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里獨行

第五章 千里獨行

“我會破這千里獨行了。”未其生終於笑了,麻木了一整天的一張臉突然笑起來,有點彆扭。

中年男子不知道該是興奮還是難過,興奮的是終於有人替他破解了這殘局,擾亂了他多年心緒的一個大問題終於要解決了,難過的是破解這殘局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而且只是一個一級棋徒,還名不見經傳。最主要的是,他要輸掉那二十個金幣。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一定是亂說的。”中年男子慌亂的叫着,長長的頭髮垂下來,遮住眼睛,像群魔亂舞。

“亂不亂說,馬上就能揭曉。”一個恢復一點理智的精壯漢子冷笑道:“別是吹牛鼻子,牛皮吹破了可不好。”

未其生沒有理會他們,拿起棋盤的一枚紅棋,是一個車,輕輕的往旁邊移動兩個,“車五平二。”

中年人蹲下來,把黑棋的大兵往旁邊移動了一格,“卒七平八”。

他研究這個殘局已經許多年了,各種變化他都爛熟於心,他把一切都考慮透了,基本上每一種走法他都試了幾百上千遍了。

“車二進一”,未其生點了點頭,知道中年人下得棋對紅棋來說是最危險的,馬上就能把紅棋逼入絕境,看似溫和平淡沒有危險,實則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暴風雨就在後面,還是一個吹毀一切,什麼都不留的暴風雨。

“卒四平五。”

中年男子風輕雲淡的應對着,這兩步棋,他都考慮過,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此刻他覺得對面的小少年就在他的手掌心裏,根本跳不出去,任他有三頭六臂,還是能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

“小子,你知道我考慮了多少種走法嗎?你這種走法我早就試過了,根本沒有辦法成功。”中年男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真是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看來我剛才的擔心是我自己庸人自擾的,我還是要贏得老頭那十個金幣。”

“帥五平六。”未其生平靜的下着棋,手指輕輕的拈起一枚棋子,再放在一個新的地方,不管外面的風言風語。

“看他下的很平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走法,這種走法我早就試過了,用不能將對帥的規則,牽制住敵兵而已。這種對於新手來說,看來確實很厲害的樣子,而對於我們這些二,三級棋徒來說,根本就是一個笑話,就像小孩子手裏玩的玩具,還想用玩具破四大殘局,真是笑死人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現在的小孩子都是一副我行我素,以為我自己是天下第一,以自己為中心的人。其實根本就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受點教訓也是好的,可以讓他更快認清這個大世界,面對現實,更快的成長。”

“也不是所有少年都是這樣的,傳說中的洛水古鎮洛水棋院裏的絕世少年就不是。”

“此話不錯,但那畢竟是少數,哪裏會天才滿街走,妖孽到處跑的。大部分人還是要腳踏實地的走,人貴有自知之明。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傳說的。”

“管他呢,我們看戲而已,看着就好。”

“不過那些參與賭注的人要贏了,早知道也去賭一點。”

在周圍人的談論聲中,未其生和中年男子一步一步的下着棋,老頭則是躺在一旁,嗅着街道上的酒香,咬着手裏的果實,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好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看戲一般享受着這個空閑而無聊的時光。

“象七進五。”

“車四平五。”砰,黑方的象被吃掉。未其生移動車的位置,把黑象放在棋盤外。抬頭望着震驚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已經麻木的說不了話,全身神經被一個奇迹刺激着,酥酥麻麻的。嘴唇哆嗦的,身體顫抖着,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有一點茫然。眼睛離不開棋盤了,他伸手摸了摸身旁,摸到一個酒瓶子,打開封蓋,咕隆咕隆的喝了兩大口。

“一車大戰三兵。”未其生笑着,露出潔白的牙齒,青春陽光,像是初生的太陽。充滿光芒卻不刺眼。

四周群人一片寂靜,片刻過後,霎時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喝彩聲和鼓掌聲,震耳欲聾,響徹雲霄。於是吸引來了更多人,人們交相詢問,早來的人就告知晚來的人發生了什麼事,聽者再次歡呼,再次鼓掌,於是掌聲歡呼聲連綿不絕,像是風吹過一樣,久久不息,吹遍整個小鎮。

“發生了什麼事。”望魚小鎮中心處,有一片大莊園,裏面美輪美奐,鳥語花香,此刻在園中最高的一處精緻優雅的閣樓上,一個威嚴的中年人淡淡的問道。

閣樓精緻的如詩如畫,掛滿名家的作品,有山水畫,有人物畫,有絕筆詩。閣樓的中央是一個桌子,一個由玉石打造的桌子,碧綠透明,讓人看之則會目不轉睛,摸之則會愛不釋手。

玉石桌上畫著棋盤,棋盤上是一粒粒棋子,棋子也是粉雕玉琢,而且用的玉比玉石桌好上上千倍,異常可愛,拿在手裏,圓潤舒服。

玉石桌旁坐着一個中年人,四十歲上下,留着一小節短短鬍鬚,修理的很精緻。藍衣飄飄,清涼的讓人如沐春風。此刻他手裏捏着一枚棋子,久久沒有放下,望着棋盤,面色凝重。

閣樓上一個眼神明亮的少年郎望了望喧囂聲傳來的地方,看見遠處大街上行人流動,百川匯海般全都跑向一處地方。也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望魚鎮很久沒有發生這種,幾乎讓全鎮的人都跑去觀看的盛事了,除了當年師傅您打敗那個棋魔者,成為一個四級棋師的時候。不過當年的盛況可不止這樣風光,就連別鎮的人都跑來觀看。”少年很是自豪般的說道。

