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同一天晚上,在遙遠的奧地利首都維也納,卡里姆來到了愛迪絲·哈登堡小姐
在格里林津的那套公寓來與她一起吃晚飯。他坐公共交通工具找到了出城去郊區的
路,而且他還帶來了兩件禮物:一對含有芳香味的蠟燭,他已經把它們插在了凹室
的那張小餐桌上;還有兩瓶上等的葡萄酒。
愛迪絲讓他進來了,與往常一樣因為害羞臉漲得通紅,然後她就轉身去她的小
廚房裏繼續照料她正在烹調的維也納菜肴。自從她曾經為一個男人燒菜之後已經過
去了二十年;她有一種痛苦的感覺,但使她驚訝的是,她同時也有一種激動的感覺。
卡里姆在門口的時候就以臉頰上的輕輕的、快速的一吻而招呼了她,這使她的
臉更紅了,然後他在她的唱片收藏櫃裏找到威爾第的《納布科》,把它放到了唱機
上。
不久,蠟燭的芳香和《奴隸合唱曲》的柔和的節拍開始蕩漾在公寓裏面。
這套公寓,誠如幾星期前闖進去過的內維奧特特工組所告訴他的:非常乾淨、
非常整齊、極端整潔,是一個大驚小怪的女人獨自居住的寓所。
菜做好了后,愛迪絲連聲道歉地端了出來。卡里姆品嘗了一下,宣稱這是他吃
過的最好吃的一道菜。這使她更加窘迫了,但同時使她欣喜萬分。
他們邊吃邊談話,談論文化,談論去參觀舍恩布隆宮、去觀摩在霍夫萊斯勒的
傳說中的利比澤納馬、在約瑟夫斯廣場霍夫堡裏面的西班牙騎術學校的計劃。
愛迪絲的吃飯方法與她做任何其他事情一樣——準確,像鳥一般地一小口一小
口啄着吃。她把頭髮像往常一樣攏在後面,在腦後編成一個古板的髮髻。
卡里姆已經關去了餐桌上方那盞明亮的電燈,現在在燭光下,他顯得黝黑英俊、
彬彬有禮。他一直在給她的杯子添加葡萄酒,於是她喝下去的酒比她允許自己偶爾
喝一杯的量大大超過了。
晚餐、葡萄酒、蠟燭、音樂和她的年輕的朋友的陪伴,慢慢地瓦解了她的心理
防線。
盤子吃空后,卡里姆俯身向前靠了靠,凝視着她的眼睛。
“愛迪絲?”
“曖”
“我可以問你一句嗎?”
“你想問就問吧。”
“你為什麼要那樣把頭髮攏到後面呢?”
這是一個魯莽的提問,涉及個人的習慣。她的臉羞得更紅了。
“我……一直把頭髮做成這個樣子。”不,這話不對。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她
追憶起來,與霍斯特在一起時,她的頭髮技在肩上,濃密的棕色長發,那是1970年
夏天;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她的頭髮迎風飄拂過,那是在盧森堡施洛斯公園的一個
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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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里姆一言不發地起身走到她背後。她的心中湧上一陣驚慌。這是荒謬的。熟
練的手指把那把龜殼形木梳從她的髮髻里取了下來。必須加以制止。她感覺到髮夾
銷被抽了出來,她的頭髮散開來,披落到了她的背後。她身子僵硬地坐在那裏。那
些手指又抬起她的頭髮拉到前面來,使之落到了她的臉龐的兩邊。
卡里姆站到了她的旁邊,她抬頭去看他。他伸出雙手微笑了。
“這樣就好了,你看上去年輕了10歲,也更漂亮了。讓我們坐到沙發上去,你
挑一張最喜歡的唱片放到唱機上去,我去煮咖啡,好嗎?”
沒等人家同意,他就抓住她的一雙小手把她從座位上拉起來。放下一隻手后,
他領着她走出四室進入了客廳。然後他轉身走向廚房,一邊放開了她的另一隻手。
感謝上帝他沒有亂來。她全身都在戰慄着。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應該是柏拉圖
式的友誼。他還沒有觸摸她,還沒有真正觸摸她。當然,她決不會允許那種事情。
她從牆上的鏡子裏看見了自己:臉色鮮紅,長發披肩,遮住了她的耳朵,為她
的臉龐飾上了邊框。她認為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二十年前所知道的一個姑娘的倩影。
她在自己身上擰了一下,選了一張唱片。她所敬愛的施特勞斯,她熟知他的華
爾茲舞曲的每一個音符,《南方的玫瑰》、《維也納森林的故事》、《滑冰者》、
《藍色的多瑙河》……謝天謝地,卡里姆在廚房裏沒看到在她把唱片放到唱盤上去
時差一點把唱片掉下來。他似乎在廚房裏幹得正歡,很容易地找到了咖啡、水、濾
器和砂糖。
當他走過來與她坐到一起時,她讓到了沙發的最邊遠處,雙膝併攏,手端着咖
啡杯,擱在膝頭上。她想談談關於下星期音樂節上的音樂會,可是話到嘴邊沒能說
出來。於是她改喝咖啡。
“愛迪絲,請不要怕我。”他喃喃地說。“我是你的朋友,不是嗎?”
“別傻了,我當然不害怕。”
“好,因為我永遠不會傷害你,這你是知道的。”
朋友?是的,他們是朋友,是基於對音樂、藝術、歌劇和文化的共同愛好的友
誼,肯定不會有其他感情了。朋友與男朋友只有一步之差。她知道銀行里其他女秘
書擁有丈夫或男朋友,看到過她們赴約會前那種激動的模樣和第二天上午在銀行大
廳里的歡笑,並對她孤身獨處深為惋惜。
“那是(南方的玫瑰》,是嗎?”
