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壽之日
直到道定好生挨了一頓打,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落。在文定帶回來的綾羅綢緞、珠寶金飾面前,那原本不依不饒的范氏也暫時忘記了那段不愉快的誤會。
不過也只是暫時轉移了注意罷了,她與道定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當天夜裏,柳載定也從書院裏趕了回來,久別重逢的柳家人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吃一頓合家飯,這裏面當然要除開那託病不出的范氏。
一家三代一邊吃,一邊聊着幾年的離情,席間還有老二家的幼子逗趣,氣氛好不融洽,不知不覺就過了人定之時。
酒足飯飽的柳載定在下人的攙扶下,不情願的回到自己房裏。
‘夫人,小的們將老爺送回了。’
‘嗯,下去吧!’范氏安坐於銅鏡前,頭也不回的吩咐了一句,一直到下女們推門而出,她也不曾回過頭來,由始至終在擺弄手中那些文定帶回來的玩意,不是插着不同的髮釵,就是比對一雙雙的耳環。
‘嗝!’今日高興,載定也多飲了兩杯,酒嗝也打的格外的響,‘夫人,給,給我倒杯茶水。’
范氏趕緊用香帕撲住鼻,埋怨道:‘臭氣熏天的,也不知道在外面轉個兩圈再進我的屋。’
‘全家人好些年不曾見面,難得聚在一處,高興自是應該的嘛!’
‘哼!’范氏不滿的道:‘你倒是快活了,可我今天無辜挨了打,又該算在誰的頭上呢?別以為你娘出來裝模作樣的打你弟弟兩下,我的氣就消了,告訴你,這事沒完。’
‘不過是誤會嘛!你這個做嫂子的大方一點嘛!再說了他還給你帶回來這些個首飾絲綢,你不是也挺歡快的嗎?’整件事情載定一回來就聽柳世榮說過了,也狠狠地罵了么弟一遍。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從小到大就沒人動過我一個指頭,他竟然當著眾人的面打我,使我難堪,若不把面子找回來,日後我還如何在你柳家立足呀!再說了這些東西哪裏是他給我帶回來的,全都是你家老大補送的見面禮。再說了…’
范氏語氣一頓,眼中充滿了貪婪:‘我好歹是你的妻子,頭次見面送我的見面禮,竟然還不如老二家的那個村婦,就連那村婦的倒霉孩子都有一把金鑄的長命鎖。’
‘都是自家人有什麼好計較的?大哥送的,小弟送的不都是我那兩位弟兄的心意嗎?誰還會去計較真付銀子的究竟是誰?別說這些禮物,這整片宅子加上田地,還有我們原先住的宅子,哪一件用的不是老大捎帶回來的銀子?計較起來,我們不過是寄住在他庇護下而已,他算是夠對得起我們了。’
‘閉嘴。’范氏十分認真地道:‘這種傻話以後再也不要給我聽到了,不然日後分起家來,我們豈不是連一片瓦片也別想分得着嗎?我之所以請我娘家的親戚來你們柳家做事,又叫他們改口稱你做老爺,不就是防着此事嗎?’
‘分什麼家呀!大哥不是那種愛計較的人,不然這些年也用不着為了家四處奔波。’
‘哼,那是以前。’范氏想當然的道:‘以前你家就只有棟宅子值錢,而今宅子也起了,田莊也置辦下了,他憑什麼不動心呀?’
‘少自以為是了,早先他還在替人幫傭的時候都不在乎這些,如今發跡了,哪裏還會在意這幾畝破田?’載定端起桌上的茶水飲起來。
這次老大帶回來的諸多禮物的確是讓范氏大開眼界,同時又對老大的家底產生了好奇,問道:‘你說說,老大到底賺了有多少銀子呀!竟會這樣大方?還有這人真怪,媳婦跟人跑了六七年,也沒聽說他續弦。’
‘你小點聲音。’載定慌忙去查看門窗外有無人影,‘提醒過你不許再提起此事了,怎麼就是一再不聽呢!悔不該當初給你說起此事,娘親可是早有過吩咐,日後這家裏誰也不能提及此事,你可別令我難做人呀!’
有些事或許一輩子不會向外人提起,不過卻很少能瞞過枕邊人。
‘哪裏有閑情說這個了?我的意思是大哥也是三十好幾的人了,老這麼一個人也不是個長事,要不我撮合他與我姨丈家的表妹如何?’
