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旅遊團(一)

玫瑰旅遊團(一)

玫瑰旅遊團

一失落在安科雷季

65歲的王冠旅遊社經理田民太郎,原先當過佔領軍翻譯,退役后十年裏,從事過各種職業,最後趁海外旅遊業興旺,做了現在的生意。隨着旅遊業興起,他在新老同行中,成為僅次於巨頭的中堅人物。在大阪、福岡、札幌設有分公司的王冠旅遊社共有一百幾十個職工。常務理事廣島淳平從創辦時的導遊提擢上來,兼任營業部長。

這年春天,廣島計劃組織一次赴歐洲的“玫瑰旅行”。

這次“玫瑰旅行”純女性,用陳列櫥窗形式美化綜合旅遊方案。在以前的女性團體旅行中,沒有另聘講師,遼次,為滿足會員的求知慾,旅行社特延聘著名人士任講師同行。這次“玫瑰旅行”,王冠旅遊社“起用”旅行評論家江木奈歧子,自然並不是為了趕時髦。

計劃的籌劃者、負責人兼常務理事廣島沲平在出園式的住所訪問了江木奈歧子。

江木交談后答應擔任講師,她已45歲,但看來不像40歲,年輕時在美國留學,詳細經歷誰也不清楚。她具有一種神秘魅力,取名坪內文子。她在英美出版的世界旅行記和遊記中以所寫的隨筆出了名。江木奈歧子是當翻譯的筆名,少有人知道她的原名,她終身獨身。

到四月份,“玫瑰旅行”的團員基本都確定,出發日期是4月15日,但各種準備工作都還很緊張。

資深的導遊門田窗邊桌旁攤開了團員名冊。方格紙上用圓珠筆規矩地用方正的字體寫上姓名、年齡、職業等。名單按報名的先後順序排列:

①北村宏子25公司職員

②杉田和江28公司職員

③竹田郁子31教師

④深山通子32無職業

⑤曾我千春24服飾店店負

⑤鈴木美智代35商店店員

⑦原澄子43無職業

⑧藤野由美37美容設計師

⑨星野加根子38無職業

⑩多田真理子40酒吧從業人員

⑾佐藤保子25教師

⑿本田雅子20學生

⒀西村美樹子20學生

⒁千葉裕子20學生

⒂浜野久子41無職業

⒃宮原惠子25服飾店店員

⒄金森幸江45商店店員

⒅中川易子36公司職員

⒆黑田律子31公司職員

⒇日笠朋子37無職業

聯絡地點多數在東京,也有在大阪、橫濱、福岡、京都,名古屋、關東各縣等其它地方的。

門田一個人點燃了香煙。

自己會見過的客人模樣,一個個浮現在他眼前。原澄子、藤野由美、星野加根子這三人是同一天報名登記的。醫院院長的寡妻原澄子最早就關心編在一組的同室旅伴。星野加根子口氣也相同。

這是旅行團體最感頭疼的問題之一。有的人同室就寢第一晚就開始失和了。雖然在同一房間的雙人床上睡覺,卻無言可談,這樣的例子是屢見不鮮的。旅客一旦在旅途中相處得友好,就不考慮改變編組。編組不能隨便變更,這一原則是嚴格的,必須遵守。

嚮導絕對不能破壞自己中立的立場,不管發生什麼樣的事也不能對任何人稍加偏袒。處置不公不利於率領隊伍。導遊雖是服務性的,但也是團長,必須兼備團長的威嚴和教師的指導能力以及顧問的諸事通曉。

除了原澄子、藤野由美、星野加根子是同一天報名申請的外,門田還會見了幾個人。

北村宏子在證券公司工作,她是第一個來登記的,多田真理是大阪飲食店的老闆娘,高大的身材穿着和服相當合身,穿戴打扮也不俗,雖然40歲了,但看來還當相年輕。

在這次申請時,門田曾感到不安:她身穿過份華麗的和服,以致立即刺激了其他的婦女。由於過於引人注目,將眾人的視線集中過去,因此引起了同伴的嫉妒,成為旅行的話題。門田只得委婉地說,在旅行中容易損壞衣服,可以預備一些適合旅行的輕便的諸如西裝之類的衣服。這樣說,她會有人支持。

正當門田回味着報名者的風采時,隨其同行的講師江木奈歧子掛來了電話。

“實在抱歉,因為突然發生了不得已的事我不能去了。請原諒,我就不再打電話給你了。”江木奈歧子表示了歉意。

“啊?這不是讓我作難嗎?無論如何我到府上去一次。

門田立即出門,不久,讓出租汽車在江木奈歧子的屋前停下,她讓她聽到汽車聲音而以責備其違背信約。江木奈歧子徑直走到門口,看到門田時她嬌媚地低下頭來,臉上掛着困惑的笑容。門田從這種表情中,立刻就有直感,意識到這肯定不是一種機謀。

“究意為什麼突然就辭退呢?也不先打個招呼,弄得我慌手慌腳。匆匆忙忙趕來。”

門田喝了一口茶,開口說道。

“實在請原諒,只好這麼辦了。”

“這次來見您也真為難,把您的電話告訴廣島常務時,我被狠狠地訓斥了一通。本社已將先生的大名對外發表,意欲招募遊客,迄今已有二百個人申請報名,那份名冊諒已過了目的?”

