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在這個心碎的晚上,我沒有目的地跑到了出去,我在大街上茫然地走到深夜,最後找到一家小旅館住了下來。
我還沒準備好,我的心裏太亂了,我不想在家偉和小蝶面前表現得太失常,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家偉,我沒有勇氣。
我一夜沒合眼,一直想到天亮。第二天回到家的時候我已經強制自己平靜了下來,我可不想就這樣被打垮了。
那天我不由埋怨小蝶:
“還說幫我偵察呢,可家偉就在你眼皮底下把人領進家來你都不知道。”
“怎麼會?這些天我不常出去呀,我只有昨晚沒在家住,他要是帶人回來,我怎麼會發現不了呢!”小蝶驚訝地看着我。
“可他真的有女人了,我感覺到她了……”
“又是你的直覺。”小蝶不以為然。
“是真的,現在又有了,”我轉頭驚慌四顧,不斷吸着鼻子,又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氣息。
“我感覺到她了,有一個看不見的人,一個女人,她就在這個房子裏,她搶走了家偉的心……”
“你胡說些什麼呀,怪嚇人的!”小蝶不由緊張地四處張望了一下。
“一定是你的那件鬼衣服,就是它帶來了那個看不見的邪惡的東西,自從你把那件鬼衣服弄進了門,一切就都不對勁了!”
我把滿腔的憤恨都發泄在了小蝶和那件衣服上。
“快別瞎說了,你的精神太緊張了,恐怕快得妄想症了!”小蝶不快地阻止我。
“什麼妄想症?你想想自從你把那件死人衣服弄進門后都發生了多少事?”
小蝶聽到我這句話臉色有些不自然起來:
“百合,你聽我解釋……”
我暗暗吃了一驚,警覺地看着她。
“我對不起你……”
“什麼事對不起我?”我沉着地問,小蝶要向我坦白什麼?
“上次你被人襲擊的事情,他們要打的人其實是我……我一直沒敢跟你和家偉說……你別生氣。”
我疑惑地盯着她。
“我前一陣認識了一個男人,他最喜歡我穿這件衣服的樣子了……”小蝶用手指捻着身上那鑲着水粉色牙邊的衣襟:“他是一個珠寶商,可是他有老婆,他卻向我隱瞞了,你還記得上次我被綁架的事嗎?那是他老婆派人乾的,她還找了人跟蹤調查我,他們要打的人也是我……”
我明白了,原來我竟是代她受過,連這種倒霉事情都是由我來代替,我的心裏不由騰起一股怒火。
“我心裏一直有些不安,不過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我知道他欺騙了我之後就跟他分手了。”小蝶可憐巴巴地看着我。
我暗暗做了兩個深呼吸,努力壓抑住了心裏的怒氣。
“對你來說分手也不要緊,反正你是不會痛苦和寂寞的!”
“不,我很痛苦,我真的很愛他,這一次是真的,跟他的鑽石和珠寶都沒關係。”
“你每一次不都是真的嗎?”我的語調有些冷。
“不,這次真的不一樣,以前我自己也以為愛過,可遇見他之後我才明白什麼是真愛,但是我不想再做錯事了。我真的很痛苦,因為他也有同樣的感覺,他也愛我。”
“是嗎?那他為什麼還會欺騙你?”我嘲笑地盯住她。
“他也是沒辦法,他老婆纏住他不放,那個女人派人把我綁去,她見到我先是打了我一個耳光,接着又給我跪下了,求我離開她老公。她真是個又可憐又可恨的女人!她根本就配不上他!”小蝶恨恨地說。
“你憑什麼認為她不配,你以為世界上只有你一個女人配得到所有男人的愛嗎?”
我不由激動地質問道。
“百合,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小蝶有些迷惑,怯怯地問。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你不應該做第三者。”我的口氣緩和下來。
“我不這樣認為,對於兩個相愛的人來說,那個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她為什麼要把怨氣發泄在我身上?她為什麼不找找自身的原因?”
“找自身的原因?什麼原因?沒有你漂亮?還是不如你有心計?這就是你搶別人男人的理由嗎?”
我再次激動起來。
“百合?你怎麼了?”小蝶吃驚地看着我。
“我覺得你陌生了,是那件衣服帶來的邪惡改變了你,還是你本來的邪惡帶來了那件衣服?”
我看着小蝶的眼睛,突然想起了王寡婦說的那件事。
小蝶被我的話嚇住了,瞠目結舌地看着我。
我張了張嘴,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我怕這件事會傷到她,人命關天,畢竟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就算對小蝶這樣的人來說也一樣,不然她為什麼沒跟我提起過?而且諱莫如深?
