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惴惴不安
從滑州渡河後,在官道上,孟雪歌見着一批一批的難民,惶惶不可終日的往南行,每經過一個岔路,人就少了一些,一直到了徐州州界之後,總算是恢復了冷清。
進了徐州城後,孟雪歌完全感受不到戰亂的感覺,這個曾經在三國時期大大出名的城,呂布、劉備、曹操等人在這裏上演了精彩的戲碼,傳唱千古。
天色已晚,前些日子路上儘是難民,各地客棧、宿所全都客滿,孟雪歌不想與人爭,反正一身武功,露宿荒野總不怕野獸、着涼,今日來到徐州城,可要找家客棧,好好的歇息、梳洗。
摸了摸懷裏的錢袋,還有八分滿,走進徐州城的繁華大街,溫侯客棧就座落在大街的轉角,客棧門口插了把丈來高的方天畫戟,孟雪歌瞧着有趣,這畫戟若是全由鐵鑄,不知有多重?
店小二見孟雪歌衣冠楚楚,哈腰恭身,道:〞這位英俊的公子,咱溫候客棧是徐州城第一大客棧,遠近馳名,客官的眼光好,來、來、來讓小的給您帶路。”
孟雪歌倒是不急,好奇的問道:〞貴店倒是有趣,門口豎了柄畫戟,就不知這柄畫戟是不是當年呂溫候所用的那一把?〞
店小二諂媚的笑道:〞看來客官也是一位博學多聞的讀書人,小的也不好胡吹一氣,這畫戟是咱店東仿製的,不過尺寸、重量可全按着古書記載,小的也常望着這畫戟發獃,不知道當年呂布將軍怎麽使的動這傢伙,聽說這戟要立起來時,還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呢!〞
孟雪歌有些手癢,問道:〞我可以試着拿拿看嗎?〞
店小二不置可否的道:〞想試着拿的可多着呢,客官儘管試,咱老闆還當眾誇過海口,要有人能拿的動這畫戟,舞上幾招,住店用餐全部免錢。〞
孟雪歌倒不是想貪便宜,只是真想試試史書上那三國第一勇將,揮着這方天畫戟時,到底是什麽感覺,伸出右手,先以二成力試着上提,畫戟一動也不動。
店小二倒是怕孟雪歌出醜,勸道:〞公子,先吃飯吧,肚子餓那有力氣試。〞
孟雪歌向著店小二,微笑道:〞你退開些,我要出力了,小心傷着你。〞
逐漸將功力由二成、三成、四成往上加,畫戟動了,店小二瞠目結舌,不由自主的退了幾步,等會兒這公子撐不住,離遠點才不會被壓着。
等到孟雪歌將整把畫戟自地上拔出,這畫戟足有孟雪歌二個身子長,旁邊圍觀的人群越聚越多,孟雪歌開口道:〞各位鄉親父老,在下想試着揮它幾下,請大家往後退一點。〞
根本就不用說,孟雪歌的畫戟才一晃動,旁觀的老百姓早就找地方躲了起來,孟雪歌也不懂什麽戟法,只是拿着戟想着千軍萬馬當前,用力一橫掃、一下劈,再將戟一收,當空而立。
好大的威勢,才這麽一掃、一劈,激起滿地的塵沙、枯葉漫天飛舞,百姓們愣了一會兒,等枯葉、塵沙隨風飄散,這才回過神來,拚命的鼓掌、喝采,徐州城民風慓悍,最是敬重英雄好漢,孟雪歌有些不好意思,原本只是玩玩,怎地變成好像賣藝一般,這不是嗎,當真有漫天的錢拋來,真叫孟雪歌哭笑不得。
等孟雪歌將戟插好,店小二自動的將地上的錢給拾掇起來,滿滿的一整懷,溫候客棧的老闆,早站在店門口等着,對着孟雪歌笑道:〞公子,好大的氣力,請進、請進,本店能招待公子這等英雄好漢,是小老兒的榮幸。〞
那小二捧着賞錢,正打算交給孟雪歌,孟雪歌苦笑道:〞賞給你吧,真把我當成江湖賣藝的了。〞
小二自是喜不自勝,這些錢少說也有近千錉,那可是一筆不少的錢。
客棧老闆也不含糊,不等孟雪歌開口,早交代備好了一桌上好的酒席,親自作陪,與孟雪歌說些徐州的風土人情,孟雪歌聽得津津有味,待孟雪歌食畢,讓小二將孟雪歌帶到了上房歇息,孟雪歌過意不去,打着主意,等離店時,再留下些錢不讓老闆發現就是了。
夜裏,孟雪歌練着乾坤心訣,一陽一陰的真氣在諸身氣脈中不斷的衝激着五臟六腑,練武之人夢寐以求的打通任督二脈、打通玄關的境界,對孟雪歌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自被練成毒人之後,渾身經脈早已連成一氣,被毒素左貫右穿,那還有什麽不通之處。
