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哼,我看不是眼睛不舒服,是心裏不太舒服。」喂完了月青綾,正埋頭吃喝的蕭殘夜冷聲回了句話,仰頭將一杯酒一干而盡。

立在一旁的客棧大廚富公公,親自持着酒壺好生伺候着,殷勤地趕緊又替他滿上。

「富公公,不是我說你,怎麼這麼多年,你這廚藝怎麼就沒一點長進?不僅難吃……」蕭殘夜吃得直皺眉,停頓一下,用筷子從菜碗裏挾出一根釘子模樣的鐵傢伙,「啪」地一聲丟到桌上,「還想謀財害命?」

「哎呀,可找着了,貴嬤嬤,你的鉤衣針在這呢。」富公公歡天喜地的吆喝着。

「真的嗎?那感情好,你快幫忙看看我那頂針是不是也在裏頭。」正給老闆娘捶背的老太太雀躍着過來找不見多日的頂針。

「好,我找這盤『清炒豆芽』,你快去那盤『紅燒豬大腸』里翻翻看。」說話間兩人就忙活開了。

「呀!果然在這!我可是找了好些天啦!謝謝您,蕭大爺,您要是沒來,這東西可上哪找去?」貴嬤嬤喜出望外地再三向蕭殘夜致謝。

「……」蕭殘夜一時無語。敢情他來這裏,就是為他們吃出失蹤多日的鉤衣針和頂針的?

「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老闆娘邊偷笑邊替自家下人向蕭殘夜道歉。

「廢話少說,我這次來,是想讓你們把她留下來。」蕭殘夜也沒什麼胃口繼續吃下去了,用力放下筷子,開門見山。

聞言,靜若無人般地坐在他身邊的小女人,老老實實擱在腿上的一雙小手瞬間交握。

他說,要這些人把她留下。

留下……她一個人?

「她?」老闆娘反問,「她是誰?」

「后蜀國月氏一族的後人。」

「月氏呀!」女道士彷佛聽到什麼驚天大新聞,「我聽說了,月氏叫那個混蛋梁王給滅門了,不久梁王又做了刀下鬼,該不會是你……」

「住嘴,花茶煙!」蕭殘夜惡狠狠地制止,眼角餘光擔心地留意月青綾,生怕她會因此而再次受到傷害。

「啊……對不起……」花道士顯然明白過來,趕緊捂上嘴巴,連氣兒都不敢出了。

「收留她可以,但,她會什麼?」老闆娘又是老生重談。

「她現在……嗯,有點……那個……」這下讓他着實不知道怎麼,開始絞盡腦汁地努力想着措辭。

眾人面面相覷,天下第一殺手殺個把人是家常便飯,居然也會結巴?

嘿嘿,這事情絕對有大大的內幕!

「我可得提前通知你一聲,她要是留下來,咱們這裏可沒人會喂飯給她吃。」老闆娘眼尖得很,一眼看出這小丫頭有心病。

「你敢!」蕭殘夜一拍桌子,悖然大怒,「她要是餓死了我絕不放過你!」

「怎麼個不放過法?」老闆娘一點不害怕,挑釁着,「說來聽聽。」

「老子把你關起來活活餓死!」

「切……沒創意!」老闆娘不屑地白了他一眼,「我說,你先搞清楚情況好吧?現在是你求咱們收留她,不好聲好氣就罷了,還凶個鬼、跩個屁呀?」

「呃……」說得也是,求人也沒見過這麼凶的。

蕭殘夜一時泄了氣,換上自己有始以來最誠懇最真摯的語氣好言道:「寶姑娘,你一定要收留她,只要收留她,你有什麼條件一併開出來,姓蕭的上刀山下油鍋保證為你做到!」

「喲,這麼痴情呀,這丫頭是你老婆?」老闆娘笑了笑地問:「幾時成的親呀?孩子都要成群了吧?都有幾歲啦?這自家的老婆,幹嘛自己不帶在身邊?」

「不……不是,你,你、你也曉得我現在的情況,帶着她會害了她。」剛毅的臉上一陣不自在,結結巴巴地仍在低聲下氣說好話,「她是大名鼎鼎的月家後人,也許以後會替鎮上的人看看病什麼的,你放心!我會時常送銀子過來,絕對不會在這裏白吃白喝。」

「銀子?算了,一個小丫頭老娘還養得起。」老闆娘柳眉高挑,皮笑肉不笑地,「你剛才說我有什麼條件一併開出來?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

