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逢古道

第六章 重逢古道

文定來到門口時,正巧碰上軍營的醫官迎面而來,趕忙伸手截住了他。

“大夫,請問裏面的人病情如何?”

“你是?”

“我是他兄長,還請大夫直言不諱。”

醫官打量着文定,疑竇叢生,但楞了一陣還是說道:“斷了兩根骨頭,好在其他只不過皮外傷而已,只要調養一段時日便無甚大礙。”

“多謝您費心了。”說著文定便往屋裏趕去。

醫官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語道:“這倒是希奇了。”搖搖頭自行忙去。

在十數萬軍營里,兵將們時不時發生些大病小疾自然是避免不了。醫官這兒大的出奇,一連有十數間營帳,在兵士的指點下,文定方才找對了地方,營帳里獨有一人背朝着文定躺在病榻上。

“老么,傷的怎麼樣了?轉過來讓大哥瞧瞧。”

床上的傷者聞言渾身一顫,非但不曾轉身,還將腦袋整個埋進了被窩裏。文定幾步上前,揭開其頭上的被子,定睛瞧去,緊接着“啊”的一聲楞住了。

病榻上的傷者雖然纏了好幾層棉布,然而模樣還是可以分辨清楚,這張臉並不是自己的四弟柳道定,不過這張面孔也是文定所認識,乃是帶他進入雲南,後來又不歡而散的李二桂。

“喲,文定表弟呀!沒想到在這裏都能見到你,我們倆可真是有緣呀!”

“李兄怎麼會來這裏的?”

“說起來是一言難盡呀!我被魯隘那廝裹脅着逃到此地,差點就被逼去到塞外,永不能返回中土了,幸好被咱們自己的官兵搭救。”一句話就將自己與魯隘劃清了界線,看來這段日子馬賊山寨的狗頭軍師也不是白當的。

“哦,是嗎?”文定接着他的話茬道:“那的確是很驚險。”

“這些蠻子就是野性難馴,文定表弟,你說那魯智土司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前次我無意得知魯隘那廝有圖謀之意,便多番勸阻以為能說服他,可不曾想他為了掩飾罪行竟軟禁了我,敗走之後也不忘將我挾持做人質。”

“如此說來,那魯隘所作所為非但與李兄半點干係也沒有,我興盛和的貨物遭人劫持也是與李兄無關咯?”

“是極,是極。”李二桂義正詞嚴的道:“魯隘實在是荒唐的很,他們兄弟的紛爭,怎能將無辜的興盛和牽扯進來呢!我之前還為此與他爭執過好幾回,無奈人微言輕,終究還是無濟於事,不過嘛…”稍作停頓后,李二桂聲調突然變得神秘:“文定表弟也不必擔心,你那批貨魯隘還來不及出手,就藏在連城附近,藏匿地點我也是知道,只待傷勢養好了后,為兄替你取出來便是。”言下之意就是要文定保住他,只要他不出事,文定的那批貨便有機會找到。

比起道定來,文定如何會將那批貨放在眼裏,道:“貨的事都好說,李兄,李表哥還請你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將道定的下落相告。”

李二桂慘然一笑,從方才以來頭次坦露出真誠:“若不是為了那小子,我又如何會落下這一身的傷?”

文定也正在為這事奇怪,按理說魯隘對李二桂是言聽計從,怎麼會下此狠手呢?在他的詢問下,李二桂將實情相告。

原來在連城兵將的追殺下,魯隘早就身受重傷,而後更是傷重不治,屍首被秘密的埋藏在大山之中。後來在賊人中主事的換成了原先馬賊的首領尼瑪,以及副首領達娃。

魯隘在世時對李二桂是寵幸有加,也讓旁人心生嫉恨,一換那兩位馬賊主事,李二桂的話便也隨之一文不值。

那兩個馬賊都是魯隘生前招募的亡命之徒,對漢人有着深切的仇恨,後有追兵,前又無落腳之處,二人覺得帶着道定上路累贅,便要下手殺了他。

對於文定,或許李二桂下得去死手,然而對這個向來與他交好的柳道定則不然,他冒着風險向二人懇求,求他們放道定一馬。可這二人連他本人都不放在眼裏,又怎會顧及他的情面呢!那達娃更是狠狠的痛打了他一頓。

