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木盒遺稟
第三章木盒遺稟
周寬這才想起還有此事,將東西接到手中時,聽到李鴻說:“我後來去找過綉蓉,她嫁人了。”
“喔?”周寬乍聽這個消息,一時之間真不知心中該有什麼感觸,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只能說有些替她欣喜,又有些莫名的愕然。隔了片刻,周寬才說:“她過的還好嗎?”
“她說很好。”李鴻頓了頓說:“這包東西,她說不急着給你,不過該是你的東西,所以先交託給我。我沒和她聊很久,就走了。”
依李鴻的個性,確實沒法和班綉蓉說多少話。周寬點點頭,望着手中那包裝整齊的包里,又起了點感懷。綉蓉就是這樣,無論什麼東西都弄得整整齊齊、井井有條,也許因為自己總是有些邋遢吧,從小她就習慣性地整理被自己搞亂的東西,無論自己怎麼胡說八道,她都只會柔柔地笑着……
“放心吧。”馮孟升見周寬又沒說話,笑着說:“綉蓉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大家都喜歡她,到哪兒都會過得很好的。”
確實。她無論到哪兒應該都會被人好好珍惜的……總比跟着自己受驚奔波得好。周寬抬起頭來,呵呵一笑說:“嫁人了最好,等會兒看看她給我什麼寶貝。”
“胖子,你問題解決了嗎?”李鴻目光在周寬上下打量,有些迷惑地說:“我弄不大清楚你現在的狀況。”
這話一說,馮孟升可就吃了一驚。前一段日子,自知命不久長的新后,為了東岸的未來刻意培育李鴻,傳授了他不少活用武技的訣竅,雖然沒傳授他南極絕技雪舞心法、破魂劍法,但無論是身法技巧等等,李鴻都有大幅成長。這還只是一些搏鬥小技巧,最重要的,是李鴻之前空有一身足以與四強搏鬥的強大內息,卻不大明白己身功力所能達到的各種境界,直到新后無私教導下,才終於豁然貫通。
所以如今的李鴻,除運用心劍之術可能尚不及王崇獻,從其他角度來看,與當初的四大高手相比皆已不遑多讓,而周寬在他眼中居然看之不透,卻不知道又是什麼樣的境界?
周寬聽到李鴻這麼說,乾笑說:“其實我也搞不大清楚……不過應該沒問題了。”
“問題解決了嗎?”李鴻訝然說:“你練成了聖主說的方式?哪一種?”
周寬吐吐舌頭,隔了片刻才說:“都不是。”
“什麼?”李鴻訝異地說:“你還找到新的辦法?”
周寬似乎有點不知道怎麼解釋,想想才說:“老爹說過的那種比較麻煩的方法,你還記得吧?”
李鴻當然清楚,立即說:“讓能量由虛空中產生,從而體內自成天地,內息源源不絕,這得體悟出有無之理才能辦到啊,而且聖主還說境界不下於西牙。”
“是啊、是啊。”周寬說:“這個辦法比較麻煩,所以我一開始沒去考慮,但我又不知道怎麼才能把跳躍孔固定在身體裏面,只好先體會跳躍孔的狀態,一面又體會自己身體裏面的狀態,看了半天,突然發覺在極細微的情況下,內息會有微量的消長,似乎是老爹提的那種方式。”
這麼說周寬練成了困難的方式,體悟出天地至理?但他又說不是,李鴻一肚子疑惑,但知道周寬會接著說下去,也就閉口沒問。
果然周寬接著說:“我仔細體會之後,沒弄懂怎麼化生能量,但卻找到辦法化散能量……加上短時間與跳躍孔連結的辦法,後來索性就把特異點的內息都化去了。”
還有這種事?李鴻呆了呆才說:“那……那些內息都浪費了?”