“是的,當然是的。”
“我想,這是所有的華爾茲中我最喜愛的樂曲。”
“我也同樣。”這就好了,話題回到了音樂上。
他從她的膝上拿起她的咖啡杯,把它放在一張小桌子上,與他的那隻杯子放在
一起。然後他站起身,抓住她的雙手把她拉了起來。
“幹什麼……”
她發現她的右手已經被握在了他的手中,一條強有力的手臂搭在了她的腰上。
他們在傢具之間那一小塊松木地板上開始輕柔地旋轉起來,跳起了一支華爾茲舞。
吉迪·巴齊萊肯定會說:快上呀,小夥子,別再浪費時間了。可是他知道什麼?
他知道個屁。首先是信任,然後才會是愛慕。卡里姆把他的右手恰如其分地搭在她
的腰肢上。
相互間保持幾英寸的距離,他們隨着樂曲翩翩旋轉。卡里姆把他們那兩隻握緊
的手拉近了他的肩膀,並用右臂把愛迪絲攬近了他的身體。這種動作是微妙的、漸
進的、難以察覺的二愛迪絲髮覺自己的臉靠上了他的胸膛,於是只得把臉轉向側面。
她那小小的胸脯抵住了他的身體,她能夠再次感覺到那種男人的氣息。
她朝後退了一點。他放鬆了她的腰肢,又放開了她的右手,用自己的左手抬起
她的下巴,然後他吻了她,邊跳舞邊接吻。
這不是一種淫蕩的吻。他抿着自己的嘴唇,也沒去頂開她的雙唇。她的心緒在
翻滾着各種情感:一架飛機失控了,旋轉着跌落下來,抗議的浪潮升上來又落下去。
銀行里、格穆利希、她的名聲、他的年輕。他的外國人身份、他們的年齡、那溫暖、
那葡萄酒、那氣息、那力量。那嘴唇……音樂戛然而止。
假如他還做出了其他事,她肯定會把他趕出去。他讓自己的嘴離開了她的雙唇,
把她的頭輕輕地扳過來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就這樣,他們在靜謐的公寓裏一動不動
地站了好幾秒鐘。
是她脫開了身子。她走回沙發,坐下來,眼睛凝視着前方。她發現他跪倒在她
的面前,他把她的雙手抓在了自己的手中。
“你生我的氣嗎,愛迪絲?”
“你不應該那樣。”她說。
“我不是故意的,我發誓。我只是情不自禁。”
“我想你應該離開了。”
“愛迪絲,如果你生氣了想懲罰我,那麼你只有一個方法。那就是不讓我再次
見到你。”
“嗯,我也不知道。”
“清說你還要讓我再次見到你。”
“我想是吧。”
“如果你說不,我會中斷學業回家去。如果你不肯見我,我就無法在維也納住
下去。”
“別傻了,你必須讀書。”
“那麼你會再次見我了?”
“好吧。”
5分鐘之後,他走了。她熄火電燈,換上她那條整整齊齊的睡裙,洗臉刷牙以
后就上床了。
黑暗中她躺在床上,回想着與卡里姆那有節制的擁抱、親吻,慢慢地渾身有些
燥熱,沉寂了多年的慾望復活了。她用雙手不停地撫摩豐滿的胸部,平滑的小腹,
那久違的感覺使她呼吸急促,心率加快……她挺直腰肢,伸開雙腿,雙手再也控制
不住了,向那神秘的部位探去、探去……兩個小時內,她做出了已有多年沒做的事
情,她在黑暗中笑了。她的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出現一個反對意見,而她並不介意。
我有了一個男朋友,他年輕10歲、是一個學生。一個外國人、一個阿拉伯人、一個
穆斯林,而我並不介意。
那天夜晚,美國空軍的迪克·貝蒂上校在利雅得老機場路下面深深的地下室里
上夜班。
黑洞一刻也沒停止過工作,一刻也沒放鬆過工作,在空襲的初始幾天裏,它比
以往過去更加努力、更加高效地工作着。
查爾斯·霍納將軍的空襲總體計劃正在發生着混亂,其原因是被分配去轟炸原
定目標的幾百架作戰飛機改為去打擊飛毛腿導彈。
每一位作戰將軍都會承認,一份計劃儘管制訂得精確到了最後一隻螺絲和螺帽,
但實際執行時是很不相同的。由伊拉克火箭打到以色列所引起的危機正被證明是一
個嚴重的問題。特拉維夫在向華盛頓大喊大叫,而華盛頓在向利雅得大喊大叫。所
有那些戰機轉而去追獵難以捉摸的移動式導彈發射架是華盛頓為了以色列不致捲入
戰爭而必須付出的代價,而且華盛頓的命令是不容爭辯的。大家都能明白,如果以
色列忍受不住從而參戰的話,那麼對於現在脆弱的反伊多國同盟肯定是一場災難,
但這個問題還是相當令人頭疼。
原定第三天要去空襲的目標,因為缺少飛機而推遲了,其產生的影響如同多米
諾骨牌。由此出現的另一個問題是,這樣一來可能還是不能去搞“轟炸效果評估”。
但這種評估是重要的,必須去做。
“轟炸效果評估”工作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黑洞必須了解當天空襲的戰果,即
成功率是多少。如果在空襲任務命令上有一個大型的伊軍指揮中心、雷達站或導彈
發射架,那麼必須對其進行及時的攻擊。但它是否已遭摧毀?如是,那麼程度如何?