“嗯,略略拜讀過。”

“人們是仰慕先生擔任講師申請報名的。倘若現在推辭,我們下不了台哪。”門田的語氣帶着反詰的調子。

江木奈歧子低垂下頭,扭過臉默默站立起來。她從容廳角落的桌子抽屜里,取出一個薄薄的小盒子,把兩粒小藥片倒在手掌上,含入口中吞了下去。她看來是時常服用,吞得相當熟練。門田暗暗瞥了一眼小盒標籤。藥名是tranguilizer,一種精神安定劑。

“實在抱歉,請您向廣島先生還有參加這次旅遊的各位表示歉意,門田先生,請您幫我的忙,否則會發生關係終生浮沉興衰的大事。”

“終身浮沉興衰?太說大了吧?”門田愣住了。

“不,是真的,正因為這,在電話里沒法說,確實是這麼回事。”

江木奈歧子所指的事,是兩天前被讀者稱為第一流婦女雜誌《女性思潮》編輯約她寫長篇遊記體文章一事。她自己至今只寫雜文。為感激這第一流雜誌的關注,總想寫成應付過去。如果成功的話,她就站得住腳。偏偏槁約期截止到下月七日,只好不去旅行。雖然違約於心不安,然而這種運氣恐怕不會再來第二次,她盼別人能理解自己把精力傾注於此的心境,並希望能得到支持。

江木奈歧子望着門田困惑的臉,又說:“我準備冒昧提出一個替代的人,對外可以說是我日常工作的助手。相信大家會滿意繼我之後的人選。”

門田囿於一個人難以決策,決定起身離席。

“那個替補的人選請務必放心,請對廣島先生致以衷心的問候。”江木奈歧子將門田送到門口,把手搭在他肩上,用懇切的口吻說著。

這個替補的人叫上方悅子,到此,也只好權且這麼辦了,旅行團確定成員,配齊角色,爾後就該出發了。

4月15日晚上7點40分,在羽田機場的國際航線特別候機室里,舉行了王冠旅行社的歐洲旅遊團“玫瑰旅行”結團儀式。

SAS客機22點15分啟航,向北經由哥本哈根直抵倫敦。預定到達安科雷季為當地時間15日l0點45分,在候機廳待一個小時,1l點45分出發。大家到達哥本哈根為16日6點50分。

特別候機廳里,除了30名團員和導遊門田良平、代理講師土方悅子以外,還擠滿了前來送行的家屬和朋友,就連走廊里也塞滿了送客。離出發時間越近,送客的人就會越多。

截止的三天前報名申請者是二十三個。在這以後超過門田的預想,又增加了七個人。在結團儀式中,團員們各自作了自我介紹,門田則拿着團員名冊核對着。土方悅子也俟每人自我介紹結束,用鉛筆在名字上做個記號。

這30個人的旅館住房分配,按一室兩人,正好分成15組,大體上以居住地區、年齡、職業等為標準決定同室的人。這是門田的決定,尚未逐個探詢本人的意願。室友次序如下:

①北村·杉田;②竹田·深山;③星野·多田;④原口·田村;

⑤曾我·宮原;⑥鈴木·中川;⑦浦道·小林;⑧佐藤·川島;

⑨本田·折原;⑩西村·金森;⑾千葉·浜野;⑿喜多·福島:

⒀黑田·日笠:⒁戶道·上田;⒂原·藤野。

門田在特別候機室結團儀式開始前散發這份“室友一覽表”,並對每個人都懇求着:

“這個方案已經確定,25天的旅行就照此執行了。多少總有和您不投緣的地方,還望多將就些。由於是團體旅行,希望不要影響大家的情緒。我希望大家能在一片和睦友好的氣氛中愉快地旅行。”

各自肯首應允了。一想起25天裏要和素不相識的女子在一個房間裏生活,不少人都相當關心地看着室友的名字。

在結團儀式上,廣島常務理事代表主辦者作簡短致詞。他說,王冠旅行社對於這方面的業務具有相當長的歷史和經驗,至今沒有出過一次差錯。相信這次具有特色的婦女旅遊團“玫瑰旅行”計劃定會成功,而這次成功,將使社會更加信賴它豐富的經驗。

SAS客機比規定時間遲12分鐘飛離羽田機場。“機艙內,原澄子用不太歡悅的表情對門田說著,”……我還是在牽挂着室友的事。”

“嗯。”門田在印出的名冊上看到了藤野由美的名字,“是藤野呀,挺不錯的。我想您會和她合得來的。”

她還是用純粹事務性的語調問:“這位藤野多大年紀?”

“嗯……”藤野由美身份證上年齡是37歲,原澄子是43歲,不用說,婦女之間年齡即使相同,也不會說心裏話的。“她和您差不多年齡吧?門田含糊其詞地說。

“門田先生,剛才您所說的我都聽到了,但是在這次旅行中,室友是不是絕對不能變更的呢?”