‘噗’的一聲,載定將剛剛倒入口中的茶水吐了個乾淨,‘什麼,你姨丈家的表妹?說的該不會就是縣太爺的那位千金吧?’
‘我還能有幾個親姨丈,不就是本縣的縣大老爺嗎?’
‘別開玩笑了,你那個表妹一臉的麻子不說,那五大三粗的腰跟個水桶差不了多少,每回撞見她,我心裏都要難受好一陣。你去撮合她和我大哥,那不是要我大哥淪為他人的笑柄嗎?’
‘你別不知好歹。’范氏雖說是為眼前的金錢所迷惑,可一貫趾高氣揚的她是不會輕易向他人示弱的,特別是這個向來對自己俯首帖耳的男人,‘想我姨丈乃是堂堂縣令,哪裏會瞧上滿身銅臭的商人做自己的女婿?我不過是在替你們柳家着想,攀上了這麼個大靠山,日後在本縣還有誰家能和你們相比,再說了…’
范氏壓低聲音道:‘你也不想想,學正大人能夠推薦你去擔當那訓導之職,究竟是看在誰的面子上。別說你而今還是個無品無級的舉子,就是日後中了進士,我們處處還得仰仗姨丈他老人家在官場上的人脈,這個時候親上加親,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
朝廷上有這麼個制度,對尚未通過會試選拔的舉子可以去縣學充當學正、教諭、訓導等職,來歲也可以參加下次會試。訓導本是無品級的教員,也有朝廷分發的俸祿,身分要高於衙門雜役。
‘那也不能就把我大哥斷送進去呀!’
‘你傻呀!現今做買賣,哪個不想攀上個當官的做靠山,現成縣太爺的來龍快婿擺在面前,這麼好的事哪找去?’
載定知道自己是永遠都說不過這范氏的,輕聲自語道:‘以為人人都是你這樣似的呀?’
‘嘀嘀咕咕的說些什麼呢?’
‘沒什麼,天色不早,我也乏了,先歇息了。’載定趕緊着踏上床榻,蒙頭睡去。
‘哼,什麼事都指望不上你。’范氏氣惱的抱怨一聲,也隨之睡下。
接下來的兩日,全家上下都在為柳世榮的大壽做準備,其中三兒媳范氏最是積極,里裡外外彷彿就聽見她一人在全盤調度似的。最叫文定費解的是,這個弟媳好似處處在和自己套着近乎,叫他這個做大伯的反倒是拘束的很。
又過了一日,柳世榮的六十大壽終於到了,一時間,新宅子裏張燈結綵,賓客如雲,處處都充滿了喜慶的氣氛。
老漢有生以來從不曾有過今日這樣的風光,隔壁村擁有數百畝良田的莫財主來了,肖庄的肖老摳來了,本縣的教諭老爺也親自來柳家恭賀,就連縣大老爺也派人送來了賀儀,原本這些個視自己如草芥的老爺們,如今卻掉過頭一個個來給自己拜壽,喜的柳世榮是一整天嘴都沒合攏過。
‘恭喜柳老翁,令郎訓導之職已為學正大人所批下,不日即可去武昌府上任,老人家今日可是雙喜臨門呀!’
