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第03章

第三章

星期二。

“是衛生間,肯定是那個衛生間。”剛過7點鐘,當刑偵隊長席勒帶着睡眼惺

松、牢騷滿腹的維赫特回到那套公寓時,他這麼說。

“我可看不出什麼名堂,”維赫特咕噥說,“而且刑事技術人員全都檢查過了。”

“他們是在尋找指紋,不是尺碼。”席勒說。“你看走道上的那隻柜子,它有

2米寬,對嗎?”

“差不多。”

“柜子的背面與那個應召女郎的卧室門相接。門與牆壁和床頭上的鏡子相接。

現在,衛生間的門反而比內藏式壁櫃更遠,你怎麼認為?”

“我肚子餓了。”維赫特說。

“住嘴!你聽着,當你走進衛生間向左轉向時,衛生間牆應該有2米。因為外

面的衣櫃有2米寬,對嗎?你試一下。”

維赫特進人衛生問朝右去看。

“只有1米。”他說。

“就是嘛。這事困擾了我。洗臉台盆後面的鏡子與床頭後面的鏡子之間有1米

空間的夾層。”

席勒在衣櫃裏探頭探腦地察看了30分鐘才找到了那道門閂,它巧妙地隱藏在松

木板後面。當大衣櫃的後門嘩地一聲打開時,席勒在昏暗的光線中發現了裏邊的一

只電燈開關。他用鉛筆撥了一下開關,裏面的燈亮了,是掛在天花板上一隻惟一的

燈泡。

“該死的!”維赫特說,他正從席勒的肩上往裏看。這個秘密部位有10英尺長,

與衛生間一樣長,寬度只有3英尺,但也足夠了。他們的右邊是隔壁卧室鏡子的背

面。裝在鏡子中央一個三角架上。面向卧室的是一台最先進的攝像機,它肯定能夠

透過玻璃,在昏暗的燈光下把卧室床上的圖像拍攝得清清楚楚。錄音設備也是最佳

的。在這間狹長的密室里,最里端的牆面從天花板至地板全是一排排架子,每個架

子上都存放着一排錄像帶。每盒錄像帶上都貼着一張標籤,每一張標籤上都有一個

號碼。席勒倒退着走了出來。

現在電話可以用了,因為刑事技術人員已在頭一天清除了指紋。他把電話打到

了局裏,直接找兇殺科科長萊納·哈特維克。

“嗅,是嗎?”哈特維克聽完詳細彙報后說。“幹得好。你留下來,我馬上派

兩名指紋專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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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是上午8點15分,迪特·奧斯特正在刮鬍子。卧室里的電視開着,早間

新聞開播了。他從衛生間裏能夠聽到,但他並沒有對在哈恩瓦爾德的兩個人被殺事

件加以密切注意,直至播音員說:“其中一個被害人是一名高級應召女郎,名叫雷

內特·海門多夫就在這時候,西德聯邦情報局科隆分局局長的剃鬚刀劃破了他自己

粉紅色的臉頰。10分鐘之後他已經坐進了他的轎車,朝他的辦公室疾馳而去,當他

抵達時,他差不多提早了一個小時。這使得凱普爾小姐頗為不安,因為她總是比他

早一個小時到達。

“那個號碼,”奧斯特說,“英倫茨給我們的度假地聯繫號碼。請你快點給我。”

當他試着撥打那個電話號碼時,聽筒里傳來了“斷線”的聲音。他與度假地黑

森林的電話總機核對了一下,但女接線員告訴他那部電話好像有了故障。他不可能

知道,麥克里迪手下的一名特工已經租用了一座度假屋,在把電話聽筒摘下后鎖上

了房門。無奈之下,他抱着僥倖的心理試了一下在波爾茲的莫倫茨家裏的電話,使

他驚奇的是莫倫茨夫人來接聽了。他們一定是提前回家了。

“請你丈夫聽電話好嗎?我是奧斯特局長,從局裏打來的。”

“他與你在一起呀,局長先生。”她耐心地解釋說。“去外地出差了,要等明

天晚上回來呢。”

“哦,是的,我明白了。謝謝你,莫倫茨夫人。”

他放下電話,開始擔心。莫倫茨說謊了。他到底想幹什麼呢?與女朋友一起在

黑森林度周末?有可能,但他不喜歡那樣。他用安全線路接通了布拉赫總部,並與

行動處副處長說上了話。奧斯特和莫倫茨都曾在那個部門工作過。副處長洛塔爾·

赫爾曼態度冷冰冰的,但他仔細聽取了情況彙報。

“那個被謀殺的應召女郎,還有她的嫖客。他們是怎麼死的?”

奧斯特看了一下放在他辦公桌上的(科隆都市報)。

“他們是被槍殺的。”

“英倫茨有沒有隨身武器?”來自布拉赫的聲音問道。

“我想……這個……應該是有的。”

“那麼,槍是在哪裏發的?由誰發的?什麼時候發的?”赫爾曼問,然後又補

充了一下,“沒關係,這裏應該有留底。你不要走開,我過一會兒打給你。”

10分鐘后他又在電話里說話了。

“他有一支瓦爾特PPK,軍用手槍。是在這裏發的。我們發給他之前在靶場上

試射過了,還在技術室里測試過了。是10年前。現在那支槍在哪裏?”