趁着今夜在客棧不虞受到野獸驚擾,孟雪歌在練完乾坤心法之後,將丹田內早已蓄積盈滿的毒素,徐徐的驅使入奇經八脈之中。
初時,那毒素一入奇經八脈之中,便逐漸被吸收消融,孟雪歌細細體察,有一股過去未嘗察覺的物事,確確實實的存在於自己的經脈之中,在毒素送達之時,那感受愈發明顯。
試着以神意驅使,那物事看來絕非自己天生之物,絲毫不受自己意識的控制,只是微微的波動着,孟雪歌有一種感覺,那物事在吸食自己散入的毒素,很像之前消失不見的小金蛇的行為。
心想或許是神農谷特殊的醫治方式,在自己體內弄出了個怪異的東西,專用來克制毒人之用,也不影響自己行功運氣,對自己也沒有傷害,孟雪歌暫時不予理會,專心的行功散毒。
好些日子沒有靜心散毒,此次丹田淤積的毒素較平時多出好幾倍之多,孟雪歌僅是意凝丹田,毒素自然順着經脈而出,心**一轉,之前在渡口處,自身受殺氣所激,產生的一連串變化,莫非是這奇異物事所為?
分心之際,孟雪歌未發覺此次散入的毒素過多,金龍皇氣已來不及吸納,有些許的毒氣開始由奇經八脈散入體表,更有一絲直往天靈上沖,殺**徒生,竟一時難以抑制,孟雪歌頓覺心煩氣燥、惴惴不安。
一道紫色劍影,帶着無形劍氣,在黑暗之中,揚起一道紫色的電光,在窗欞碎木橫飛,星光灼灼的映照下,那劍光毫不停留的刺向端坐床上的孟雪歌!
隔着上房的木板隔間,無儔的掌勁印向孟雪歌的後背,來人善於暗殺,在未出手之際,一點兒殺機、敵意都不現,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前後二人極有默契的殂殺。
被毒素侵入天靈的孟雪歌,並沒有像過往一般的化作毒人,雖說殺意難以抑止,但此刻的思考卻變得極為敏銳與快捷,周身的靈覺更是清明讓自己不敢相信,很快的在心中判斷出情勢。
刺來的紫色劍光令自己有着一種不安的恐懼,映日刀斜掛在牆上,伸手不及之處,難以取之對敵,眼前僅有仰身硬受掌擊,拼着內腑受創,多爭取一絲的時間,才能化解這致命的一劍。
思索之間,孟雪歌發現不待自己驅使,身體已後仰,緊貼着木牆,鄰房襲來的隔空掌勁重重的擊在背上,中招處衣衫成粉,孟雪歌硬是讓掌力透體而出,上身動也不動,五臟六腑受掌力重擊,深受重創。
襲來的殺手似乎早防到孟雪歌可能會以空手入白刃之式抵禦,劍光不斷旋着前進,森寒的劍氣,讓孟雪歌明白此劍絕非凡品,就算以自己不畏刀劍的雙掌,只怕也無法擋住劍的來勢。
就着後仰挪移出的一絲空間,孟雪歌身往左斜,終究是避不開劍鋒,刺來之劍果真不凡,將孟雪歌的右胸劃出一道由淺而深的口子,鮮血濺出,來人早知孟雪歌毒人的身份,不待鮮血及身,左足一踏床板,凌空後躍。
今夜初三,夜色並不明亮,孟雪歌情知再待在床上,有死而已,不及照顧傷勢,任憑鮮血濕透胸襟,左掌一擊,借力飛向掛着映日刀的木牆,順勢避開敵人再度發起的劍勢。
手一握及映日刀,孟雪歌心中煩躁殺意愈盛,身上的傷口已自行止血,五臟六腑的重創,對孟雪歌而言稀鬆平常,不管來人為何行刺自己,孟雪歌並不在乎,趁着理智意識尚存,孟雪歌撞破木牆,此時此刻先走再說,體內的隱憂才是真正讓孟雪歌難以承受之事。
沒有料到毒人會一招不發的潛逃,來人單臂持劍,矗立孟雪歌房中,開口道:〞王兄,毒人已去,身受重創,追是不追?〞
鄰房中另一名刺客回道:〞孔兄,迫虎傷人,此事既敗,另謀它計為上。〞
由稱呼中看來,這二人定是終南山那二名太子秘府高手,一姓孔名由、一姓王名渙,沒想到二年來,未放棄追索毒人,自滑州渡口傳出毒人之跡後,一路狂追,並假冒太子之令,着各地官府注意孟雪歌的行蹤,孟雪歌一入徐州便作出驚人之舉,難怪二人可如此快速的找着此地。