百分之十、百分之五十、還是成了一堆正在冒煙的廢墟?如果簡單地假定伊拉克那
個基地已被消滅,第二天,深信不疑的盟軍飛機也許會被派到那個基地上空執行另
一項任務。假如那基地仍在運轉,那麼飛行員是會因此而丟命的。
因此,在每一天的空襲任務結束后,疲憊不堪的飛行員要確切地描述他們做了
什麼事、打中了什麼,或者他們認為打中了什麼。第二天,其他飛機將被派往那些
目標的上空對它們進行拍照。
這樣,每天當空襲任務命令開始了它的三天的完成準備時,原來的轟炸菜單必
須包括對指定目標的第二次訪問,去完成只幹了一部分的工作。
1月20日是空襲的第四天,多國部隊的空軍還沒有正式去攻擊那些已被標示為
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製造工廠。他們仍在集中打擊敵方的防空系統。
那天夜晚,貝蒂上校正在編製第二天的偵察拍照任務清單。這項工作的依據是
飛行員們向他們的中隊情報官彙報的戰果。到午夜時,他差不多就可以完成了,早
先制定的命令已經在向各中隊傳送了,以便在黎明時去進行偵察拍照任務。
“還有這個,先生。”
說話的是美國海軍的一位軍士長,正站在他的身邊。上校看了一眼那個目標。
“塔爾米亞?什麼意思?”
“可是報告上是這麼說的,先生。”
“那麼塔爾米亞到底在什麼地方呢?”
“在這裏,先生。”
上校去看航拍地圖。那個地點對他沒有意義。
“是雷達站?導彈發射場?空軍基地?指揮中心?”
“不是,先生。是工業設施。”
上校已經累了。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還要繼續工作到天亮。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們還沒開始觸及工業目標呀。但你還是把清單給我吧。”
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清單。這上面包括了盟軍已知的專門生產大規模殺傷性武
器的每一座工業設施;它包含了已知的生產炮彈、炸藥。軍車、大炮部件和坦克備
件的兵工廠。
列在清單上第一類的有喀姆、沙喀特、圖韋塔、法魯賈赫、希拉赫、阿迪爾和
富拉特。這位上校不會知道清單上漏掉了拉沙迪亞,伊拉克人在那裏安裝着用於進
一步加工已煉製鈾的第二套氣體離心器串聯。這個問題還騙過了英國美杜莎委員會
的專家們。這座工廠是後來被聯合國的核檢查組發現的,它並沒有建在地下,而是
偽裝成一家純凈水灌裝企業。
貝蒂上校也不會知道富拉特是埋在地下的第一個鈾串聯的地點,是德國人斯戴
姆勒訪問過的地方,“靠近圖韋塔的某個地方”,其確切位置是由耶利哥透露出來
的。
“我找不到塔爾米亞。”上校咕噥着說。
“不,先生,這裏沒有。”軍士長說。
“給我坐標方格圖。”
誰也沒去指望軍事分析員要記住成百上千個令人糊塗的阿拉伯地名,因此,所
有的目標都用全球定位儀(Gp)標上了坐標方格,並用十二位數字來表示,使它們
的方位準確到50碼乘50碼的方塊之中。
當唐·沃克轟炸在塔爾米亞的那座巨型工廠時,他已經記下了它的坐標方格,
因此它被記人了彙報材料里。
“這裏也沒有。”上校不滿地抱怨。“這地區甚至連目標都沒排進。是誰去炸
的?”
“駐紮在阿爾卡茲的336中隊某一個飛行員。錯過了前面兩個預定的目標,不
是由於他自己的過錯。我猜想,他大概是不想讓飛機掛滿炸彈回家着陸。”
“自作聰明的笨蛋。”上校咕噥了一聲。“好吧,對那個地方進行‘轟炸效果
評估’。但不作為重點。別為它浪費膠捲。”
海軍少校達倫·克利里坐在他的F-14雄貓戰鬥機的駕駛艙里。他的心情非常
沮喪。
在他的身下,龐大的美國“突擊者”號航空母艦把她的艦艄迎着微風,正以27
節的航速犁過水麵。黎明前,海灣北部的海面顯得十分寧靜,天空很快就會變亮、
變藍。對於一位即將駕駛世界上先進的戰鬥機飛上藍天的年輕的海軍飛行員來說,
這應該是快樂的一天。
外號為“艦隊衛士”的雙尾翼雙座雄貓因主演電影(壯志凌雲》而拉近了與老
百姓之間的距離。其駕駛艙很可能是美軍作戰飛機中最受歡迎的,肯定是海軍飛機
中最佳的。能在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坐在這種飛機的駕駛艙里應該使達倫·
克利里非常開心。使他不高興的原因是他沒有被分配去執行戰鬥任務,而是去執行
“轟炸效果評估”,即拍攝照片。頭天晚上他已經向中隊的作戰參謀提過了,要求
讓他去追獵伊拉克的米格戰鬥機,但沒有成功。