“應該在他的保險箱裏。”奧斯特說。

“是嗎?”赫爾曼冷冷地問道。

“我先找一找,回頭再打電話給你。”窘迫至極的奧斯特說。他有一把能打開

分局裏所有保險箱的萬能鑰匙。5分鐘后他又與赫爾曼通話了。

“槍不見了,”他說,“當然,他也許把它放在家裏了。”

“那是絕對禁止的。向上級說謊也是絕對禁止的,不管有任何理由。我想我最

好還是來科隆。我從慕尼黑乘下一班飛機過來。”

離開布拉赫之前,赫爾曼打了三個電話。結果,黑森林的警方將去探訪那座指

定的度假屋,用房東的鑰匙開門進去,發現聽筒沒擱在電話機上,但床上沒有睡過

人的痕迹,這是他們以後要報告的內容。12點差5分時,赫爾曼乘坐的飛機降落在

科隆機場。

布魯諾·莫倫茨駕着寶馬駛進了東德邊防檢查站的混凝土樓房,他被示意停到

一條檢查車道上去。一名穿綠色制服的邊防警察出現在駕駛座的車窗旁。

“喂,請出示你的證件!”

莫倫茨鑽出轎車,把他的護照遞了過去。其他警察也開始檢查汽車。一切都很

正常。

“請打開發動機蓋和行李箱。”

他都打開了。他們開始搜查。安着一面鏡子的一輛小車被推進了轎車底下。一

個人俯身在發動機上察看。當那個警察在查看電瓶時,莫倫茨強迫自己不去看。

“你來德意志民主共和國的目的是什麼?”

他把目光收回到他面前的那個人身上。戴着無框眼鏡的那雙藍眼睛在盯着他。

他解釋說他要去耶拿,與蔡斯洽談採購光學鏡頭事宜;如果事情順利,他也許可以

在當天晚上返回;不然他還得在第二天上午與國外銷售部經理繼續會談。警察們面

無表情地聽完后揮手讓他到海關大廳里去。

這全都是正常的,他自我安慰。讓他們去翻找文件吧,麥克里迪曾這麼說過。

不要主動提供得太多。他們翻看了他的公文箱,審視了蔡斯與維爾茨堡BKI公司之

間的業務來往信件。莫倫茨暗暗地祈禱那些郵戮最好是完美的,事實確實如此。他

的旅行袋也檢查完了。他把行李都放回到車上,對汽車的檢查也結束了。一名警察

牽着一條碩大的阿爾薩斯狗站在旁邊。窗戶後面,兩個穿便衣的人在盯視着。他們

是國家安全局的秘密警察。

“祝你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國訪問愉快。”那個高級邊防警官說,但他的表情與

他所說的話不相符合。

這時候,在對面車道上,即離開民主德國的車道上,從一列排隊等候的車輛中

傳來了一聲叫喊。大家都扭頭去看。莫倫茨已經坐回到了方向盤後面。他驚恐地觀

望着。

這隊車輛的前頭是一輛藍色的麵包車,掛西德牌照。兩名邊防警察正把一名年

輕姑娘從麵包車後面拖出來;他們在汽車底板下一個特製的凹進處發現了她躲在里

面。她在尖叫着,她是駕駛這輛麵包車的西德小夥子的女朋友。小夥子也被拖出汽

車,進人了一個由套着口絡的狼狗和衝鋒槍槍口圍成的包圍圈中。他舉起了雙手。

“放開她,你們這些壞蛋!”他喊道。有人在他的肚子上打了一拳。他倒了下

去。

“洛斯,上!”莫倫茨旁邊的那個警察厲聲向他的狗下達命令。莫倫茨推進排

擋,寶馬向前竄了出去。他離開檢查站在人民銀行門口停下來,以一比一的兌換率

用西德馬克換取了不值錢的東德馬克,並在外匯申報單上蓋了印。銀行的出納員沒

有吭聲。莫倫茨的雙手在顫抖。回到車上后,他通過倒車鏡看見那小夥子和姑娘被

拖進一座樓房裏去,仍在尖聲叫喊。

他朝北行駛,渾身都在大量冒汗,他的神經已經完全崩潰了,如同一支點完了

的蠟燭,惟一使他沒有倒下的是他受過多年的訓練。還有他的信念,即不能讓他的

朋友麥克里迪翻船。雖然他知道酒後駕駛在民主德國是絕對禁止的,但他還是伸手

取出隨身攜帶的旅行酒瓶並喝了一大口。好了,他平穩地駕駛着,不快也不慢。他

看了一眼手錶,他還有時間。現在是中午。下午4點碰面。往前行駛2個小時。但

那種恐懼,特工去執行一項“黑色”行動如被捉住將面臨10年苦役的揪心般的恐懼,

仍在對那已經崩潰了的神經系統產生着影響。

麥克里迪已經注視着他進人兩個邊防站之間的那條廊道,然後就看不見他了。

他沒有看見姑娘和小夥子的事件。山丘的阻擋使他只能望見東德那一邊的一些屋頂,

和綴着鎚子、羅盤和麥穗的那面大旗在迎風飄揚。12點剛過,他辨認出遠處的那輛

黑色寶馬向前行駛,進人了圖林根。

在越野吉普車的後座上,約翰遜有一件看上去像是公文箱那樣的東西。裏面是

一台流動電話機,可與設在英格蘭切爾特南的英國政府通訊總局、倫敦的世紀大廈、

或在波恩的英國秘情局情報站進行清晰的、但經過了擾頻的通話。那隻手持的受話

器看上去很像一隻普通的手機,上面有數字號碼可以撥打。麥克里迪要求帶上這件

設備,這樣他可以與自己的本部聯絡,當神秘鬼魂安全返回時可以通知他們。

“他通過了,”麥克里迪對約翰遜說,“現在我們等着就行了。”