‘這事還得多虧俞老師在學正大人面前為小兒使勁。我兒以前便再三對老朽說,一直以來受到了老師許多的照顧,今日一定要多喝幾杯,來人呀,替我好生招呼教諭大人。’
教諭與訓導一樣,也是個無品級的官吏,多是些落地舉子來充當,在衙門裏算是頂清寡的差使。雖說是身分較一干雜役要高,然而卻不像雜役們有諸多見不得光的進項,只有靠着朝廷那點微薄的俸祿為生。
俞某人年方五旬,學問不怎麼樣,卻喜歡倚老賣老,當年也不知是祖上燒了什麼高香,就考上了個舉人。之後則是裹足不前,功名未成,連累着家業也給敗落了,向朝廷上乞恩,換了個無品無級的教諭。
俞某人平日裏最是喜歡到學生那裏打打秋風,好像載定當年中了秀才,這俞教諭便心急火燎的使差人來索要進見之禮,叫載定好不氣悶。然而這教官一說乃是朝廷定下的規矩,馬虎不得,就是文定當年中秀才時也是如此,載定只好給他包上了二兩紋銀,擇日前去拜師。
這幾年來逢年過節,柳家也不知給他上過多少的孝敬,然而這俞教諭卻依然不知足,自從載定中舉之後,逢人便說載定是自己的得意門生,自己是如何如何着力去教導他,才使得他有了今日這番學識。
殊不知載定心裏頂是瞧不上這個教官,終日在學堂里矇事,對學生的課業一點助益也不曾有,還不時要學生破費,左右的讀書人無不是不齒他的行徑,然而朝廷的制度在上,載定又不得不承認他乃是自己的老師,當真教人沮喪無奈。
就好像這次,載定之所以能在本縣眾多舉子中摘得這訓導之職,不過是出自本縣縣令范氏姨丈的授意,與他這教官可說是無半點關係,可他卻三番兩次地向柳家暗示,自己是如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使得學正大人動了心思,柳家平白送了他許多謝儀還不知足。今日名曰是來拜壽,卻只送來了兩副對字,他的那手字根本讓人不敢恭維。柳家也無暇跟他去計較。
這個時候,李氏和二兒媳在廚下招呼酒菜,以定在門口接客,柳父則帶着載定、范氏夫婦倆穿梭於賓客之間,頻頻向眾人介紹這位新舉人。
其實這不過是多此一舉,這些往日裏對柳老漢不屑一顧的賓客,之所以會大老遠來給他祝壽,也多半是因為載定這個前途光明的新舉子。在座之人有幾個是不認得他的,每當載定隨着老父靠近人群,驚嘆聲祝福聲便會接踵而至,將他團團包圍。
‘柳老翁,我等都羨慕您的好福氣呀!養了這麼一個有出息的兒子。’
柳老漢心裏早已笑開了花,可嘴裏卻依然謙虛道:‘哪裏,哪裏,這都是托得眾位鄉親幫襯。’
莫財主也湊上前道:‘中舉還只是剛開始,他朝柳舉人金榜得魁,開衙建府,風光的日子還在後頭呢!到那個時候,我們再也不能隨便叫您柳老翁了,都得改口叫柳老太爺。’
‘對對對,還是莫老兄想的遠,柳舉人年紀輕輕便能有這滿腹學問,要不了幾年,便能高中科甲,為我鄉父老爭光,到時候可不是要改口稱太爺了嗎?’
柳老漢心裏比起在座所有人更加殷切盼望來年的大考,接着眾人之話,往下對老三道:‘載定,快瞧瞧鄉親們對你有着這麼多的期望,往後可得更加勤奮讀書,來日進京趕考,定要為鄉親們爭光。’
載定連連點頭,向在場的士紳許諾必不讓他們失望。
那邊是一片歡聲笑語,而文定與道定兄弟倆則安坐一旁無人搭理,文定倒是樂得清閑,靜靜地待在一側,道定卻沒有這般好的修養,嘴裏酸溜溜地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中了個舉人嗎?哥,你看叔父得意的樣,好像是老三中了狀元似的。’
‘說什麼呢你?’文定環顧左右,幸好眾人的注意力全被載定吸引過去了,無人聽聞道定的混帳話,他扭過頭教訓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老三中了舉還不是我們柳家面上有光,我們替他高興還來不及呢!你說這些混帳話做甚?’
‘我就是看不得老三媳婦那目中無人、不可一世的樣子,好像這柳家全靠了老三才有今日這番光景。有什麼了不起的,就是真的開衙建府,憑着她那尖嘴猴腮的福薄樣也承受不起。’
‘越說越沒譜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候,再不閉嘴我可要翻臉了。’不得已,文定不得不拿出大哥的架子來。
‘沒意思,哥,你在這兒坐着吧!我出去走一會兒,再待下去我不是被老三家的氣死,也要被這幫馬屁蟲膩味死。’道定說著便起身離去。
當著眾多親友的面,文定也不好高聲挽留,只好看着道定一個人離去。他扭過頭望着屋內華麗的擺設,還有叔父與老三夫婦那漸漸為那些簇擁淹沒的人影,輕聲嘆道:‘這哪裏還有個家的樣子?’
的確,昨日的柳家一貧如洗,一家人擠在幾間簡陋的屋子裏,過年還要靠着李氏娘家的接濟,根本就沒有做壽的習慣。
早年間,柳世榮獨自在漢口做廚子養家餬口,回來的日子少的可憐,就是在家過壽,頂多也就是讓孩子他娘給自己做碗壽麵。
柳世榮從來也不曾想過好像今日這般,七里八鄉這麼些的人會跑來給他慶生,祝福話恭維話從這些個平時都不大拿正眼瞧他們的老爺們口裏說出來。上蒼突如其來的恩寵,將這個平凡的老漢吹捧得扶搖直上,整個早上始終感覺飄飄然的。
這樣縱聲大笑哪裏還像是自己所熟悉的叔父,文定暗自嘆息,恐怕再也回不到以前簡單的家居生活。
就在文定入神的時候,興盛和年輕的夥計巴勒湊到他耳畔說道:‘東家,您等的人來了,就在門外呢!要我們現在就把人請進來嗎?’