“如此說來,舍弟的性命還是多虧李兄周旋方才保全。”

“我如何有那種能力。”李二桂自嘲道:“不過是打我的時候推延了點時間,他們二人說好當日晚上由達娃去取道定的性命,可第二日早上道定卻不見了,原本關押他的地方只剩下達娃的屍身。”

“啊!有這等事,這又是何緣故呢?”

“我哪裏會知道,八成是神仙搭救了道定弟弟了吧!可那尼瑪直說是我救了人,還將我打的半死,要不是官兵來的及時,我恐怕已到陰曹地府報到了。文定,你不知道達娃可是七尺高的蒙古大漢,還有着一身硬功夫,他們也不想想我若是能輕而易舉的殺掉他救走道定,自己幹嘛還留在那裏等他們要打要殺的呀!”

據文定觀察李二桂這話不假,只不過又會是誰殺了達娃救走道定的呢?而救走他的人又是為了些什麼呢?這些在李二桂那看來是找不到原由了,不過總算是知道四弟安然脫險,這也算得上是一件值得慶幸之事。

臨出門時,文定還交給醫官五百兩銀子,委託他將李二桂的身子調養好。

老住在大明軍營終歸不是件穩妥之事,待李二桂養好身子之後,文定等便向楊游擊告辭離開,去馬賊藏匿贓物的洞穴將貨物取出。那裏面除了有興盛和的貨物外,竟然還有許多馬賊原先掠奪來的贓物。

魯隘這棵遮蔭大樹倒塌之後,李二桂也難以在此地待下去,樹倒猢猻散,自私自利的他也不曾想過要替誰報仇,再加上雲南境內對他的通緝令尚未撤消,他帶着那些贓物是有多遠走多遠。

而文定呢?只拿回屬於他興盛和的貨物,那些來歷不明的贓物他是分文不取。這一來可是讓李二桂笑開了花,嘴裏卻連連恭維道:“還要說是文定老弟,不義之財分文不取,令人敬佩。”嘴裏雖是這麼說,心裏怎麼想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文定也不在乎他如何想,除了找回興盛和的貨物外,此行還有一件收穫,就是與楊將軍攀上了交情。楊游擊得知文定便是新近很火的興盛和的老闆,當即與他商洽了有關軍需品的交易。

地處邊陲的固原鎮遠離中土,糧草供給全都得靠腹地的運送,而另有一些散碎的東西,朝廷便只是撥下銀款,靠兵營自己採買。比如說過冬的寒衣,療傷的葯材,伙房裏的鍋碗瓢盆,還有軍中所需的戰馬。

這裏面光是戰馬一項,便讓文定聽的怦然心動。

往常興盛和從塞外蠻族手中換回的駿馬,都是轉手給其他商人,由他們再賣給軍旅,如果少了這道中間環節,那獲利便會更加豐厚,而且減少這循環的周期,必將會提高興盛和馬隊的效率。

文定開出的價格也比那些中間商少了近一成,再加上楊游擊的極力推薦,軍需官當然不會拒之門外。當然,在楊游擊的暗示下,文定也知道適時的給軍需官一筆不菲的孝敬。

這些個孝敬都是文定發自內心愿意的,以前他不是沒想過走軍營的渠道,只是一直苦於找不到門路,上趕着送禮都不知該送往何處,就是送對了地方,人家也未必會收下。這回有了楊游擊的介紹,一切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