“要不要告訴波恩或倫敦?”約翰遜問。

麥克里迪搖搖頭。

“他們沒事可做。”他說。“現在任何人都沒事可做。全靠神秘鬼魂自己去做。”

在哈恩瓦爾德的那套公寓裏,、兩名指紋專家已經完成了在那間密室里的工作。

他們在裏面提取到三套指紋。

“這些指紋包括在你們昨天提取到的嗎?”席勒問。

“現在還不知道,”那位資深的指紋專家說,“我回去后在技術室核對一下,

然後會把結果告訴你的。現在你們可以進去了。”

席勒走進去審視着一排排錄像帶。沒有任何跡象表明裏面的內容是什麼,只有

盒脊上的一組數字。他隨機取了一盒,走進主卧室,把盒帶插進了錄像機。他用遙

控打開電視機和錄像機,按下了“播放”按鈕。他坐在了床沿上開始觀看。兩分鐘

后他起身關了錄像機,他被嚇壞了。

“又有驚天動地的發現了。”站在門口咬着一塊比薩餅的維赫特輕聲說。

來自巴登一符騰堡的那位參議員也許僅僅是一位外地的政治家,但他也是一位

全國聞名的人物,因為他在電視中頻頻亮相,大聲疾呼恢復傳統的道德價值和禁止

色情文學。他的選民們也許在許多場合里見過他——拍拍孩子們的腦袋、親親嬰兒

們、參加教堂里的祝名日活動、向保守的婦女們發表演說等等。但他們很可能沒見

過他赤身裸體地在一個房間裏爬來爬去,披着一件有穗飾的狗衣,連着一條帶子,

被由一個穿高跟鞋的年輕女子牽着,那女子還揮舞着一條馬鞭。

“你留在這裏,”席勒對他的助手維赫特說,“不要走開,也不要到處亂走。

我要回局裏去一趟。”

這時候是下午2點鐘。

莫倫茨看了看錶。他已經處於赫姆斯多夫以西很遠了。赫姆斯多夫是一個主要

的十字路口,從柏林到薩勒河邊境的南北高速公路在這裏交會。他走在了時間的前

面。他想在4點差10分抵達與斯摩棱斯克會面的路邊停車處,不能太早,不然的話,

一輛西德的轎車長時間停在那裏會招致疑心。

實際上停車會引起好奇。西德的商人一般都是直接駛到目的地,辦完事情就回

去了。最好是保持車輪滾動。他決定越過耶拿和魏瑪到愛爾福特的出口處,右轉彎

后兜一圈回到原路折返魏瑪,這樣可以打發時間。一輛綠白相間的人民警察轎車從

超車道開上來與他并行行駛了。警車的車頂上裝着兩隻藍色的警燈和一隻擴音喇叭。

那兩個穿着制服的公路巡警毫無表情地凝視着他。

他把穩方向盤,強壓住不斷湧上來的恐懼。“他們知道了,”他內心的一個聲

音一直在小聲這樣說著,“這是一個十足的陷阱。斯摩棱斯克已經招供了。你正在

步人圈套。他們在等待着你。他們現在正在核查,因為你駛過了出口處。”

“別胡思亂想。”這是他內心一個強有力的聲音。然後他想起了雷內特,於是

絕望與恐懼結合起來了,恐懼開始佔上風。

“聽着,你這個傻瓜,”他的內心說,“你干下了蠢事,但你不是故意的,你

用不着擔心,那兩具屍體在幾個星期內是不會被發現的。那時候你已經離了職,離

開了那個地方,帶着你的積蓄,到了一個他們找不到你的地方。在平靜中,那是你

現在所需要的一一平靜,沒人能找到你,而且他們也不會因為那些錄像帶來找你。”

那輛民警的汽車放慢速度在審視着他。他開始冒汗了,恐懼感越來越強烈了。

他不可能知道那兩個年輕的民警是鄉下人,從來沒見過嶄新型號的寶馬車。

刑偵隊長席勒花了30分鐘時間向兇殺科科長哈特維克彙報,他解釋了他的發現。

哈特維克咬緊了嘴唇。

“這個狗女人!”他說。“她是不是已經開始了敲詐勒索或者這將作為她的退

休基金?我們無從知道。”

他提起電話,撥通了刑事技術室。

“我需要那些子彈的照片,還有指紋,包括昨天採集到的19套和今天上午的3

套。一小時內放到我的辦公室里。”然後他站起來,轉向席勒。

“來,我們現在回去。我要親自去看看那個地方。”