“是的,希望是那樣,嗯,我想雖然會有各種各樣的事情發生,但在25天裏,互相之間要發揚友好協作精神……”

門田想,這個原澄子剛來,就問能否調換滿意的人,還是慎重回答為好。當然不能明確表態。

“可是,您在我來報名時不是說過,假如和對方合不來,可以調換編組的嗎?”

“好了好了,請冷靜點。”門田屈服了,“倘若分到的室友實在格格不入的話,可以用特殊理由重新分組,但這對其他的人請務保密,否則大家都會抱怨不滿,我們將難以收拾這副局面,請您能理解我們的處境。”

幸而旁邊人聲嘈雜,沒有理會到這低聲耳語的秘密交易。離登機的時間愈來愈近了,原澄子滿足於那個密約而離去,門田長嘆了口氣:“哎呀,這個女人可真纏得叫人受不了啊!”

在安科雷季機場降落前,團體女客們把臉貼在窗玻璃上,鼻子被玻璃壓得扁扁的。蒼穹霧靄之中透露出黑黝黝的針葉林和波光粼粼的海灣。在海灣對岸的細長的、河流般的丘陵下,密佈着紅、藍、白色的砂粒般的建築物。這些很快就消失了,淺茶色的寒帶森林呈現在大地上,就象能行走似的流動着。

下飛機后,團員們有的坐在休息廳各處椅子上,也有的在信步蹀躞,但大部分團員接踵進入了一個土特產商店。

“請您到商店那兒去一趟,我就在大廳里來口巡視,行嗎?我舉着小旗作標記,絕不會混到其他的人堆里去的。我們的出發時間,大約還有40分鐘。”門田催促着。

“就按您的意見辦嗎?”悅子抬頭看着門田。

俟到停機休息將完,土方悅子報告,“門田先生,差二個人哪!”

門田自己也發現了這點,心中很是焦急。

“是誰呢?”

“好象是藤里由美和星野加根子。藤野方才還在商店裏看着戒指呢。”

“會不會去洗手呢?土方小姐,請您快點到洗手間去查看一下。”門田用眼光命令着,看着悅子小跑般地走去,不久,星野加根子一個人從商店方向急勿匆地走了過來。

而藤野由美卻形蹤不見,“失蹤”將近20分鐘,客機延誤二十分鐘起飛是非同小可的。

正當門田急出一頭冷汗時,安然無恙的藤野由美和悅子手拉着手從休息廳的一角出現了。門田心頭的波瀾隨即平息了,但對帶着若無其事表情走過來的藤野由美很是氣憤。

“到底是怎麼回事?”發怒的眼睛也睨視着一邊的土方悅子。

“對不起,到了飛機上再說吧。”藤野由美象是讓出租汽車等候的那種語調,慢悠悠地說著。

此刻,門田也不要求從容地說明,星野也從後面氣喘吁吁跑來,北歐的航空小姐皺起眉頭,臀部一晃一悠地在前頭離開了。

門田進入艙內,沒去理會其他的乘客。玫瑰旅遊團的人們用疑惑和非難的眼神注視着隨後而來的藤野由美的臉。門田在座席後頭沒法看到她的表情,用皮帶扎住身體后也不那麼激動了。他僅僅向旁邊的悅子問起方才的事。

“她好象在洗手間把剛剛在店裏買來的紅寶石戒指丟失了。”悅子在喧囂的金屬噴氣引擎噪音中說。

“什麼,紅寶石戒指?”

“是啊,在盥洗間洗臉,完了以後就找不到了。可能這個戒指尺寸偏大,在無意之中脫落。我去的時候,她正在趴在瓷磚地上來回地尋找。”悅子以不平靜地聲音報告道。

“您也一起在找嗎?”

“找了,到處尋遍了。心想會不會在廁所門下的縫道里?於是,又把一個個的門都打開看過了。”

“要是找不到,真不可思議哪,那個戒指用多少錢買的?”

“可能差五十元就是一千美元。”

“到底為什麼要在安抖雷季買那麼貴重的東西呢?”

“可能是不抽稅貪便宜吧。”

“傻瓜,美國不是紅寶石的產地,在美國還得加進口稅。機場衛星商店裏邊不都是免稅商品,可得讓大家注意呀。在還沒有到歐洲之前,無論如何不要買近千美元的東西。”

門田友誼舒了口氣,又回復了緊張的表情,“那麼,查不出個究竟來嗎?”

“條的,不過會不會被偷走……”

“也許不會有人偷吧。有沒有其他的人呢?”

“不過兩三分鐘時間,誰也沒進去。”

“那是怎麼回事呢?商店裏一般送客是不能進去的呀。”

“我要是再仔細檢查一下就好了,無奈出發的時間柑當緊迫,沒法仔細尋找。”

“這兒也攪得六神不安。”

“不過,我雖勸藤野由美向機場辦公室遞交遺失報告。她覺得報不報告都無所謂。”

“沒有報告嗎?”