這原先八十人押運的貨物,光是他們三人自然是無能為力,好在興盛和還有飛鴿傳書這項特有的聯絡方式,過了十來天,經過休養生息的興盛和馬幫便出現在文定等人面前。

最興奮的莫過於祖個那小子了,遠遠的聽到那清脆的馱鈴聲,便手舞足蹈的奔了上去,與自己那些生死與共的老夥計們暢敘別情。

那青海分店的陶掌柜倒也是位人物,在文定的授意下,不但讓馬幫在數月之內恢復了元氣,還愈發的壯大了。這趟馬幫的大鍋頭正是由陶掌柜自己擔當,這可是興盛和馬幫受重創以來的第一擔買賣,又是重振聲威的一趟,是以容不得半點馬虎。

有了這麼個沉穩幹練之人領隊,文定自然也是放心的很,將貨物直接交給他后,又囑咐將此次換回的戰馬直接送往固原軍營,不必再另尋找買主。

這消息讓馬幫中幾位主事的鍋頭興奮不已,往日裏這些個馬匹買賣都被少數與軍營有良好關係的商家把持着,總是要對他們辛苦換回的戰馬進行盤剝,不是壓低價格,就是在收馬時故意將馬匹的等級划低。

可偏偏朝廷上有規定,從塞外換回來的戰馬只能轉賣給軍旅,不然就會取消邊商的資格,而軍營里又只認那幾個馬販,不得已,明知吃虧的他們也只能忍痛出售。

這一回可好了,興盛和有了這麼一層關係在,日後就再也不必看別人的眼色行事了。

這幾位主事對文定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每每到局面不可收拾的時候,東家才會親自來到青海,可每一次遠道而來,不但能解決燃眉之急,還總能有意外之喜。

頭一次來是解決連城爭端,最後竟然連魯智土司都成為了興盛和的堅實盟友。這一次雖說二東家至今下落不明,可不但找回了丟失的貨物,還攀上了固原軍營的關係,真讓人不服不行呀!

回程的路上,仍舊是文定、齊鐵柱與祖個三人,原本祖個要回歸馬隊,同自己的夥伴一道繼續那無盡的流浪生活。

可這些日子來的接觸,讓文定真正認識了這個機敏果敢的藏族少年,特意將他給留了下來,以待將來派上大用場。

“怎麼了祖個?嘴翹的那麼老高,還想着馬幫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呢!”看着他愁眉苦臉的模樣,齊鐵柱忍不住揶揄他起來。

“不是。”

“還狡辯,瞧那臉耷拉的,快跟那頭騾的馬臉一般丑了。”

“別不懂裝懂,頭騾可是馬幫中最漂亮的牲口。特別是我們興盛和的頭騾,哪一匹不是百里挑一的識途好馬,不但體形高大、毛光水滑,而且膘肥體壯,有很強的耐力。每回起程,我都會對二東家的那匹白馬進行精心的裝扮,頭上戴一朵火樣的紅纓花,當中嵌一塊熠熠生輝的鏡子,比你那張老臉可漂亮多了。”

頭騾在馬幫中很有威信,往往是它一動,整個馬幫即隨之動;它一停,整個馬幫亦隨之停止,只要控制住它便能控制好上路的節奏。

說是不在意,可言語間處處透露着對馬幫生活的留戀,文定回過頭來安慰他道:“祖個你別急,過些日子,等我們興盛和的業務擴大之後,說不上會讓你獨自率領一支馬隊。”

“東家,我真不是在想這件事。”

說的如此肯定,不像是在說違心之言,齊鐵柱好奇道:“那你還能是為了什麼?”

“還不是那批山洞裏的贓物。”祖個忿忿然的說道:“那批贓物如今都成了無主之物,您幹嘛不要呀?就這樣全留給那姓李的,豈不是便宜了他?”一想起李二桂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就讓他難受。

“是呀!”連齊鐵柱也忍不住道:“李二桂那狗頭軍師不知幫魯隘做了多少壞事,不綁他送官就算是仁義了,幹嘛還把那些個錢財留給他?就算是給他引路費用,我們這麼些人也可以拿大部分呀!您幹嘛一根線都不准我們拿呀?”