實際上是由哈特維克科長發現那本日記本的。至於誰會搞得如此神秘,把日記

本隱藏在原本就很秘密的夾層里,他就想像不出了。那本日記本被用膠帶紙粘在最

低一格放錄像帶架子的底下。

那份名單將被證明是雷內特·海門多夫的筆跡。顯然,從對原先公寓的熟練的

結構改造到那隻能開關鏡子後面的攝像機、但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遙控器,說明她

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工作搞得很出色。刑事技術員曾經在卧室里見過這隻遙控

器,但他們還以為那是電視機的備用遙控。

哈特維克翻了一下日記本里與錄像帶上的號碼相對應的名單。有些人他知道,

有些則不知道。他認為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人應該是外國人,但是重要人物。他知道

的人裏面包括兩名參議員、一名國會議員(執政黨)、一名金融家、兩名銀行家

(當地的)、三名企業家、一家主要啤酒廠的繼承人、一名法官、一名著名外科醫

生和一名全國聞名的電視演員。八個名字是英語的(英國人?美國人?加拿大人?)

還有兩個是法語名字。他數了數剩餘的。

“81個名字,”他說,“81盒帶子。上帝呀,光是按照我所知道的那些名字,

就足以讓政府的幾個部門垮台了,也許還有波恩的聯邦政府。”

“奇怪的是,”席勒說,“這裏只有61盒帶子。”

他們又一起數了一遍。

“你說從這裏採集到了三套指紋?”

“是的,先生。”

“假如兩套指紋屬於海門多夫和霍普,那麼第三套就是殺手的。而且我有一個

可怕的感覺。他已經拿走了20盒錄像帶。現在,我要帶着這個發現去見局長。這不

是一件簡單的謀殺案,背景情況極為複雜。”

赫爾曼與他的部下奧斯特一起吃完了晚飯。

“我親愛的奧斯特,到現在為止我們一無所知。我們當然有理由要關心。警方

可能很快就會逮捕一名歹徒,並向他提起指控。莫倫茨也可能會按時回來,在與他

的女朋友一起在某個不是黑森林的地方度完周末以後。我必須說明要讓他立即退休,

剝奪他的年金享受權,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現在我要你設法去尋找他的行蹤。我

要有一名女特工住到他的家裏去,以防萬一他打來電話。你自己找一個理由吧。我

會努力去打聽警方的調查進度。你知道我住宿的旅館。如有他的消息就與我聯繫。”

溫暖的太陽高高地掛在薩勒河的上空。陽光下,山姆·麥克里迪坐在吉普車的

車尾板上,從一隻旅行酒瓶里喝咖啡。約翰遜放下了話筒。他剛才在與設在英格蘭

西部切爾特南的國家監聽站通話。

“沒有情況,”他報告說,“一切正常。蘇聯人、秘密警察和民警都沒有額外

的無線電通訊。全是例行通訊。”

麥克里迪看了一眼手錶。4點差10分。現在,布魯諾·莫倫茨應該正在向魏瑪

西邊的那個路邊停車處進發。他已經告訴過他要提早5分鐘到達,而且如果斯摩棱

斯克沒有露面,那麼等待時間不能超過25分鐘。那將算作一次放棄。他在約翰遜面

前保持着鎮靜,但他討厭等待。等待一名特工越境回來,是讓人心焦的事。想像中

也許出了岔子,但實際上很可能根本就沒有。他又一次計算了時間。在路邊停車處

等5分鐘;俄羅斯人遞交;等10分鐘讓俄羅斯人走遠。4點15分離開。5分鐘時間

把那本資料從衣服裏面轉移到電瓶下的那個空間;1小時45分鐘駕車行駛——莫倫

茨應該在6點鐘左右進人視線……又是一杯咖啡。

科隆警察局局長阿尼姆·馮·斯泰恩堡認真地聽取了年輕的刑偵隊長的彙報。

他的兩側坐着兇殺科科長哈特維克和暴力犯罪處處長霍爾斯特·法蘭克爾。這兩名

高級警官都認為應該直接向局長彙報。聽完案情的詳細報告后,局長認為他們做得

很對。這個案子不但不僅僅是一次謀殺,而且科隆還處理不了。他已經打算向上級

報告。年輕的席勒彙報完了。

“這件事你要保持絕對沉默,席勒先生,”馮·斯泰恩堡局長說,“你還要對

你的同事維赫特說明。你們的職業生涯取決於這件事上了,明白嗎?”他轉向哈特

維克。“見過那間攝像室的那兩個指紋技術人員也同樣。”

他讓席勒先回去,然後轉身面對兩位高級警官。

“案件調查進度如何?”