“是的,就算遞交了報告,仍然要耽誤飛機起飛,給大家添麻煩。”

“那麼……”\

說著,門田頓時產生了對藤野由美重新估價的心情。雖然他至今還對嚴重干擾大家的這個女人生氣,但丟了價值上千美金的東西,還能認命達觀,倒也不簡單,算是一個氣硬心強的女人。

飛機不斷上升着,看得到雲蛐間隙里悠然露出覆蓋著皚皚白雪的麥金利山。禁止吸煙的信號早就熄滅,但身體還沒自由。高度大致相同的北極山地一望無際,斷崖峭壁比比皆是。晚霞射出了紅色的光彩,把冰山染成淺淡的薔薇,荒涼的景像於是化作一幅幻想的抽象畫了。

團員們大都睡著了。有的戴着黑布眼罩,有的仰面朝天,有的伏頭俯臉,也有睡不着的。門田靜靜地在通道上往複視察着着。

從薄暗的雲層下,可以看到瑞典的陸地,小小的燈光可能就是斯德哥爾摩的街區。過了斯堪的納維亞的丘陵地帶,飛機來到海岸線上。

“看見哥本哈根了。”門田指着逼近的陸地。提高聲調說。

二肋下伸出的手

哥本哈根的卡斯托魯布機場在歐洲算得上第一流。拂曉,跑道上空,熹微的晨光漸漸驅趕着黑夜,清晨6點20分時,天色一片朦朧。

下機後門田一行來到皇家飯店,皇家飯店連接廣場大街的一角。雖建築宏偉,但外觀遵守着傳統的風格。

“把今天的計劃安排告訴大家。十二時前請各自在房間裏休息,然後在這個旅館的餐廳里吃午飯,一點半左右乘大轎車去市區觀光遊覽。”

市內值得一看的東西,大體就是港口的人魚像和阿瑪利愛布爾宮等。門田為了撫慰不高興的婦女們,和藹地好言說道。

中午,吃完北歐有名的烤三明治,門田站起來宣佈市內遊覽時間。原澄子走了過來:

“怎麼沒在這兒看到同室的藤野由美,她上哪兒去了?”

“喔,藤野和一個熟人出去了。”門田輕描淡寫地說,“外面有人打電話到房間裏找過藤野嗎?”門田看着原澄子狹窄的臉頰問着。

“不,沒有電話,根本沒有打來過。”住在同一個房間的原澄子否定。

人魚像在碼頭邊,看照片會認為是一尊雕像,實際上只有八十厘米左右,座落在岸邊的岩石上。團員們來到這幾時,各國的遊客都圍聚觀看。

“喲,那不是藤野由美嗎,團長”土方悅子目光敏銳地叫道。

在美人魚座落的岩石旁,一個日本女於擺好了姿勢,被幾個美國人拍照,正是藤野由美。

“真的。”門田瞪圓了眼睛。

藤野由美對着照像機作出婉然柔順的表情,擺出嬌艷動人的姿態,立刻招惹了其他團員的注意。大家都直愣愣地用發獃的表情看着藤野由美,她倒沒有察覺到,還是照着要求做出一個個的姿勢。美國遊客歡欣萬分。又是吹口哨,又是喧叫着。

照完,藤野由美向門田問好的表情,不但沒有羞恥感,反倒由於當了外國的模特兒,有點洋洋自得,這副神態與其說是對門田,倒不如說是向周圍的團員示威。

“今天是誰帶您到處遊覽了?”門田獃想着問道。

“不,和那個人剛見面時就覺得沒意思,很快就分手了。我想,大伙兒必然一定會來看人魚像的,就雇了出租汽車趕到這兒,怎麼樣,我的直覺沒錯吧?”

“喂,今晚最好不要出去。”門田不由得叮囑。

“就呆在旅館裏。在飛機上睡眠不足,今晚想早點睡覺。”

“那倒是的,由於時差的關係大家睡眠都不足。今晚早點休息,這樣可以準備明天的行動。”

“明天的郊外活動吧?”

“是的,要去參觀古城。”門田說。然後,他們乘上等候着的大轎車,來到了阿瑪利愛布爾宮,看到了衛兵站立交接的風情。在舊市區街道的圓塔流覽時,門田向大家介紹,這個直徑35米的圓柱形塔、是科里斯傑四世在一十九世紀中葉建造的。

這一段行程直至人魚像,遊覽經過了三個小時。藤野由美從旅館出來正是中午,她的單獨行動差不多有四個小時。在這四個小時的間隔中,藤野由美和經理一起去遊覽,可和男友合不來而分了手。人往往能一眼看出有沒有好感,雖然不能籠統地一概而論,但在四個小時相處又分離,會不會是她那職業性的淺薄之見呢?

這樣考慮,想來符合同室的原澄子的“證詞”。門田斷定藤野由美所說的陪同經理遊覽是一派虛言。可以得出這樣的判斷:她這麼說,完全出於虛榮心理,對同性的團體夥伴自我顯示。

但是,藤野由美下一個花哨的行動,又在科隆堡的古城展開了。

當時,土方悅子看着門田,儼然以“講師”的口吻對團員們講着哈姆雷特的情節。

門田在城壁上見到土方悅子緬懷往古投入逍遙朗誦的樣子,好象出現了哈姆雷特的幻影,而那裏,也確實有人站。

“那兒,那不是藤野嗎?”