“這工作總得有人去做。”這是他得到的答覆。與海灣戰爭中多國部隊的所有
制空戰鬥機飛行員一樣,克利里擔心要不了幾天伊拉克的噴氣式飛機就會離開天空,
這樣他就沒有機會與之進行空中格鬥了。
所以,他委屈地被指派去執行“轟炸效果評估”任務。
當水手在傾斜的飛行甲板上把他掛上鉤子時,在他和飛行同伴身後,兩台通用
電機公司生產的噴氣發動機的隆隆聲漸漸減弱了,機首稍微有點偏離“突擊者”號
的中心線。克利里等待着,左手握着油門桿,右手中的控制儀處於空檔,地勤人員
在作最後的檢查。終於,一聲簡短的詢問,點點頭,油門桿推向前面時發動機發出
了震耳欲聾的吼叫聲,巨大的爆發力進入了加力燃燒室,加上對他的彈射力,使得
68000磅的戰機的速度在三秒鐘之內從零達到了150節。
“突擊者”號的灰色鋼鐵艦體在他後面消失了,身下是黑沉沉的海洋。雄貓感
覺到了迎面撲來的空氣,感受到了它所產生的升力,以一個優雅的弧度迎向正在放
亮的天空。
這將是一次歷時四小時的任務,中途要加兩次油。他有十二個目標需拍照,而
且他也不是單槍匹馬。在他前方的空中,已經有了一架攜帶着激光制導炸彈的A-
6復仇者,萬一他們遇上防空高射炮火,復仇者將教訓伊拉克高射炮手,讓他們閉
嘴。一架用哈姆導彈武裝起來的EA-6B徘徊者也與他們同行,以免萬一碰上由雷達
制導的薩姆導彈發射場地,徘徊者將用哈姆炸飛雷達,而復仇者將會把炸彈灑嚮導
彈。
為對付萬一出現的伊拉克空軍戰鬥機,另兩架雄貓將擔任空中護航。它們飛行
在拍照者的左、右兩側上方,它們的功率強大的AWG-9空中雷達能分辨出伊軍飛
行員的一切動作。
所有這些裝備和技術都是為了保護掛在達倫·克利里腳底下的那件設備——一
個“戰術空中偵察吊艙系統”。掛在雄貓中心線稍稍偏右的這個設備看上去活像一
具17英尺長的流線型棺材。當然,它的結構要比旅遊者使用的照相機複雜得多。
在它的鼻子上有一架強大的框架照相機,可設置兩個位置:向前和向下,或直
接向下。在它的後面是一架全方位相機,鏡頭可朝向前面、側面和下面。在此之後
是遠紅外線偵察儀,具有記錄熱象和熱源的功能。在目標的上空,飛行員可坐在駕
駛艙內通過他的頭盔上的顯示器觀察到他在拍攝的物體。
達倫·克利里爬上15000英尺上空,遇上了他的護航機隊,於是他們一起向在
伊拉克邊境南邊的要為他們加油的那架KC-135加油機飛去。
他們沒碰到伊拉克的抵抗,克利里拍攝了分配給他的十一個主要目標,然後他
轉向塔爾米亞方向去拍攝第十二個目標。
當他飛臨塔爾米亞上空時,他看了一眼顯示器,咕噥了一聲:“這到底是什麼
呀?”這時候他的主相機的750幅膠捲的最後幾幅快要用完了。
經過第二次空中加油之後,整個機隊安全返航,降落到了“突擊者”號上。甲
板水手們卸下照相機,把它們帶到暗室中去沖洗底片。
克利里彙報了他的沒有險情的任務,接着他與情報官一起走向一張燈光明亮的
桌子。在下面的白色燈光照耀中,當底片在屏幕上發亮時,克利里解釋每一幅底片
是什麼以及是怎麼來的。情報官在他自己的報告上作了筆記,以後,他的報告要附
在克利里的報告上,還有那些照片。
當他們看到最後的二十幅時,情報官問道:“這些是什麼?”
“別問我。”克利里說。“它們來自於在塔爾米亞的那個目標。還記得嗎——
利雅得在最後的一分鐘追加上去的那一個?”
“記得。工廠裏面那些是什麼東西?”
“看上去像是巨人玩的飛碟。”克利里沒有把握,於是他這麼試探着說。
情報官把這條短語照搬照抄寫進了他自己的報告之中,並附上了一個備註,承
認他對這些東西根本沒有任何概念。當包裹準備停當后,一架洛克希德公司生產的
S-3北歐海盜從“突擊者”號甲板起飛,帶着那隻包裹飛往利雅得去了。達倫·
克利里恢復了空戰任務的執行,但從來沒能與躲躲閃閃的米格戰鬥機進行空中搏鬥。
1991年4月下旬,他隨美國“突擊者”號航空母艦離開了海灣。
那天上午,沃爾夫岡·格穆利希對他的私人秘書的狀況感到越來越擔心了。
她仍與以往任何時候一樣彬彬有禮和一絲不苟,對他佈置的工作仍能認真地高
效率地完成。格穆利希不是一個過分敏感的人,起初他沒有發現有什麼不正常的地
方,但當她第三次進入他的辦公室來拿一封信時,他觀察到她身上有某種不同尋常
的情況。
當然了,不是開心的樣子,肯定也不是輕浮——他決不會容忍那種情況。那是
她身上所帶着的一種神情。在她第三次進來,低頭俯身記錄他的口述命令時,他更
仔細地對她進行了觀察。
沒錯,仍穿着那套上班的服裝,裙邊垂落在膝蓋之下。頭髮仍挽向後面,在腦
后做成一個髮髻……在第四次進來時,他才開始驚恐地明白愛迪絲·哈登堡在臉上