孔由冷冷的道:〞逃的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隔房中的王渙,不再回話,孔由自斷去一臂後,對毒人恨之入骨,這二年來天下大亂,孔由全然不理會太子的號令,在江湖上四處追索着毒人的蹤影,孔由於自己有救命之恩、結拜之義,沒什麽好說的,君子受人點滴,湧泉以報而已,只是長久下去,那一日太子想起那柄紫金劍,請出秘府中的前輩來索,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
孟雪歌一路狂奔,一躍而出徐州城城牆,夜風吹襲之下,心頭的殺意慢慢的停歇,在不知名的山丘上,右胸的傷口早已半點痕迹不留,五臟六腑的重創片刻之間已消失無蹤。
映日刀拄在地上,孟雪歌心有餘悸,客棧中的感覺是如此的熟悉,難道神農谷中年來的醫治,並未除去毒人的根源,自己終有一日還會再化作毒人?
往西邊走就是穎州,神農谷就在那兒,往東邊走就是淮南派的總舵,師妹可能在那兒,身後那二名可怕的刺客為何暗殺自己?畢老哥說天下傳言,金龍皇氣藏在自己身上,這二人定是為此而來,可金龍皇氣長個什麽樣子?自己何嘗有此物在身呢?
不敢再停留,孟雪歌擔心那二名刺客追至,能不動手盡量不動手,神農谷若是能徹底治瘉自己,是絕不會故意留下後患的,想來還是儘早找到師妹,退隱江湖。
夜空下,孟雪歌主意已定,朝東往淮南派總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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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派掌門易秋離完全沒料到,怎地一夜之間,長江聯一百零八寨悍匪越過層層警哨,準確的襲擊淮南派所有的分堂,淮河南岸早布下天羅地網就等長江聯與絕情門自投羅網,怎地一點聲息也無,敵人會由北岸渡河,背後攻襲所有駐防的弟兄。
告急信不斷傳來,易秋離雖有些心慌,但仍指揮若定的將總舵的所有弟兄一一派出支援,只是心中不斷求禱,千萬要撐住啊,要等到救兵到來啊。
葉子君率領着八卦門二十名精銳弟子急急策馬來到淮南派總舵,此時總舵內只余易秋離與二位左右護法,葉子君下馬後身形一展,掠入淮南派總舵內,見着一臉心焦的易秋離,開口道:〞易兄,聽說長江聯大舉襲擊,小弟已率三百弟子前來協助,聽從易兄吩咐。〞
易秋離愁眉頓展,微笑道:〞太好了,有葉老弟這三百精銳幫忙,老哥我就不客氣了,老弟,就請八卦門弟子隨我前往,與長江聯主力決戰。〞
葉子君仍是一貫的溫煦,不帶半點煞氣的道:〞請易兄領路,小弟等定當拚死戮力以赴。〞
〞好,咱們走!〞聲落,易秋離率先起步,左右護法隨護左右,三人皆是使蛾眉刺,就斜插在腰際,葉子君的佩刀是一把狹長的長刀,斜背在背後,此時作勁裝打扮,別有一種英武的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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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書誠與錢功等人,自洛陽城防之戰敗後,僅余不到十名的幫眾,隨着張書誠、錢功與金劍、銀劍逃出洛陽,眾人遍體鱗傷,安祿山派出的契丹高手仍追索不止,眾人且戰且逃,歷經艱險,這一夜終來到淮南派的總舵。
前方燈火通明處,就是淮南派的總舵,張書誠駐足喘息,身旁除了錢功,連金劍、銀劍都已身亡,安祿山派出的高手之中,竟有類似毒人一般的妖人在內,若不是身形與孟雪歌相差太多,張書誠幾疑孟雪歌成了安祿山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