接着,隨着團員的高聲喊明,出現了藤野由美裝腔作勢的姿態。

再仔細看看,在城牆的另一處有一群男人,好象是美國人擺出照相的姿勢,這群攝影的人,和昨天在人魚像跟前為她拍攝的不是一夥。

可以判斷藤野由美的美國話講得很好,門田獃獃地在一邊感到吃驚。她這種行為,肯定又會引起團員們的反感。

剛回到哥本哈根的皇家旅館,門田對藤野由美今天的言行會給予團員們什麼樣的影響進行了解,先到土方悅子那兒去聽聽。

“不知您對這件事是怎麼想的?”

土方悅子用不知所措的表情回答:“是嗎?”

“那種類型的女性,在哪兒都有一個兩個吧?”

“是的。不過昨天在人魚像前也好,今天在科隆堡也好,藤野由美都在變化吧,但變得太過分了,讓人感覺到自我顯示欲相當強烈。”

“在吃午飯的愛爾星科飯館裏,多田真理子向藤野由美對抗般地買了魚子醬三明治,而且還比藤野還多買了三個,這麼一來大家都很痛快。

“藤野在三明治的事情里,遇到了多田試探性的報復。大家一會感到非常無聊,那兩個人有沒有區別呢?”

“區別?”

“藤野是美容師,多田則是大阪的飯館女掌柜,那副派頭說起來簡直象是酒吧間的女老闆。美容院的女掌柜和酒吧女老闆,哪個都有追求虛榮的職業意識吧。她們之間的刺激會不會發展成對家會出現對抗性的呢?看起來,藤野由美的顯示欲太強了些。”

“也許這兩個人是半斤對八兩吧?”

門田覺得這個看來矮小年輕的土方悅子,對觀察分析人倒挺細緻周密,全然不象搞文學的人那樣迂腐。

土方悅子不是亦步亦趨、人云亦云的女子。出於女性的心理,畢竟能同樣看穿女性。

門田打算出去一下,由於工作關係他到哥本哈根來過多次,諳熟一般人所不知的好去處,帶隊的人獨自走開是沒有責任的,好在有土方悅於充當助手。

“請去吧,”土方悅子痛快地承擔起了留守的任務,“團長您用不着擔心。”

門田在一個昏暗的小酒吧一面等着啤酒,一面心不在焉地環視着四周:當地的丹麥人居多,但也聚合著各國的人。東洋人現在只有門田一個,但是沒被引起特別的注意。

這個時候,一個低矮東洋人和一個高大的丹麥女郎走進來,在門口不遠處坐下。

日本人是互相認得出相貌臉型的。隔着酒桌面對面地坐着,是不能不致意問候的。

“什麼時候到這兒來的呀?”門田正想開口,那個日本人已經先說了,自然用的是日語。

“昨天,你呢?”門田問。

“我一直住在這兒,”那人的黑鬍鬚中露出皓齒,眼睛如同線一般細,頭髮蓄成普通的長度,鬍子也恰到好處,他也許挺年輕的,在暗處看來約三十歲左右。

“一直,啊,就在哥本哈根?”門田正驚訝,男子從口袋裏沙沙地取出名片。

名片左上角排印着小號鉛字:《日本體育文化新聞》、《新世界》月刊歐洲特派員,中央是“鈴木道夫”,左下角排印出如同蟲蟻般的小鉛字“荷蘭國阿姆期特丹·紐班達伊科大街一O七號附一七八六號”,內側是英文對照。

“啊,是新聞記者吧?”門田看着名片上署名鈴木道夫的鬍鬚照片,他的臉被燭影晃映出片片光斑。

“表面看來是新聞記者,但實際上是個免費通訊員兼攝影師。與名片上的雜誌雖然訂有合同,卻無固定收入。送去報道和照片才支付稿費。”通計員鈴木道夫用標準東京腔發音,在煙霧和噪聲中說。

丹麥女郎肩靠在鈴木身上,從側面打量着這兩個人用日語在說些什麼。

“冒昧打聽一下,你到這兒來是旅遊吧?”鈴木打聽着。

“可以這麼說,在旅遊團里當導遊,”門田拿出名片來。

鈴木用小眼睛看着上面的字。

“的確是搞這門工作的,連這個邋遢的小酒館也曉得,想必也是個哥本哈根通了。”

“是老導遊**來的,去年已經來過兩次。跟這兒的掌柜也混熟了。”

“怎麼不把旅遊團的人也帶到這兒來呢?”

“要是男遊客就會一起來,也肯定會喜歡這樣的小酒店。但這次是婦女旅遊團,不能帶她們來,只好一個人行動。”

“這麼說來你這次來歐洲好象是到了女兒國羅?”

