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密文件
第六章絕密文件
普雷斯頓坐在憂心忡忡的伯蒂。卡普斯蒂克的辦公室里,審視着攤在桌上的10
份複印文件,一份一份地仔細閱讀着。
“有多少人拿過這個信封?”他問。
“郵遞員,這是很明顯的。天知道郵局分發室有多少人分信。在樓里,前樓辦
公室的人,往辦公室送信件的人,還有我。我看你從信封上是找不出什麼名堂的。”
“那麼,裏邊的信紙呢?”
“就我自己,約翰。當然了,我把它從信封里抽出來后,才知道是什麼東西。”
普雷斯頓沉思了一會兒。“我想,除了寄信的人以外,上面可能還會有拿過它
的人的指紋。我得找蘇格蘭場檢驗一下指紋。我是不抱什麼希望的。現在,從內容
看,好像是很上層的文件。”
“最上層的,”卡普斯蒂克鬱郁不歡地說,“絕密文件,全是。有的是很尖端
的,關係到我們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夥伴,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對付蘇聯各種威脅的
應急計劃——全是這一類文件。”
“好吧,”普雷斯頓說,“咱們列出幾種可能性,替我想一想。假如這是一位
具有愛國思想而又出於某種原因不想暴露姓名的人寄來的——有這樣的事,人們不
想卷到裏面去——這樣的人會在哪兒得到這些材料呢?文件箱?丟在大衣間?或出
租車上?或俱樂部?”
卡普斯蒂克搖了搖頭。“從法律上說,是不可能的,約翰。這種文件決不會出
這座大樓的,除非是在密封袋封好、要送到外交部或內閣的情況下才可能出大樓。
還沒有發生過密封文件被拆過的事情。另外,上面沒有註明從本樓發往什麼地方。
如果按規定發出的話,是要註明的。有可能接觸這些文件的人都知道這個規定。沒
有人、也不允許任何人把這類文件帶到家中去閱讀。這樣解釋你明白嗎?”
“很明白,”普雷斯頓說,“這些文件現在回到部里了,所以,它們一定是被
拿出去了,而且是非法拿走的。是疏忽大意呢?還是有意泄密?”
“你瞧瞧原件的日期,”卡普斯蒂克說,“這10份的時間是前後一個月,它們
不可能在同一天都到達一個人手裏。是在不同的時間收集在一起的。”
普雷斯頓用手絹把10份文件放回寄來的信封里。“我得把它們拿到查爾斯大街
去,伯蒂。用一下你的電話好嗎?”
他撥了查爾斯大街的五局總部,並要求直接與伯納德。亨明斯爵士辦公室講話。
總局長在。經普雷斯頓一再堅持並稍稍拖延了一下之後,總局長親自接了電話。。
普雷斯頓只要求幾分鐘之後與他親自談一下,他同意了。普雷斯頓放下電話,轉向
伯蒂。卡普斯蒂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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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蒂,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什麼也不要做,什麼也不要講,誰也別告訴。混
他一天,跟往常一樣。”普雷斯頓說。“我會和你聯繫的。”
在沒有陪同的情況下,想把這些文件帶出國防部是不可能的。卡普斯蒂克借給
他一個在前廳守門的人。這個人很強壯,以前是衛兵。
普雷斯頓離開國防部,把文件裝在自己的文件箱中,叫了一輛出租車,坐到克
拉奇斯大街下了車,看着出租車走投影了,便順着克拉奇斯大街走200碼來到查爾
斯大街,走進他們的總部。在這兒,他把陪同者打發回去了。10分鐘以後,伯納德
爵士會見了他。
這位老資格反間諜專家看起來臉色不好,好像哪兒疼痛似的。他常常這樣。身
體內部有病,外人是看不出來的,但醫療檢查卻是板上釘釘兒的——人家說,只有
一年了,而且還不能動手術。他該在9月1日退休了,加上定期休假的話,6月中
旬,即他60壽辰前的6個星期,就可以離職了。
若不是他家庭負擔重的話,他早就離職了。
他娶了第二個老伴,結婚時帶來一個女兒。他沒有子女,便把希望寄托在這個
女兒身上。小姑娘仍在念書。提前退休的話,就要大大減少退休金,他死後便會使
他那寡婦和女兒生活拮据。不管是否明智,他決心拖到退休日期,以爭取拿全部退
休金。這一行他幹了一輩子,顯然不會給他們留下什麼固定資產。
普雷斯頓簡單扼要地說明了那天上午國防部發生的事情,以及卡普斯蒂克認為
這些文件離開國防部的可能性只能是有意泄密的看法。
“哎呀,天啊,可別再出這樣的事了!”伯納德爵士叨咕着。已經過去幾年了,
但瓦薩爾和普賴姆的事以及美國佬通知他們時那種酸溜溜的口氣,他仍然記憶猶新。
“那麼,約翰,你從哪兒着手呢?”
