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來的煙塵
這封信用焦黃的羊皮卷着，上面帶着黑漬與血的氣息：“我軍已經在地下奪得立足之地，堅守着潘拉奇、赫德拉與拉夫山谷間的地帶，現在亡靈軍的所有力量正在被吸引過來。我們需要有另一支力量在三個月內——這是我所能保證堅守的時間——從地上的里姆克依口進入，在通道中改由阿里於蘭谷直逼坎圖斯蒂，這樣我們才能保證在地下打開局面，從而奠定未來的偉大勝利。為世代生活在巨龍國度的依德爾人，為坎圖斯蒂，為魔王和所有在遠征中死去的人，你們應當立刻派出軍隊，不要錯過這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華優冰其斯合上這書卷，長長嘆息了一聲。
“這算是一封求援信么？”坎貝米斯問。
“我相信敏羅斯帝亞的老兵們，現在再沒有人願意重新回到地下去。”有老將領說著。
“他寄來了地圖，如果這上面的亡靈軍分佈與走向預測一切沒錯的話……他是對的。”華優冰其斯說，“如果沒有援軍，地下遠征軍將陷入絕境，但是如果按他所指的路線……我們有可能改變地下的格局。”
“有可能？”坎貝米斯不相信的問，“我們拿什麼去對付百萬亡靈軍？還有那些可怕的枯魂法師們，還有不知隱藏在何處的大祭司。”
“從信中所說的來看……大祭司似乎神秘的消失了，現在的亡靈軍處在一種由各大惡魂法師各自指揮的混亂狀態，能投入戰鬥的力量只有實際兵力的十分之一……這是我們重回地下的大好時機……”
“可這也可能是個陷井，如果大祭司突然出現，他一人就可以驅動近百萬的亡靈軍，我們現有的力量根本不是對手。”老將說著。
“我當然明白……但最重要的是——我不能看着地下遠征軍的覆沒。”
眾將沉默了，雖然他們不喜歡阿比奇，但是沒有人希望看到魔族中的近一半精銳戰死在地下。
華優冰其斯已經開始注視地圖了。
“可是我們如何能帶兵重回里姆克依口呢？它在斯昂人圖康里國的國境中，我們出兵先得向斯昂人宣戰。”坎貝米斯說。
“是的，難道你想對他們說：嗨，麻煩，我們要借個道。我敢打包票那些斯昂人會象火燒屁股一樣跳起來。”
“還好，它並不太遠……只在北方七百里處……我們的地下要塞已經生長了多少魔獸戰士？”
“現在只有十七萬，升級的只有一萬多……而陸行戰甲只有不足四萬……我們的國家太小，缺乏原料。”
“據我所知，光圖康里國就貯備有兩萬的鐵傀儡軍，按戰力比他們可以對付十六萬的普通魔獸戰士。他們據說還雇傭了一支五千人的巨象兵團。”
“不能這樣計算，魔獸戰士會在戰鬥中成長，變得越來越強，到最後，進化成為惡魔戰士的他們可以輕易劈碎傀儡們。”
“可是那至少需要好幾年不停的戰鬥……如果它們能活下來的話。控制不好，一萬人的軍陣里連一個惡魔戰士都進化不出來。”
魔將們爭論着，華優冰其斯卻只看着地圖出神。
“我們不需要和圖康里的軍隊做戰，”他忽然說，“只要有速度，黃昏從甫里斯華堡出發，我們一夜之間就可以到達里姆可依口，等他們反應過來時，我們已經消失在通道中了。”
“可是他們在出口處砌起了巨大的石關。”
“只要消滅守軍，那石關可以在四個小時內挖出通路。加上全軍進入的時間，全部一共二十個小時。”
“大將，你準備讓誰去地下？”
華優冰其斯回過頭來環顧眾將，沉默了一會。
“你們沒有一個人能在地下生存下來，只有我親自去。”
“你要離開我們？”
