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極限死亡(下)
宛如樂隊指揮般的動作。
手指俐落地一升…一降。
「你的意志,就此結束。」
「咻~~」地一聲,在我聽到的同一瞬間,子荻的身體突然定格不動,隨即又在下一個瞬間,真的僅僅一瞬間…她全身四分五裂…整個被切割肢解了。彷佛積木般,頭部胸部腹部肩膀手腕手臂手指腰部臀部雙腿雙腳,全都按照順序規規矩矩地,一塊接一塊飛散到地板上。然後才,噴出血來。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所以我的視力勉強能捕捉到,在空中宛如有生命般,伸展滑動着,極細的「線」。閃耀着鮮血的光澤,閃耀在黑暗中的光澤,以及,「咻~~咻~~」的聲音。
是小姬收回細線的聲音。
「…軍師終究還是不敵狂戰士喔,『學姊』。如果你想活命,就應該像最初那樣,發動奇襲封住我的手腳…要不然就只能在戶外行動,讓我沒辦法編出蜘蛛網。你曾經兩度掌握到機會,卻又兩度錯失機會,當下就註定…你輸了,荻原學姊。」
「只不過…」小姬接著說。
「我實在搞不懂呢…像你這樣的軍師,居然會輕易踏入『敵人』的結界當中,簡直像個談戀愛的高中女生,全身上下都是破綻啊…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
她對着子荻滾落的人頭說完這句話,隨即轉過身來面向我,帶着一抹微微的,陰鬱的笑容。
「本來想向你道謝的,不過…你好象不是來救我的吧。」
「沒錯沒錯唷。」小姬點點頭。「因為荻原學姊,突然察覺了真相嘛。本來小姬我是希望盡量不要殺學生的…」
「你已經殺了一個玉藻…不是嗎?」
「啊啊,沒錯,的確是。」
她只差沒說自己不小心忘記了。
「對啊,因為目擊者會礙事嘛。」
是的…病蜘蛛。當時,我們從校舍用吊鋼絲的方法逃脫,之後小姬假裝要收回她的「線」,其實是趁機將預先纏在玉藻脖子上的琴弦用力扯動吧。
「不過那時荻原學姊已經收到通知啰,所以我還是慢了一步。」
「可是,以你的力量,就算用力拉扯,能夠將人的頭部給切斷嗎?」
「可以唷。我說過了啊,師父…小姬根本不需要『戰鬥力』啊。摩擦力,壓力引力重力磁力,張力應力抵抗力彈力離心力向心力,作用力反作用力,滑輪原理還有振動原理,彈力係數與摩擦係數…這個世界,充滿了各種力量。所以小姬自己不需要擁有任何『力量』啊~~」
說完她手指輕動。陰暗中依稀可見,那對手套上纏繞着數十圈無數圈的「細線」…宛如傀儡師,更有如魔術師般…
我身後的玻璃,無聲無息地裂開了。
「用琴弦就可以殺人喔。」
沒錯,這才是名符其實的琴弦師。
「…真意想不到啊,所謂的病蜘蛛,原來是指這樣的技術嗎…誤會一場,不是被誤導了。從一開始我就被你徹底利用,完全被耍得團團轉呢。」
「我沒有耍你唷,我只是說了點謊而已。」
只不過…說謊跟隱瞞,沒什麼兩樣。
「…當你告訴我有關『病蜘蛛』與琴弦師的事情時,我就覺得不太對勁了。明明其它方面都一竅不通,全部說得不清不楚,為何對這件事情卻特別了解,還能夠侃侃而談。」
「病蜘蛛」使用的線,是非常本格派的琴弦…這句話也只不過是她騙局的一部份而已。其實光憑那些線就十分足夠了,無論線本身的強度如何,到了琴弦師手中,都會發揮到最極限。
至於手套的事情,也是半真半假的敘述詭計。仔細想想,根本沒有必要二十四小時都戴着手套,如果只是平常的用途,空手也可以去拿線…除非是為了要殺人,沒錯,就像現在這個情況。
逃跑也來不及了。整條走廊上應該已經佈滿了如蜘蛛網般密集的「線」,雖然用肉眼看不清楚(是故意把看得到跟看不到的線交錯在一起吧)。但可想而知,小姬用無線電確認過我們的所在位置之後,就先潛入這棟校舍,將蜘蛛網都編好了,等着獵物自動送上門。