“也不會。”周寬思索了一下才說:“好像經過這個動作,已經變成我的一部分,只不過散在異界,還是可以由周身納回……後來那些能量不斷地轉化擴大散佈,似乎又從異界透回,到前陣子連身邊四面八方都已充滿,這時要納回就不用找跳躍孔了,不過不能像西牙那樣直接拿來用,還是要引回體內循行經脈才能發出……也許與內息的性質有關吧?我也搞不清楚……”
有這麼方便?李鴻有些愕然,一般人修練內息的過程,固然是引能入體,但引入的過程還要經過運行與粹化,才成為自己的內息;若進入天人之道的境界,則是直接牽引宇宙中同頻能量,進而高速補充內息,省了粹化的過程。
而現在周寬居然是自己弄出了同頻能量?而且還不需要經過粹化,豈不是與天人之道無異?而且他未打通對外管道,日後更可以往自成能量發展……李鴻想到這兒,突然一驚說:“找到能量化散的方式,也不簡單啊,好像……也是一種體悟天道的境界?”
“我不知道。”周寬搖搖頭說:“幾次化散倒真是吃了不少苦頭,身體很不容易承受那些能量的散發,還要好幾種辦法一起進行,最後連氣道都被擠漲了,總算把那一大堆都送出去,差點就把汽球吹破,哈哈……”說著說著,周寬反而笑了起來。
“那……”李鴻怔了怔才說:“狂霸七式……都能用了?”
周寬微微一頓,搖頭說:“第五招該沒問題,後面的我感覺還不行。”
“還不行?”李鴻訝然說:“那要多少功力才行?”
“最後兩招,當然仍與功力有關,但不只是功力的問題。”周寬緩緩說:“我在體悟宇宙諸般作用的時候,才突然體會到,最後的招式與空間有關,沒弄懂宇宙空間的關係,施用不出最後的招式。”
“空間?”李鴻越聽越不明白。
“我也沒弄明白。”周寬沉吟說:“換個聖主老爹常用的話,就是境界不到,功力夠也沒用……你想想,若不與宇宙空間有關,如何能‘天地歸無’?又如何‘再造渾沌’?”
李鴻這才了解,原來最後兩招需要體悟出天地玄理才能用?難怪傳言中當年的葉東虎只用過前五招,看來未必是功力不足,只能說是境界不到。
談到武功,馮孟升可就一直插不上嘴了,直見到李鴻與周寬都陷入沉思,才忍不住說:“那可以用的第五式威力有多大?可以打得過謝棲嗎?”
提到謝棲,周寬就有點氣馮孟升,不過這件事當初已經好好數落過幾次,這時倒不用再罵了,但周寬仍瞪了他一眼,這才說:“應該有機會把他打得挺爛的,但恐怕還是沒把握……除非……”
“怎麼?”馮孟升急忙追問,如今合成人與西岸結盟,新后又沒有多少歲月,李鴻還未必及得上王崇獻,若周寬也打不過巨魔謝棲,單論武力可真是毫無抗力。
“當時老爹打巨魔時,攻擊的是巨魔的核心,可以讓巨魔停止動作一陣子,但也不足以致命。”周寬沉吟說:“我猜測要完全破壞巨魔核心,才能毀掉巨魔,這就很難了,誰知道核心躲哪兒?再加上謝棲的腦袋也不知道算不算要害,更不知道藏在哪兒,也增加了變數。”
說到如何打巨魔謝棲,李鴻反而不是很起勁,他搖搖頭嘆口氣突然說:“對了,周胖子,鳳芝知道你來,想跟你說話。”
周寬一楞,望向馮孟升,馮孟升卻並不意外,只點點頭說:“鳳芝姐近日已不大想見人,難得想與你說話,去看看她吧。”
此時李鴻已往內飄進,周寬也拿着那個包里站起身來,卻見馮孟升沒跟着起身。周寬有些迷惑地隨着李鴻飄飛,轉過了兩個廊道,李鴻推開房門說:“鳳芝想單獨和你說話。”
單獨?周寬更是不解,但仍依言踏入房中,李鴻深望了滿鳳芝一眼,這才不舍地將門關上離去。
周寬自然不知,王崇獻得知周寬尋找穆林之後,早在第一時間將此事警告馮孟升。馮孟升了解周寬,此事讓他得知恐怕立起風波,當即通知滿鳳芝,再藉著滿鳳芝,要求李鴻別對周寬提起此事;李鴻雖不樂意,但也不願違逆滿鳳芝的心意,是以初會面時頗有幾分悶悶不樂。
周寬見到躺在被褥中的滿鳳芝,不禁吃了一驚,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但實際看到還是頗難接受,床上那雞皮鶴髮蜷曲而卧的老婆婆,就是當初那艷光照人的冰山美人大姊?她到了如此地步,李鴻對她還是一往情深,可真是不容易……而玉哲呢?她若是還在,現在又會變得如何?