法蘭克爾朝哈特維克點點頭。哈特維克取出一些高倍放大的照片。

“是這樣的,局長先生,我們現在獲得了殺死應召女郎和她的朋友的子彈。我

們還需要找到發射了這些子彈的槍械。”他拍了拍兩張照片。“只有兩顆子彈,每

具屍體中一顆子彈。其次,那些指紋。攝像室里有三套指紋。兩套是由應召女郎和

她的嫖客留下的。我們相信第三套肯定屬於殺手。我們還相信,偷走20盒錄像帶的

也是他。”

這三個人都不會知道,實際上丟了21盒錄像帶。莫倫茨在星期五晚上把第21盒

錄像帶,即關於他自己的錄像帶,丟進了萊茵河裏,而且他的名字也沒被寫進日記

本里,因為他從來沒被當做敲詐的對象,只被錄下來玩玩。

“那麼其餘61盒帶子在哪裏?”馮·斯泰恩堡問道。

“在我的保險箱裏。”法蘭克爾說。

“直接拿到這裏來。誰也不許觀看。”

只剩下一個人時,馮·斯泰恩堡局長開始打電話。那天下午,這件事的逐級上

報速度,比猴子上樹的速度還要快。科隆把事件上報給杜塞爾多夫的州刑警廳,刑

警廳立即轉報給在威斯巴登的聯邦刑警總署。載着那61盒錄像帶和日記本的武裝警

衛轎車,從一個城市駛向另一個城市。在威斯巴頓,事情稍微停頓了一下,因為那

些高級公務員須決定如何去告訴在首都波恩的司法部長——他是這個梯級的再上面

一級。這個時候,所有61盒錄像帶中的61名色情男運動員都被辨明了身份。有一半

僅僅是富人;另一半既富裕又有官職。更糟糕的是,執政黨的六名參議員或國會議

員也卷了進去,加上兩名反對黨的議員、兩名高級行政官員和一名陸軍將軍。那還

僅僅是德國人。還有兩名駐波恩的外國外交官(其中一個來自於北約盟國)、兩名

來訪的外國政治家,還有一名接近朗奴·列根總統的美國白宮工作人員。

還要糟糕的是,狂歡錄像帶已失蹤的20人個已被確定身份。這些人中包括西德

執政黨中一名高級黨團議員、另一名聯邦國會議員、一名法官(上訴法院的)、另

一名高級軍官(這次是空軍的),以及由哈特維克發現的啤酒大亨和一名官運亨通

的副部級官員。這還不包括工商界的某些精英人員。

“那些卑鄙下流的商人可被當做笑料處置,”在威斯巴頓的聯邦刑警總署內一

名資深偵探評論說,“如果他們遭受毀滅,那隻能怪他們自己。可這條母狗專門對

付官員。”

下午晚些時候,因程序原因,國內安全機關,即BFV也被通知到了。沒告訴全

部名宇,只是案子的概況和調查進展。具有諷刺意義的是,BFV的總部設在科隆,

回到了事件開始的地方。關於這個案件的備忘錄放在了負責反間諜的一位高級官員

的辦公桌上。這位官員的名字叫約翰·普林茨。

布魯諾·莫倫茨沿着7號公路緩慢地朝西行駛。他現在處於魏瑪以西4英里,

距諾拉那座龐大的、用白色圍牆圍起來的蘇軍兵營半英里。他駛進了一段彎道,前

方就是那個路邊停車處,如同麥克里迪說過的那樣。他看了一下手錶:4點差8分。

道路空蕩蕩的。他放慢車速,拐進了那個路邊停車處。

按照指示,他爬出汽車,打開行李箱,取出工具箱。他把工具箱放在右前輪旁

邊並打開箱蓋,這樣過路人就可以看見了。然後他掀開發動機罩並把蓋子豎了起來。

他的胃開始攪動。停車處後面和公路對面分佈着灌木和林叢。但在他的心目里,他

看到的是埋伏的東德反間特工,等待着把他與俄羅斯人雙雙捉住。他的口開始發乾,

但脊背上的汗卻像小河般地流了下來。他那脆弱的神經像是上得過緊的發條般地快

要綳斷了。

他拿起一把扳手,一把大小合適的扳手,彎下腰把頭鑽進了引擎罩裏面。麥克

里迪已經向他示範過如何鬆開那隻連接水管與散熱器的螺帽。一條涓細的水流漏了

出來。他換成一把尺碼明顯不合適的扳手,徒勞地想把那隻螺帽擰緊。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他鑽在發動機蓋下面仍在作着無效的勞動。他瞟了

一眼手錶:4點零6分。你到底在哪裏呀?他問自己。這時候差不多立即傳來了一

陣輕輕的輪子在礫石上碾滾而發出的吱嘎吱嘎的聲音,好像是一輛汽車開過來停下

了。他繼續低着頭。那個俄羅斯人應該走上前來並用帶有口音的德語說:“如果你

遇上了麻煩,也許我有一套更好的工具。”並交給他一隻從吉普車上拿來的扁平的

木製工具箱。包着紅色塑料封套的蘇軍作戰計劃安放在那些扳手下面……

西斜的陽光被正在走過來的某個人影遮住了。皮靴踩在礫石上吱嘎吱嘎地響着。

那人走到了他的側后,但一句也沒說。莫倫茨直起腰來。發現一輛東德的警車停在

5碼距離之外。一名穿着綠色制服的警察站在敞開着的駕駛座車門旁。另一名警察

站在莫倫茨身旁,俯視着寶馬轎車開啟的引擎蓋。

莫倫茨想嘔吐。他的胃泛上一股酸液。他感覺到雙腿發軟。他試圖站直身體,

他搖晃了一下,差點絆倒。那個警察回過頭來盯視着他的眼睛。

“不要緊吧?”那警察問。

這當然是一種假裝的關心,是掩蓋勝利的那種彬彬有禮,是尖聲叫喊和實施逮

捕之前對事情有否出錯的詢問。莫倫茨感覺到舌頭好像已經貼到了口腔天花板的頂

上。

“我認為汽車正在漏水。”他說。警察把頭探進發動機蓋裏面看了看散熱器。

他拿掉莫倫茨手裏的那把扳手,彎腰換來了一把新的。

“這把可以用了。”他說。莫倫茨用它擰緊了螺帽。遊戲中止了。

“你用錯了扳手。”那警察說。他凝視着寶馬車的發動機。他似乎在直視着電

瓶。“好車子,”他說。“你住在哪裏?”

