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BF信函（上）
地處北回歸線的南華市只有春天和夏天，晚春就如同盛夏一般炎熱，家裏的電風扇根本無法滿足居住者的需求。這天母子吹着初夏夜晚涼爽的江風，將歡樂豆和哇哈哈吃干抹凈，沿着河堤逛了一大圈才從南華劇場後門轉回了平南村。
這就是梨木重生后的第一個六一，沒有給母親留下遺憾的六一兒童節。
當夜，小梨木睡不着。
他腦子裏想着的滿是在7月份死去的那6000多人，這些人中有中國人、有非洲人，他們大多數是跑不動、不能游泳的老人小孩和婦女。他們浸泡在黃橙橙的泥水混合物中苦苦等待，最終在孤助無援中被水泡死或餓死。
溺水死和餓死遠比絞死、砍死、流血過多而死更痛苦。
——我應該做點什麼。
他固執的想到。
——不能因為害怕被追查而什麼都不做。
鼓勵自己不要害怕被政斧或某些莫須有的機構追查。
——力量越大責任越大，重生了不管是當官、經商、三妻四妾、當大漫畫家……
怎麼都好，該做的事情怎麼能不去做呢？
更重要的是梨木覺得自己會一些代碼，最熟悉的是java編程，C++和C#也會一些，“注入——攻擊”的模式也略有涉及。雖然世界上高手很多，他不自信自己不會在網上留下痕迹，但領先當代十幾年的編碼技術怎麼說也不是蓋的，想要追蹤到他肯定有很大難度。
可是有一點讓梨木十分糾結的地方。
1998年電腦和網絡在中國還未普及，就連後世著名的google也還在大學處於未實施的計劃中，大紅大紫的cs半條命到11月份才出版。
論壇、聊天室還處於實踐概念狀態。
當時搜索網站靠的不是搜尋引擎，這個時代還只是在數據庫中人工錄入網頁目錄的“黃.頁時代”，往後兩年“搜尋引擎時代”才會慢慢展現其威力。
——這種狀態下能在中國用電腦傳播信息嗎？
在報紙上登廣告、上電視才是傳播信息最好的選擇，然而梨木卻不能這麼做，他不想牽連到家人。
經過一星期的思考，他最終還是偷偷砸爛了自己的小豬存錢罐。小豬一肚子花花腸子流了出來，這些“花花腸子”大多數是一毛五毛的硬幣，一塊錢的很多，毛票的紙幣也有不少，其中最大的一張是暗藍色的老毛頭。
準備就緒，6月6曰這天他來到了自己這個年齡絕對不會去的地方，這裏被後世稱為“網吧”，現在因為網絡還不流行的關係，“網吧”在這個時代暫時被稱為“電腦室”，若想在電腦室上網還需要另加費用。
【偉昌電腦室】
在吃過早飯謊稱出去玩而站在江濱路街頭這家店面前的時候，梨木看到了這樣老闆張揚的招牌。
他從家裏光明正大的走來這裏——
在站在門口的位置可以看見笨重的顯示器，相當難看的主機箱還是橫放着的，被壓在顯示器的下方發出嗡嗡的轟鳴。3.1英寸磁盤口估計無論是此刻還是以後都很少會有人使用得到。一片排列着些閃爍的電腦屏上，只有三四個電腦是在辦公的，其餘都顯示出暗黑破壞神、紅色警戒、拳皇之類的遊戲。
就是這種人群複雜的地方，梨木閑庭信步的靠了過去。
嘛，公安查處得不是很嚴，多少年紀並不重要。
從一開始梨木就這麼想。
這個時期，公安雖然已經出台關於電腦室的規定，但會玩電腦的兒童還很少，因此沒有太多父母投訴電腦室收留兒童的事件。
回想一下，在平南村生活的這段童年裏，這家電腦室似乎就從沒被取締過——它從電腦室改稱作網吧，又改了名字挪騰了地方，其實卻是越做越大還開了分店。這時候的網吧風氣還算好，沒有大量痴迷於打網絡遊戲的網癮少年，被搶劫的幾率會比較少些。
如果真被“大哥哥”們搶劫梨木也不是很擔心，他只帶了五十塊錢出門，就算被搶也不會令自己傾家蕩產。況且這裏是南江區的一條大道，在路邊標牌上可以看到寫着“江濱路”的街名標識，跑出來哭喊應該不會有人置之不理。
五十塊錢……相當於母親開五趟車，按照淡季平均一兩小時才有人撘一次車的狀況來計算，這筆錢相當於母親工作七八個小時的收入，若真被搶了梨木絕對會反抗到底！
江濱路右邊有很多岔路。路首就是平南村的村口，路中是南華劇場的入口，不遠處還有通向第十中學和南江小學的校道，再往後就是政斧官員的休假地“西苑”，路尾最遠處是通向淡村的村口。
現在應該是位於江濱路中央吧——梨木這麼想着，在腦海中的地圖標識出自己的位置。雖說非常粗略，梨木還是能根據旁邊的文具店推測出自己是在哪裏，作為南華市最先發展的地區，南江區的地理情況可謂相當複雜。
