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怪力少女

第五章怪力少女

第五章怪力少女

在那山林峰巔之間有人?會飛的人嗎?林宗方眯着眼睛,一面運足目力張望,一面說:“遁能者嗎?”

“遁能者跑來這邊做什麼?”王婷美說到這兒,那兒又是一聲似雷的巨響傳來。

林宗方這時也看到了那些晃來晃去的黑影,只見那些黑影似乎越來越大,在空中交錯盤旋,還不時傳來大小不等的聲響,林宗方吃了一驚說:“難道正在抓妖魔?”

“妖魔?”王婷美吃驚地說:“現在這麼晚了?”

抓妖魔還看時辰的嗎?林宗方好笑之餘,心中卻又有點憂心,台灣幾乎沒出現過妖魔,這隻妖魔恐怕就是前天那隻,而追擊這妖魔的,說不定就是自己母親。想到這兒,林宗方不禁往前又踏出了一步。

“我們……不用躲嗎?”王婷美視力比林宗方好,眼看那方的戰鬥越來越近,有些害怕地說。

“該沒關係吧。”林宗方說:“妖魔打不過遁能者的。”

林宗方才說完這句話,卻在一聲巨響后,一個渾身長毛飄飛的黑影,猛然闖出人群。

妖魔這一突出重圍,毫不遲疑地沿着山峰加速直飛,後方的遁能者群也紛紛追上。林宗方此時看得清楚,後方一群人共有七名,並不似一般遁能部隊的五人小隊,他們的速度也有高有低,一個嬌小的身影,追在隊伍的最前方,手中拿着一支長型武器,越追越近。

妖魔也不轉頭,那渾身毛的手爪無端端地往回一揮,身後那人似乎不敢輕敵,馬上揮着手中的武器抵擋,兩方雖沒接觸,但這兩下動作后,半空中又是一聲巨響傅來,那後方的人影追蹤的身形頓了一頓,和妖魔距離稍微拉開了些。

不過那人似乎就是比妖魔快上一些,她和妖魔的距離,又漸漸地拉近,妖魔回頭一看,又是一爪揮出,不過就在這同時,妖魔竟一轉方向,向著林宗方和王婷美的位置衝來。

咦?妖魔跑來幹嘛?林宗方吃了一驚,連忙說:“快跑。”一面和王婷美往森林裏奔。

剛跑下觀星台,林宗方百忙中回頭,卻見那渾身毛、目露凶光的妖魔,居然離自己兩人已經不到百公尺遠,猙獰的神色清晰可見。

王婷美也在同一時間回頭,見狀輕呼一聲,有些腿軟,一個蹌踉往下跌。

還好林宗方就在身旁,他急忙伸手穩住了王婷美,一面回頭,卻見妖魔越來越近,眼看逃脫不了,難道這時候自己該和王婷美比誰逃得快嗎?他心思一轉,輕推王婷美一把說:“你快到林子裏面。”接着轉身擋在王婷美和妖魔之間。這種時候,就算什麼都做不了……血不能什麼都不做。

“宗方你幹嘛?快躲過來。”林間小徑的另外一端,突然傳來一聲急叫。

這似乎是劉育萱的聲音,她和張文豪已經趕來了嗎?不知道他們倆處得怎麼樣了?張文豪對着她還是那副呆相嗎?……林宗方看着逼近的妖魔,心中卻是意外地平靜,不知為何一點都不緊張。

就在這一剎那,只見妖魔手一揮,林宗方身子一輕,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拔起,在空中飛甩着,向追擊妖魔的人群撞去,而那群遁能者似乎嚇了一跳,紛紛往四面飛散,除了飛最快的那名女子,她似乎突然間有些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雖然在天旋地轉當中,林宗方仍看得清楚,最前面那女子,雖戴着掩住上半截臉的頭罩,但從她面罩下露出的嘴唇與下巴線條,林宗方早已肯定那人就是自己的母親,她似乎正望着自己,不知為什麼有些遲疑。

“隊長危險!”旁邊有人急叫。

此女正是趙嘉秀,她一咬牙,左手倏然一探,遁能無聲無息地泛出,將林宗方飛滾的勢子阻住,凝定在半空,就在這一瞬間,林宗方周圍突然爆出了一股強大的力量,向著她逼去。

這妖魔並非第一次用這種招式,趙嘉秀早有心理準備,她張起重重疊疊的遁能防護層,一面保護自己,一面心中大痛,這樣的能量爆炸,在其中的林宗方怎麼還活得下去?