原來是那些財富在作祟,文定寬慰他們道:“銀子,不錯,是好東西,人人都喜愛。可不義之財不可取,別以為前人的話都是空談,這裏面暗藏着許多的道理。就算是咱們昧着良心拿了這批貨,日後也會有不盡的麻煩,苦主找上門,官府追究,名譽受損等等。”

“就算不曾被別人發現,自己的心也將永遠是懸挂着難以落定,稍微有些風吹草動便會引發擔心,惶惶不可終日。做買賣就跟做人一樣,坦蕩一些方才能問心無愧,不至於徒然耗費精力在這些無謂的事情上。”

文定做買賣的經驗便是將一切盡量控制在朝廷和行會規定的範疇內,用誠信樹立起自己的聲譽,以公道的價格以及優良的服務建立起自己的貨源與客源。好些人另闢蹊徑,雖然會在短期內發達起來,可這些都不是長久之計,不論你掩飾的如何如何隱匿,終有一日會為人所知。

惟有依照規矩來,方才會將買賣做大做強,單筆利潤雖比不上人家,可只要與買家賣家建立起了信任,再加上自己的眼光,財富這東西還愁不會來嗎?

這可是文定早年間在源生當積累起來的經驗,不論是原來的東家章傳福,又或是那縱橫長江的燕大老闆,還有那天下第一鹽商汪老闆,在他們各自的行業中都可以說是登峰造極。可他們依然是謹守着行業的規矩,不會去肆意破壞,這些成功的典範便為文定驗明了恪守行規的重要性。

雖說離開當鋪的時候十分狼狽,可文定心裏卻一直深以為,前十來年的當鋪經歷是他莫大的財富,會讓自己一生受用不窮。他十分願意將這些傳授給自己的夥計,只是一般人會認同這種淺顯的道理嗎?這就得看各人自己的造化了。

“東家您看,又是那兩個女子耶。”齊鐵柱突然打斷文定的思路。

文定還不曾由思緒中抽拔出來,祖個已經接下了話茬:“誰呀?”

“就是我們來的路上經常可以碰上的那兩位姑娘,有一個特別漂亮,有一個則一直戴着斗笠。”

丙然,前方不遠處有兩個身影,隱約與她們有幾分相似。

“咦?已經有好些日子沒碰上她們了,我還猜想是不是再沒機會看見那漂亮的小妮子了?”祖個的歲數正是開始對女孩子產生濃厚興趣的年紀,就像是一頭窺見俊俏母狼的公狼似的,慌慌忙忙丟下文定二人湊了上去。

還沒等文定二人跟上去,突然他又折返回來,結結巴巴的道:“東…東…東家,快…快去瞧瞧呀!”

“慌慌張張的幹什麼呀!難不成前面有吃人的老虎不成?”

“比…比老虎要厲害多了。”

“什麼?”文定聞言一驚,腳下趕忙剎住了步子,別說是比老虎還要厲害的東西了,就是真有一隻老虎在前面,他也得撒腿逃避呀!

齊鐵柱猛的一下敲打在祖個的腦袋上:“你傻了,前面有危險我們逃還來不及呢!哪有招呼叫東家過去的道理。”

“是呀!是呀!還是避一避的好。”文定趕忙牽着馬頭要往來時的路折返。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一着急,祖個那口半生不熟的漢語便語無倫次起來,平復了半天方才恢復正常,解說道:“我是說那個戴斗笠的姑娘,這會子把斗笠給取下來了。”

“怎麼了?難道是丑的嚇人,把你給驚了不成?”