“耶拿。”莫倫茨說。“明天上午我要去會見蔡斯的國外銷售部經理,商談為

我的公司購買產品事宜。”

警察贊同地點點頭。

“我們民主德國有許多優質產品。”他說。這話不對,東德只有一家工廠生產

達到西方標準的設備,那就是蔡斯工廠。

“那你在這裏幹什麼呢?”

“我想去看看魏瑪的……歌德紀念館。”

“你走錯了方向。魏瑪在那邊。”

警察指向莫倫茨身後的公路。一輛淺灰色的蘇制加斯吉普車駛了過來。駕車人

的眼睛被一頂軍便帽遮住了光線,他盯視着莫倫茨,遇上了莫倫茨的目光,然後去

看停在一旁的那輛警車,吉普車滾動着車輪駛了過去。碰頭失敗了。斯摩棱斯克現

在不會上來接頭了。

“是的,剛才我出城時拐錯了出口。我正在尋找調頭的地方時發現水位表情況

異常……”

那兩位民警注視着他調轉車頭,並跟隨着他到了魏瑪。在進城之前他們離開了

寶馬。莫倫茨繼續行駛到了耶拿,並登記住進了黑熊旅館。

下午8點鐘,在薩勒河畔的山丘上,山姆·麥克里迪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在

暮色漸濃的黃昏中,已經看不清東德邊境上的檢查哨所及其後面的道路了。他感到

累了,感到筋疲力盡。雷區和鐵蒺藜後面的那個地方出偏差了。也許不是什麼了不

起的大事,一隻車胎爆了,一次交通堵塞……不大可能。也許他的人現在正駕車南

下朝國境接近。也許潘克拉丁沒在第一碰頭點露面,沒法搞到一輛吉普車,沒法脫

身……等待總是最讓人心焦的,等待和不知發生了什麼差錯。

“我們回到公路上去,”他告訴約翰遜,“反正這裏什麼也看不見了。”

他讓約翰遜留下來,在法蘭肯瓦爾德加油站的停車場裏留在吉普車上,坐南朝

北面向國境。約翰遜將整夜守候在那裏,注視着寶馬車的出現。麥克里迪遇到了一

輛朝南行駛的卡車,解釋說他的汽車出了故障,要求搭車。他搭卡車往南行了6英

里,在明希貝格岔路口下車,步行回英里進人這個小城鎮並登記住進了布勞恩施韋

格旅館。他的一隻馬桶包裏帶着一部流動電話,以接聽約翰遜打來的電話。他為第

二天上午6點鐘預訂了一輛出租車。

赫爾曼在國內保安局裏有一個熟人。多年前當威利·勃蘭特總理的私人秘書被

揭露出是東德的一名間諜時,這兩個人曾經相遇並在處理這件醜聞時有過合作。那

天晚上6點鐘,赫爾曼打了一個電話給國內保安局科隆分局。

“是約翰嗎?我是洛塔爾·赫爾曼……不,不是,我在這裏,科隆。哦,是例

行事務,你知道的……我想今天晚上請你吃飯。嗯,這樣,我現在在多姆,請你到

這個酒吧來好嗎?8點鐘怎麼樣?那我就等着你。”

約翰·普林茨放下電話,心裏想着不知是什麼風把赫爾曼吹到了科隆。檢查工

作嗎?有可能……

赫爾曼和普林茨在酒吧角落裏的一張餐桌旁坐定後點了菜。到現在為止,他們

一直在溫和地客套着。在喝雞尾酒時,赫爾曼把話題引向了深人。

“我估計他們已經告訴了你關於那個應召女郎的事件……”

普林茨吃了一驚。聯邦情報局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他只是在5點鐘才見到那份

案卷。赫爾曼是6點鐘打來電話的,而且人已經在科隆了。

“是的,”他說,“今天下午看到了案卷。”

現在輪到赫爾曼吃驚了。為什麼在科隆的兩個人被殺,會去通知反間諜機構?

他原先指望得向普林茨做出解釋,然後才能請他幫忙。

“是一件卑鄙惡劣的事件。”當牛排端上桌以後,他輕聲說。

“而且變得越來越糟呢。”普林茨表示同意。“波恩不想讓那些色情帶子到處

傳播。”

赫爾曼保持着臉部的無動於衷,但他的內心卻在翻騰。色情帶子?老天爺呀,

什麼色情帶子?他稍稍露出一點驚奇,又給對方倒滿了葡萄酒。

“有那麼嚴重嗎?最新消息傳過來時,我沒在辦公室里,所以不太清楚。你能

講給我聽聽嗎?”