從上次台灣分部遁能小隊和這隻妖魔戰鬥的經驗,遁能者們早已知道,這妖魔會利用遁能包裹住普通人,當成炸彈一樣的東西甩來。

遁能者想接人,自不會運足強大的力量逼出,以免反而讓對方受傷,但這麼一接,在對方體外的遁能順勢轉化爆炸,不只那人會死,連出手接“彈”的遁能者也難免負傷。

而不管接與不接,被當作炸彈的那人幾乎都是死定了,所以趙嘉秀接任隊長之後,本已下令,任何人都不能出手接這“人彈”,只能等遁能爆炸之後再儘儘人事,沒想到今日被當成炸彈的居然是自己唯一的兒子,趙嘉秀剎那之間進退失據,接也不能、退也不是,只好硬生生鼓出一股遁能,將林宗方停在半空。

就算如此,妖魔的遁能也一樣會引爆,當下那股轉化而出的能量瞬間在半空中爆散,強大的力量往外直轟了出去。

趙嘉秀渾身一涼,彷彿有盆冷水澆到自己頭上,難道兒子就這麼死在自己眼前?正有些迷惘失神的時候,卻聽見林宗方怪叫一聲,似乎正扎手紮腳地往溪谷下方摔了下去。

兒子沒死?趙嘉秀吃了一驚,連忙往下看,準備抓住林宗方,沒想到這一低頭,只見一片黑漆漆的凄冷山林,居然什麼也看不到,此時其他的遁能者也追了上來,一個隊員趕來,焦急地說:“隊長,妖魔跑了。”

剛剛摔下的可是自己兒子,誰還管什麼妖魔?趙嘉秀有些慌急地問:“剛那‘人彈’呢?”

“不知道。”其他人也紛紛集核在周圍,趙嘉秀左右一問,居然沒人知道林宗方摔到哪兒去了,每個人都有發現爆炸之後他似乎沒死,正怪叫着往下摔,但就在這一剎那,眾人眼睛似乎都一花,林宗方似乎就這麼消失在半空中,也沒摔到地面上去。

“怪了。”趙嘉秀往下看了看,見下方一個木造平台旁,兩女一男三個高中生正慌亂地四面張望,她目光微微一亮,似乎明白了什麼,跟着點頭說:“我們繼續追妖魔……瑜真,你留下安撫這些孩子,把該問的問一問,另外通知警局,要他們來搜山救人,之後再追來會合。”

“是,隊長。”另一個短髮女子雖然有點意外,仍應聲飄下,一面開始藉通訊器聯繫。

此時妖魔早已不知道逃到哪兒去了,趙嘉秀卻不焦急,她微微閉上眼睛,跟着一揮手說:“這兒。”領着一群人向著西方飛去。

這遠距離遙感的能力,整個台灣還找不出第二個人,在全世界的遁能者中也是屈指可數,這是因為趙嘉秀本身對遁能就有很強的體悟力,加上長久在戰場上運用遁能戰鬥,對她來說,只要有心留意,在一定距離內,任何一絲轉化中的細微遁能她都能有所感應,所以才能一直緊追着妖魔,不只使妖魔沒時間吸納遁能,更迫得妖魔不斷往荒涼的地方竄逃,剛剛雖然稍有耽擱,但她仍有追上妖魔的把握。

被留下的瑜真和其他遁能者一樣,除了穿着遁能部隊的制服外,頭上還有一頂有着深色護目忄的輕便罩帽,將鼻子以上的臉孔都遮住了,這是為了避免顯露出遁能者的身分,畢竟遁能就是他人的生命力,就算過了這麼多年,還是有人會排斥這種能力,所以遁能者一般不會輕易顯示自己的身分。

她通知了警局之後,飄到下方那兩女一男旁,突然一愣,才明白趙嘉秀的意思,於是微微一笑說:“你們好。”

“你……你好。”張文豪有些驚慌地說:“我們的朋友呢?怎麼不見了。”