形貌完全改變的滿鳳芝,此時兩眼半開半合,也不知是睡是醒,周寬輕輕踏前兩步,輕咳了一聲,滿鳳芝才緩緩睜開雙眼,望着周寬微微一笑說:“胖子,你來了?”
不只外貌,滿鳳芝聲音也變得異常沙啞低沉,這短短的兩句就讓周寬頗有幾分笑不出來。他勉強擠出笑容說:“鳳芝姐,好久不見。”
滿鳳芝說話頗慢,似乎有些吃力,說:“找……找到玉哲的……下落了嗎?”
提到讓人感懷的事了。周寬輕吁一口氣,搖了搖頭說:“沒有。”
“也好。”滿鳳芝苦笑說:“這副模樣……若不是沒有辦法……怎會希望讓自己心上人見到?”
這話周寬可不知該怎麼接口,他輕嘆一口氣才說:“但我還是希望能陪她到最後一刻。”
“嗯……”滿鳳芝停了下來,似乎精神有些不繼,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孟升可有告訴你,我為什麼……還苟延殘喘……不肯……不肯撒手解脫……”
這話可就很難回答了,畢竟談的是眼前人的生死問題,周寬頓了頓才說:“鳳芝姐不放心李鴻?”
“對……”滿鳳芝勉力撐了撐身子,坐高了些,跟着說:“李鴻……他一直以為王崇獻有辦法……卻不說……所以……所以……”說著說著,似乎是有些岔了氣,輕咳了起來。
周寬見她說的如此費力,忍不住插口說:“李鴻因此很氣王崇獻?”
滿鳳芝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笑容,點頭說:“對……對……”
“但因鳳芝姐還在,所以他不忍離開你去找王崇獻算帳?”周寬接着又說。
滿鳳芝乾脆閉上嘴,一面咳嗽之餘還一面點頭。
“鳳芝姐希望我……”周寬頓了頓才說:“當你不在之後,能勸阻李鴻?”
滿鳳芝此時已經順了氣,露出滿意的笑容緩緩說:“對……賊胖子……就是賊胖子,果然聰明,玉哲……真有眼光……”
明白滿鳳芝的期望容易,但能做到嗎?周寬可不是頂有把握,而且滿鳳芝若是一安了心,似乎也活不了多久,又該讓她安心嗎?當然,換個角度說,又怎忍讓她這樣受苦地活下去?不過無論如何,這件事決定權不該在自己手上,所以周寬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滿鳳芝見周寬沒開口,不放心地說:“為李鴻好……你一定要幫……好嗎?”
“鳳芝姐。”周寬想了半天終於說:“你也知道李鴻一牛起來……除你之外誰也勸不了……我只能答應你儘力而為,萬一李鴻當真不聽勸,我總之不會讓他一個人去冒險。”
周寬這話是保證若李鴻真要找王崇獻麻煩,他絕對會出手相助。周寬雖不知自己功夫到了什麼程度,但總比之前又進步不少,就算不如當初四強的實力,恐怕也差之不遠,和能與四強比肩的李鴻聯手面對王崇獻,想來至少總能自保。
沒想到周寬這話一說,滿鳳芝立即着急地說:“不……不行。”
周寬一呆,只聽滿鳳芝跟着說:“還有謝棲……若逼出他與王崇獻聯手,你們兩個……打不過。”
周寬不是沒想到這點,他輕鬆一笑說:“鳳芝姐放心,我也不覺得該傷了王崇獻,所以幫李鴻只是幫他自保,不會逼到王崇獻找謝棲幫忙……畢竟王崇獻若非萬不得已,該不會找謝棲協助吧?”