敷了一層淡妝。不是很多,只是一點點。他很快地觀察了一下以確信她的嘴上沒抹
過口紅,沒發現什麼痕迹時他才鬆了一口氣。
也許他是在自欺欺人,他這麼想到。現在是一月,外面的寒風也許會使她的皮
膚粗糙;毫無疑問,黛粉能使她免受皮膚乾裂的疼痛。但還有另外情況。
那雙眼睛。不是睫毛油——但願不會是睫毛油。他又看了一遍,但沒有那種東
西。他在自欺欺人。是在吃中飯時,當他把餐巾鋪到寫字板上開始吃格穆利希夫人
恭順地每天為他準備的三明治時,他才得到了答案。
它們在閃光,哈登堡小姐的眼睛在閃光。那不可能是冬季氣候的原因——到這
時候她已經在室內待了四小時。銀行家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明白他已經看到了
星期五下午下班前某些年輕女秘書所共有的那種神情。
那是歡樂。愛迪絲·哈登堡實際上渾身透着一種歡樂。這種現象表露出來了,
他現在明白了,她走路的樣子、她說話的樣子、她臉上的樣子,整個上午她一直是
那種樣子,還有那層薄薄的粉妝。這已經足以使沃爾夫岡·格穆利希感到深為不安
了。他希望她沒在大手大腳地花錢。
由海軍少校達倫·克利里拍攝的那些快照於那天下午到達了利雅得。那是每天
如同潮水般地湧進空軍總部的新鮮照片的一部分。
有些圖片是由高空中的KH-11和KH—12人造衛星拍攝的,是整個伊拉克的大范
圍、廣角度照片。如果它們與頭一天相比較沒什麼變化,它們就被擱到了旁邊。
其他照片是由飛得較低的TR-1飛機的經常性偵察飛行所拍攝的。有些顯示了
伊拉克人的活動,軍事的或者工業的,那是新情況——部隊調動、戰機在新地方滑
行、導彈發射架出現在新的場所。這些照片被拿到了目標分析員那裏。
由“突擊者”號航母艦載戰鬥機雄貓所拍攝的照片是對轟炸效果的評估。它們
已經由穀倉進行了篩選過濾,經及時確定和標上標記之後,被送進黑洞,交到了轟
炸效果評估部門。
貝蒂上校於那天晚上7點鐘來上班了。他伏在辦公桌上看了兩個小時的照片,
其中有一個導彈發射場(部分摧毀,兩台發射架顯然沒受損壞)、一個通訊中心
(已成為廢墟)和一排藏着伊拉克的米格、幻影和蘇霍伊戰鬥機的掩體(已被炸塌)。
當他看到十幾張關於塔爾米亞一家工廠的照片時,他皺起眉頭,站起身走向英
國皇家空軍一名上士的辦公桌子。
“查利,這些照片是什麼地方?”
“塔爾米亞,先生。你還記得昨天遭一架戰鷹襲擊的那座工廠嗎?就是清單上
沒有的那座工廠。”
“哦,對,那座根本沒被列為目標的工廠?”
“就是它。今天上午剛過10點,一架從‘突擊者’號航母起飛的雄貓拍了這些
照片。”
貝蒂上校拍了拍手中拿着的這些照片。
“那麼這到底是一家什麼工廠?”
“我也不知道,先生,所以我把這些照片放到你的桌子上了。誰也搞不清它是
幹什麼的。”
“嗯,那戰鷹的駕駛員肯定是敲響了某人的籠子。他們在這裏忙得不亦樂乎呢。”
美軍上校和英軍上上凝視着由雄貓從塔爾米亞拍回來的照片。這些照片非常清楚。
有些是由安裝在“戰術空中偵察吊艙系統”鼻頭上的向前和向下的相機拍取的,顯
示出當雄貓在15000英尺上空接近時那座遭破壞的工廠面貌;還有些是由該系統中
部的鳥瞰照相機攝製的。穀倉里的工作人員把拍得最好、最清楚的十幾張照片選出
來了。
“這座工廠有多大?”上校問道。
“大概有100米乘60米,先生。”
巨大的屋頂已被掀翻,只剩下一些碎片還遮蓋着這座伊拉克工廠的四分之一屋
頂。
在已經暴露出來的四分之三中,整個工廠的佈局可通過鳥瞰圖觀察到。廠房被
分隔成一個個小塊,每個小塊裏面都有一隻佔據了小塊內大部分面積的黑色大碟盤。
“這些東西是金屬嗎?”
“是的,先生,根據遠紅外探測儀測定,是某種鋼材。”
更為有趣的,而且引起了轟炸效果評估人員極大的注意的,是伊拉克人對美軍
飛行員唐·沃克的空襲所做出的反應。豎立在這座失去了屋頂的工廠的周圍有五台
而不是一台巨型起重機,它們的懸臂伸進了工廠里,像是鶴在啄食。在伊拉克全國
各地普遍遭受空襲破壞的情況下,那麼多的起重機集中在一個地方是十分罕見的。
在工廠的里裡外外,可看見一大群工人在忙着把那些碟盤掛上起重機的吊鉤進
行搬遷。
“你點過這些人數了嗎,查利?”
“有兩百多人呢,先生。”
“那麼這些碟盤?”貝蒂上校參看了一下由“突擊者”號情報官送來的報告,
“這些巨人玩的飛碟?”
“說不上來,先生。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
“嗯,它們對薩達姆·侯賽因先生來說肯定是至關重要的。塔爾米亞真的是非
目標區嗎?”
“哦,根據清單是這樣的,上校。但你看看這個好嗎?”