這確實是名符其實的「蜘蛛網」…複雜的程度並非三言兩語可以帶過。要控制每一條線的位置與張力,要調整滑輪運動的作用力,要確認會碰觸到的線跟不會碰觸的線,更要熟練地只用指尖操作。姑且不論戶外,至少在不缺乏支撐點的室內…病蜘蛛真正是無敵的,而且是變化多端的戰鬥技巧。難怪當時那四個人完全不把我放在眼裏,還有玉藻一聽見小姬的聲音,立刻失去集中力,以致於在我面前露出破綻…答案就在這裏。看到比自己更強的狂戰士出場,玉藻當然無法保持冷靜,而子荻選擇在中庭埋伏也是理所當然,因為空曠的場所正是小姬的罩門。
「哈,原來如此啊…」
一踏上這層樓,我和子荻就已經陷入蜘蛛網的包圍了。
「殺害理事長的兇手,也是你吧。」
「沒錯。」彷佛沒什麼大不了地點點頭,再用沒什麼大不了的語氣接著說:「既然全部都被發現了,只好連師父也,一起殺掉。」
「被發現了只好下手…是嗎?你以為可以永遠神不知鬼不覺的嗎?」
「我真的這樣以為唷。一直這樣希望,一直這樣許願,一直這樣祈求唷…」
「因為,潤小姐對自己人很講義氣嘛,她不會懷疑小姬的。」
哀川潤唯一的盲點。
不是「背叛」,而是「欺騙」。
那個人…對同伴深信不疑。
「可惜那充其量只是盲點,不是弱點啊。」小姬悲哀地說:「師父你能了解嗎?潤小姐一直以來都過着什麼樣的人生,你應該多少知道吧?潤小姐一直都活在充滿謊言的世界,活在來不及互相了解就要先殺掉對方的世界…永遠只看到人心骯髒的一面…卻仍然毫不在意地相信別人。她完全…對小姬,沒有任何懷疑。」
可以想見,這句台詞是含着淚水說的。然而小姬絕對沒有在哭,她睜大雙眼,直直盯着我。
「實在很糟糕呢,那麼與眾不同的哀川潤,居然比誰都講究平等,這才是她最強的地方吧。小姬實在學不來,一直到剛才為止,我都還在懷疑師父,懷疑你嘴上說交給你負責,其實心裏在盤算着要出賣我們。」
原來她回頭找我,不是因為擔心我的安危。非但如此,一開始從理事長辦公室追出來,就只是純粹為了以防萬一,為了監視我。全部都是謊言,全部都是演戲。
為我哭泣。
為我拚命地勸阻。
為我奮不顧身地追上來。
為我擋住危險。
~~甚至,為我展露純真的微笑,這些全部都只是,在扮演我喜歡的女孩子,只是演戲而己…
「因為,除了自己以外,誰都不能相信嘛!」
小姬用力地說,說完便扯起嘴角,牽強地微笑,想要重現那張純粹的笑臉。然而太過勉強只顯得扭曲不堪。
「輕易地背叛,說謊,找借口,若無其事地輕視別人,被傷害過…痛過,知道痛的感覺,所以若無其事地傷害別人。說穿了,每個人…每個人都一樣虛偽。」
「一個人真的很寂寞嗎?」
「真的很寂寞。」毫不遲疑的回答。「雖然很寂寞…還是要一個人活下去。在背叛,欺騙,借口中,一個人活下去。」
「是嗎…嗯,確實如此。」
「再說下去會動搖我的決心,該做個了結了。」
小姬舉起手指…就在這一瞬間,我的身體突然被「一股寒意」侵襲。啊啊,原來如此,這就是全身被「線」纏住的感覺嗎?也就是說,最初在「二年A班」和小姬碰面的時候,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是別的,根本就同一回事。早在初相見的那一刻,我就差點死在她手中了是嗎?鐵櫃會晃動並非錯覺,而是因為我的腳踩進蜘蛛網裏勾到線了。當時教室里想必已經佈滿肉眼看不見的,縱橫交錯的琴弦。
早就下手了。
那個時候,是出於第一次見面的警戒心。
而此刻,則是由於知道太多事情的真相。
「我已經跟潤小姐說…師父先回去了。那就到此為止啰,掰掰,永別了,師父。」
「…說到動搖,對我而言已經太遲了啊。」
