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實在是件讓人十分愉快的事

活着,實在是件讓人十分愉快的事

夜深人靜,一台電腦,一杯清茶,一盞明燈,一首老歌,盤腿而坐,於是,我開始回到從前的經歷。

曾經許多回的問母親,在我出生的那日天是否有發生甚麼異相,譬如晴天驚雷,譬如雨後彩虹之類的。母親很是認真的回想,半晌后說,沒有,真真的沒有,那天和平日裏一樣。我自然十分不甘心,讓母親再仔細想想。終於,母親猛然醒起,我想着了,生你的那天,家裏養了五個月的小母雞第一次下蛋!我於是很是歡喜,以為我打小便天生異秉。

記得兒時的我便很是頑皮。時至今日,母親與我談起我兒時的事,便每每笑我。伊說伊記得最是清楚的一回,便是伊某天買了二隻鵝仔回家養。誰曾想不到幾日,當年四歲的我因為貪戀吃肉,竟然將兩隻鵝仔生生的用石頭砸死,判了個死刑立即執行。待的母親回來,我已是將鵝毛盡數拔光,打點乾淨,還驕傲的要求母親立時炒與我吃。後來,鵝,我是終究沒吃成,生活倒是狠狠的吃了一頓。

一聽到這,我於是汗顏,十分為自己兒時的行為覺着可笑,恨不得可以從頭來過一回。

時間是推着人往前的,由不得我有半分的抗拒。我一天天長大,思想也開始五彩繽紛起來。便說理想罷,開初是希望將來可以做解放軍,覺着那般才威風、神氣。這大抵是其時時常受革命教育的緣故;稍大些,我的理想成了能做老師,不為老師是靈魂工程師,只緣老師的話學生最聽;再大些,理想又轉成妄圖是有錢的大款,因為有錢不但能讓鬼推磨,甚而可以磨推鬼;到的現在,我的理想竟然是沒有了理想,總是覺着理想太過遙遠,不現實,不如現在這般來得實在。

我是十九歲那年離開父母去家鄉工作的。記得報到那日,正是初秋天高氣爽的好日子,父親叫政府小車班的車送我,讓母親陪着我一同前往。

家鄉很是苦,我原是知道的。然而,整個下半年沒有電,這卻是我不知道的。家鄉人過慣了無電的日子,早已是麻木了。對於我而言,卻是不曾有過的事。於是,我無了主張,幾乎便要學馬騮上樹。當夜,我對着搖曳的燭火,全個人在發痴,彷彿老僧入定,渾然不知自己置身何處。好不容易捱到天明。那夜,我到底想了些甚麼,亦或是甚麼也沒想過,怎麼捱過來的,我睡了沒有?時至今日,我腦子裏依舊是一片空白,彷彿記憶讓人橫斬了一刀。

記得有位聖人說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如是的艱苦日子,終於將我修練成貓頭鷹。每日裏白天總是頭重腳輕宛若走在雲中一般,到了夜間,我便立時眼睛賊亮,人也開始高度興奮起來。

我頭痛的舊疾便是在家鄉得的。起初還好,只是偶爾打聲招呼,轉身便走的。一來二往,竟然成了熟識,想來即來,來了就賴着不肯走。我於是束手,恨不得將頭切了去。終究還是下不了手,只好拚命澆冷水。也是奇怪,頓時覺着稍有些許減輕。

既然是貓頭鷹,到了夜間,自然要想發生些甚麼事。我抓不得老鼠,便去找漂亮妹妹聊天。我歡喜與漂亮女孩子一道,漂亮女孩子原是如灕江煙雨般,讓人一洗纖塵,跳出了五界外。

世人盡有探索的本性,愈是神秘的愈要鑽研。為了證明嫦娥和吳剛是否果真住在一處,竟然不惜花上數百代人的精力,終於,皇天不負,世人果然造出穿梭機到月亮上一探究竟。

家鄉人的夜生活原是十分簡單,吃完晚飯閑着無事便早早關了門上床睡覺。偶爾遇上一次牛放屁的事,大家便會好似過年般快樂。

不怨家鄉人無聊,只怪我不知曉事理。鄉間大多封建思想根深蒂固,講究男女授受不親,我卻十分的放肆,竟然得意忘形到忘了城鄉差別。於是,關於我的傳說,彷彿感冒流行似的傳了開去。七據說八據說的,我讓家鄉人據說的人不是人,鬼也不象鬼。這些據說如是的生動,以至於據說到我知曉時,我甚而也相信起自己或許果真風流快活過,雖然我確鑿不曾放蕩。

據說較天花、麻疹不同,天花、麻疹得過之後便可以終身免疫;據說卻是有後遺症的,與慢性病彷彿,苦日子直是無有盡頭,教我生也不得,死又不能。

誰個人前不說人,誰個人后不被說?況且,嘴是長在人家口中,言論自由在憲法中有明確規定,我與人家計較不得,我也無法計較,終於還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罷”。

從此,旁人問起我從前的“艷史”,我於是不再否認,盡數一一應承下來。講訴完后,旁人便很是崇敬的將我的事迹廣而告之。到得後來。我幾乎成了風流的代名詞。言風流必言我,言我必言風流,十分的風光。

許多個夜晚,我曾自問,假使從前我是如何如何,今日必然是這般這般的了。然而,假使畢竟是假使,做不得數的,假使來假使去,假使到最後,我終於懶得假使了。

過去已然過去,現在依舊現在,將來甚為遙遠,我無法預知,或許我活不到將來也未有可言。

如今,每日晨間睜開眼醒來,我第一件做的事,便是,先伸出手來去摸妻的額頭,哦,還有熱氣,那麼,我是活着的了!

活着,實在是件讓人十分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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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見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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