“不……不是這樣。”滿鳳芝還是搖頭說:“不行……李鴻去找王崇獻,一定……一定會引出謝棲……你聽我的,一定要阻止李鴻。”
這下周寬可有些迷糊了,滿鳳芝向來不會亂說話,她這麼說就是有十足把握,但自己怎麼想之不透?難道有些事情自己還被蒙在鼓裏?若真如滿鳳芝所言,豈不是當李鴻找上王崇獻,無論有沒有優勢,必然引起王崇獻的殺機,而且不惜敗壞名譽也將全力撲殺李鴻,這可不合理啊。
周寬一轉念,想起聖主老爹交代的言語;既然王崇獻續命之法不可詢問,其中有不可告人之事已屬必然,王崇獻會這麼反應,恐怕就是認定李鴻知道內情,才會全力撲殺……這麼說來……滿鳳芝這麼判斷,豈不也知道內情?
如果李鴻與滿鳳芝都知道,馮孟升又怎會不知?若馮孟升也知此事,有關統合的談判,只怕檯面下還有這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在作利益交換……可是他們是怎麼知道的?而知道之後居然寧願散功、死亡也不敢使用?那續命之法到底是多讓人不齒?
但周寬一轉念又覺得不對,若當真如此,王崇獻可以容得下功力已失的馮孟升,也能放過即將喪命的滿鳳芝,不可能容忍李鴻知道此事,否則也不會等李鴻上門才出手,這麼說來,知道內情的只有滿鳳芝和馮孟升?又或者只有滿鳳芝?或是王崇獻以為李鴻不知?
看剛剛馮孟升的樣子,該是明知滿鳳芝會找自己說這番話,所以他不可能不知,大概只有李鴻被蒙在鼓裏了;不過李鴻也該看出一些蛛絲馬跡,否則不會直想着找王崇獻拚命。
周寬雖然大概猜出了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卻突然有點兒焦慮,很想快點弄清楚這個問題;但他也心裏有數,若自己弄清真相,又不巧讓王崇獻知道,恐怕第一個有危險的就是自己,但明知不對勁,又怎麼能不弄清此事?
周寬陷入沉思之中,滿鳳芝還以為他在思索着怎麼勸阻李鴻,只期待地望着他,一直沒幹擾他的思緒,直到周寬目光轉回,滿鳳芝才接着開口說:“你相信我……絕不能讓李鴻去找王崇獻……否則……還不如……讓他學孟升創的功夫……還一了百了……得保性命,又能忘去煩憂……還能保障東岸……但是……但是……他就不是他了……李鴻就……太可憐了……”說著說著,滿鳳芝越來越是悲傷,幾近語不成聲。
什麼?周寬又是一呆,馮孟升功力都散了還創了什麼功夫?又怎麼會一了百了,又怎麼說李鴻會可憐?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還真多啊,看來真得在東岸好好待上一段時間,把這些事情弄清楚。
周寬做了這個決定,當下開口說:“鳳芝姐,你別擔心這麼多,讓我先去想想有沒有好辦法。”
滿鳳芝卻還沒從悲傷的情緒中平復,口中依然喃喃叨念着:“不能讓李鴻這樣……但我一去……他萬一承受不了……又還能如何……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周寬開始頭大起來,滿鳳芝現在就像個嘮叨的老婆婆,連怎麼打斷她都不知道。周寬可是一點也沒有應付老婆婆的經驗,他呆了半天,只好連喚幾聲,才好不容易打斷了滿鳳芝的思路,這才連忙說:“鳳芝姐,我短時間不會離開東岸,你隨時可以找我,我先走啰?”
“喔……”滿鳳芝卻也是楞了楞,這才點點頭說:“你……別忘了我說的話。”
“知道、知道。”周寬連忙往外走,一面胡亂揮手一面逃離這個房間。
踏出門外,關上房門,周寬抬頭望向前面不遠的轉角,李鴻正倚着牆壁發獃,周寬見狀停下腳步,心中思索着剛剛的問題。
李鴻反而先開口說:“鳳芝要你勸我別找王崇獻?”
他主動提起也不錯,周寬點點頭走近,目光往外一張說:“孟升呢?”