正要揮下的手指…停在半空中。
「你在,說,什麼?」
「這是我頭一次說出口吧,之前的你…非常非常地像,像那個我年少時期曾經破壞過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子很開朗熱情,不知道什麼是懷疑…什麼是生氣,總是笑容滿面,非常可愛的好女孩。無論我做了什麼,她都會原諒我,不計一切地喜歡我。」
「根本,一點也不像啊。」小姬喃喃地說著,低下頭去,然後低着頭,繼續喃喃地說:「我並不是,那種可愛的好女孩。小姬的開朗,只有表面而己,我總是在懷疑別人,總是焦躁不安,而且從來也沒喜歡過誰。全部都是在演戲,是演出來的,是騙人的。我只不過刻意討好你,反正那種什麼都好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不是嗎?」
不是相像,只是刻意模仿。
因為那種人,不可能存在。
「是啊,我也曾經這麼以為。那種人不應該會存在的,所以我對於那樣的存在…毫不留情地徹底破壞。什麼好意、什麼信賴,這些虛偽的面具,全都狠狠地踐踏…狠狠地踩碎。」
「…」
「感覺非常爽快喔,心情好到最高點,只要回想起來就無比舒暢。所謂的幸福,應該就是那種感覺吧…然後然後就開始陷入後悔的深淵。我破壞了無可取代的真心真意,而那個女孩子並不像哀川小姐一樣頑強,被喜歡的人欺負了,也只會接受一切。我早該知道會這樣的…」
為何我要說出這些話。
為何滔滔不絕地,說出自己的罪孽?
懺悔嗎?才怪。贖罪嗎?並不。
對…只是單純地想重新來過而已。
即使小姬從辦公室追出來的行動是個騙局,但兩人當時的對話,應該沒有虛假。那並非對着我說,而是小姬對自己所說的話。
即使小姬說,全部都是謊言。
我依然認為,那其實是真話。
只不過…如果,如果真的…
如果這世界真的就像小姬所說的,如果這個世界真的就像我所想的,充滿了虛假的話…
我們就,不會有這麼多痛苦了吧。
明白嗎?
當她在子荻面前拚命保護我的時候,身體不停地顫抖,倘若連那也是演出來的…倘若連那也是作假的話,這世上恐怕就只剩下謊言了吧。假如全部都是謊言,沒有一絲一毫的真實…假如已經沒有可以比較的對象,那就,跟全部都是真實的沒有兩樣了。
「為什麼要殺死理事長?」
「不能因為她是這間學校的理事長所以就該死嗎?如果我曾經因她而遭受到任何不幸,就有正當的理由能下手了嗎?比如說朋友被殺害?或者是被**?又或者重要的東西被剝奪是嗎?這樣就有正當的理由去解決,就該感到慶幸嗎?少裝傻了,所謂的殺人,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吧,師父。」
一個年紀比我小的女孩子,對我講解殺人的道理。什麼是罪、什麼是罰,十七歲的少女流暢地述說著,侃侃而談。完全異常的狀態,即使身在這所懸樑高校的結界裏,仍然令人難以接受的異常狀態。
「那換個方式問吧。你是因為想離開學校,才殺死理事長的嗎?還是因為想殺死理事長,才決定要離開學校,當作殺人計畫的其中一環?」
「兩者皆是,兩者皆非。」小姬用冰冷的聲音說:「因為我想破壞這所懸樑高校,想要將一切都破壞到底,消滅殆盡,寸草不留…片甲不留,想要將整個校園斬草除根。」
「…一開始,你就故意什麼也不告訴我,包括讓那兩個女孩子發現行蹤,也是故意的對吧?」
「沒錯,萬一順利逃出學校,就沒辦法去理事長辦公室了啊。我知道潤小姐一定會做出那種決斷的。」
「而且在逃跑的時候,你被我抱在身旁,就趁機偷走口袋裏的平面圖。」
「如果有地圖就沒辦法迷路了啊。」
「在肢解理事長的時候,故意不使用琴弦,就是因為怕在哀川小姐面前露出馬腳。」
「嗯,即使瞞得過直覺,也瞞不過知覺嘛。」