「那好,你等着,我們商量下。」

當下,烏龍鎮鎮委會成員鬼鬼祟祟地湊成一團,說個兩句就回頭打量一番蕭殘夜,再回頭繼續開小組會。

「好了!我們決定了,只要你答應三個條件,烏龍鎮就留下這丫頭。」最後,由老闆娘代表眾人出來談判。

「好,你講!」

「第一,我要你答應,無論任何時候,只要烏龍鎮需要你,你隨時聽候調遣。」

「沒問題。」他一口應允。

「第二,我要你的刀。」什麼?刀?蕭殘夜的酷臉抽搐了好幾下,如炬的目光直接掃向元媵。

這不死心的臭小子,暗中惦記他的寶刀就算了,明裡竟敢趁人之危!

一向活蹦亂跳閑不住的元公子此刻正裝模作樣地正襟危坐,給蕭殘夜一瞪,立刻如坐針氈。

「給不給?」老闆娘追問。

別給她……蕭……顫抖着在心底喚着他的姓,月青綾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好想說話,好想告訴他,自己一點也不想留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不要他丟下她,不要……

「給你!」蕭殘夜咆哮一聲,飛快地解下腰間的赤焰刀,手一揚,刀直朝老闆娘飛去。

「哎呀!想殺人啊?」老闆娘沒料到他如此爽快,一時不備,接了個手忙腳亂。再一回頭就遞給了元媵,「來,拿去,元小子,晚上抱着睡個好覺啊!朝思暮想好久的……」

元媵興高采烈地抱着好不容易才得手的寶刀,心虛地不太敢看那道殺人的目光,一溜煙跑掉了。「第三條呢?」蕭殘夜耐心等着老闆娘再次信口開河。

「這個嘛,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暫時沒想到呢。」

「……」蕭殘夜啞口無言。這女人太精怪,不會又想出什麼妖娥子吧?

可事已至此,再沒有別的選擇了,要殺要剮也只能隨便她。他想了想,鬱悶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好了,成交!」老闆娘一拍手,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走?他狐疑地看着她。

「是啊,你不走還留下來幹嘛?當心我的第三條是要你娶我喔!」

蕭殘夜差點讓口裏的酒給嗆住了。

「幹嘛呀,這麼驚慌失措?娶我很難為你嗎?」老闆娘一手支着下巴,開始自誇自擂,「想我寶絢香雙十年華,長得這麼國色天香,性情賢良淑德,既能主內又能主外,里裡外外一把手,還有諾大的家產和蒸蒸日上的事業……」

「我馬上走、馬上走。」

這下不僅蕭殘夜聽不下去了,在場的人全跑光光,只剩下仍口若懸河自吹自擂的老闆娘,和低垂着小臉不言不語的月青綾。

「聽到沒有?他要走了。」老闆娘突然住口,若有所思的注視着月青綾,輕聲問了句,「難道你不想去送送他嗎?」

月青綾如遭電擊,慢慢地抬起頭,隱含凄苦的大眼睛直視着面前濃妝艷抹的女人,眸中突然間湧出淚來……

【第四章】

他說謊!什麼會常來,整整四年,一千四百六十二天,他根本就沒有在烏龍鎮出現過!

每到夜深人靜之際,月青綾都會獨自倚坐在窗邊,跳望着遙遠的天際,她在想他,想他什麼時候會來。

也許,他早就忘了自己。四年前,他離開鎮子的那天,她沒有去送他,因為她害怕自己一看到他就會忍不住不讓他離開,或者,求他帶自己走。

無論是哪一種後果,都可能是他無法承擔的,她願意不為難他,所以她放他走。

在烏龍鎮的這幾年裏,雖然他沒有來過,可鎮上的那些人常會有意無間地在她耳邊透露他的消息。

第一年,天仙道觀的花道士驚嘆連連,「天吶!可不得了啦,這位蕭大爺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北漢國的“百鳥閣”都敢去惹,那裏可是在信陽侯的勢力範圍之內,惹了就必死無疑,完蛋了,這回梁子可結大了!」

第二年,曲帳房以嘲諷的口吻說:「這人腦子一定有毛病,中州梨花派的年大小姐要招他入贅,他竟然嫌棄人家“年近三十都沒嫁出去,可見是滯銷貨”為理由當場給拒絕了。年大小姐哪裏受過這等委屈?一哭二鬧三上吊不說,還把她娘年掌門氣得發誓從此跟姓蕭的勢不兩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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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屠夫的枕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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