一日過後,第二天,國內的權威報紙“中華日報”上登裁了一則不算特別引人注目的消息。

據報導:本月二十五日傍晚,隸屬台南警局第四分局特警支隊一舉破獲了一起襲擊案,三名案件嫌疑人中一名被當場擒獲,另兩名潛逃。

廖廖數語,別無下文。

同樣在那一晚,有個不知從哪裏傳出的新聞稱台南古家唯一的少爺遇襲,幸虧保全來得及時,被救后火速送入島內最知名的私立醫院“濟仁”台南分院,隔天又因傷勢病情嚴重專機轉往台北。

從此,古家少爺宛如失蹤的黃鶴,再未出現在人們視野中,有的說他重傷不治死了,有的說曾看他在南美出現過,還有的說他因殘疾自暴自棄命不久矣……當然,訛言難信,傳聞多失,亦不可信。

可駱小禾知道,那些,並不完全是謠言。

她剛跑回大門口,就看見阿忠和阿全拿着警棍風一般地衝出來,她疑惑地回頭,便看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大哥哥。

那幾個人在毆打他!

她整個傻了,張大嘴,卻完全不能呼吸……"

後來,她哭着求管家爺爺帶她到醫院,隔着急救室的玻璃,看到他緊閉雙眼,毫無意識地陷入昏迷,剛剛痊癒的腿又嚴重地斷掉了,身上插了好多管子,參與急救的醫生們個個眉頭緊鎖。

都是你!你怎麼這麼笨?泉叔叫你走你就走?丟下他一個人,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如果泉叔死了,都是你害的!你就是幫凶!”

人們都忙碌着各司其職,無瑕理會她,唯有古麗莎卻沒有放過她,她惡毒的字句就像匕首一樣刺入駱小禾的心臟。

大哥哥,你別死,別死!

她流着淚,整夜整夜地輾轉反側,一閉上眼就會作惡夢,她在睡夢中尖叫出聲,全身都冒着冷汗。

她絕望地夢見大哥哥死了……

後來,她再也漫有見到過大哥哥。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還活着,她不知道該相信哪個。

每當想起大哥哥明知道遇到了壞人,危急之際,卻還想着怎麼讓她離開險境,駱小禾幼小的心裏就裝滿了痛苦。如果她機靈一點、聰明一點,也許大哥哥就不會……她固執地認為是自己的過失害了他!

她陷入了無盡的自貴中,漸漸的,她的話語越來越少,阿嬤焦急地帶她離開古家去了台北。

八年中,她開始學會遺忘掉許多事,她變得快樂起來,像個正常的女孩子一樣生活,卻始終再也無法開口說話。

其實,她比誰都清楚,有些事是銘刻於心、根植入骨的,無論如何也記不掉的。

長長的睫毛微扇,駱小禾緩緩地睜開眼睛,覺得自己像是丟掉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又像是經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旅程,整個人如釋重負,心中豁然開朗。她將相框看了好久,才輕輕地放回原處,站起來慢慢走出屋子,來到窗邊。

拉開一大片遮掩住落地窗的威尼斯赭紅色落地窗帘,推開窗戶,清新的空氣立即撲面而來。

門鎖響了,男有從外面推門進來。

“你的燒剛退,不要在窗戶邊吹風。”他見她站在窗邊,馬上大步走過來,伸手將窗戶關上。

駱小禾緊緊地注視着他,看着他的一舉一動,看到昔日蒼白的膚色變成健康的小麥色,削瘦的身體變成結實的軀幹,她的內心充滿了感恩。

沒有任何時候會比現在要讓她感謝上蒼!哪怕同樣是讓她失去了語言,但大哥哥活着,他活着!

“有沒有哪裏不好服?嗯?華醫生等一下會再來替你看看。”他眉宇間都盛滿了關切,大手很自然地牽住她的,指腹柔柔地摩挲着她細緻的手背,口氣和緩地說:“卡拉熬了粥,先吃點好嗎?”

如水的視線繼續凝視他,從黃俊桀驚的面孔、健實的胸膛、黃金比例般的線條慢慢下滑,最後落到那雙結實有力的長腿上,淚水突然間就那麼涌了出來。

她的眼淚讓男人防不勝防,措手不及,“怎座了?哪裏難受嗎?小禾?”他聲音驟停,突然說不下去,整個人如被電擊,極其緩慢地低下頭,漆黑的瞳仁不可置信地盯着投入懷中,主動擁抱他的女孩。

“你……”他的心“怦怦”狂跳,胸膛因激動而起伏,他生怕是自己的幻覺,“你記起我了,是嗎?”

下一秒,他整個人陷入欣喜若狂的狀態中,鷹眸里盛滿了洶湧如潮的狂喜,因為,他的女孩正在他懷中泣不成聲頻頻點頭。

他動容,傾身緊緊地抱住已是滿面淚痕的少子,將臉深深地埋在她秀氣纖巧的肩頭。

他想起那個血腥的傍晚,自己幸運的被聞訊趕來的保全救出,很快被秘密送往美國治療,花了四年時間,做過三次大手術並選擇了可能致命的峰毒療法,防止肌肉萎縮,最終他重新站起來,並經過兩年的療養才完全恢復行走,之後輾轉到了南美療養,最終來到英國。

離開台灣之時,他將龐大的“古氏”集團留給那些如狼似虎、心懷叵測的親戚們。他行蹤不定,漸漸隱沒,直到銷聲匿跡。

直到一年前,養精蓄銳、傷病重痊的他暗中捲土重來,很快將早已內憂外患、腐朽不堪的“古島”牢牢掌控住,也讓那些曾經的人們時時刻刻擔驚受怕。尤其是古世昌夫婦,當他查出他們就是那場襲擊案的幕後主使后,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這對始作俑者?

那一年,他與古世昌翻臉,找來會計事務所清查“古島”所有帳目、進行審計鑒證,這一招逼得古世昌心驚膽顫,加上懷恨在心,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偷偷買兇,想給他一個教訓,又或是直接想要了他的命!

如果不是他們,他不會品嘗二次斷腿的滋味!

如果不是他們,駱小禾不會因為過度自責患上失語症!

如果不是他們,他和駱小禾,根本就不會分開八年!

這些,是何等疼痛的凌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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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的寶貝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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