上士把他從卷宗里拿出來的另一張照片推了過去。上校去看上士的指點之處。
“周圍有柵欄。”
“雙道柵欄。還有這裏。”
貝蒂上校拿起放大鏡重新觀察。
“雷區……高射炮組……警衛塔。你從哪裏找到這些東西的,查利?”
“這裏。看這張大照片。”
貝蒂上校盯着放在他面前的那張新照片,那是從高空中拍攝的整個塔爾米亞及
其周圍地區的一張照片。然後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耶穌基督啊!我們必須重新評估整個塔爾米亞地區。我們怎麼會把它給漏下
了呢?”
事情是這樣的。塔爾米亞的全部381座樓房組成的工業建築群被第一批分析員
作為非軍事用途和非目標而排除了,其理由後來成了黑洞工作人員傳說的一個部分。
他們是美國人和英國人,是北約成員國人員。他們所受過的訓練是評估蘇聯式
的目標,他們探尋蘇式的行事方法。他們在尋找的線索是標準的格式。如果該建築
物或建築群是軍事性的和重要的,那麼它就是禁區,它就有防止閑人闖人和阻止進
攻的保衛系統。
那裏有衛兵樓、柵欄、高炮組、導彈、雷區、兵營嗎?那裏有重型卡車進出的
跡象嗎?那裏有高壓電纜或者專用發電站嗎?這些跡象意味着是一個目標。塔爾米
亞沒有這些跡象——顯然沒有。
皇家空軍那位上士所做的工作是伏在桌子上重新檢查了一張覆蓋整個地區的高
角度照片。由此看到了這種跡象——柵欄、高炮組、兵營、堅固的大門、導彈、鐵
絲網、雷區。但在遠處。
伊拉克人圈了100平方公里那麼大的一塊地皮,並用柵欄全部圍了起來。這種
搶佔地盤的方法在西歐或者在東歐都是不可能的。
這個工業建築群(其381座樓房中有70座後來被查明是專門生產軍火的)坐落
在那個地盤的中央,佈置得很分散以避免空襲損壞,但在10000英畝面積中只有500
英畝處在保護區之內。
“電纜線呢?”上校說,“這裏的電力頂多只能驅動電動牙刷。”
“在這裏,先生,西邊45公里處。電力線在相反方向。那些電線是假的。真正
的電纜埋在地下,從發電站通到塔爾米亞中心。那是一座150兆瓦的發電站,先生。”
“狗娘養的!”上校喘着粗氣。然後他站直身體,拿起了這疊照片。
“幹得好,查利。我把這些照片拿給巴斯特·格洛森。同時,沒有必要等在那
個失去了屋頂的工廠旁邊。如果它對伊拉克人重要,我們立即把它炸毀。”
“是,先生。我把它列人清單。”
“不要等到三天以後。明天。誰有空?”
空軍上士在電腦里查詢了一番。
“都沒空,先生。都排滿了,每一支部隊,”
“能不能抽出一個中隊來?”
“恐怕不能。因為要去獵擊飛毛腿,我們的進度已經落後了。哦,等等,在迪
戈那裏的4300部隊,他們有那種能力。”
“好,把這項任務交給大胖醜八怪。”
“恕我冒昧,”英軍上士說,他用這種客氣的說法表達他的不同意見,“可是
大胖醜八怪並不是投彈十分精確的轟炸機呀。”
“聽着,查利,在24小時之內那些伊拉克人就會把那地方全部清理完畢。我們
沒有其他選擇。把任務交給大胖醜八怪。”
“是,先生。”
麥克·馬丁在蘇聯人的院子裏再也蟄居不住了。那位俄羅斯管家和他的妻子發
狂了,每天晚上,炸彈和火箭落下時刺耳的怪叫聲,夾雜着巴格達不間斷的但大都
沒有奏效的防空炮火的怒吼聲,攪得他們根本睡不成黨。
他們趴在窗口上破口大罵美英飛行員,但他們的食物也快消耗完了,俄羅斯人
的肚子在提意見了。解決問題的方法就是派花匠馬哈默得再去為他們採購。
馬丁已經在市井上騎着自行車兜了三天,這時候他看見了那個粉筆標記。它標
在卡拉迪——馬利亞姆的其中一座卡亞特式房子的后牆上,那意味着耶利哥已經在
那隻相應的死信箱裏放上了一件包裹。
儘管在遭受轟炸,但為維持生計,普通老百姓已經開始安定下來了。雖然嘴上
不說——當然家裏說說沒有關係,因為家人不會去向秘密警察告發,但平民們已經
開始理解那些狗的兒子和納吉的兒子似乎是能夠打擊那些他們要打擊的地方而不觸
及其餘地方。
經過五天的空襲,總統府已經成了一堆廢墟。國防部已經不存在了,電話交換
局和主要的電廠也同樣。更使人不方便的是,所有九座大橋現在全成了底格里斯河
底的裝飾物,但一些小業主已經建立了過河的渡運業務,有些是汽車渡輪,有些是
能載運旅客和自行車的方頭平底木船,還有些僅僅是划艇。
市內的大多數樓房仍安然無恙。在卡奇的拉希德賓館仍住滿了外國記者,甚至
連熱依斯也高枕無憂地待在賓館底下的鋼筋水泥掩體裏。更為糟糕的是,坐落在里
薩法的、有多幢房子互相連接的、門面老式但內部現代化的秘密警察局總部仍完整
無損。在其中的兩幢房子下面就是人們只敢低聲提及的那座體育館,人稱折磨者的
局長就是在那裏獲取經刑訊后的供詞的。
在河對岸的曼蘇爾,那棟由國外情報局和反間諜局合用的惟一的辦公大樓,是