轉念間我又想到了自己的處境,可是小蝶不相信我的直覺和我說的話,我跟她無話可說了。
於是我看了看她就轉身回房間了,我的後背都能感覺得小蝶疑惑的目光,也許她納悶我為什麼突然會變得如此冷靜。
接下來的日子家偉對我依然如故。
他的心裏像是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變得無比深沉和若有所思,我覺得他似乎正跟空間當中那個看不見卻存在的女人在神交,那女人已經取代了我的位置,使我在家偉面前變成了一個透明人,家偉每次看到我都沒有什麼情緒上的反應。
我常常能在房間裏感覺到那個女人的氣息,甚至連小蝶的那隻調皮的小哈巴狗花花似乎也感覺到了,有些反常。
一天半夜它嗚咽着來撓我的房門,當我打開房門放它進來的時候,我發現那隻小哈巴狗似乎是受了驚嚇的樣子,很緊張,背上的毛也聳了起來,呆在我的房間裏不肯回去。
那件神秘的衣服正在向外散發著某種看不見的東西,似乎已經威脅到了大家的安全。
一天半夜,我被小蝶的古箏聲驚醒,可仔細一聽,聲音又不見了。
我起床走到外面,小蝶的房門虛掩着,沒有開燈,但裏面卻有閃閃爍爍的亮光。
我輕輕走過去朝門裏一看,這才發現小蝶正背對着門,坐在房間中央的地板上。她身上穿着那件可怕的衣服,四周的地板上放着一圈燃着的蠟燭和熏香,她就坐在中間像是在打坐。
屋子裏霧氣繚繞,鬼火綽綽,跳躍的燭光把小蝶的身影映在貼滿了照片的牆壁上,時大時小,忽長忽短,像一個不斷變化的妖魔。
我嚇得趴在門縫邊屏住了呼吸,怕驚動了小蝶,真擔心突然回過頭來的小蝶會有着一張陌生可怕的面孔。
等我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小蝶還在雙手合十地端坐,我輕輕溜回房間,一直琢磨不透。
第二天我遲遲疑疑地問起小蝶昨晚她都做了什麼,小蝶一臉疑惑地反問:
“我都做了什麼?”
“你半夜怎麼還彈古箏?弄得家裏鬼里鬼氣的?”我盯着她的眼睛問。
“沒有啊?我哪兒彈了?”小蝶一臉的疑惑,不肯承認。
我突然不敢再問下去了。
“那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我看你房間裏一直有燈光。”
“噢,我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就起來練練瑜珈。”她若無其事地回答。
“怎麼你又不跳健美操了嗎?怪不得……”我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小蝶是中了邪。
可很快我又覺得她不對勁了,小蝶幾乎每晚洗漱之後都要化妝了。
她對着一面小鏡子描着眉毛,塗上鮮艷的唇膏,把長發盤在腦後,然後就穿上那件鬼氣森森的衣服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我常能聽見她在房間裏窸窸簌簌走動的聲音,間或還發出一種長長的嘆息聲,好像有無限的凄楚和挂念,就像個憂傷又美麗的幽靈在四處徘徊。
我覺得小蝶好像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給控制了。
一天深夜,我迷迷糊糊地爬起身來去廁所,路過她房間的時候發現裏面有暗暗的燈光和輕微的響動,我停住了腳步,不由自主地把眼睛貼在鑰匙孔上朝里看去。
小蝶正背對着門一動不動地坐在梳妝枱前,好像在照鏡子。
她身上就穿着那件死人衣服,我看不到她的臉。
我屏息窺視着,心情突然一陣莫名的緊張。
小蝶靜靜坐了一會,然後慢慢抬起了手,動作奇怪地在臉上撕扯着什麼,似乎要把自己的臉皮撕下來。
我吃了一驚,竟一下子把門給碰開了。
小蝶聽到門響,突然回過頭來,我倆同時發出一聲大叫。
小蝶臉上沾着撕了一多半的面膜,好像一張臉皮脫落下來耷拉在下巴上。
“你幹什麼?嚇死我了!”小蝶說著一把把面膜撕了下來。
“你還嚇着我了呢!”我不快地說,“你天天穿着這件死人衣服,半夜裏冷不丁一看還以為是鬼呢!”
“你說什麼鬼呀鬼的,讓你說的我這陣子都不敢照鏡子了,就怕萬一鏡子裏出現的不是我……”
小蝶突然被她自己說出的話嚇住了,一下子住了口,我也倉皇逃回了房間。
我還常常從廚房的門縫裏看見小蝶一個人在裏面偷偷弄東西吃,她就穿着那件鬼衣服,背着身子蹲在廚房地上,把什麼東西放在嘴裏嚼着,我聽到了她的牙齒研磨着那東西發出的聲音,有些脆,似乎還帶着一股韌勁。
我沒驚動她,我想她也許是為了保持身材不正經吃飯,一到半夜就餓得睡不着,只好起來胡亂找些東西吃了。
我回到床上接着睡覺,那種恐怖的咀嚼聲一直出現在我的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