“你們沒看到他摔下嗎?”瑜真問。

“有看到”張文豪慌張地說:“可是突然就……看不到了。”

另一邊,王婷美髮現林宗方無端端地消失,已經哭成一團,根本說不出話來,卻是她剛剛跑到林緣回頭,才發現林宗方居然轉身停在原地,張着手阻攔妖魔,接着就被妖魔抓起來飛上空中,想到林宗方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停下腳步,跟着又不知怎麼消失了蹤影,她不禁哭倒在劉育萱懷中,淚水一兀全止不住。

“這位小弟,來一下。”瑜真引着張文豪走開五、六步,低聲說:“你那同學似乎很難過,我們到這兒說好了,你剛最後看到什麼?”

“我才剛到,就看到宗方,就是我同學,飛起來……”張文豪吞了一口口水,接著說:“跟着一聲很大的響聲,然後就看到宗方往山谷下摔,同時有一陣狂風卷過來……我眼睛一眨……宗方就不見了。”

瑜真並不怎麼意外,點點頭說:“我知道了,麻煩你請那位比較鎮定的女孩過來,我有問題要問。”

“好。”張文一象回頭,走近劉育萱說:“那位……遁能者請你過去。”

“嗯。”劉育萱神情似乎有點疲累,她輕拍了拍王婷美的背表示安慰,旋即朝着瑜真走去。

瑜真見劉育萱走來,往旁又多走了十來步才停下,她看看張、王兩人,見兩人都沒注意這兒,才低聲說:“我們好像沒見過?我是溫瑜真副隊長,隸屬北區第三小隊,你呢?”

“溫副隊長您好。”劉育萱微微點頭行了一禮才說:“我叫劉育萱,一年前成為遁能者,現在還在松北高中讀書,只有假日受訓,不是正式部隊。”

“喔,原來還在培訓。”溫瑜真點頭一笑說:“難怪沒見過,你剛有出手?”

“嗯。”劉育萱點頭說:“我有接到通知,知道妖魔的手法,看狀況不妙,先在我同學的體外包上一層遁能保護。”

“難怪遁能爆炸沒傷到他,不過你該用了不少遁能才保住他,現在很累吧?”溫瑜真溫聲說:“會不會不舒服?”

“還好。”劉育萱勉強一笑說:“我有保留足以自我復元的量,免得違反規定,只是得休息幾天……這沒關係,溫副隊長,我同學……怎麼不見了?”

“我們也不明白,爆炸之後,激起的能量亂流亂卷上讓大家都眼花了。”溫瑜真沉吟說:“但是明明才剛開始往下摔,怎麼這一晃眼就不見了……”

“不可能啊……”劉育萱四面望了望,神色十分擔心。

“我會去下面山谷前後找找看,等警局的直升機趕到才走。”溫瑜真和聲說:“也會把你的事情往上提報,真受不了的話,就先吸納一點別人的遁能吧,不過是寫份報告而已,可以把我的名字報上去。”

“謝謝溫副隊長,我還受得了。”劉育萱停了停又說:“還有,謝謝你幫忙找我同學。”

“嗯,我馬上就去看看,別太擔心了。”溫瑜真微微一笑,拍了拍劉育萱的肩膀,跟着往上飄起,向著山谷飛去。

劉育萱嘆了一口氣,轉回頭,只見小徑另外一端,去拿星盤的張天傑和陳佩蓉,正匆匆忙忙地奔來。見王婷美在一旁直掉淚,陳佩蓉還搞不清楚狀況,眼睛就先跟着紅了,急忙抱着王婷美胡亂安慰,張天傑則大驚小怪地詢問着張文豪,還好張文豪班長當久了,說話清晰明怏,很快就把事情的始末交代了一遍。

陳佩蓉在一旁聽着,搞清楚了大概,她癟着嘴,嗚咽地說:“宗方怎會不見了?婷美你別哭啦,害我也想哭……”

“他……他叫我先走……然後自己卻被妖魔抓走了……”王婷美只哽咽地說了這兩句,淚水又開始直流。

“婷美,不是的。”劉育萱因為遁能大量支出,此時已經十分疲累,她強提起精神說:“妖魔沒抓走宗方……只是把他往後扔,阻止遁能部隊,雖然不知道……宗方為什麼突然不見了,但這和妖魔無關,他……不會有事的。”

“怎會有這種事情?”張文豪也很焦急,望着下方的山谷說:“還是宗方掛在什麼樹上了?”