「所以乾脆利用別的手段來切割屍體,藉此避開哀川小姐研判的方向。」
「說得好象你也在場一樣呢。」
「然後偽裝理事長的聲音語調,以無線電對講機操縱子荻等人,讓她們按照你的計畫去行動。」
「完全正確。只可惜,計畫進行得並不順利呢。」
「最後…應該說謎團都解決了,前言結束,開始進入主題…小姬,想想未來的事情吧。」
「咦?」
她一臉懷疑地看着我,那雙眼眸蘊含了壓倒性的負面情緒,拒絕一切的情感…其實被殺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對於一無是處的無為式而言,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至少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再死吧。
這就是…我的任務。
舉凡有我存在的場合,周遭的一切就會偏離常軌。所有的計策…所有的計畫,無論做什麼都不會順利,都不會如願以償。
小姬…
我要破壞你的目的,毀滅你的企圖,你的念頭…你的願望…你的祈求,就由我來全部摧毀吧。
「未來?」
「對啊。不確定的未來會讓人感到不安,不確定的因素會使人情緒不穩…嗯,沒錯,有個光明的未來總是比較好嘛。」
「你~~你在~~」
「反正小姬,離開這間學校以後,你也沒有地方可去對不對?那可以到我住的地方來,是一棟破舊的古董公寓,一樓剛好空着,房租便宜得嚇人,只要一萬元日幣,沒有浴室,不過離公共澡堂很近。雖稱不上是豪華公寓,卻能讓人住得很愉快,房客們都相當有趣。所謂的住家啊,最重要還是成員的品質,這點我可以保證喔。首先應該介紹的是淺野美衣子小姐,一位劍術家,酷酷的大姐姐,很會照顧人,她一定會對你這個小妹妹疼愛有加的。」
「~~~你在,說什~~~」
「樓上住着一位基督徒老爺爺,本名我不清楚,不過是個很洋派的老爺爺喔,非常健談。光看到他的人就覺得很好玩,但有點危險,可別太靠近…然後是石風萌太和闇口崩子兩兄妹,這兩人形影不離喔,哥哥看起來不太好惹,但妹妹是清純派,等大家混熟了就會發現非常好相處。」
「你在說什麼~~」
「一樓現在住了一個剛搬過來沒多久的女大學生,就是小姬你未來的鄰居,浪士社大學三年級,名字叫七七見奈波。這個女的最難搞,你一定要用小姬式的無裏頭設法化解她的冥頑不靈。」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
「然後我的房間在二樓,隨時歡迎來玩。至於學校嘛,反正你也閑閑沒事做,就還是去上學吧。年輕人總不能把每天都當作星期日吃喝玩樂的吧,否則將來會找不到工作喔,所以還是去申請一間學校好了。雖然從這種莫名其妙的鬼學園出去,能不能跟上進度實在很可疑,這部份就由我來幫忙吧。也就是所謂的家庭教師啰,這麼一來,那個稱呼也不算是有名無實了。」
「~~什麼啊」
「以後大家一起…做很多很多好玩的事情,開開心心地過日子吧。」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小姬終於爆發了。「你馬上就要被肢解了耶!還在講什麼東西~~什麼未來的生活,我才不想聽!小姬~~小姬我,根本就沒有未來可言!」
「還能夠思考『未來』的事情,就證明你遊刃有餘。如果正在拚命求生的話,根本沒空想那些事情。」
此刻…我正在拚命。
反正不管做什麼,不管再怎麼拼,都會沒命。
「所以你要跟這種鬼學校同歸於盡,要陪葬是嗎?那根本就是小孩子的無理取鬧。無端端被卷進這種女人家自暴自棄的墮落情緒,我還真是倒霉透頂啊。」
「女人家,自暴自棄的~~墮落?」