“那倒不是,擔子夠重的,婦女旅遊團什麼樣的麻煩事都有。”門田苦笑了。

鈴木轉過頭去,這時,他被女郎死乞白賴地央求着,把剛才和門田說過的話扼要他講給她聽,他的丹麥語相當純熟。

女郎邊聽邊飄忽地睨視着門田,對鈴木不知說了些什麼、鈴木順便翻譯出來。

“這位丹麥女郎在宣傳部門工作,是雜誌的編輯,而且還是婦女解放運動的活動家”。

門田用訕訕神色望着女郎,她晃動着長長的金髮,向門田點頭莞爾而笑,笑得相當有魅力。

“喔,也想打聽一下你可能認識的江木奈歧子。”

門田想了一下,又仔細地看着她的臉。

“這位是托爾珀珊小姐,四年前的夏天,江木奈歧子到哥本哈根和她結識了,日本的女隨筆家和丹麥的女編輯好象挺合得來,兩個人在哥本哈根遨遊散步。據說江木先生出版了《白夜之國·一個女人的旅行)這本旅行隨筆集,我讀過一大半,不過全部忘光了……”

“嗯,是的,我想那一定是在丹麥、瑞典、挪威北歐三國的記游,說實在的,我沒有讀過,江木獨身,可事實上,這次旅遊團雖然希望江木奈歧子先生擔任講師,但江木先生事不湊巧,中途廢了約。”

門田對托爾珀爾珊小姐輕輕地點點頭,她則報以微笑。

門田凝視着鈴木的臉:“鈴木先生認識江木奈歧子嗎?”

“不,只知其名,在文章中看到的,沒遇到過她本人。”

“喔,是嗎?江木先生寫的那些東西水平如何?”

“據說稍為有點討厭,完全以旅行者的眼光寫出來,仔細分析出入是不少的。好象在本月10日《朝陽新聞》文化欄上,刊載了江木先生的挪威菲約爾托地方的回憶,那篇短文里的謬誤竟有五處。當然,誰都會有錯處的,不過那也實在太過份了。”鈴木對江木奈歧子的批評,逐漸變得辛辣起來了。

這使門田感覺到,這位無名的通訊員對聞名日本的全國性報紙上發表文章的隨筆家兼評論家的反感和敵意。

門田不由得只能隨聲附和:你說的本月10日《朝陽新聞》,至今還不到幾天,你是在哪兒看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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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擤着鼻子。

“好象是在阿姆斯特丹看到的,在日本人多的歐洲城市裏,都會有這份報紙的。”

“哦,是那樣的”,鈴木忽然這麼說起來:“我雖然在歐洲過着這樣流浪不安定的生活,但早就想洗手不幹了,那希望的腳步聲,已經離我越來越近了。”

“噢,那太好了,那最近是要回到日本結婚吧?”門田藉著蠟燭的火光,凝視着他的眼睛。

“不,結婚也未必好,還有各種各樣的形式呢,”鈴木回答的話雖少,但口吻相當明確。

“那麼。祝您愉快!”門田從靠窗的倚子上起身,而後回去休息。

第二天,早晨7點半,門田從床上起身,後腦勺上還殘留着朦朧的睡意。今天上午要乘11點啟航的飛機去倫敦,10點鐘必須到達卡斯托爾布機場。因此,8點半全體就得集體去餐廳進早餐。

剛過八點,就有了敲門聲。

“您早。”土方悅子進來了,她淡談地化着妝,容光煥發,看來昨晚睡得很好。看到她的表情,門田就放心了,諒來昨晚沒有發生麻煩事。

土方悅子簡單地談了出發的事宜,用眼神微微笑着說:昨晚你很晚才回來吧?”門田將昨晚的事情詳細講了一番。

土方悅子饒有興味地聽着。

土方悅子走出房間時,快到8點45分了。旅館的侍者驚慌失措地闖進門田的房間,用激動的聲音叫道:“一名日本婦女被卡倒在樓下17層樓的1703室里。”

紅制服高個子的侍者從17樓1703室跑出來,邁着長腿飛奔上樓,來到導遊的房間至少需要兩分鐘。另外,侍者不可能在眨眼的瞬間,發現被害者馬上跑出房間,他凝視着躺卧在地上的日本女客的姿勢,也得費一分鐘,那麼,他發現她的時候,應該是8點42分左右。

門田被侍者的急報嚇得魂飛魄散。雖然事情發生在下一層摟,而那兒任何房間都沒有這個團體的旅客,想來這個報告可能是弄錯了的。但侍客的德國腔英語緊張得結結巴巴,鑿鑿地說是這個團體的婦女,一個勁兒地指着樓下。

門田出來找土方悅子,這時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了。她很可能在19層樓和將要出發的同伴待在一起。

門田隨即就被侍者拽下樓梯。他的腳磕磕絆絆地不聽使喚,腦子十分混亂。作為導遊,遊客被害,他從未經歷。

到底是哪個團員進入了1703室呢,根本沒有預訂十七樓的任何一個房間呀,這個團體全部在18、19樓。這個美國式的建築,對全體團員來說,哪一層樓房間的外觀都好象沒有區別。作為當導遊的門田出於職業性的要求,當然曾加以注意。但是,儘管那樣,團員還是在下一層樓被殺,怎麼會到那間房裏去呢?