“每日對着柱子你這麼個丑傢伙,再難看的女子都不會嚇到我了。”

在樣貌方面,齊鐵柱跟他爹齊大叔一樣是滿臉的小絆瘩,生人見了還真有些磣人,有幾次小孩瞧見了還哭出聲來。齊鐵柱知道自家的情況,口拙的他是從來不曾辯過這小子的,受了他的譏笑也只是憨憨一笑。

“好了,祖個別再說鐵柱了,你到底是有什麼事想要告訴我們的?”

在東家的介入下,祖個才肯放了齊鐵柱他一馬:“就是那個戴斗笠的姑娘,哇,簡直比她身邊同伴還要漂亮兩倍。”一邊說著,一邊還伸出了一根手指,想了想又加了兩根:“不,至少是三倍。”

“有那麼誇張嗎?她身邊那個女子本就像是那畫中走出來的女子,我就不相信這世上還有比她漂亮三倍的女子,除非是仙女下了凡,碰巧讓你小子給瞧見了。”

“不一樣,不一樣的。”祖個一副老江湖的模樣,向齊鐵柱解釋道:“一個是含苞待放只是稍帶青澀,一個則是風華正盛乃是花樣年華,這裏面的差別可大着呢!”

文定回過頭驚奇的望着他,呆楞了好一陣方才道:“小小年紀,你哪裏學來的這麼些個葷話。”

“是呀!東家別看他年紀小小的,指不定已是花叢老手了。”齊鐵柱可是逮到反擊的機會了。

祖個吐吐舌頭:“這些還不是二東家教給我的。”

這句話更是讓文定始料未及,什麼時候起自己最小的弟弟也變得深諳男女之事,他竟然一點也不知情。轉而一想,道定的及冠之禮前幾年也都過了,要是在家鄉,父母保管早已為他張羅終身大事,娶妻生子、開枝散葉了。

只不過他一直是跟着自己走南闖北居無定所,終身大事也就耽擱了下來,眼下更是連人在何處都不清楚。文定暗下決定這次找到么弟后,便着手開始給他準備親事。

在祖個二人的着意追趕下,他們趕上那兩位緩慢行進的姑娘,待瞧見了祖個口中驚為天人的姑娘后,緊接着的是“啊!啊!”兩聲驚呼,一個是出自齊鐵柱之口,原來天下間竟還有這般的人兒,另一個自然是出自文定之口。預先有了準備的祖個笑吟吟的望着二人,彷彿是在回敬他們之前的不以為然。

只是,而後文定的反應更加讓他們驚奇。

“燕小姐,怎麼會是你?”那張絕塵的面容雖然文定只是在十多年前見過,可卻是永遠也不會忘懷,正是燕行舟的大女兒燕家大小姐。

燕小姐不曾答話,可她身邊的丫頭卻忍不住了,笑曰:“怎麼就不能是我家小姐,柳叔叔,幾年不見,你怎麼都不認得嫻兒了?”

“你,你,你是小王嫻。”這個一路上與自己打過好些次照面的女子,竟會是當年香溪河畔那個一夜間失去父母的孤兒,王衡江夫婦留下的那個女孩…王嫻。

文定不自禁的贊道:“沒想到你都長成大姑娘了。”

王嫻隱有深意的道:“嘻嘻,柳叔叔沒想到的事情可多着呢!”

正說著,前面傳來了一聲叫喚:“哥。”那聲音是文定再熟悉不過的了。

文定趕緊伸過頭望去,果然是自己的四弟柳道定。

兄弟倆再次相逢有如隔世,文定三步化做兩步上前去,雙手將弟弟緊緊的抓牢,惟有這樣,他才能相信眼前突發的一切。

瞧上去,道定沒有以前那麼生龍活虎,想必是受傷的緣故。據李二桂說當時馬賊攻擊興盛和馬隊時,道定原本是有機會逃走的,可為了他手下的夥計們,硬是留下來與他們周旋,最後還為了從箭下救人而受了些傷。接下來隨賊人一路逃逸,又一直都不曾得到妥善的醫治,看來是身上的傷勢尚未痊癒。

“哥,沒事,那幾個小蟊賊還不能把我怎麼樣。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文定可不管他說什麼,先是上下打量了弟弟一番,再是拉着他繞身轉了一圈,確實是無甚大礙后,方才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呀?李二桂說你下落不明,我還正不知該如何下手尋找,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的呢?”