“有急事,先離開了。”李鴻領着周寬往外走,兩人到了客室坐下,李鴻嘆了一口氣才說:“你也不必勸了,我不會去找王崇獻的。”
周寬萬萬沒想到李鴻會冒出這句話來,這次回到東岸短短几十分鐘,倒是意外了許多次,他呆了呆才說:“你不會去?”
“嗯。”李鴻點頭說:“但我不能讓鳳芝知道,否則她……”
周寬恍然而悟,但又有些感嘆地說:“但她這樣撐下去,也不會快樂啊。”
“我”定要想辦法讓他恢復健康。”李鴻咬牙說:“論歲數她也才八十多,怎麼算也不該死。”
但滿鳳芝並不是自然老化啊……周寬這話不好多說,轉過話題說:“你怎麼想通了不找王崇獻?”
“若鳳芝真的走了,找王崇獻又有什麼用?”李鴻苦笑說:“我隨她去了便是。”
這情痴還真夠變態的,早就知道他若是墜入愛河,一定比馮孟升還誇張,沒想到居然這麼嚴重,周寬抓抓腦袋說:“鳳芝不會高興你這麼做的。”
“反正她也不會知道。”李鴻搖頭說:“再說……身邊沒了她,我為什麼還要活下去?”
好像說不通了。周寬縱然是言語機敏、見事明快,但向來懶得對別人情緒下工夫,看到別人鬱悶多半能閃則閃,很少浪費自己精力去安慰或勸解,但李鴻這次可真是太過嚴重,不勸似乎不行——不過,又該怎麼勸起?
周寬停了半晌才說:“你不幫孟升了?他這兒若沒你坐鎮,與西方談判可是沒了籌碼。”
“有你就夠了啊。”李鴻輕輕一笑說:“我找你本為了此事。”
“啥?”李鴻這前後兩句話有點突兀,周寬楞楞地說:“我不明白。”
“你是聖主之子,應該適合學習心劍。J李鴻緩緩說:“而且從臨敵機變的角度看,你也遠勝於我,我一直以來,都無法發揮心劍的真正威力……所以聖主才教我笨方法應敵,但未免對不起這套武功,這套功夫打人時不用動,最適合你,我想把整套心訣教給你。”
心劍使用特性,確實十分合於周寬的性子,所以乍聽此言,周寬確實心痒痒的,但如果說學了之後就代表李鴻會自殺,那打死他也不學。周寬當下搖頭說:“我才懶得學這麼多東西,現在會的夠用了。”
李鴻眉頭皺起說:“這是什麼話,功夫哪有嫌多的。”
“等我狂霸七式都練成了再說吧。”周寬說著,這才明白李鴻為什麼一見面就問自己功夫的狀態,他根本是早有死志;滿鳳芝大概是不知道,卻不知馮孟升知不知道此事?
“狂霸七式後面不是很難學會?還研究那個做什麼?”李鴻皺眉說。
“可是就算我學了心劍,功夫也未必比現在好啊。”周寬笑說:“而且若是與西岸衝突,不能不把謝棲算進去,就算我學了兩種功夫也一樣,還是得要你在旁幫忙,而且剛猛內息說不定不適合心劍。”
“就算如此,我的功力可以藉著轉轉壺傳給你。”李鴻似乎早就打定主意了,不急不忙地說。
“去你的。”周寬笑罵說:“我內息已經漲到外面去了,還拿你的做什麼?”