“對啊,婷美。”陳佩蓉忙說:“就算現在找不到,等白天就會找到了。”

“嗯,剛剛那位遁能者也幫我們通知警局了……很快就會有人來搜山。”劉育萱實在有點支持不住,在一旁坐下,扶着頭,忍着頭暈眼花。

“劉……你……你怎樣了?”張文豪發現劉育萱的異狀,慌張地問。

“有點頭昏。”劉育萱強笑了黃說:“班長,先把惠綠他們找回來吧,這時候……還是集合比較好。”

“啊!對。”張文豪拍了一下自己腦袋,對張天傑說:“你有王來昌的手機號碼嗎?”

“我來打給惠綠。”陳佩蓉掏出小巧的手機,一面抹淚一面撥着電話,她看婷美哭得難過,也不禁跟着掉淚。

片刻之後,王來曰曰和姜惠綠趕到,連警局的遁能直升機也到了,明亮的探照燈在山林間照來照去,大批的警察攀爬搜山,警察詢問過七人後,曾表示可以先送眾人下山,但七人誰也不走,都想等找到林宗方之後,再一起下山。

不過就這麼一直到天明,居然都找不到林宗方。警察和眾人看着這片也不算陡峭、也不原始的山谷,都有些莫名其妙,這樣的一片山林間,一個高中大男孩能藏到哪兒去?怎會連片衣角都找不到?若非報案的是遁能者,警察說不定還會懷疑這些高中生胡亂報案,但此時卻只能一直找下去,把滿山遍野的小動物趕得到處亂跑。

且不說警察們如何繼續翻查,林宗方當時突然往下落,正忍不住怪叫的時候,突然覺得身子莫名其妙地彈了一彈,勢子一緩,接着又是往下直摔,嘩的一下,直摔到冷冰冰的溪水之中。

這水好冷。林宗方一面打哆嗦,一面抓着眼忄,勉強掙扎游到水面,還好此時是枯水期,溪流不寬。林宗方忍着寒冷,爬到溪旁翻身躺下,不禁有點驚心,剛剛若不是剛好摔到溪流中央,而是撞上個什麼大石,豈不是摔死了?媽也真狠心,兒子就在眼前往下摔,也不接一下?

剛剛這麼一摔,雖然撞的是水,還是讓林宗方渾身酸痛,他抬起頭,見母親和一群遁能者,在自己上方停住,這群人眼睛雖然不斷往下掃,卻沒有一個人將目光停在自己身上,林宗方看着看着,不禁有些迷惑,不明白怎會如此。

“喂——?”林宗方可以體諒自己母親,不願在隊友面前和自已相認,但是至少要派人來幫自己一下吧?於是勉強舉起手揮了揮,一面儘力地喊。

但就算這樣,還是沒人往自己這兒看上一眼,林宗方正意外的時候,身旁突然傳來一個有些稚嫩的女孩聲音說:“他們聽不到的。”

這溪旁有人?林宗方吃了一驚,轉過頭,卻見身旁不遠處上個看似十三、四歲,剛發育不久的少女,正睜着一雙大眼,似乎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自己。

這少女精緻的五官、白皙紅潤的膚色彷彿瓷娃娃一般柔美,小小的臉蛋上一雙水靈大眼,小巧紅唇下兩排貝齒排得整整齊齊,她穿着一身黑衣緊身衣,無論是袖子還是褲子都只到七分,各露出一小截皎白而纖細的小臂、小腿,在緊身衣之外,則加罩了件松垮垮的灰色毛線大背心,一直包到大腿,彷彿穿着件連身迷你裙一般。

她腰間鬆鬆地掛了一條巴掌寬的白色綢緞絲帶,鞋子則是一雙黑色的軟式布鞋,另外,除了齊眉的劉海外,她頭髮梳成左右兩大團丫角髮髻,更添可愛的感覺。

這少女雖然穿得樸素了些,但生得好漂亮啊,應該剛上初中吧,為什麼板著臉呢?要是她笑起來一定會讓每個人都疼到心底吧?