“我知道，當發現我軍一支主力離開，斯昂人也許會發起新的進攻，但我們必須這樣選擇。目前的斯昂諸國的騎士團處在爭鬥之中，要真正聯合起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他們打不垮我們……除非……”華優冰其斯的目光掃過諸將，“你們自己打敗自己。”
一些將領微微低了低頭。
經過一夜的討論，命令下發了。華優冰其斯將率一部分老將帶三萬魔族軍，十萬魔獸戰士，一萬陸行戰甲進入里姆克依口。而敏羅斯帝亞的軍事大權交給艾里佛羅赫（如果），政務由老年的行政官阿加米農主管。
隨着這批老將的離去，敏羅斯帝亞一下成為了新生代將領的天下。
而踏雪從知道華優冰其斯要回到地下的一刻起，就哭着鬧着要跟着同去。但華優冰其斯拒絕了。地下要比地面上危險百倍，沒有經歷過的踏雪是不會明白的。
就在華優冰其斯點兵準備出征的這天早晨，踏雪失蹤了。
一天的尋找未果，這天黃昏，華優冰其斯帶着滿心的憂鬱踏上了征途。
大軍奔馳向北行去，捲起漫天黃沙，華優冰其斯痴望着沙中那赤紅的落日很久，他不知這是不是最後一次見到它了。
……
華優冰其斯軍於十四日中午順利的全部進入了里姆克依口，圖康里國笨拙緩慢的鐵人軍這時還剛剛趕到。他們看着魔軍的末尾，一位戰將在通道口獨自立馬很久，忽然一揚馬韁，戰馬長嘶奮蹄，沖入了黑暗之中。
……
這一天，若星漢西陸南部，莫多斯凡亞的康米公國。大石圍起的環形跑馬場中，一場盛大的騎士比武正在舉行着，勝利者將得到據說是西陸最美麗的女子，大公女兒凡蒂婭的一個吻，並成為她的保護者。各國的年輕騎士們都來了，不僅僅是為一個吻，而是為這個吻所代表的桂冠。
來自阿吉亞的騎士烏久克斯正打敗了最後一個對手，勝利在望時，一位銀甲騎士卻出現在了場中。
結果在第六個沖剌回合，烏久克斯被打下了馬，那銀甲騎士也跳下來，烏久克斯看見他那細刃銀劍上鑲着細小的鑽石熠熠生輝，而且他的劍法和他的劍同樣出色，烏久克斯和她打了幾十個回合，終於敗下陣來。
“好了。我認輸了。”烏久克斯遵守着騎士風度走上前，“請接受我的敬意，並摘下面甲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
可回答他的卻是一聲輕哼。
烏久克斯十分的生氣：“你這是在蔑視我嗎？雖然我敗在你手下，但我仍可以為你的輕視而向你提出決鬥。”
“決鬥？”那面甲里傳來不屑的聲音，“騎士們都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嗎？天天象一群街氓似的，為了個女人而打架。”
聽出這聲音輕細的象個女子，烏久克斯不由也發愣了。
這銀甲騎士就是出走的踏雪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人馬喧鬧聲，又一支隊伍衝進了比武場。
這可真是一支奇怪的隊伍，因為他們並沒有騎馬，而是騎着一種古怪的動物——沙駝。它們比普通馬高大得多，脖下，駝峰和足上都長着顏色鮮艷的長須，跑起來象是一團變色的火，掛着的玲鐺也一連串的響，口中還不停的噴出煙氣。而馬上的人也穿着古怪裝束，袍袖寬大，卻在袖口處紮緊，掛着新月般的彎刀，衣服象是彩色的帶子編成，還綴着閃亮的金屬片，頭上的帽子中插着彩色的羽毛，鑲着寶石。
所有無知的人一看就問了：“這是哪個馬戲團的？”
而所有騎士卻心驚了：“東陸人？”