“我已經告訴伯蒂。卡普斯蒂克在當前要保持緘默,”普雷斯頓說,“如果我
們部里有一個名副其實的叛徒的話,那還有第二個謎。誰把這些材料寄回來的?過
路人?扒手?感情不和的老婆?咱們不知道。但是,我們能打聽到這個人的話,我
們就能發現是從哪兒搞到的。這就使調查省了許多事。我不對信封寄多大希望——
標準的牛皮紙,成千上萬的店鋪都賣,平常的郵票,地址是住宅樓的宇頭,用塑料
筆寫的,而且被十多個不同的人摸過了。但裏面的信紙可能還留有指紋。我想找蘇
格蘭場檢驗一下,當然是在當場監督的情況下。然後就可以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了。”
“好主意。你負責那一邊,”伯納德爵士說,“我通知安東尼。普魯姆,可能
還得通知佩里。瓊斯。午飯時我盡量跟他們碰碰頭。當然還要看佩里。瓊斯怎麼想。
但是我們必須讓聯合情報委員會出面。你可以從你那邊先開始,約翰,並要跟我保
持聯繫。如果蘇格蘭場發現了什麼,要告訴我。”
普雷斯頓來到蘇格蘭場后,人家很幫忙,派了一名最好的檢驗員。這位平民技
師小心地向每張紙上撒藥粉時,普雷斯頓站在一旁。技師無意中就可以看到每張紙
上的“絕密”兩個大字。
“白廳里有人搗亂了?”技師俏皮地問。
普雷斯頓搖了搖頭。“這幫又蠢又懶的傢伙,”他撒謊說,“本來該絞碎銷毀
的,不該扔在廢紙簍里。如果能查出指紋的話,那個有責任的職員就得敲打敲打。”
技師不感興趣了。檢驗完后,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他說,“光滑潔凈,
但我可以告訴你,都是擦過的,只有一副清晰的指紋,當然了,可能是您的。”
普雷斯頓點了點頭。沒有必要說出那誰一的指紋是伯蒂。卡普斯蒂克的。
“這就對了,”技師說,“這種紙掛指紋是很清楚的,而且能保持幾周、甚至
幾個月。應該還有另一個人的指紋,或更多。比如說,在你前邊拿過它的職員的。
但是沒有。它們被扔進廢紙簍之前是用布擦過的,我可以看到纖維,但沒有指紋。
對不起。”
普雷斯頓沒有把信封給他。那個擦了它的人決不會把指紋留在信封上的。而且,
信封還會揭穿他編造的職員疏忽的謊言。他收起10份秘密文件離開了。他想,卡普
斯蒂克是對的。是泄密,而且很嚴重。現在是下午3點了。他回到查爾斯大街,等
着怕納德爵士。
伯納德爵士經過一再努力,終於和安東尼。普魯姆(聯合情報委員會主席)、
佩里。瓊斯(國防部常任秘書)一起進午餐。他們在聖。傑姆斯俱樂部的一個單間
會的面。這兩位老資格的文官被這個緊急的邀請弄得煩躁不安,兩個人鬱悶不樂地
點了午餐。服務員離去時,伯納德爵士講了是怎麼回事。這一下,使兩個人大倒胃
口。
“卡普斯蒂克跟我講多好,”佩里。瓊斯爵士有些不耐煩地說,“何必這樣繞
着彎子告訴我。”
“我想,”伯納德爵士說,“我手下的普雷斯頓讓他別聲張,因為,如果是在
部里上層失的密,那就不能讓人知道已經把文件搞回來了。”
佩里爵士嗯了一聲,口氣有些緩和了。
“你怎麼看,佩里?”安東尼。普魯姆爵士問,“有沒有無意中或疏忽中把文
件的複印件帶出國防部的漏洞?”