林宗方才在心中讚歎了兩聲,突然回過神,這少女出現得實在太過突兀,怎會突然在這片有點荒涼的溪谷出現?而且那清靈的感覺,美得彷彿從末沾染過塵世的俗氣,簡直不似真人……難道是什麼妖物精怪嗎?林宗方想到此處,不由得上下打量着少女。少女見林宗方不吭聲,卻老看着自己,她微微歪着頭,似乎有點迷惑地說:“唉,你怎麼進來的?”

林宗方說:“我摔下來的,你沒看到嗎?”

“沒看到,我只感覺到這兒有動靜……”少女皺眉說:“應該摔不進來啊。”

“什麼?”林宗方聽不懂。

“你看。”少女往上指指說:“他們看不到你,走了。”

林宗方一抬頭,果然見到自己母親在內的幾個遁能者,都加速飛走,只有一人留下,但那人也一樣不管自己,只往觀星台那兒飛去。

“怎……怎麼會這樣?”林宗方大吃一驚,又喊了兩聲。

“這是兩個不同世界,他們聽不到的。”少女雙手一張,認真地說:“這叫剎那世界。”

“剎那……”林宗方停了片刻才說:“那我怎麼進來這世界的?”

“我一開始就問你這個問題啊!”少女瞪了林宗方一眼說:“怎麼變成你問我?”

這小女孩脾氣不小,林宗方暗暗好笑,無辜地說:“我不知道才問啊……怎樣才能回去我的世界?”

“我沒辦法送你出去,要姊姊才行。”少女脾氣來得快又去得快。她看看林宗方上下說:“你沒摔傷吧?”

林宗方動了動身體,覺得雖然全身酸痛,卻似乎沒什麼大礙,正要點頭,突然身子一抖、鼻頭一癢,忍不住一個好大的噴嚏打了出來,林宗方還沒開口,少女已經皺眉說:“你該換衣服……可是沒有你可以穿的。”

“沒關係。”林宗方揉揉鼻子,苦笑說:“那個,你說……你姊可以幫我……回去自己的世界嗎?”

“嗯,我去問。”少女倒是挺好商量,點頭說:“你在這邊等。”

“好,謝謝你。”林宗方微笑說。

少女嘴角輕揚,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淡淡笑容,接着一轉身點地一彈,倏然間往外直射,飛上近二十公尺遠、數公尺高的一株大樹枝幹,跟着又是一點枝幹,身子再度飄起,只不過一瞬間,少女就這麼飛彈掠入溪谷旁的森林中,轉眼不見蹤影。

林宗方先是因為少女那抹清麗的笑容而吃驚,跟着卻是看她飛跳的動作而傻眼,這種跳法,又不像是遁能,反而像是藉着體能彈躍,但這世界哪有人能這樣飛跳的?這到底是什麼世界?

林宗方坐了片刻,實在冷得受不了,只好把上衣脫下,盡量擰乾了水分再穿上,剩下的水氣只好靠體溫蒸干,至於褲子……只好先不理會,反正下半身冷歸冷,倒不容易因此感冒,還可以忍忍。

過沒多久,林宗方就看到那名留下的遁能者,又開始在溪谷上下飛來飛去的尋覓,好幾次從自己正上方掠過,卻完全看不到自己,彷彿自己變成隱形人一般。

難道自己死了?然後剛剛那美麗的少女其實是個千年女鬼?很多故事不是都這麼說嗎?林宗方四面張望,想找出自己的“屍體”,卻又找不到。

當真變鬼的話,怎麼還會冷,還會打噴嚏?林宗方想到這點,又打消了剛剛那荒唐的念頭,但如果自己不是鬼,為什麼那些遁能者看不到自己?如果這是另外一個世界,自己又為什麼可以看到他們?