沒有標誌的。
麥克·馬丁在騎自行車回蘇聯別墅時思考着那個粉筆標記的問題。他明白他所
接到的指示是正式的——不要去接近。假如他是那位叫本茨·蒙卡達的智利外交官,
那麼他就會服從那條指令,這當然是對的了。但蒙卡達沒有受過躺着不動的訓練,
如果必要,須躺幾天,在一個單一的觀察點,注視着周圍的動靜,直至鳥兒在他的
帽子上壘窩。
那天晚上當空襲開始時,馬丁步行重新過河進入里薩法區,朝着在卡士拉的蔬
菜市場走去。行人路上到處有人在急急忙地朝隱蔽處跑去,好像他們那些殘破的居
所能擋住戰斧巡航導彈的打擊,現在他就是這些老百姓中的一員。更重要的是,他
對秘密警察巡邏隊的估算也是對的:他們也不想在頭頂上方遊盪着美國人時跑到大
街上去。
他在一座水果倉庫屋頂上找到了他的觀察位置,從屋頂的邊緣他能夠看到那條
街道、菜市場的牆壁,以及標誌着那個郵筒的磚頭和旗杆石。從晚上8點到凌晨4
點,他躺在那裏整整觀察了8個小時。
假如那個郵筒受到了監視,那麼秘密警察至少會派出二十個人。在所有這段時
間裏,那裏會傳來皮靴踩響石塊的聲音、一聲咳嗽、活動麻木的身體、一根火柴的
刮擦聲、一支香煙的亮光、一聲要求掐滅香煙的低沉的命令,那裏肯定會有某種情
況。他不相信卡蒂布或拉曼尼手下的人員能在八個小時裏保持不動和靜默。
快到凌晨4點時轟炸停止了。下面的市場裏沒有燈火。他又檢查了一遍高處的
窗戶上是否架着一隻照相機,但附近沒有高處窗戶。4點過10分,他從屋頂上溜下
來,穿過巷子,一個穿着深灰色衣袍的黑影穿行在黑暗之中,找到那塊磚頭,取出
信件,然後就離開了。
黎明前,他翻牆進入一等秘書庫利科夫的院子,在其他人還沒有起床時回到了
他的小屋。
來自耶利哥的信息非常簡單:他已經九天沒有聽到消息了。他一直沒有看見粉
筆記號。自從他的最後一次信息之後一直沒有聯繫。他的銀行賬戶沒有收到賬款。
然而他的信息已被取走了;他知道這個,因為他已經作過了檢查。什麼地方出錯了?
馬丁沒把這份信息發往利雅得。他知道他不應該不服從命令,但他相信在現場
的是他,而不是巴克斯曼,他有權為自己做出某些決定。那天晚上他的風險是經過
計算的;在這場特工遊戲中,他在與比他能力差的人鬥智斗勇。假如巷子裏有一絲
一毫的受監視的跡象,那麼他就會像來的時候那樣走掉了,而且沒人會看見他。
有可能巴克斯曼是對的,耶利哥已經靠不住了。但也有可能耶利哥只是在傳達
他從薩達姆·侯賽因那裏聽來的話。問題的焦點在於中情局拒絕支付的那100萬美
元。馬丁自己起草了回復。
他說,由於空襲的開始產生了一些問題,出錯的地方倒是沒有,等待的時間恐
怕稍微還要長一些。他告訴耶利哥,最後的那份信息已經取到並已經發送出去了,
但是耶利哥應該明白那100萬美元是一筆巨款,且情報須進行核對。這就需要花一
點時間。耶利哥應該在這段動亂的時間裏保持冷靜,等待下次粉筆記號提醒他注意
去收取他們的安排信息。
白天,馬丁把這份信息放進了位於阿達米亞那座城堡護城河旁邊的牆上的那塊
磚頭後面,黃昏時,他把粉筆記號做在了雅爾穆克那扇銹跡斑斑的車庫大門上。
24小時之後,那個粉筆記號被擦去了。每天夜晚馬丁都把衛星天線對準利雅得
方向,但沒有電報發過來。他明白給他的命令是逃離巴格達,而且他的管理員們很
可能正在等待他越過邊境。他決定再等上一段時間。
迪戈加西亞並不是人們常去參觀訪問的一個地方。它實際是一個小島,只比珊
瑚礁稍微大一點點,位於南印度洋查戈斯群島的底部。它曾經一度是屬於英國的一
塊領土,現已租給美國多年。
儘管地理位置孤僻,但在海灣戰爭期間它成了美國空軍匆忙編製起來的、配置
B-52同溫層堡壘的第4300轟炸機聯隊的基地。
有人說,已經服役了三十多年的B-52是海灣戰爭中最老式的飛機。在那些年
月里,它一直作為總部設在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的美國戰略空軍司令部的支柱,作
為在蘇聯邊境日夜盤旋探測核彈頭的飛行龐然大物。
B-52也許是很老了,但它仍是一種令人敬畏的轟炸機,在海灣戰爭期間,經
改進的G型機在摧毀佈置在科威特南方的伊拉克軍隊中所謂精銳的共和國衛隊時發
揮了很好的作用。在多國部隊的地面戰期間,如果說伊拉克陸軍精英部隊垂頭喪氣、
舉着雙手從他們的掩體裏走出來,那麼部分原因是因為B-52飛機的二十四小時輪
番轟炸使得他們魂飛魄散,無心戀戰。
這種飛機只有八十架參加了戰爭,但它們的載運能力和載彈能力非常巨大,共
投下了26000噸軍械,總噸位的百分之四十是在戰爭中投下的。
它們是如此之龐大,以致停在地上時它們那承載着八台普拉特和惠特尼J-57