門田的這些考慮,花了很長時間。接着,他被侍者拽着從18樓急步下到17樓,再走不到10米的距離就來到1703號房的半開着的門前,實際上還沒有三分鐘。

門半開半掩,發現事故的侍者跑出房間仍保持原狀,其餘的房間則全部關閉。

這時,靠近進口附近的門咯吱一聲開了,門田嚇得心都要擰住了,以為是躲在洗臉間裏的兇犯馬上就要跑出來。

可是,眼前出現的是一團花花綠綠的顏色在踉蹌搖晃着。

“啊,多田,”門田好象看見幻象似地木然了,旁邊的侍者也發愣般地呆住了。

多田真理子晃晃悠悠地背靠在關閉的門上,一隻手貼着喉嚨,眼睛看着天花板,急促地大口大口地嘔吐着,她肩膀依在門口,象是勉強堅持着不倒下來,臉色十分蒼白。

“多田,究竟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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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田急促地盤問。多田真理子用另一隻手慢慢地大幅度地搖了兩三次表示不要靠近她。

這時,她一手捂着自己的喉齶,馬上又嘔吐起來,從喉嚨里發出一陣陣的乾嘔聲,又向上仰着,做着深呼吸。

“上錯樓……叫電梯停在這層樓,”在呼吸困難的間歇中,對着目不轉眼注視着的門田,她喘吁着說,聲音就象老太婆般嘶啞。

“我剛剛路過這個房間……冷不防……從後面被緊緊抱住……拉進這個房間裏來……從後面用兩個手把頭……卡住……接着,從後面推倒了……只是模模糊糊感到……以後就什麼也就清楚了。”說話時,好象是擠出聲音般上下動着肩膀。

“那麼,你看見那個男的臉嗎?”門田焦急地問。

“不,沒有看見臉,根本來不及去看,就被後面從膈肢窩下伸出的兩隻手卡住脖子”。她突然放下遮着的手,脖子前的皮膚滲出了血。

門田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這時,門口,出現了土方悅子的臉。

後面還有五、六個人的臉。

以後的騷亂,就象龍捲風似的在17、18、19層樓中進行着。先是大家從17層的1703室將多田真理子東歪西倒地送到19樓的土方悅子房間裏。門田和悅子、藤野由美、竹田郁子、日笠朋子扶着真理子的肩膀,晃晃悠悠地上了電梯。

門田在這兒作出決斷。要是去機場的大轎車還沒有到旅館的話,即使有充裕的時間,靠門田的果斷恐怕也無法作出有效的決定來。更不用說時間相當緊迫,肯定已沒有充分的時間處理完這突如其來的事件。他掏出不少小費給了侍者,對陸續趕來的膛目結舌的旅館經理和客房主任簡短他講了事故。

旅館的經理、主任面面相覷,說願意照那麼辦,不讓其他旅客產生對他們不必要的不快感。他們完全謙恭地俯就,唯恐暴徒或許就是旅館的侍者。不用說,他們對這樁事會鉗制議論,向全體職工宣佈不得走漏消息。

不久,多田復原了,“她不要緊吧?”門田為多田真理子的迅速康復感到吃驚,亦惴惴不安。

“已經沒什麼了,我急救過了。”是原澄子的聲音,她的聲調和眼神都很鎮靜。

“啊,你……”門田注意到原澄子是婦產科醫院院長的孀妻。

“你丈夫是醫生吧?做過幫手嗎?”

丈夫是醫生,就貿然斷定他的妻子有簡單的醫療知識和護理經驗,門田的想法和社會上一般人的錯誤認識相同。

原澄子冷靜地訂正了門田的錯覺:“那是年輕的時候,在丈夫的醫療室里幫過忙,一般的外科手術也許還是能夠做的。”

“原太太,多謝了。多田的事情你多加關照。”門田行了禮。

“好的。在這個時候得互相幫忙。都是出門人嘛。”原澄客氣地滿口答應。

三冷情況和熱話題

去倫敦的SAS客機,準時停在哥本哈根的卡期托魯布機場。

多田真理子夾坐在靠窗的原澄子和過道邊的星野加根中間的座席上。原澄子受門田的委託服侍多田真理子,星野加根子是多田真理子的室友。

多田真理子恢復了元氣。

鑒於以上原因,30個團員都寡言無語。沒有一個和鄰座侃談。大家都蜷縮在座席上,顯出一副孤獨的神情。

到達倫敦后,大家休息了一晚,早上八點左右,門田在自己的房裏整理哥本哈根以來的支出摘要和收據,聽到了敲門聲。他以為是悅子來了,打開門一看,卻是尖臉的原澄子站在走廊上。她完全是外出的打扮。

“你早!,要去海德公園散步吧?”門田和藹可親地問候。

“不,我想跟您說點兒事,大家都出去散步了。”原澄子稍許有點逞威地大搖大擺一直走到門田桌邊客人坐的椅子旁。門田把門打開,讓走廊上看得見這裏,自然這是出於在男人的房間裏接待女客的禮貌。

原澄子沒去看那些,坐在椅子上用看來有點性急的口氣和對面坐着的門田快言捷語地說,“我這麼急趕來,為的是多田真理子的事,怕其他人認為有什麼反常的原因。”

“啊,門田先生。你還記得在哥本哈根的旅館裏,多田被誰從後面卡住了脖子嗎?”原澄子目不轉眼地盯着門田。

“那是什麼意思呢?多田是那麼說的,當然要相信羅。”門田看着對方的臉。

“不,我認為多田不是被人家從背後卡住脖子的。”

“啊?”