想着想着,林宗方朝少女離去的方向望了望,心念一動,自己何必一直呆在這兒等候?這小女孩萬一沒回來,自己豈不是獃等?而且說不定爬出這個溪谷,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林宗方又不大相信那少女會卝自己,她雖然性子有點急、有點凶,但似乎挺善良單純,也許她姊姊住得遠了點,所以才回來得慢了,自己要是亂跑,她回來沒看到,說不定又會生氣,那可是自找麻煩,而且……想爬上這滿是亂石和藤蔓的溪谷,也實在不大容易啊,林宗方看了看,還是放棄。

又過了片刻,警局的直升機飛抵,探照燈開始往這溪谷照來照去,但就算那燈直接掃過自己的身軀,還是恍若無物地繼續掃了過去。緊接着,直升機垂降下一批批救難人員,開始在周圍的山林間搜索,林宗方周圍因為一覽無遺,反而沒人走近。

在這個世界,可以和那個世界的人接觸嗎?林宗方好奇心起,向著最近的一個人奔去,正快追上的時候,身後風聲乍起,林宗方還來不及回頭,身後衣領突然一緊,跳到一半的身子被硬生生抓了回來,林宗方一個不穩,差點沒跌倒,驚呼聲中回頭,卻見那少女不知何時已經趕回,剛剛正是被她一把抓住,而少女正板著臉,噘着嘴,不知道在生什麼氣。

“你……你幹什麼?”林宗方突然被這麼一扯,差點跌倒,不由得有三分生氣。

“你想幹嘛?”少女的聲音,不知為何,比剛剛冷淡不少。

“我想試試能不能碰到那些人啊,會怎樣嗎?”林宗方皺眉問。

“你快撞到邊界了。”少女說:“這樣撞上去會受傷。”

“原來是這樣……”林宗方雖不明白什麼是“邊界”,但聽起來像是牆壁,於是也消了氣,但此時卻發現少女的態度不大對勁,不禁問:“你怎麼了?生什麼氣?”

少女怒容未退,瞪了林宗方一眼,沒回答這問題,只說:“你是裝的嗎?”

“什麼裝的?”林宗方莫名其妙。

“你……你明明是個普通人啊,我有看錯嗎?”少女又問。

“我是普通人沒錯啊口”林宗方皺眉說。

“那你怎會認識姊姊?”少女兇巴巴地說。

“我認識你姊?誰說的?你姊是誰?”林宗方愕然說。

“你別裝了。”少女癟着嘴說:“不然姊姊怎麼會說『來的居然是他』?”

“我真的不知道啊。”林宗方訝然說:“你姊是誰啊?”

少女看着林宗方,似乎有點不知道該不該信,她想了想才說:“姊姊不會說錯的。”

“你還是沒跟我說,你姊是誰?”林宗方苦笑說。

“不認識就算了,問這麼多幹嘛。”少女突然一頓,似乎想起什麼,倏然瞪大眼說:“你……你不會就是那個宗方吧?”

林宗方可真是大吃一驚,訝然說:“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你還敢說不認識我姊!”少女似乎當真發怒了,漲紅小臉說:“我姊和你……你和我姊……你居然當真找來了。”

林宗方渾身寒毛無端端豎起,也不知怎麼心念一動,他猛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說:“你姊……你姊……難道是盼雪?”

“你居然就是宗方……姊姊瞎了眼嗎?”少女氣沖沖地跺腳說:“你快走,我討厭你!我討厭你!”

“當真是盼雪?”林宗方張大嘴說:“那……那不是夢嗎?盼雪在哪兒?我要見她,我……我好想她,她為什麼不來見我?”

少女越聽越氣,怒視着林宗方,林宗方卻是堅定地迎視着少女的目光,兩人對視了好片刻,少女終於哼了一聲說:“姊姊要我帶你回去,走吧。”話一說完,轉身向著山林又飄彈了過去。

自己可不會這樣飛跳,但是就算向那少女抱怨,想必也是無用,而且林宗方這時心中滿是狂喜,顧不得自己體力不濟,當下隨着少女的方向直奔,也顧不得山石起伏、苔蘚黏滑,一腳高一腳低地狂追少女。

還好少女飛縱出一段距離之後,總會停下,她也沒回頭,但當林宗方逐漸接近的時候,她又再度飛彈往前,似乎後腦有長着眼睛。

就算如此,林宗方還是越來越慢,先不提他本身體力就不好,少女彈飛的地方,可是越來越原始陡峭。林宗方一開始一鼓作氣,還能保持不算太慢的速度,但是爬了百餘公尺之後,正所謂再而竭、三而衰,很快就氣喘如牛、舉步維艱,越走越慢。

林宗方自然不會在這時停下,他慢歸慢,還是沒停下腳步,正用手拉着樹榦勉力往前移動時,眼前一花,卻見少女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是那一副臭臉。

林宗方一呆,正不知該不該詢問,卻見少女不知為何,突然繞到自己身後,林宗方還來不及轉頭,衣領和腰帶兩處一緊,身子突然懸空一轉、正面朝下,不知被什麼吊了起來,視界所及,除了地面之外,只看到少女那雙纖細的腿立在一旁。

林宗方連忙抓住滑到鼻端的眼忄上面怪叫:“怎……怎麼了?”

