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賊婦辣手
我很懷疑紙上的內容是否真實。
因為紙上內容的大體意思竟然是:前來鎮壓的唐軍船隊不戰而潰,信使調查得知,竟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特大瘟疫所致。言其親眼目睹,這場瘟疫只衝着男人而來,在最近一兩日之內,周邊男人已全部斃命,包括所有剛剛出生的男孩,皆很快死去。更遠處的情況雖不得而知,但是信使不曾聽說有男子幸免於難。
我明白了,原來這就是系統曾經提示的這一時空的巨變!
確實足夠震撼!然而,既然男子大範圍死去,我為何安然無恙?是因為我來自一個迥異的時空,食毒過多而百毒不侵?抑或是因為我在這荒山野嶺,瘟疫暫時沒有光臨?
我心跳急促,擦擦額角的汗水,捉住那隻聽話的鴿子,想轉移一下注意力,讓心情平靜一些。
但越是玩鴿子越無濟於事。
這個消息實在震撼,比我確認自己無法回穿的那一刻更有震撼力!
如果我萬一能夠倖存呢?若李唐只剩下我一個男子、甚至世界也只剩下我一個男子呢?
接下去會發生什麼?我不敢多想。
難道,這是上天對這一時空的男子的懲罰?
雖然這個假設過於殘忍,但是,華夏族自形成以來,天下殺戮之事,基本由男子承擔,今遭此天劫,也不是十分說不過去。
此時,人性本質中的自私屬性的悄然在我體內發作:如果世上確實只剩我一個男子,我如何最大限度地趨利避害?
正想着,突聞魚軒南的叫喊聲,旋即便聽到附近如趕集一般的腳步聲和嘈雜聲,迅速向空地彙集。
估計是魚軒南看到了這個震撼信息,召集大傢伙商議下一步怎麼辦。
也是,在歷朝歷代的小農經濟環境中,支持社會和支持政權的主要力量就是男子。然而如今,男子或許已成罕物了。這樣,唐朝的華南各州便不可避免會處於無政府狀態。此時應是江湖力量大展宏圖的好時機,說不定能夠割據一方;至少,也沒有必要躲在這窮山僻壤了。
至於我,至少在今後一段時間內,是不必擔心因參加起義軍而伏誅了,一時半會也不必離開這裏。
現在,我是不是去一下空地,看看魚軒南對我有何安排?
又一想,如今我成了名副其實的珍稀動物,我不找她們,她們一樣會找到我。
如是一想,便氣定神閑,坐下來,翹着二郎腿,從糧缸里抓起一把糧食撒向門口,幾隻鴿子啄的更歡了,那馴順靈動之態確實惹人喜愛。
我走向門口,彎下腰,想抓過來鴿子把玩一下,以徹底放鬆心情。
孰料剛伸手,忽見十幾個女子向我疾奔,為首的是養鴿女,一雙大黑眼死死盯着我,那種貪婪如狼的精光直射向我,我不由得站起身,愣在原地。
正納悶之際,養鴿女她們已跑到我面前,半圍了我,我驚詫不已,突覺脖頸一涼,養鴿女竟將一把短匕首架在我的脖子上,我瞠目結舌,未及動作,手足都被她們捆了,被她們抬起來。
我馬上明白過來:物以稀為貴,這是搶我啊!
八成是魚軒南宣佈解散隊伍,準備分一下東西各回老家,腦子極其靈活的養鴿女遂決定聯合其同伴先下手為強搶走我。
但我又不是一件什麼東西,奪我也得先問一下我的意願吧?
我喜歡魚軒南,她確實有才華,有魅力,並且我們已有了肌膚之親,要搶我,也輪不到你們。
我不管能發出什麼音,大喊起來,想讓魚軒南聞聲來救。
剛喊一聲,我的嘴便被養鴿女抓過一塊布塞上了。
暈!這是布?濃烈的鴿毛氣味和着隱隱的鳥糞臭!我嘔出來,喉嚨里咯咯幾聲,強忍着將帶着燒灼胃酸的半消化食物咽了下去。就算要堵我的嘴,怎麼也得找塊好布吧?