發動機(分佈在四個吊艙里,每個吊艙兩台)的機翼垂向了地面。在滿載起飛時,
機翼首先騰空,似乎升到了龐大的機身上方,就像海鷗展翅飛翔。只是在飛行過程
中它們才平展地伸在機身兩旁。
1月22日黎明時,三架大胖醜八怪從迪戈加西亞起飛向著沙特阿拉伯飛去。每
一架都滿載負荷:準備從35000英尺高度扔向目標的51枚750磅重的啞彈。其中27
枚裝在機艙裏面,其餘的掛在兩邊機翼的吊架下面。
這三架轟炸機組成了通常大胖醜八怪執行任務的基層單元,它們的機組人員原
指望能在他們的熱帶藏身處的礁石叢中玩上一天:痛痛快快地釣魚、游泳和用通氣
管潛泳。但命令是必須服從的,他們制訂了去一座遙遠的工廠的航線,這座工廠是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也是從來不想去見識的。
B-52同溫層堡壘並不是因為被塗成了黃褐色或棕褐色而被叫做大胖醜八怪,
也不是由其編號的前面兩個音節的轉變而來。它只是英語BigUglyFatFucker的
意思。
因此,大胖醜八怪們隆隆響着飛赴北方,找到塔爾米亞,辨明那座特定工廠的
模樣,把150枚炸彈全部投了下去。然後它們就回到了在查戈斯群島的家中。
23日上午,大概就在倫敦和華盛頓吵吵嚷嚷地要求提供關於那些神秘的碟盤的
更多的照片時,進一步的“轟炸效果評估”任務已經下達了,但這次的拍照由駐紮
在巴林的亞拉巴馬全國空中警衛隊的一架幻影偵察機去執行。
這次它們創造了記錄,大胖醜八怪們準確地擊中了目標。那座飛碟工廠的所在
地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箱。在獲得了由達倫·克利里少校提供的那十幾張照片
之後,華盛頓和倫敦還須得到進一步的滿足。
黑洞裏最好的分析員們已經看過了這些照片,他們無法理解地聳聳肩,把它們
送往兩個首都的上司那裏去了。
這些照片經複製后立即被送到了英國圖片譯解中心和在華盛頓的全國圖片譯解
中心。
在華盛頓鬧市區一個骯髒破敗的街角上,有一座單調的、用方磚砌起來的樓房。
那些經過這座樓房的人不太可能猜准裏面在進行着什麼樣的活動。全國圖片譯解中
心的惟一線索是大樓的中央空調排氣管路。空調可把安裝在樓里的全美國最先進的
一組計算機處於溫控狀態之下。
除此之外,那沾滿灰塵、雨水斑駁的窗戶,那沒有特色的門面,以及外面街上
隨地亂扔的垃圾,很可能會使人們認為是一座生意不太景氣的倉庫。
但由人造衛星拍攝的照片就是被送到了這裏;是在這裏工作的分析員們把由那
些昂貴的‘鳥兒“所見到的一切準確地告訴了全國偵察辦、五角大樓和中情局。這
些分析員都是優秀的,他們年輕、聰明,對技術精益求精,一絲不苟。但他們從來
沒有見過像塔爾米亞那些飛碟般的盤子。於是他們把照片存檔后如實彙報了。
華盛頓五角大樓和倫敦國防部那些了解自從有弓箭以來的每一種傳統武器的專
家們看了這些照片,搖搖頭,把它們交回去了。
假如它們與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有關,就會被送往美國的桑迪亞。洛斯阿拉莫斯
和勞倫斯利弗莫,以及英國的波頓唐、哈韋爾和奧爾德馬斯頓供科學家們參閱。但
結果相同。
最好的解釋是,這些碟盤是伊拉克一座新的發電廠里專用的大型變壓器的一個
部分。當利雅得提出要求更多的照片而得到答覆說塔爾米亞的那座工廠已經不復存
在了時,只能用這種解釋去做出答覆。
這是一種很好的解釋,但它沒能闡明一個問題:照片中的伊拉克當局為什麼要
如此匆忙去掩護或拯救它們?
直到24日晚上巴克斯曼才從一個公用電話亭里給特里·馬丁的公寓打了一個電
話。
“再來一頓印度菜怎麼樣?”他問道。
“今晚不行。”馬丁說。“我在收拾行李。”
他沒有提及希拉里已經回來,他也想與朋友一起度過晚上。
“你要去哪裏?”巴克斯曼問。
“美國。”馬丁說。“他們邀請我去講授‘阿貝西德當政期’這個講座。真是
不勝榮幸。他們好像對我的‘第三當政期間的法律體系’的研究頗感興趣。那就對
不起了。”
“只是從南方來了某件東西,又是一個沒人能解開的謎。但不是阿拉伯語的語
義差別,是技術性的。還是……”
“是什麼東西?”
“一張照片。我已經複製了一張。”
馬丁猶豫了。
“又是一根風中稻草嗎?”他問道。“好吧,同一家飯店。8點鐘。”
“很可能就是這麼回事,”巴克斯曼說,“只不過是另一根風中稻草。”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寒風刺骨的電話亭里,捏在他手中的是一根非常大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