‘不,不,還是我去吧!今日這裏來的客人多,你們留在這裏幫忙就是了。’
‘東家,不是我們不想幫忙。’頭一次碰面,興盛和的夥計們就打的對方哀號滿地,兩方後來的相處又怎會和睦呢?
巴勒有些無奈的道:‘這裏的下人根本不讓我們插手,剛湊過去幫忙,他們就陰陽怪氣的,還嫌棄我們手腳不幹凈。’
‘哼!’就是文定再好的脾氣,也難免又一次為這些不長進的下人生氣,只是他斷不會在此時掃了老父的興,只得安撫自己的夥計道:‘既然如此,你們也歇着吧!到祖個那兒拿些銀子去城裏酒樓耍耍,我這裏一時用不着人了。’
文定弟兄身上除了大額的銀票外都不帶銀子,有需要全找祖個拿,祖個這小子現在就儼然一副文定兄弟帳房似的。
‘謝謝東家。’巴勒轉身便大步離去,要不是兩位東家還在此地,他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以前老是聽二東家說自己的家如何如何的好,叫他們這幫小子聽了好不羨慕,可真到了這永安堡,才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兩位東家在甘陝貴滇幾地都是吃得開的商人,常常是各位土司的座上賓,在自己家裏卻反倒變成多餘的人了。
柳家的熱鬧仍舊在繼續,且是不斷在升溫,就連文定中途出去了一趟也未曾有人發現。直到他引領着一位麗人踏進大廳后,眾人的目光方才慢慢地從四周彙集過來。
這位走在他右手邊的女子皓齒蛾眉、綽約多姿,舉止間充滿了空靈的超然,明明站在眾人面前,卻讓人感覺有着無邊的遙遠。
在她面前,所有精心裝扮的女子都不自覺的收起了一較高下的好勝心,大廳里數十張如簧巧舌全都變成了張口結舌,那些個世俗的讚美在那一瞬間變成了多餘。
向來自覺容貌出眾的范氏,在她面前頓時變得頹唐無力,一貫絮叨的她連張口說話的勇氣也提不起來。
文定引着麗人來到柳世榮面前介紹道:‘叔父,這位是我的友人燕小姐,燕嫣,這位便是家父。’
‘伯父好。’燕嫣上前拜見。
王嫻打她身後走出來,一時間,這俏麗的丫頭讓廳內的眾人又一次目瞪口呆。然而當他們看到王嫻手裏捧着的壽禮時,那一張張大開的嘴巴卻又緊緊地閉合上了,好些人還暗自咽下了幾口口水。
那是一尊半尺來高的金壽星,少說也有個五百多兩金子,兌換成白銀少說也得值兩千兩,到一些地下錢莊甚至會更高。光是這一尊金壽星,就比今日在場所有人送的壽禮加起來還要多,教人怎能不瞠目結舌?
‘這是我們小姐送給柳老爺的壽禮。’
‘這,這是怎麼話說的,姑娘快請。’打從這位神仙般的女子一進來,柳世榮便給楞住了,她不但是向自己施禮,還送上如此重禮,受寵若驚的柳老漢霎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便指著文定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呀?’