又一想,以養鴿女之精明,這些豈會想不到?應該是此時過於緊張,無暇顧及細節。
果然不出我所料。就在養鴿女她們抬着我狂奔衝進叢林之際,魚軒南、蘇六月率領一群人,像憤怒的鳥一樣脆聲尖叫着,緊追過來。
養鴿女賴以逃跑的這條山間小道崎嶇不平,兩旁荊棘叢生,由於只顧逃跑,荊棘尖枝將她們的頭臉四肢劃出一道道血口子,鮮血不住滲流,但她們居然彷彿沒有知覺,連擦也不擦一下,除了不斷地大聲交談,就是一個勁往前沖,呼哧之聲愈來愈重,如瘋狂追獵的林間猛獸一般,如此勁頭,令我震撼。
此後,她們短暫停了兩次。兩次暫停,中間相隔時間很短。在每次暫停后,養鴿女必說幾句話,而後其他女子則將弓箭之類武器遞給她,她再對其中兩三人嘰喳幾句,予其武器,而後,幾人持武器隱於小徑兩畔的密林里,而其餘人等抬着我繼續向前狂奔。
綠林障目,魚軒南、蘇六月她們雖依稀可聞其聲,但已不見其蹤。
不多時,山路好像不那麼陡了,但是,被她們又顛又抬,我周身疼痛,頭暈目眩,加上嘴裏的臭布,萬分痛苦,憑着本能拚命掙扎,讓抬我的二女耗費了很多氣力,我分明看到抬着我的雙腳的兩個黃衣女子的全身衣服都快溻透了,片片血跡在汗液浸透的衣服中洇開,好像穿着黃底紅團花的薄紗。
這時,我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慘叫聲,聽起來竟有點像魚軒南的聲音,我的心抽緊了。
片刻后,又傳來幾聲慘叫。
只聽養鴿女她們爆發出一陣壓抑不住的狂笑。這般勞累,虧她們還能笑得出。如此得意忘形,估計是她們確定自己的狙擊方式得手了。
果然,後面的聲音漸不可聞了。
此時,我看周圍的地形,已接近平原了。她們跑的似乎慢了些。
此時腐臭隨風而來,天空鳥叫聲聲,細聽,分明老鴰聲。我打了個激靈,不顧惡臭入腹周身疼痛,忍住頭暈,扭頭向一邊望去。
原來附近是一片大湖,碧波浩淼,一望無際,湖邊的空曠灘地綿展很遠,在湖邊,有幾個不甚清晰的扁長色塊,每個色塊上都盤踞着幾隻鳥。這景觀遠看尚不失溫馨美麗,但稍微想像一下實質景象,更令人心頭髮毛。
我心中不適,看到她們也多半都往附近張望,神色頗為凝重。
我暗嘆一聲,閉上了眼。
大約過了一刻鐘,我感覺她們的步子非常慢了,好像是在步行了,忍不住睜開眼。
原來此時已至湖邊。我想起適才所見的男屍遍地的場景,一陣心悸,硬着頭皮往四周望去,幸而附近地面上未發現什麼,這才舒一口氣。
此時不見有人追來。
我一陣傷心,淚水溢滿了眼眶。魚軒南,你的武功智勇都跑哪裏去了?難道,你真的中伏遇險了?
養鴿女她們此刻開始大聲爭論,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暫時從傷痛中解脫出來,望着她們。只見她們面紅耳赤,不時瞅着我,看來像是在商議到哪裏去、如何處理我之類問題。
我頓生身不由己之感。此刻,自己就如一無生命物,任人搶奪。
難道我今後的命運就是不斷地被女人搶奪、被女人轉手?
如果真是如此,這樣的命運,是幸,還是不幸?
這種命運與古代紅顏女子的命運何其相似。有我之處,則必有爭奪。這分明是……禍水啊。
想到此,我心煩意亂,胸口發悶,頓生目眩之感。加上依舊堵着那塊臭布,我苦不堪言,不禁為她們仍舊不拿出我口中的臭布而憤怒,遂嗚嗚發聲,劇烈掙紮起來,以求引起她們注意。
養鴿女轉頭望我一眼,揮揮手,說了幾句話。她們將我放地上。養鴿女走來,將我口中的臭布抽出。
我掙扎着坐起,張大嘴巴劇烈喘息,本想破口大罵這個賊婦、叛徒、色狼,但轉念一想,她也聽不懂我之所言,不如省點力氣,以備不時之需。便忍住了。
卻見養鴿女用手蘸着臉上的血,在那臭布上寫字,不多時,她將臭布在我眼前一晃。原來意思是,叫我不許說話,否則便對我不客氣。
我心道,你對我不客氣,敢嗎?沒有了我,你是什麼?我自恃珍稀,底氣頗足,想對她呸一聲,然而,看到她血痕滿面的兇悍之狀,卻不禁有些害怕,咬咬牙,將氣咽了下去。
我喘息了一陣子,勉強恢復了氣力。她們也似恢復了體力,坐在沙灘上有說有笑,眼睛不時望着湖面。
難道在等船過來?
大約一刻,茫茫湖面上果然出現一個帆影。
由於基本是順風,那帆船速度很快,不多時即至岸邊。
只見上面有一個穿着深藍衣服的人在招手喊叫。
聽其聲,是個女子,卻留着短髮。加上那身裝束,很像男子。為何要女扮男裝?為了掩飾嗎?
這邊也有人站起招手,以聲相和。
她們之前認識!
那麼,想來她們是同伴了。
只見藍衣女子在船上將一長梯豎起,推向這邊,長梯一端恰好落在湖邊的泥灘上,澎的一聲,泥水飛揚,養鴿女她們被濺了一身,卻神色如故,滿不在乎。
突聞帆后一陣撲棱聲,一隻鴿子飛落船頭。
我似有所悟:這裏,難道是另一處飛鴿傳信點?嗯,是了。不然的話,她們在山下哪有如此親密的同伴?
魚軒南營中多了一個我,而養鴿女此刻因搶我而叛變,這些,藍衣女子知道嗎?或者,藍衣女子與養鴿女她們早有串通,合謀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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