普林茨講了出來。赫爾曼失去了吃飯菜的胃口。他的鼻孔里已經沒有多少紅葡

萄酒的氣味了,而是大量的醜聞味道。

“而且還是沒有線索。”他遺憾地輕聲說。

“線索不多。”普林茨說。“刑偵處被命令放下手頭上的每一個案子去調查這

次事件。首先要追查的,當然是那支槍械和槍主的指紋了。”

洛塔爾·赫爾曼嘆了一口氣。“我懷疑罪犯也許是一個外國人吧?”

普林茨吃完最後一口雪糕,放下了匙子。他微微一笑。“啊,現在我明白了。

我們的國外情報機關感興趣了。”

赫爾曼聳聳肩。“我親愛的朋友,我們都在從事差不多的工作,那就是保護我

們的政治家們……”

與所有高級公務員一樣,他們兩人對政治家們的觀點與政治家們自己所持有的

觀點極少相同。

“我們當然有我們自己的一頁記錄檔案。”赫爾曼說。“已經引起了我們關注

的外國人的指紋……啊,我們還沒有刑偵處同事在尋找的那些指紋的副本……”

“你可以正式提出要求。”普林茨指出。

“是的,可是,為什麼要去作一次很可能不會成功的嘗試呢?我想,非正式地

……”

“我不喜歡用‘非正式’這個詞。”普林茨說。

“我也不太喜歡。我的朋友,可是……有時候……看在過去的份上,我向你做

出承諾,如果我那裏有新的發現,就直接反饋給你。我們兩個機構聯合做出努力。

我保證做到。如果沒發現情況,那也沒什麼害處。”

普林茨站起身來。“好吧,看在過去的份上。僅此一次。”

當他離開旅館時,他納悶赫爾曼到底知道些什麼或懷疑些什麼,而他卻不知道

或沒有懷疑。

在小城明希貝格,山姆·麥克里迪坐在布勞恩施韋格旅館的酒吧里。他獨自喝

着酒,凝視着酒吧內深色的裝飾板。他在擔憂,深深地擔憂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懷

疑他是否應該派莫倫茨去那裏。那人某個方面不正常。是夏天着涼嗎?更像是流感。

但那也不會使你變得如此緊張。神經崩潰了嗎?不,老布魯諾不會那樣。這種事情

他以前干過多次。而且他是“乾淨”的——到目前為止就麥克里迪所知。他力圖證

明自己是對的。他已經沒時間去找到一個年輕人了。而且潘克拉丁在一張陌生臉孔

前是不肯露面的,因為這牽涉到潘克拉丁的生命安全。如果他不派出莫倫茨,他們

就得不到蘇軍的作戰計劃書。他別無選擇……但他無法制止擔憂。在70英里遠的北

方,在東德耶拿市裡,布魯諾·莫倫茨坐在黑熊旅館的酒吧內。他也在喝酒,也是

獨自一人,並且喝得太多了。

他能夠看見街對面那個有幾百年歷史的古老的席勒大學大門。大門外邊有卡爾

·馬克思的一尊半身雕塑像。一塊銅匾上的文字說明馬克思曾在1841年在這裏的哲

學系任教。莫倫茨希望那位大鬍子哲學家在講課時倒地死去。這樣他就去不了倫敦,

也寫不出(資本論),這樣莫倫茨現在就用不着遠離家鄉去經歷他的苦難了。

星期三。

凌晨1點鐘,一個封了口的棕色大信封送到了多姆旅館的赫爾曼手中。他還沒

有睡下。信封里有三張大照片,其中兩張是兩顆9毫米子彈,另一張是一套指紋和

手印。他決定不把照片寄往布拉赫,而是天亮后親自把它們帶過去。如果子彈上的

那些細微痕迹以及指紋是相符的,那麼他將面臨一個十分尷尬的境地。去告訴誰呢?