李鴻見怎麼說周寬都沒興趣,也沒勁了,搖搖頭說:“我去陪鳳芝了,我讓人收拾了一個房間,你就住這兒吧,鳳芝睡了我們還可以聊聊。”
“也好。”周寬也想看看班綉蓉給自己什麼東西,於是點頭說:“忙你的。”
李鴻安排侍女照料周寬,便陪伴滿鳳芝去了,周寬被引領到房間后,也沒仔細打量這客房的擺設,眼見一旁有套成對的桌椅,當即坐在桌前,拆開捧在手中一段時間的包里。
包里的最外面是彩花布巾,解開之後,裏面還里着一層油布,更裏面則是一個釘牢的原木方盒,周寬取過木盒,上下打量,確定是封死的,沒有其他開啟的機關,於是輕運內息,將封口的卯榫移出,打開上面的木蓋。
一打開,周寬哂然一笑,裏面放箸一袋金幣、小木盒、金牌,全都是當初自己從地下室取出來的物品,而到了今日,幾乎也是自己與班綉蓉唯一牽繫的物件,她在結婚之前,把這些東西還給自己,也是下了決心吧……
周寬回想着年輕時的點點滴滴,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出神了好片刻之後,他取出金幣與木盒,這才發現金牌下面壓着一紙短簽,周寬取出短簽,緩緩打開來,班綉蓉娟秀的字跡寫着:
寬哥,好久不見,舒家計劃着往內陸遷移,以後找我可能不容易,爹的這些物件,也許你還用得着,就交給你了。另外,玉哲姊姊聰明能幹,要好好對她喔。希望你一直都開心。
對了,綉蓉不知道玉哲的事情……如果她知道了,會嫁給那個姓舒的小子嗎?周寬又呆了呆,這才苦笑搖搖頭,放下紙簽,拿起那個方盒拋了拋,頗不知該不該打開來看。
聖主老爹既然完全沒提這個,留給聖殿的當然就只有金幣。說到金幣也很古怪,為什麼老頭要弄出兩個仿冒的?當時顧着聽聖主老爹說故事,倒沒去細思此事,仔細想想卻有不少問題。
按情理推論,師傅該不會料想到在他死後,會出現這麼多變化,更不會想到最後是自己和班綉蓉把金幣帶去聖殿;應是聖殿派人來尋找,然後與自己對過那倒背的“柱國先修”,然後讓那人進地下室翻看。
那人首先當然會找到金幣,也同時會發現有三枚金幣,既然不可能聖主親來,此時一定會冒出疑問,那麼……那人在不知怎麼向聖主回稟的情況下,一個可能是把所有東西都帶回聖殿,交給聖主判斷,另一個可能就是直接打開這個小木盒,看看裏面有什麼玄機。
而這塊紋路漂亮的金牌,聖主雖然沒提,但若是聖殿中人看到,會不會知道是做什麼的呢?
周寬心念一轉,若是自己從此不提此事,這木盒就不會有人打開,金牌也只能放着不動,若是拿去給聖主老爹看,卻不知道又會出什麼毛病,是不是乾脆自己打開來看看?
反正自己已經照班老頭的囑咐做了,現在打開來,總也不算違背了遺囑,若當時聖殿真派人來,而又認清了自己身分,這些東西也是會讓自己處理,就如其他的金幣一樣。
想通此點,周寬不再遲疑,輕輕運勁一震木盒,彈開表面的封口,卻見裏面放了一本發黃的薄冊,封面上則一個字都沒有。
周寬輕輕取出書本,再仔細地打量了盒子片刻,確定沒有其他東西,這才把木盒放下,端詳起這薄冊。
這本薄冊看來頁數不多,也許因為密封的關係,雖然紙質已經發黃,卻沒有脆化的現象,周寬緩緩翻開薄冊,裏面果然是班彤的字跡,而且一開頭就是:“啟稟聖主……”
周寬看到這兒一呆,合起書本,頗有點不知道該不該看下去,果然班老頭留了一些話要跟聖主說,相信這就是他耗費苦心弄出兩枚假金幣的目的。
直接拿去給聖主老爹看?還是自己先偷偷瞧上一瞧?周寬心中掙扎片刻,還是決定自己先偷看,誰知道聖主老爹看了之後會不會告訴自己?若是他不說,豈不是得悶上一輩子?