“但願我還沒有來晚！”一群彩色中走出一位年輕騎者，他不象他那些穿着鮮艷的同伴，只是一身嵌銀絲的薄裝，座下的沙駝毛色金黃飄灑，看起來十分高貴威武，“現在的勝利者是誰？”
“遠方的來者，請先報上你的名字。”主持官員大聲說著。
“我么，請叫我羅蘭，金色沙漠中的銀翼鳥羅蘭。”
“難道就是那傳說中的金色沙漠之國？聽說那裏所有的沙子都是金的……”官員立刻兩眼放射異采。
“是的，我就是那裏高傲的王族之子，久未踏出大漠，銀月洲和金星洲之間的雪山還真是高啊，不過這不能阻擋我前進的步伐和高飛的心……”
“呵呵……他是在演舞台劇么？不用每句話都和作詩似的吧……”銀甲騎士又開始輕笑。
這使烏久克斯更加確定了她的性別，沒有男人會有這麼輕俏的笑聲。
那羅蘭王子縱駝來到了場中心，看着他們：“你們哪位是勝利者。”
踏雪高傲的催馬上前：“我建議你先把這身漂亮衣服脫下來的好，一會兒就得滿地打滾了。”
聽到這騎士的聲音，羅蘭不由也一愣，看着對面那面甲陰影里的閃亮眼睛，他忽然笑了起來。
“據說騎士之道是女人優先的，不過在東陸可不是這樣，我們那兒女人應該呆在家裏，越是漂亮的小姐，就越不應該被曬到太陽。”
這句話果然激怒了踏雪，她催馬猛衝了過去，舉起了長槍。
忽然平地上起了一陣風，沙駝象是被風一下刮到了一邊，她刺空了。
場邊圍觀的人都驚叫起來，這沙駝看起來高大，卻是如此的敏捷。
銀甲騎士沖了幾次，都被羅蘭輕巧的躲開了。
“為什麼要避開！害怕了嗎？”銀甲騎士氣憤的喊。
彷彿看見了她面甲后臉氣得通紅的樣子，羅蘭笑了：“入鄉隨俗，在這裏我要謙讓弱者。”
就在他話音未落的時候，踏雪猛一夾馬，那馬直縱起十幾尺高，瞬間來到羅蘭頭頂。她一槍刺下，羅蘭急忙低頭催駝躍開，卻覺得頭上一涼。再回頭時，那鑲了鑽石珍禽羽毛的帽子正挑在銀甲騎士的槍尖被得意的晃着。
場上發出一片叫好聲。
接下來戰鬥終於正式的開始，看台上的觀看者全都站了起來，他們只看見兩團風在場中對撞追逐着，當他們的座騎一跑起來時，場中幾乎就消失了他們的影子，只能從沖掠來去的風煙中看出他們軌跡，當他們的兵器相撞在一起的時候，就有一大團火焰爆了出來，所有看台上的人都嚇得往後一躲，以為他們會被這火焰吞噬。有時一股煙把另一股沖頂到看台邊，整個比武場都搖晃起來。
同時不斷有光芒閃亮在煙塵中，時常能看到比武者被一團紅光或是一道鑲在身上的金芒籠罩着，騎士們都知道，那是他們在使用戰技提升自己的力量或是速度，從而每次衝撞也就越發的驚天動地了。
在煙塵中，羅蘭架住了銀甲騎士的槍，用沙駝向她撞去，騎士的戰馬不及這名種的沙駝強壯，每次都踉蹌的被撞開。銀甲騎士只是憑着她極精湛的騎術才沒有從馬上掉下來，但隨着戰鬥的持續，最先倒下的也許將是她的馬。
雖然有着魔族特有的戰技，可以提升座騎的強壯與速度，但畢竟這不是踏雪在敏羅斯帝亞草原上慣騎的那名種魔族寶馬。她心中想着：不如把那人的座騎先廢了。於是再一輪交錯時，她閃開羅蘭的彎刀，一槍掃向沙駝的腿。金沙駝後腿被絆，一下栽了出去，滾倒在地。
踏雪高興不已，催馬奔過去就要把槍指向羅蘭，卻不料沙駝的口中忽然噴出一股濃煙，踏雪忙屏住呼吸，但她的馬已經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把她也摔在地下。
才一回頭要拔劍，羅蘭的影子已經籠住了她，彎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