這位國防部的高級文官搖了搖頭。“泄密不一定都在上層,”他說,“所有的
上層人物都有自己的工作人員,這就需要複印件,有時要三四個人了解原件。但復
印時都是登記的,以後絞碎銷毀。複印三份的話,用完就銷毀三份。傷腦筋的是,
一個上了歲數的人不可能什麼都自己去銷毀。他可能讓一個工作人員去絞碎銷毀。
當然是要檢查的,但沒有一個規章制度是完美無缺的。”
“問題是這些文件包括了前後一個月的時間,並且帶到了部外,這不可能是偶
然的,也不可能是疏忽,肯定是有意的。真他媽的……”他放下刀叉,幾乎沒吃幾
口,“對不起,安東尼,我認為,我們那裏有個壞蛋。”
安東尼。普魯姆爵士的樣子很嚴肅。“我看應該成立一個嚴格的聯合情報委員
會特別小組。”他說。“在這個階段,要十分嚴格,只包括內務部、外交部、國防
部、內閣大臣、五局和六局的局長以及政府通訊總部的人。不能再小了。”
大家同意第二天上午開個會,成立特別小組,並且,亨明斯將把普雷斯頓從蘇
格蘭場得來的任何好消息告訴他們。說完,他們就分手了。
聯合情報委員會是一個很大的機構。除了六個部和一些辦事處、三軍和兩個情
報局外,還包括以倫敦為基地的許多代表,分別來自於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
當然了,還有美國中央情報局。
很少開全會,但一開就要非常正式。而特別小組會是常有的,出席者都是跟某
個問題有特殊關係的人,互相之間都認識,可以少花時間多辦事。
安東尼。普魯姆以聯合情報委員會主席、首相私人情報顧問的身份,於1月21
日上午召集並成立一個特別小組、代號為“帕拉根”。上午10點鐘在內閣辦公廳會
議室開會。這個會議室在白廳的地下二層,隔音,有空調,而且每天都“掃除”竊
聽裝置。
原則上講,主持會議者應該是內閣大臣馬丁。弗蘭納里爵士,但他讓給了安東
尼爵士,讓他當主席。出席的還有國防部的佩里。瓊斯爵士、外交部的帕特里克
(帕狄)。斯特里克蘭以及五局的政治領導、內務部的休伯特。維利爾斯爵士。
設在格洛斯特郡的政府通訊總部是全國的監聽局,在技術上處於非常重要的地
位,其本身就是一個情報機構。由於總局長正在休假,副總局長參加了會議。
查爾斯大街(即五局)的伯納德。亨明斯爵士與布賴恩。哈考特。史密斯一起
來出席了會議。
“我想,布賴恩自始至終參加會議更好些。”亨明斯向安東尼爵士解釋說。大
家心裏都明白,他的意思是:以防我以後一旦不能出席。
出席會的還有一個人,他毫無表情地坐在長桌子旁,正與安東尼。普魯姆爵士
面對面。他就是秘密情報局、或叫六局的局長奈傑爾。歐文。
一共九個人。其中七個都是英國的貴族。他們都有較大的權力和影響。他們互
相都熟悉,並且互相直接稱呼名字。
安東尼。普魯姆爵士宣佈開會,簡單地敘述了一下前一天發生的事,引起一片
低聲驚訝。然後請伯納德。亨明斯發言。這位“五局”的負責人講了一些細節,包
括蘇格蘭場檢驗指紋已走人死胡同的情況。佩里。瓊斯爵士在結束會議時又強調,
這絕不是偶然事故或疏忽而使複印文件從國防部內部丟失,一定是別有用心而且是
見不得人的。
他講完后,會場一片寂靜。幾個字像鬼怪一樣縈繞在他們的腦海中一一損失如
何?有多久了?丟失多少文件?到哪兒去了(這是相當明顯的)?丟了什麼文件?