“我治療過多田的頭頸,被卡扼部分的傷痕,僅僅是前頸部的左右兩側皮膚稍有破損剝離。那不過是指甲搔出來的痕迹罷了。”

“你那時就知道?”門田問。

“有關之處的情況我講不確切。當然我說不清多田以前的事,那時的氣氛緊張。要是被其他人從後面卡住脖子的后,兩手指壓迫頸動脈,在前頸部兩側應看到皮下淤血,所謂青紫,就是手指壓迫處呈暗紫色。”

“然而,卻看不見多田的青紫,也沒有來自后而的兩手手指的壓痕,皮膚沒有變色,挺清晰的。另外,被指甲抓傷,只是從皮膚里滲出血來,這種扼殺的方法恐怕是沒有的。”原澄子訂正了轟動一時的多田真理子被扼殺的情況。

門田膛然了:“那麼事件不就更嚴重了?”

原澄子冷冷地望着驚愕的門田:“豈止是沒有用指甲抓頸的扼死方法,多田脖子上的拗痕方向,不是從後向前,而是從前向上。要是兩手從背後抱住的手指正貼住喉頭,指甲尖應該向前,然而多田的卻相反。”

門田照原澄子所說的方式,用自己的手在空中試了試那個手勢。

“這麼說,多田是用自己的手卡扼喉嚨的嗎?”門田低聲叫起來。

“雖然打算卡,但最後只是用手指甲搔傷皮膚。那種修剪過的手指甲修長的頂端呈三角形尖頭。多田說是被那個男的從後面卡住脖子,然而,男的手指甲伸出來和女的是不一樣的。”

————

“而且。多田的臉色是蒼白的,要是在那麼長的時間裏失去意識,倒在17樓的空房裏,臉色肯定暗紅色的。我在當丈夫助手時,看見過上吊縊頸的自殺未遂者,所以多少懂一點,象那種情況,臉色發白的人是沒有的。”

“這麼說來,多田是自己卡死自己,不,可她為什麼要胡說八道說自己快要被卡死呢?”門田木然地說。

“是不是胡說八道,隨您怎麼去判斷好了。”原澄子嘴角邊漾出淡淡笑容。

“要是胡說八道。反倒會擾亂人心,引起騷亂。”門田湧出了對多田的氣憤。

“引起騷亂的人,總是希望周圍有許多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吧?”

門田默念着原澄子的話。

“可是,門田先生,當時幸虧沒有報警哪。要是哥本哈根的警察來到旅館的話,多田的偽裝立刻就會被識破。那件事可把大家給蠱惑住了。如果來了警察,我真擔心談什麼好。”原澄子說到這兒,長吁了一口氣。

門田也同時長聲嘆息着,和她有着同樣的感受。

“多田真理子是大阪人嗎?”原澄子的表情突然變化了,就象光線透過彩景變幻的樣子。

“是的,聽口音是大阪話。在大阪經營酒館,不知會不會是酒吧的老闆娘。”門田不客氣地說道。那是個人人都可以去的場所。

“是嗎?”原澄子納悶了,自言自語地說,“我記得很久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她似的。”

“噢,也是大阪嗎?”

“不,是另外一個地方。”原澄子把凝思的眼神,回到前面與門田交談的眼睛上,“記不清了,也講不清這事。羅羅唆唆說的剛才那些哥本哈根的事,請不要對多田本人和其他人講呀!”原澄子叮囑着,說還要去海德公園散步,還是用進來時那種大模大樣的步子走出了房間。

談話就這麼結束。早餐后,旅遊團乘大轎車經由比卡丹利撒加斯,從特拉法加文場參觀威斯托敏斯教堂,在白金漢宮前觀瞻了身着硃紅色制服的衛兵換崗,最後在北海的海鮮飯店吃中午飯。門田帶者大家,一路上相安無事。

一夜太平無事,次日上午又繼續遊覽,這對門田來說是值得撫額慶幸的。多田真理子也沒動靜。

這天上午,預定計劃確實很順利。九點鐘前全體集合,門田就像指揮着一群溫馴的羊似的,乘上了大型包租巴士。大英博物館的規模宏大,使人嘆為觀止。但和不常去的日本上野博物館一樣,大家不感興趣,也象去美術館那樣,過而不入。

一星期走後,門田思索着她來告訴的一件怪事,又激起新的驚悸。她說那紅寶石戒指再也回不到藤野由美手上了。門田起初的直感,以為是失竊了。現在看來有點不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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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清張短篇小說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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