“這樣爬兩天也爬不到。”少女冷冷說了一聲,纖足點地飛彈而起,居然就這麼拎着林宗方,向著山林之間掠去。

林宗方先是有點好氣又好笑,但隨即也釋然了,只要能快點見到盼雪,就算被人踢着滾去也不挑剔了,何況只是被拎着呢?

這少女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怪力少女,居然能提着自己這樣在山間飛射彈掠?林宗方看着下方山林快速地往後退,一面感慨,一面回想起,與盼雪相識的點點滴滴。

那是三年前……林宗方剛升初三的時候……

當時趙嘉秀已經返回部隊一年,林宗方也慣於過着一個人獨居的生活。有天晚上,一個自稱盼雪,彷彿仙子般的美麗少女,毫無來由地,突然在他夢中出現,和林宗方成為朋友。

第二天林宗方醒來,本以為只是個美麗而少見的幻夢,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從此之後,盼雪居然常常在林宗方夢中出現,帶着林宗方遨遊各種奇異幻境。在夢中,兩人情投意合,感情越來越好,有一段時間,盼雪更是每晚出現,兩人在夢中相偎相依、情話綿綿說不盡。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接近一年,林宗方每日醒來,除了神清氣爽之外,更是說不盡的滿足與快樂,但是他知道沒有人會相信這種事情,所以從沒告訴過任何人,只自行咀嚼享受着這個隱密。

隨着時間過去,兩人的感情漸漸從一開始的熱戀而漸趨穩定,見面的時候,談情說愛的時間漸漸變少,脈脈相對的時間漸漸增加,快樂的方式雖然改變,卻有增無減,但這個只在夢中出現的戀情,畢竟十分古怪,林宗方開心之餘,心中難免帶有一絲陰影,不知道這快樂的日子,什麼時候會結束。

當林宗方放榜順利考上松北高中的那晚,出現在林宗方夢中的盼雪,終於開口告訴林宗方,兩人緣分已盡,以後將不會再見面。

林宗方早知會有這一天,也做了心理準備,但這並不代表他不在意這段感情,當晚,林宗方強打起精神,珍惜着這最後一夜的相處,給盼雪最後的祝福,直到清晨,才在滿臉的淚水中醒來。

此後盼雪沒再出現過,那個暑假的兩個月間,林宗方彷彿行屍走肉一般,渾渾噩噩,發須不整,什麼事情也不想做,也不和任何朋友聯繫,就這麼把自己關在家中,有一餐沒一餐地過日子。

還好暑假即將結束之前,趙嘉秀放假返家,當她發現自己兒子突然變了個人,不只瘦了一大圈,連一向整齊清潔的家也堆滿了垃圾,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自責之餘,當場哭了出來,慌慌張張地詢問林宗方。

林宗方見到母親的眼淚,才突然清醒過來,想起身旁仍有關切自己的人,這才從有些自暴自棄的放縱生活中恢復正常。

而那個晚上,林宗方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告訴母親盼雪的故事,趙嘉秀得知來龍去脈,不禁啼笑皆非,除了在兒子腦門上多敲幾下,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

經歷過這段感情之後,曾經滄海的林宗方,對其他女子根本提不起追求的興緻,只把異性當成同興交往,反而因此結交了不少異性朋友,更獲得“男人公敵”這個稱號,這倒是始料未及。

那一段少年時青澀的回憶,本以為就這麼結束了,過了七百多個日子后,林宗方雖然忘不了盼雪,卻也沒想過還有再見面的一天,沒想到今日卻有這機會?等會兒自己真能和當初那個夢中人重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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遁能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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