給英國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帶來多少損失?該怎樣向成員國解釋?
“你讓誰負責這件事?”馬丁。弗蘭納里問亨明斯。
“叫約翰。普雷斯頓負責。”亨明斯說。“他是C分局首都治安科的。文件郵
來后,國防部的伯蒂。卡普斯蒂克給他打了電話。”
“我們可以——哦——再安排幾個人……有經驗的。”布賴恩。哈考特。史密
斯建議說。
伯納德。亨明斯爵士皺起了眉頭。“約翰。普雷斯頓是後來的,”他解釋說,
“他已經跟我們六年了。我非常信任他。”
“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我們需要假定是有意泄密。”
佩里。瓊斯爵士鬱悶不樂地點點頭。
“我們還可以假定,”亨明斯繼續說,“這個涉嫌者——我可以管他(她)叫
‘查梅’——是知道他們把這些文件又丟了的;我們可以認為查梅還不知道文件又
回到了國防部。而且,查梅可能很擔心並且要躲起來。如果我派出一大幫偵探,查
梅就會知道完了、暴露了。那我們則成了莫斯科召開的世界記者招待會上閃光燈鏡
頭前所扮演的一個明星角色。
“由於普雷斯頓是剛剛任命到五局首都治安科的,他可以像日常工作似地到各
個部走一走,檢查一下各個環節。這是一個很好的掩護。如果運氣好的話,查梅不
會想什麼的。”
奈傑爾。歐文從桌子的另一邊點了點頭。“說得有理。”他說。
“從你的情報來源能不能找到什麼突破口,奈傑爾?”安東尼。普魯姆問。
“我要派出幾個偵探。”他不肯定地說。他想到了安德烈葉夫,他想跟安德烈
葉夫碰碰頭。“咱們那些成員國夥伴怎麼辦呢?”
“告訴不告訴他們,或告訴幾個,是你們的事兒。”普魯姆提醒歐文。“你看
該怎麼辦?”
奈傑爾爵士已經到這個崗位七年了,而且今年是最後一年。他機敏、老練、冷
靜,在歐美盟國的情報機構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同時,身負這麼多重擔是不能有半
點馬虎的,稍有一點差遲就會壞事。
他想到了阿蘭。福克斯——美國中央情報局駐倫敦老聯絡員,這人很尖刻,有
時也很挖苦。關於這件事,阿蘭一定又得叫他掏腰包請客了。他聳了聳肩,笑了。
“我同意伯納德說的。查梅一定是個危險人物。我想可以假定他這幾天不會再
搞走一堆絕密文件了。應該把一些進展、一些損失的估計告訴盟國。我想等一等,
看普雷斯頓幹得怎麼樣,起碼等幾天。”
“主要是損失的估計,”安東尼爵士點頭同意,“但是,不抓到查梅、不讓他
回答一些問題,是根本估計不出來的。所以,眼前只能等着普雷斯頓的進展了。”
“這聽起來像是一本小說。”散會時,一個人叨叨咕咕地說。接着,常任秘書
準備去向大臣們傳達。馬丁。弗蘭納里心裏很清楚,他又要跟疑神疑鬼的瑪格麗特。
戴卓爾夫人一起度過一段不舒服的時間了。
第二天,另一個委員會也在莫斯科成立了。
午飯後,巴甫洛夫少校打電話來說,要在6點鐘來接菲爾比上校同志,蘇共總
書記同志要召見。菲爾比猜測,提前五個小時告訴他,是讓他好好收拾打扮一下。
這時的路上,擁擠不堪的車輛像蝸牛一樣在雪路上爬行。但是,這輛掛着MOC
號牌的海鷗轎車卻在專門為上層使用的中央車道上飛馳。這些上層是馬克思夢寐以
求的無階級社會中的佼佼者。在這個社會中,結構嚴謹、等級分明,仍然是人壓迫
人,完全是一個大官僚群。