與桃源路的大葉榕有所區別，江濱路種的是扁桃樹。這種樹乍一看很難與芒果樹分辨，不過當它們結果的時候就一目了然了，它們結出的果實大小有很大差異。也不知道當初綠化工作是怎麼做的，成片的扁桃樹間出現了兩棵芒果樹。
綠化帶後面的行人路邊，全是令郎滿目的小商店，其中以賣羽毛球、泳衣等運動類商品居多，畢竟南華劇場的另一頭就是市裡獨有的兩家體育館之一，98年正值興盛時期，經常可以看見黑人走在江濱路上。若有調皮的小孩喊他們“黑鬼”，他們立刻就會追上去呼嚇。
【偉昌電腦室】
梨木很在意這個張揚的招牌，在塗成黑色的廣告版上用金色的塗料寫着這樣的字，“偉昌”毫無疑問就是老闆的名字，而“電腦室”則說明了它經營的事務。
招牌掛放在一二樓的交界處，入口光明正大的在下面打開，依稀可以看見房內接通往樓上的階梯，老闆毫無畏懼的把電腦放在了一樓。
看來老闆根本不怕公安來查啊。
梨木這樣想着，閑庭信步的走進了電腦室。
突然覺得好像有人從某處看着他，於是環顧了一下四周，只見櫃枱上一個頰骨凸起，很有南方人特色的男子在盯着他，犀利的眼神就好像盯着獵物一般。
“歡迎光臨。”迎接客人的聲音響起，他聲音有些沙啞。
“請問怎麼收費？”梨木走過去發出了短促的詢問。
梨木是在六年級時才第一次進的網吧，緊接着家裏就給他買了電腦，那是是7999元的高配置台式機。總從有了自己的電腦以後他就沒去過幾次網吧，經常在家研究vc、vb而導致電腦中毒，修着修着就成了修電腦的好手。除漫畫外，電腦就是他第二感興趣的東西，但興趣和理想還是有着本質的區別。
梨木的理想是大漫畫家，興趣是電腦。結果因為生活所逼，他最終將興趣發展成了工作，將理想貶為了興趣。
“只有你一個人嗎？”網管問道。
“是的。”
梨木納悶到，難道開機還要湊一群才能開？
“小朋友，你來這裏想要幹什麼？”
“我想上網查學習資料。”
“最後問一下，你有18歲了嗎？”網管做最後確認。
“那個……我只是想要查些學習資料。這裏……需要大人陪同才能進嗎？”梨木詢問道。這跟他想像中的情況不同，以前常聽說有未成年人進這家網吧都沒被查，還以為老闆是有什麼大背景，現在看來實際原因是管理得嚴吧。
櫃枱一端放着嶄新的登記簿，在一行一行的寫着來訪者的名字和身份證號，本子已經寫到最後幾頁，似乎準備要更換新的本子。旁邊一份打印出來的單子上寫着：【上機費5元/小時】、【上網費15元/小時】。
“查資料需要撥號上網，我們這裏收費15塊1小時……”
梨木將手伸進褲子的口袋，正要拿出裝在裏面的錢。
“……不過沒有大人陪同你不能進來。”網管不懷疑眼前的小孩是不是來查資料，這在他想來根本不可能，他現在只懷疑這看起來7、8歲的小孩會不會用電腦。
“叫你們老闆來，我有錢還能不讓我進去啊。”就算受阻，梨木還是掏出了口袋裏的錢，用起了流氓耍賴的架勢。
“我就是老闆，我說了算，沒有大人陪同你不能進來。”網管，嗯，電腦室老闆對未成年人進電腦室一事很決絕。
其實進到電腦室梨木才發現，電腦室里的電腦很少，不似後期的網吧那樣有幾十上百台電腦。這裏除了擺在門口看得見的那一排，算起來一共也就十八台PC機。不過總價應該有二十萬左右，敢在這個行業還未成形的時候出這筆錢的老闆，絕對有着令人敬佩的魄力。
沒有辦法，梨木只好收回錢款，灰溜溜的走出電腦室。
梨木不是沒想過自己買電腦，但他手頭上沒錢，只有等《鋼之鍊金術師》投稿成功並銷售後才可以有收入。他不是很有信心能叫動父母花萬把塊錢幫他買電腦，或者說要做出足夠令他們驚異的表現才有可能辦到。
——該怎麼辦呢？
寫匿名信吧，的確也是個好方法。不說以前和現在，就是以後偵查技術更成熟的二十一世紀，裝着病毒粉末或宣告犯罪的匿名信也很難被追查到源頭。不過寫信的效率很慢，信紙和信封相當費錢，加上郵票的話根本就發不出幾封信。
考慮到使用信件的弊端，梨木又陷入了困境，就算把小豬存錢罐里的錢全部拿來，想必也就只能發六十幾張左右。但梨木也不是沒辦法讓信件增值，中國這時候還沒流行信件詛咒。如果給中學生髮幾十封【如果不把信件轉發給十個人，你就會遭遇不幸】的詛咒信，想必總有那麼幾個學生會中招的吧。
唯一的問題還是傳播速度慢……
——不對，還有機會！
走到金玲文具店時梨木眼睛不禁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