丙然是與自己料想的不差,早先在門外,當文定見到燕嫣預備的賀禮時,便知道這燕府管家為燕嫣預備的尋常壽禮,會讓這些個圍着地租打轉的鄉人們驚嚇不已。只不過這乃是燕嫣的心意,他也不好掃興,換做是等閑人,別說是送禮,只怕與她說上兩句話也是極難。
‘人家送您的,您收下便是。’
柳世榮雖說是不大明白而今的大毛究竟有多少財產,卻也知道數目多到不是自己可以想像的,他既管不了,也懶得去管。老漢不放心下人經手,丟下賓客親自將金壽星抱回他處存放,藏妥之後方才又出來。
文定這是頭一次帶女子回來,這在柳家可是件新鮮事,得到消息的李氏從廚下趕忙跑出來查看個究竟。雖然燕嫣不像夫婦倆想像中那樣乖巧,可那份動人心魄的美麗,也讓他們為之折服。
寒暄了幾句后,柳世榮對文定吩咐道:‘今日家裏太忙,我也顧不過來,這位姑娘頭一次來我們家,你要好生照應着。’
‘孩兒省得。’
此刻人聲鼎沸的大廳,燕嫣自然是待不慣的,文定又向她介紹了幾位自己的家人,便自做決定引領着她往後院走去,燕嫣又徐徐地向柳老漢施了一禮,方才隨著文定而去。
‘老婆子,你看這閨女如何呀?’燕嫣一離開,柳老漢便迫不及待的拉着老伴到無人處詢問。
‘這還用說嗎?’李氏嗔怪的橫了柳老漢一眼,他這話問出來便有些多餘。
自從任雅楠與人私奔了后,文定的親事便一直是柳家人的一塊心病,這下可算是好了,李氏操勞的臉上展露出一絲欣慰:‘怪不得當年大毛就是不肯應允任家那門親事,原來他早已有了相好的姑娘。’
‘唉,這種喜慶的時候還提起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做甚?這位燕小姐長的如此標緻,是個男人都知道該選誰了,這混小子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說起來這件事還要怨你,若不是你當年多此一舉橫生枝節,我們家的長孫都該上學堂念書了。’
‘怨我?’李氏莫名其妙的道:‘當時是誰跟自己的師弟絮叨了一個晚上,便將兒子的婚事給敲定的,這個時候反倒來怨我?’
‘我一個大老爺們哪裏會知道那妮子竟是個不要臉的玩意?這做婆婆的成天和兒媳婦在一處,應該最清楚她腦子裏想的究竟是什麼才對呀!你可好,什麼都不知道,最後還是在外奔波的兒子回來告訴你,兒媳婦跟人跑了。’
柳老漢在家一向是隨便慣了的,剛開始還能控制住情緒,說到激動處越來越大聲,引得周圍的賓客們紛紛側目。
‘老頭子你瘋了不成!’李氏一邊使勁捂住老頭子那張無遮掩的嘴,一邊趕忙朝周圍頻頻點頭示意無事。
雖然李氏已經儘快制止了老伴,然而仍舊有人注意到夫婦倆不尋常的舉動。
范氏偷偷地在載定耳畔念道:‘你瞧你那一對父母,又在爭論那蕩婦的破事。’
載定先是環顧左右,確定周圍沒人注意后,才一臉嚴肅地道:‘大庭廣眾的,你可別出洋相呀!’
‘哼,你沒看見剛才老兩口驚訝的表情嗎?好像老大引回來的女子是個天仙似的。’范氏酸溜溜的說道。
‘大哥身旁的那個女子的確是長的好看嘛!罷才別說是二老,在場誰人不是這樣想的呀?’
‘怎麼,你也動心思了不成?’
‘說什麼混帳話呀?大哥的夫人便是我大嫂,倫常大禮豈是可以隨便胡說的?’
范氏撇撇嘴,不以為然的暗自嘀咕了幾句。
燕嫣隨著文定漫步在柳府後院,一邊敘聊離別之情,一邊談起方才在大廳里的見聞。知趣的王嫻特意站立在遠處,不去打攪他們。
清閑慣了的燕小姐與那喧囂的場面總是格格不入,剛才柳家人一陣接二連三的詢問,讓她是十分尷尬,雖然她自己不曾說出口,然而文定心中卻如同明鏡般清楚。
對柳家這幢佔地不小的新宅,燕小姐也不禁打量起來:‘這便是你家?可要比你給我描述的好上許多。’
文定無奈的笑了笑道:‘非是我所言不實,這宅子乃是家人新近所建,別說是你了,就連我也是這次回來后才知道的。’
‘人離家久了,初一回來難免會發現諸多變化。你家的親友還真不是一般的多,偌大的廳房都要被擠滿。’
文定自嘲的道:‘說來你不信,那裏面一大半我都不認識。’
‘那是怎麼一回事呢?總不能是不相干的人也來給你父親拜壽吧!’
‘燕嫣你別忘了,我可是有三個弟弟,除開道定外,還有兩個弟弟留在永安堡,這些人里多是他們的親朋好友。說起來,今日你還是頭一個因我而來的客人。’
燕嫣將頭扭過一邊,不教文定瞧見她面容上的一絲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