他們路過烏克蘭飯店時,菲爾比還以為他們要到沃蘇沃別墅去,但只走了半英
里就拐進了庫圖佐夫斯基大街26號那座九層大樓帶有柵欄的人口。菲爾比很詫異,
能進入政治局的私人宅邸是很難得的榮耀。
在便道上有一些九局的便衣,但在大鐵門的門口都是穿制服的:厚厚的灰大衣,
皮帽耳朵都放了下來,帶着克里姆林宮衛隊的藍肩章。
巴甫洛夫少校出示了證件。大鐵門打開了,海鷗開進了深深的院子裏停了車。
少校領他進了樓,一句話沒說。他們又經過兩次檢查——暗藏金屬推測器和激
光掃描,然後進入電梯。在四樓,他們走了出來,這一層全都是總書記的。巴甫洛
夫敲了一下門,門開了,走出一位穿白衣服的管事,示意讓菲爾比進去。少校一言
不發地退了幾步,門便關上了。勤務員拿走了他的大衣和帽子。他被領進一個大客
廳,裏面非常溫暖,因為老年人都怕冷。但裏面的陳設卻是令人吃驚的簡單。
跟喜歡雍容華貴、奢侈豪華的勃列日涅夫不一樣的是,這位總書記以過着個人
苦行僧生活而出名。傢具材料都是瑞典或芬蘭的白燁木,沒有裝飾,經濟實用。除
了兩塊無價的布哈拉地毯外,再沒有什麼古董,那裏有一個低矮的咖啡桌,周圍是
四把椅子,一邊有一塊空閑地方,還可以加一把椅子。那裏已有了三個人,都站着
——沒得到允許,誰也不想坐下來。菲爾比認識他們,他們也點頭打招呼。
一個是伏拉基米爾。伊里奇。克利洛夫教授,當代歷史教授,在莫斯科大學任
教。他的最重要特長是西歐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黨派研究,尤其是英國共產黨的活
百科全書。更重要的是,他是最高蘇維埃——蘇聯最高權力機關、一黨制議會的成
員,科學院院士以及中央委員會國防部顧問,總書記曾一度是這個機構的負責人。
穿着便服但具有軍人風度的是皮歐特爾。賽爾凱維奇。馬爾琴柯將軍。菲爾比
知道他一點情況。他是蘇聯軍隊軍事情報機關的一名元老。馬爾琴柯是國內治安、
反間諜、策反的技術專家,他的研究專題一直是西歐民主,他半輩子都在研究西歐
的政策和內部保安力量。
第三位是約瑟夫。維克多洛維奇。洛哥夫博士,也是院士,物理學家。但他出
名的是另一個稱號——象棋大師。人們都知道,他是總書記少有的幾個私人朋友之
一。過去,這位總書記曾把他找來過多次一一每當需要用他那足智多謀的大腦來考
慮某項行動的步驟時,便把他找來。
四個人到達兩分鐘后,房間一端的兩扇大門開了,這位蘇聯及其領地、衛星國
和殖民地的無可爭議的元首進來了。
他坐在輪椅上,一位穿着白上衣的高個子勤務員推着。輪椅被推到空位置上。
“請坐。”總書記說。
他的變化使菲爾比很吃驚。他已經75歲了,臉上、手背上滿是老年斑和乾巴巴
的皺褶,一副老態龍鐘的樣子。1985年的心臟手術似乎很見效,而且心臟加速器工
作正常。但他仍然顯得很憔悴。
“五一”節的大照片上,他一頭白髮,又厚又密,好像是一位家家喜歡的醫生。
但現在,那種形象已經消失貽盡,兩眼都有一圈褐色的烏斑。從庫圖佐夫斯基大街
向前走1英里,在昆采沃村舊址附近有一大片楊樹林。在樹林的中間有一大片土地
用兩米高的柵欄圍了起來,裏面矗立着唯一的超級醫院——中央委員會醫院。這是
一座由原昆采沃衛生所擴建起來的現代化醫院。
在這所醫院的院子裏有斯大林的舊別墅——一排樸實無華的平房。斯大林在這
里度過了許多時光並且死在這裏。這座平房已被改成了全國最高級的療養院,專為
一個人開放——就是這位坐在輪椅里的人。現在,他已在一個又一個地掃視他們。