告訴多少呢?如果那個莫倫茨會露面……上午9點鐘他搭上第一班飛機回到了慕尼

黑。

上午10點鐘,柳德米拉·瓦納芙斯卡妮少校在柏林又一次核對了她在追蹤的那

個人的日程。她被告知,他正在愛爾福特的軍營里。他將在今天晚上赴波茨坦。明

天他將飛回莫斯科。

我會跟着你的,你這個狗雜種,她想道。

上午11點半,布魯諾·莫倫茨從他一直在消磨時間的那家酒吧的桌子旁站起身,

走向他的汽車。他的內心籠罩着恐懼。那天上午他的領帶沒有結好,他也不敢面對

剃鬚刀。灰色的胡茬覆蓋著他的臉頰和下巴。他看上去不像是一個要去蔡斯工廠的

會議室里洽談光學鏡頭的商人。他小心地駕車出了市區,朝西往魏瑪駛去。那個路

邊停車處在3英里之外。

它比昨天的路邊停車處更大,由種植在公路兩旁的枝葉繁茂的櫸樹遮掩着。在

這個路邊停車處的對面林中,是慕爾塔珀爾咖啡屋。附近似乎沒有人。咖啡屋顧客

不多。在12點差5分時,他駕車駛人路邊停車處,取出了工具箱,又打開了發動機

蓋。12點零2分,那輛加斯吉普車駛上礫石路面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的那個人穿

着寬鬆的棉布部隊工作服和一雙齊膝皮靴,佩着下士肩章,還戴着一頂遮住了他的

眼睛的軍便帽。他邁步朝寶馬走了過來。

“如果你遇上了麻煩,也許我有一套更好的工具。”他說。他把那隻木頭工具

箱放進引擎罩內的汽缸上,一隻烏黑的拇指啪地一聲打開了箱蓋,裏面有一排扳手。

“嗯,神秘鬼魂,最近好嗎?”他輕聲問。英倫茨又一次感到口乾。

“很好。”他耳語着回答了一聲。他把那些扳手撥到一邊。那本紅色塑料封皮

的手冊就在下面。俄羅斯人拿起一把扳手把那隻鬆動的螺帽擰緊了。莫倫茨把那本

書拿出來,塞進他的輕便雨衣內,並用左臂把它夾在了腋下。俄羅斯人放回扳手,

合上了工具箱蓋。

“我要走了,”他輕輕地說,“等我10分鐘,讓我走遠。謝謝。也許有人在觀

察着呢。”

他伸直身體,揮揮右手,走回他那輛吉普車去了。車上的發動機仍在運轉。莫

倫茨站起來朝他的後背揮揮手。“謝謝。”他叫道。吉普車開走了,開回愛爾福特

去。莫倫茨感到很虛弱。他想離開那裏。他需要喝酒。他等會兒還要停車,把那本

手冊轉移到電瓶下的空格里。可是現在他想喝點東西。他繼續把手冊夾在腋下,放

下發動機蓋,把工具放回行李箱,蓋上行李箱,坐進了轎車。那隻旅行酒瓶在車門

的手套盒裏。他取出來,滿意地喝下了一大口酒。5分鐘之後,他的自信心恢復了,

他調轉車頭返回耶拿。他已經發現了另一個路邊停車處,在耶拿城外,就在進人回

到國境線的高速公路連接路之前。他將在那裏停車,藏好那本手冊。

撞車甚至不是他的過失。在耶拿以南的斯塔特羅達郊區,當他正行駛於住宅小

區那些巨大、醜陋的公寓樓之間時,那輛特拉巴特小轎車突然間從一條支線路竄了

出來。他差不多就可以及時剎住了,但他的反應能力已經不好了。寬大強壯的寶馬

撞上了那輛東德小汽車的車尾。莫倫茨幾乎立即驚慌失措,這是一個陷阱嗎?那小

轎車的司機是秘密警察嗎?那人鑽出汽車,盯了一下他那被撞壞了的車尾,沖向寶

馬。他長着一張瘦瘦的、平庸的臉,瞪着一雙憤怒的眼睛。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喊道。“該死的西方人,你以為你可以像瘋子一樣

開車嗎?”

他的西裝翻領上掛着一枚小小圓圓的社會主義團結黨黨徽。是一名黨員。莫倫

茨用左臂夾緊那本手冊,鑽出汽車並掏出一疊錢。當然,是東德馬克;他不能拿出

西德馬克,那又會是一次冒犯。看熱鬧的人開始朝現場聚集。

“哦,對不起,”莫倫茨說,“我賠付損壞。這些錢應該是足足有餘。可我現

在確實已經來不及了……”

那個憤怒的東德人瞟了一眼紙幣。這確實是厚厚的一疊錢。

“不是錢的問題,”他說,“為這輛車我得等上4年。”

“車可以修好的。”站在旁邊的另一個男人說。

“不,才修不好呢,”那個受了委屈的人說,“必須回到廠里去修才行。”

現在圍上來看熱鬧的人大概有20個了。這個工業住宅區裏的生活很單調,一輛

寶馬轎車是值得一看的。就在這時候,一輛警車過來了。是例行巡邏,但莫倫茨開

始發抖。警察們下了汽車,一名警察看了看撞損情況。

“這車可以修好。”他說。“你想到我們那裏去接受調查處理嗎?”

特拉巴特轎車的司機正在後退。“這個……”

另一名警察走向莫倫茨。

“請出示證件。”他說。莫倫茨用右手取出他的護照。他的手在顫抖。那警察

看了看那隻手、那雙迷迷糊糊的眼睛和長着胡茬的下巴。

“你喝酒了。”他說。他用鼻子聞了聞,並確認了他的發現。“沒錯,到派出

所去。來,上那輛車。”

他開始把莫倫茨朝警車推過去。警車的發動機仍在運轉,駕駛座的車門也敞開

着。就在那個時候,布魯諾·莫倫茨終於徹底崩潰了。他的腋下仍夾着那本手冊。

在派出所里,那東西肯定會被發現的。他猛烈把他那條自由的胳膊往後甩去,擊中

並擊破那個警察的鼻頭,還把他擊倒在地。然後他跳進那輛警車,推進排檔,駕車

走了。他正朝着錯誤的方向,朝向北方的耶拿。另一個警察大吃一驚,但還是拔出

隨身武器開了四槍。三顆子彈打飛了。這輛警車猛地轉彎,拐過一個街角消失了。

它正在漏油,因為第四顆子彈穿透了油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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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海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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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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