心念一定,周寬賊笑兩聲,翻開了薄冊緩緩看下去。
只見周寬的笑容逐漸收起,嘴巴卻越張越大,一臉驚訝,他很快翻過數頁,看完整本書,又重新看過一次,這才抬起頭喃喃說:“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周寬呆上兩秒,跟着拿着薄冊就往外奔,才打開房門,他又停了下來,似乎有些難以決斷。隔了片刻,周寬終於緩緩關上門,回到桌前坐下,沉思着自己該怎麼做才好。
原來班彤在薄冊中稟知聖主,當年他攜帶男嬰到達買弭城后,本想過着與世無爭的生活,但思慮后又覺不妥,深怕數年後自己功力漸退,聖殿中敵對勢力派人前來毀去幼兒;正考量的同時,他巧遇一個父母雙亡、體質適合修練剛猛心法的男嬰,靈機一動下,遂將幼嬰托給一對李姓夫妻照料。
被班彤拿來當替身的幼兒,班彤取名趙寬,恪於聖殿律令,班彤不能傳授武技給趙寬,但卻忍不住教他學會了狂霸七式的施用法門,希望趙寬日後能蒙聖殿收納,修練剛猛心法,也許能為聖殿做點小事,只可惜不能提早讓他修練適當內息,未來不易有極高成就。
過了數年,那對李姓夫妻在一次意外中喪生,聖主幼子又蒙他人收養,班彤此時功力尚存,常暗中探視照料,後來功力漸退,幼童也已成長為青年,班彤便尋機讓自己徒弟趙寬與其結為好友,一方面便於另加照撫,另一方面,聖殿日後尋得趙寬,當因金幣之謎而發現此書,便可得知真正聖主之子並非趙寬,也能從趙寬那兒得到正牌聖主之子的下落。
至於收班綉蓉為義女之事,薄冊中倒是沒提,也許班彤只是晚年寂寞,恰好遇到失去父母的女童,就收為義女,此事與聖主無關,自然在這本薄冊中不會刻意稟知。而被送去給他人收養的聖主之子不是別人,正是李鴻。
周寬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認錯了老爹?而仔細想來卻又越想越對。當年李鴻與馮孟升衝突,正是師傅要自己去替兩人化解,從而使三人結交,只不過當時萬萬沒想到師傅班彤乃有意為之,刻意讓自己與李鴻結交。
而心劍之術本有血緣的限制,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聖主更曾提過,李鴻像貌頗似當年的右弼蒂詩,蒂詩正是除聖主之外,另一半的基因來源……而且聖主不知為何與李鴻特別投緣,又老是與自己不大對盤,這點點滴滴,更曾惹得左輔一派懷疑李鴻才是聖主真正的子嗣,派出殺手暗算。
沒想到弄到最後,自己果然不是聖主的兒子?但如今聖殿已經通傳天下,確認了自己的身分,那李鴻又該怎麼辦?聖主知道了又會如何?
剛剛周寬便是急着想告訴李鴻此事,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自己個性隨隨便便,聖主把自己一扔三十年沒管,自己也不會有什麼不滿,李鴻可有些剛烈極端,若是一個想不開,說不定恨起聖主;何況他現在因滿鳳芝之事心情不佳,也不該讓他為此煩惱,此事還是應該先讓聖主明白,再讓聖主主動告知李鴻……
這麼說來,李鴻豈非應叫周鴻才對?那自己呢?周寬頭又大了,現在又改回趙寬似乎貽笑天下,但好端端地突然認了聖主的姓氏,似乎又不大對勁。
不過周寬畢竟豁達,姓名這種小事很快就拋開一邊,他跟着舉起那面金牌,又沉思了起來。
卻是薄冊中其中一段似有提到此物,周寬卻看不大懂,那段文字是在介紹周寬的敘述之後,上面寫:“……離殿時曾思及此事,是以屬下私攜松狐金板離殿,請聖主見諒……”等字。
為什麼周寬會想到那塊金牌呢?因為金牌上那美麗生動的花紋正是松林,仔細一看,周寬這才發現,松林之中竟隱隱雕着探頭露尾的小狐,而且還不只一隻,不過因為小狐融合於松林之中,一時倒是看不清楚究竟有幾隻。
這東西是聖殿的?被師傅偷出來聖殿也不知道,聖主可有點混,周寬拋了拋金牌笑了笑,又仔細看了幾眼,依然看不出所以然來,於是將金牌揣入懷中,打算等見到聖主之後再一併交回。
自己什麼時候該去找聖主呢—周寬沉吟片刻,想起剛剛與李鴻、滿鳳芝兩人對話中許多不解之處,決定先找馮孟升問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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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鴻掃描、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