六名最高級的醫療專家時刻準備着被召進昆采沃別墅來,總書記也每周一次到
這裏來治療。很顯然,他們只是盡全力使他活下來——只是活着。
但是,那透過金絲邊眼鏡冷漠地注視着的雙眼后的大腦卻仍然好使。他很少眨
眼睛。他眨眼時,眨得很慢,像食肉鳥的眼睛一樣。
他開門見山,沒有廢話。菲爾比知道,他總是這樣的。他向另外三個人點點頭。
“同志們都看過了菲爾比上校同志的兩份備忘錄。”
這並不是問話,但三個人都點了點頭。
“那麼,你們自然會明白,我很關心英國工黨的勝利,從而導致該黨極左派的
勝利,這對蘇聯很有利。我希望你們四人組成一個非常秘密的委員會,替我想出好
辦法,以便促成和加速這個勝利的到來。
“此事不可與任何人商量。文件,如果需要的話,要親自準備,一切筆記都要
燒掉,開會要在自己的家中。你們不能與外界聯繫,不能徵求任何人的意見,並且
只能往這裏給我打電話彙報,只能對巴甫洛夫少校講話。以後我將召開會議,在會
上你們可以發表建議。”
菲爾比明白,這位蘇聯領導要極端嚴肅認真地掌握這項機要事情。他本可以在
他那套辦公室里召開這個會。那套辦公室是在中央委員會的灰色大樓里,位於新廣
場。自從斯大林以來,所有的蘇聯領導人都在那裏工作。但是,那可能被其他的政
治局委員撞見或聽到什麼風聲。總書記顯然是在建立一個完全屬於他自己的委員會,
不讓任何人摸到一點須子。
還有一件奇怪的事。除他菲爾比以外,沒有一個人是克格勃的,而他又是退休
了的,況且,第一總局有大量的卷宗和有資格的專家。他認為,原因在於這位克格
勃的前主席不想讓克格勃知道這件事。
“還有疑問嗎?”
菲爾比躊躇地舉起手,總書記點了點頭。
“總書記同志,我過去總是開自己的伏爾加。自從去年心臟病發了后,醫生就
不讓我開車了。現在是妻子送我。在這種情況下,為了保密……”
“在這個期間,我會給你指派一個克格勃司機的。”總書記溫和地說。他知道,
作為一種待遇,其他三個人都已有了司機。
再沒有人發言。勤務員看到點頭,便把輪椅推回門裏去了。四位顧問站起來准
備離去。
兩天以後,在兩個院士中的一位的家中,這個非常委員會召開了一次深入熱烈
的會議。
普雷斯頓確實取得了一些進展。帕拉根小組正在開會的時候,他就已經鑽進了
國防部內部的檔案室。
他曾對卡普斯蒂克說:“伯蒂,既然涉及到這裏的職員,那傢伙一定很討厭我
這個新來的人。就說我是在整理文件、例行公事,小事一樁,不必擔心。”
卡普斯蒂克儘力而為,散佈說新來的科長要把各個部都查一下,以顯示他自己
的重要性。檔案室的職員們個個鼻孔朝天,擺出一副不願理睬的樣子。這倒使普雷
斯頓能夠任意接觸檔案,看看哪些出去了,哪些回來了,更重要的是日期。
他早早地就停了下來。除了一個文件以外,其他的所有文件都可以在外交部和
內閣中找到,因為這些文件都與英國的北大西洋公約盟國和應付蘇聯各種可能襲擊
共同防禦區有關。但是,有一份文件沒有離開過國防部。佩里。瓊斯爵士最近剛從
華盛頓回來,他曾與五角大樓進行了會談,議題是英美核潛艇共同在地中海、大西
洋中部和南部以及印度洋進行巡弋。他把會談情況寫成草稿,在部里十幾個上層官
員中傳閱。但事實上,這份文件的複印件是被偷的文件之一。這就是說,泄密是在
部里。
普雷斯頓開始對幾個月來發出的絕密文件的返檔情況進行了分析。歸檔的文件
都是四周的時間為一捆,這很清楚。同時,他也看得出,能得到這些文件的上層官