“下去問問發生了什麼事,別出了意外。”藍衣中年人依舊雲淡風輕的說著,拂袖把手裏的棋子往棋盤上按去。

“好的,師傅。”少年退了下去,跑到下面詢問。不一會兒就跑上來,恭恭敬敬站着。“沒發生什麼大事,只是聽說一個小少年,只是個一級棋徒,破了四大殘局之一的千里獨行。”

“哦,還有這等事。”中年人似乎又想出了走法,伸手推動棋子。“能破四大殘局的千里獨行,這個小少年似乎不錯,待我親自去看一看。”

“一個小小的一級棋徒而已,可能只是誤打誤撞,運氣好,不小心破了這千里獨行而已,哪裏值得師傅親自去看他。如果師傅要見,弟子叫人把他叫來就是了。”少年急道。

“軒光,你的心境還是如此毛毛躁躁的。”中年人抬頭看了一眼被稱作軒光的少年,“下棋不是一件簡單的是,也不是一件靠暴力解決的事。雖然如今天道即棋道,下的是魂棋,但是心境還是很重要的,心不靜則腦不明,腦不明則必輸無疑。”

“師傅說的是哪裏話,下魂棋終究看的是你的棋力。”

“棋力只是表面的實力,魂棋還有一種內在的實力。君不見萬年來,多少棋力強的被棋力弱的打敗。軒光,你還得多多修行。”

“弟子知道了。”軒光低下頭。中年人站起身,拍了拍軒光的肩膀,邁步走去。

小巷裏站滿密密麻麻的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一直站到街道外面。喝彩聲,歡呼聲,鼓掌聲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久久不歇。後面的人努力踮着腳尖抬起頭,張望着被人群包圍的未其生。

“這些金幣都是我的啦。”老頭眼泛精光,興奮的扔掉手裏的果子,把金幣裝到布袋裏。

“終於,破了。”手裏握着酒瓶的中年人顫抖着手,望着棋盤,認真回想着剛才的對局,一步一步回憶起來,清晰而又模糊。

而後他突然瘋狂的扔掉手裏的酒瓶,不顧一切的翻找到一張小羊皮,認認真真的把剛才的走法記錄下來。煎熬多年的心事終於破了,中年人如沐春風,一線光芒破開他心中的叢叢黑幕。糾纏的線已經解開,他知道自己的棋力又上升了許多。

沒有人再去管輸掉的金幣,全都認認真真的記錄著。

“四大殘局的千里獨行被破了,被一個一級棋徒破了,被一個十二歲的小少年破了。”所有人都震驚的無以復加。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四大殘局了,只剩三大殘局了。”

老頭拍了拍鼓囊囊的布袋,滿足的一抹嘴,往人群中擠去。

未其生急忙跟在他身後,也擠出人群。所有人都在認真的記錄棋譜,一不留神,未其生和老頭就跑的無影無蹤了。

“小子,你跟着我幹什麼。”老頭瞪大眼睛,衝著緊跟着自己,像是影子的未其生怒喝道。“老子我可不認識你,老子全身上下的東西都不認識你。雖然這些金幣是通過你贏得,但是是我的東西。”

“老先生,請問怎麼稱呼。”未其生沒有理會老頭的胡言亂語,恭敬的問道。

“關你屁事呀,我們不用稱呼,反正後會無期,我們再也不會見面,需要稱呼幹嘛?”老頭不滿的罵罵咧咧,疾步走去。

未其生站在原地望着老頭走去,沒有再跟着。夕陽西下,世界現出一片紅色,猶如畫裏的景色。

走出不遠的老頭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未其生並沒有再跟着他,而是站在那裏,獃獃的望着漫天夕陽,疑惑的揚揚眉毛。而後像是被什麼感觸到一樣,想起了什麼事。

“喂,小子,這個是我在路邊撿到的,不知寫着什麼,反正我留着也沒用,送給你了。”老頭轉過身,扔過一張羊皮。

未其生接住羊皮,望着那個漸漸消失在夕陽餘暉里的老頭,奇葩的老頭。

空中依舊回蕩着老頭似乎飽含深意的一句話。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棋界大陸就像那棋盤,而我們都只是棋盤上的一粒棋子,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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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開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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