「我說錯了嗎?你的做法既卑劣又墮落…最最重要的一點,你是個可愛的女孩子,明明比我這個臭男人勝過千百倍,卻寧願捨棄未來…其實…同為女人,你最不想被哀川小姐討厭,沒錯吧?唯獨不想被哀川小姐看作『殺人鬼』除了哀川小姐,誰都不在乎…如果一切即將畫下句點,在最後的最後,你其實很希望哀川小姐能在身邊,是不是?這叫做什麼,感性主義還是浪漫主義?或者只是純粹的英雄主義。不管哪一種,都跟我崇尚的禁欲主義相去甚遠。老實說,我有點失望呢,對你感到失望。」
「你…你懂什麼!」小姬這回真的哭出來了。並非演戲,是真正的淚水。她毫不掩飾臉上的淚痕,對着我大聲咆哮,彷佛聲帶損壞般的嘶吼,彷佛一種控訴。「少一副很了解別人心情的語氣!對於一個殺人兇手,這種麻木的心情,你懂什麼!」
「我只知道兇手是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女生,幼稚的愛哭鬼。其實你自己也很害怕對不對?害怕哀川小姐不肯接受你,害怕哀川小姐不再相信你,所以才會,做出這種試探的行為。」
彷佛是自己的心情,清楚地明白。
因為是自己的心情,所以很明白。
雖然是自己的心情,卻非常明白。
「『萬一被哀川潤討厭的話怎麼辦』…然後『即使沒有被討厭』,『如果做了這種事情也不會被討厭,表示自己根本是個無足輕重的存在』…」
「啊哈哈…」
小姬突然,瞬間轉變情緒,剛才的表情消失了…無正無負,無生無死,一切情感都不存在…有如整張臉完全逆轉般…沒有任何錶情。
「謝謝你,師父。」
簡潔有力,卻言不由衷地,說出感謝之詞。
「在最後,讓我做了一場美夢。」
語畢,宛如樂隊指揮般,手指輕揚…
「是嗎,原來如此。」
失敗了嗎?
這也難怪,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又怎麼可能照顧得了別人的心靈?真是一敗塗地,這才叫名符其實的無為式吧。
就算編織出再美好的夢想…
面對扭曲的現實世界,依然毫無意義可言。
無意義的無為式。
「啊,對了…我還沒問過你的名字呢。」
最後這一刻,我又迷惘了。明明直到方才為止,都還試圖要掛救這名少女…如今卻考慮要毀了她。我開始猶豫,是否要將這名站在懸崖邊的少女推落谷底,可以的話,乾脆就毀了她也無妨。
那種感覺想必會很痛快吧。
徹底毀滅一個可憐的少女。
「既然事情走到這一步,我已經沒辦法再稱呼你為師父了…就叫你的名字吧,請告訴我。」
好,告訴你名字,把我的名字一字不漏地告訴你,將這圈糾結的蜘蛛絲,一根不留地斬斷,如何?
「~~算了。」
我不會這麼做的。
因為已經沒有必要這麼做了。
「居然還有時間去換衣服啊。」
「~~?什麼?那是,你的名字嗎?」
小姬語調平靜,不疾不徐地說。
啊啊,真是…人真是好啊。
每一個人,怎麼都這麼好啊。
這麼一來,變成我是壞人了。
「我在自言自語啦…不是在跟你說話。對了,你曾經說過嘛。」
「啊?」小姬眯起一隻眼睛,作出不明白的表情。「你沒聽清楚嗎?我在問你名字~~」
「這句話我跟子荻都有說過…不過第一個說的人是你喔。『哀川潤為人非常講義氣』這句話啊。」
「?」
「雖然我的確是自作主張離開了理事長辦公室…不過追根究底,一開始把我帶來這間懸樑高校的人可是她喔。假如她不來救我的話…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
小姬立刻回頭。
在視線前方---
紅如火焰赤如華蓮。
地獄般染血的緋紅。
承包人露出嘲諷的冷笑。
只是單純地,存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