員所接觸的文件遠遠不止這些。所以,這個賊是有選擇地偷文件的。
第二天快下班時,普雷斯頓判定有24個人有可能接觸所有的10份文件。然後,
他開始檢查在文件被盜期間缺過勤的人、出國的人、得了流感的人,他們沒有機會
接觸10份文件,於是,可以把他們排除。
他要受兩件事牽制:第一,他得假裝檢查所有發出的文件,以便分散別人對這
10份文件的注意。即使是檔案室的人,也難兔要扯閑話的,而且泄密也可能是秘書
或打字員一類的下層工作人員,他們在喝咖啡時也是東聊西扯的。第二,他不能到
樓上去查找原件複印的份數。他知道,一個人以徵求同事的意見為名,想要把一份
絕密文件拿出來是很平常的事,這樣就要複印,然後登記,送給他的同事,用畢再
送回來絞碎銷毀。或者在這時,沒有絞碎,而原件則送回了檔案室。但是,好多眼
睛都可能看複印件。
為解決第二個難題,他在晚上與卡普斯蒂克一起回到部里,那裏除了不管事的
女清掃工外,什麼人也沒有。他們花了兩個晚上在樓上檢查發出文件的號碼。有的
文件送到一些上層人物手中,他們根本沒有複印,便又退回了檔案室,這又排除了
一些可能性。1月27號,他向查爾斯大街打了一個階段性報告。
接待他的是布賴恩。哈考特。史密斯。伯納德爵士又沒上班。
“我很高興你已經給我們搞出一些東西了,約翰。”哈考特。史密斯說,“我
接到安東尼。普魯姆兩次電話了,看來帕拉根特別小組的人抓得挺緊。有什麼事說
吧。”
“首先,”普雷斯頓說,“關於文件,是經過挑選的,好像這個賊是按照對他
的要求而盜取文件的。這就需要了解內情的人。我想這跟下層工作人員有關,他們
什麼活都干,碰到什麼就撈什麼。這雖是嘗試性的,但範圍卻縮小了。我想這個人
是一個知道內情而又有經驗的人。這說明是工作人員或送信的,無論如何,泄密不
是在檔案室,沒有被拆封的,沒有非法調用或複印的。”
哈考特。史密斯點點頭。“這麼說,你認為是樓上的嘍?”
“對,布賴恩,我這樣認為。這就是第二個原因。我花了兩個晚上檢查每份復
印的文件,沒有不符的地方。這樣,就剩一個地方了——副本絞碎處。有人應該絞
碎三份,但他只絞了兩份,偷出一份帶出了大樓。現在我說說有嫌疑的人數。
“能接觸這10份文件的共有24個人,但我認為可以排除12個人,因為他們只能
得到複印件,只有一張,以便徵求他們的意見。規定很清楚,接受複印件的人必須
按期退還,留下一份就會露餡而引起懷疑,更不要說留下10份了。所以,這個人是
另12個人中的一個,他們可以從檔案庫調取文件。
“這些人中,有三個人在文件丟失到被人寄回的期間內因事外出,他們在其他
時候調用過文件,他們可以被排除。這樣還剩九個人。
“在這九個人中,有四人從來沒有為徵求意見而複印過文件。當然,在沒有經
過允許、沒有登記的情況下,複印文件是不可能的。”
“這樣就剩五個了。”哈考特。史密斯自言自語地說。
“正是。這只是開始嘗試一下,但我認為,在當前這樣做是最好的辦法了。在
這個期間,五個人中有三個人還接觸過與被盜文件相類似而又更重要的文件,但這
些文件卻沒丟。按理說,它們是該被偷走的。所以,我把目標集中到兩個人身上。
不能肯定,只是初步懷疑。”
他把兩份卷宗從桌上推給哈考特。史密斯,後者好奇地看着。
“理查德。彼得斯爵士和喬治。貝倫森先生,”他念道,“第一個是助理秘書,
負責國際和工業政策。第二個是國防部軍需處副處長。他們一定都有私人辦公人員。”
“有。”
“但你沒有把他們列為懷疑對象?為什麼呢?”