“二桂哥也碰上你們,那下可好了,在那賊窩的時候,他為了保護我挨了那些賊人的打,我還擔心他的安全呢!看來也已經是逃出生天。”

文定用幾句話簡要的將楊游擊領兵剿滅賊人的事向他交代了一遍,緊接着又問起他是如何逃出來的。

講到這件事,道定則變得扭捏起來,含糊其詞道:“哪個…哪個…反正就是他們一時大意,這個…這個…就讓我脫身了。”

“哼!”從那邊傳來一道冷冷的不滿。

道定趕忙又改口:“當然咯。”道定指向王嫻道:“那邊那個丫頭也稍稍幫了點小忙。”

文定料定這件事與燕小姐主僕倆有莫大的關係,只是道定這小子麵皮薄,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竟會讓兩個女子搭救出來的,是以才會說的這般含混。

弟弟不懂事,他這個做哥的當然不能再矇混過去,幾步上前拜謝道:“承蒙燕小姐、王嫻姑娘大恩,請受柳某一拜。”

“柳叔叔,快別如此。”燕小姐額頭稍稍一擺,王嫻便趕忙扶起文定。

“是呀!扮,就算沒有她,我也謀划著那兩天逃出來。一路上這丫頭幾次捉弄我,功過相抵,咱們用不着謝她。”

王嫻瞪圓了雙眼,氣鼓鼓的望着他,那屏氣后的一抹紅暈讓祖個與齊鐵柱看直了眼。

“你這小子是糊塗還是怎麼了?人家王姑娘救了你,倒成她的不是了,還不給我過來拜謝恩人。”

道定無奈下,惟有聽從大哥的吩咐走了過來。

“算了,算了。”王嫻道:“反正我家小姐也是看在柳叔叔的面子,才吩咐我出手襄助的,若僅是這個花花公子,誰會管他死活呀?”

“你!”

這兩人簡直便是針尖對麥芒,真是傷腦筋。一面文定拽回自己的弟弟,一面燕小姐也放了話:“好了,嫻兒,上路了。”二人這才停息了干戈。

文定湊上去道:“燕小姐,你們這是要往哪兒走呀?”

“雲貴。”

“巧了,不佞這幾年開了間字號就在大理城內,若是不嫌我弟兄擾了小姐的清修,不如一道上路。”

莫說是燕小姐剛剛救下道定的性命,便是沒有這檔子事,多年不見,在這千里之遙再次重逢,文定也不願意僅是匆匆一面。

“這…”

燕大小姐還在猶豫,身旁的王嫻則早已忍不住了:“小姐,就與柳叔叔一道上路吧!他們馬隊常年在這道上跑,肯定對山路十分熟悉,也省得我們再一個路口一個路口的去問路。”

“是呀!別的不敢說,從這裏去雲南的路上,哪裏可以走馬,哪裏又只能攀爬,我們興盛和的人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沉寂老半天的祖個終於逮到了一個出言的機會,之前插不上話時,可把這小子急的夠嗆,心裏還在納悶東家怎麼會與她們如此的熟稔。

在幾人的規勸下,燕大小姐幾經思量,最終應承了下來。

攜美同行,幾個大男人自是興緻勃勃。

上路之前,道定偷偷湊到王嫻身前,輕聲私語道:“你管我哥叫叔叔,那我不是要改口管你喚作大侄女呀!”說完趕緊疾走幾步跑開了。

“你…”被佔去便宜的王嫻氣的七竅生煙,可偏生又拿這個滑頭無可奈何,只能是望着他的背影,兩排銀牙咬得咯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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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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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重逢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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