“他們也涉嫌,”普雷斯頓說,“這兩個人依賴他們的工作人員去複印和銷毀
的可能性是有的,但這又把網擴大了,增加了十多個人。如果把這兩個人解脫了,
並和他倆合作去清查下面的人,那簡直是兒戲。我想從上面的兩個人着手。”
“那你找我幹什麼呢?”哈考特。史密斯問。
“對這兩個人進行全面的監視,監視一段時間,包括郵檢和電話監聽。”普雷
斯頓說。
“我要請示一下帕拉根特別小組。”哈考特。史密斯說。“但這兩個人都是高
級職員,你可要弄准。”
下午,帕拉根的第二次會議在內閣地下室的會議室召開了。哈考特。史密斯代
替伯納德。亨明斯爵士出席了會議。他把普雷斯頓報告的副本分給每個出席者一份。
這些老人默默地讀着,大家都讀完時,安東尼。普魯姆爵士問:“怎麼樣?”
“似乎符合邏輯。”休伯特。維利爾斯說。
“我認為普雷斯頓先生這段時間幹得很出色。”奈傑爾。歐文爵士說。
哈考特。史密斯淡淡地一笑。“當然了,或許是他們兩個中的一個,”他說,
“一個女工作人員,給她一些文件去絞碎銷毀,也會輕而易舉地偷走10份文件的。”
布賴恩。哈考特。史密斯畢業於一所私立小學校,但卻一直野心勃勃。在他那
油光的臉皮下,隱藏着一顆嫉恨的心。他一直嫉恨他周圍那些為了事業而孜孜不倦
地工作的人,他嫉恨他們的廣泛關係和親密友誼。這種友誼都是在小學、中學、大
學或戰鬥中締造起來的,而後來隨時都可以起作用。這種關係網是很有威力的。他
嫉恨這一切是因為他一點兒也沒有。
有一回,他曾多次對自己說,等他當了總局長、成為貴族之後,他也要與這些
人平起平坐,甚至要他們聽他的,完全聽他的調遣。
在桌子的那邊是奈傑爾。歐文爵士,一個很敏感的人。他看到哈考特。史密斯
的眼神,感到不大好辦。他暗想,這個人易於妒嫉。歐文與伯納德。亨明斯爵士是
同時代的人,而且交情甚久,他考慮到秋季的接班,意識到哈考特。史密斯的嫉恨
和野心可能快露頭了,或者已經露頭了。
“嗯,大家已經知道了普雷斯頓先生的要求,”安東尼。普魯姆說,“全面監
視,同意嗎?”
大家舉起了手。
每個星期五,五局都召開會議,他們叫碰頭會。K分局的局長為主席,他也是
聯合處的負責人。在碰頭會上,各局長都提出自己的想法和要求:財經、技術服務
以及對嫌疑犯進行監視。壓力最大的總是負責偵察人員的A分局局長。本周五(且
月叨日)的會上卻很冷清,因為偵察人員都忙起來了。來開會的人發現偵察哨一個
也沒有了。兩天以前,在帕拉根特別小組的要求下,哈考特。史密斯就已經派出了
普雷斯頓要的偵察哨。
六個偵察哨組成一個小組(四個人組成一個“箱子”,兩個人在車裏),每晝
夜四個小組,用兩個人進行調查。他從其他崗位上調來48個人,這樣,引起了一些
不滿,但誰也沒什麼辦法。
“目標有兩個,”佈置任務的長官對各小組說,“這個人和這個人。一個結婚
了,但他老婆到鄉下去了。他住在西區一套住宅里,每天通常都步行來部里上班,
大約走1英里半。另一個光棍兒,住在肯特郡的伊登橋,每天坐火車來。咱們明天
開始。”
技術處負責電話監聽和郵檢。這樣,理查德。彼得斯爵士和喬治。貝倫森先生
都被置於顯微鏡下了。
偵察哨來晚了一步,沒有看到一包東西被人送到豐坦諾大樓里來。收件人下班
回來時從大廳門房那兒收到了那東西。裏面包著戈蘭鑽石的複製品,是用鑽石做成
的。第二天,便把它存到了庫茨銀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