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什麼?」杜邯琅急步上前,在看到那呈現不正常扭曲的纖細指頭時,渾身血液凝結,再看列一旁的菜刀,心頭頓時明白他們打算對她做什麼。
「好啊!我等着收包裹。你就算把她全身都剁碎送來,我也不會給你半毛錢!」
當初說這句話的用意,是要讓他們知道丁沉卉對他毫無威脅,在他心上無足輕重,不管他們怎麼出言恐嚇都沒有用,主要目的是要讓他們不要在她身上打主意。
但這也是一種賭!
下賭的方法有很多種,騙他們說願意給付一億元,也是一種拖時間的賭法,但他卻選擇風險最大的那種。
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心境上的微妙變化,更不想被人知道,這女的竟有可能成了他的弱點!
他,是不受威脅的!
一切的局面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人救了,歹徒擒了,但他卻有種輸得徹底的感覺?
「救護車來了沒?」他心急的大吼。
像在回應他的話般,救護車的警示聲自遠而近的傳來。
「我先抱她出去等待。」喬別觀快手切斷她腳上的繩索,正要抱起她時,杜邯琅阻止了他「我來!」
「你的腳……」喬別觀遲疑。
杜邯琅的腳早己康復,行走時雖然略微不順,但無大礙,問題是他早上從車裏跳出來時受了傷,走路才會一拐一拐的,明顯不便。
「沒斷!」
雙臂一使力,將纖弱的她抱上了肩頭她的小臉軟軟的靠在他的頸側,雙眸緊閉,像是放心的將全部的生命都交給了他。
她是這麼的纖細嬌弱,只不過是抱起的一個動作,有什麼難的!
他想威脅她一定要挺過這次,然而話才到喉嚨就哽咽了
你一定要給我好好的活着!他在心裏大喊着。
【第九章】
綠意盎然的大草原綿延至地平線末端,頂上的天空好藍好藍,微風輕柔,就連陽光都和煦的像母親最溫暖的懷抱,她從不曾這麼的輕鬆過,一直以來,她的肩膀總是僵硬帶着酸疼的,然而此時,她毫無不適,整個人好輕盈好輕盈,像是可以飛上天去了。
她愉快的在草原上奔跑,突然,陣陣笑語吸引了她的注意。
轉頭,在不遠處,一對母子正坐在草原上,四掌互擊玩着遊戲。
她的眸,難以置信的盯着女子的臉,雙腿彷佛有了自己的意識般,往他們的方向而去。
「媽……」喉頭吐出時時刻刻記在心上,卻不曾喊出的悸動。
女子轉頭,嫣然一笑,「沉卉。」
「媽。」沉卉激動的撲入母親的懷中,「媽,我好想你,好想你……」她像個嬰兒般大哭。
「乖孩子!」陳美香輕輕撫順女兒的一頭長發,「這些年來,真是苦了你了。」
沉卉在母親懷裏一徑兒搖頭。
「來,這是你弟弟。」
「弟弟?」沉卉詫異抬頭,「是……已經過世的弟弟?」
「是啊!」
「姊姊!」小男孩朝她膩喊,燦爛的笑顏十分可愛。
「弟弟……」沉卉輕輕握住小男孩伸過來的手,「對不起,都是我,害你才出生兩天就夭折……」
小男孩歪着頭,似手無法理解沉卉的話。
「媽,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們……」
「傻孩子,都這個時候了還說這種話!」陳美香責備的輕瞪了女兒一眼,「不是你的錯,懂嗎?倒是因為媽的離去,害你受這麼多苦,我才該感到抱歉!」她輕嘆了口氣。
「不,這些我都無所謂,我沒關係的!」
「這樣的話,你是不是也該回去了呢?」
「回去?」她一愣,心頭有了抗拒。「我……不想回去。」
「為什麼不想?」
「那裏……沒有人等我……」
「怎麼會沒有人呢?你不是己經結婚了?你的丈夫在等着你回去啊!」
「他才不會希望我回去!」沉卉苦笑。「就算我被殺了,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的。」
陳美香心疼的看着女兒,素手輕撫淚濕的臉龐。
「相信媽,一切都會否極泰來的。J
「要等多久呢?十年?二十年?或許那個日子永遠不會來到。」沉卉苦澀的搖搖頭,「我想解脫……我不想回去……我想留在這裏,這裏讓我感覺好輕鬆喔,而且還能跟媽媽還有弟弟在一起,讓我留下來,好不好?」
陳美香定定的望着她,微笑如聖母般慈樣。
「我相信一定會有所改變的,你是這麼乖巧、良善的好女孩,你值得被疼愛。」
「除了你,不會有人疼我的。媽,讓我留下來,求求你!」她苦苦哀求。
「但是還不到你來這裏的時候呀。」
「媽……」難道她真的無容身之地嗎?
「等時候到了你再來吧!」陳美香突然朝她肩膊輕一推,她人就像風箏般飄起,「五十五年後,我跟弟弟會在這等你的!」
「讓我留下來,拜託你,媽~」
眼前景象突然一換,草原不見了,藍天旭日不見了,她只看見白色的天花板,慘白慘白的,很像她再次被遺棄的心境。
她回到現世了嗎?
「喂!」她的視線突然被一張俊臉所佔滿,「你總算醒了!」
沉卉心一驚,「杜邯琅?」
「你睡了一天一夜!」他面無表情道。
終於,她從鬼門關逃回來了。
若他晚一點將她救出來,她極有可能因為傷口感染而導致敗血症。昏迷的這一天一夜裏,他望着她蒼白的小臉,吃不下也睡不着,一顆心始終懸在半空,他很怕,怕她死掉,怕他身邊的女人又再次因為他的關係而失去生命!
就算醫生宣佈危險期己經過去,但未見她醒來,他就是無法安心!
「我不是……被綁架了嗎?」為什麼一醒來會看到他?
「我把你救起來了!」
他救了她?怎麼可能?應該是順便的吧,她想像杜邯琅這種脾氣暴躁的人,絕不會漠視別人在他的頭上踩而悶不吭聲,更何況那些人還撞死了他的女友,毀了他的眼睛,斷了他的腿。
只是……何必救她呢?
若不救的話,她就可以在那個世界裏跟母親還有弟弟一起每天快快樂樂的在一起,不用回到現實殘酷的世界。
「我救了你,你不會說聲謝謝的嗎?」人都被救活了,怎麼清醒之後神色比昏迷時還要糟?
沉卉看了他一眼,垂眸,「謝謝。」
她的表情擺明就是不想要他多此一舉,他瞧得心知肚明。
他抿了下唇,忽然間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
他清楚自己傷她多深多重,但即使如此,她依然將他的生命擺第一!
看着她身上東一塊西一圈的紗布、繃帶,右手小指的骨折固定板,全身傷痕纍纍,他不知道有多少次後悔自己的無情。
對,後悔。他後悔了他所做的一切。
轉過頭去,指尖放入口中嚙咬,他覺得心煩意亂。
喬別觀說,試着對她的一點,至少看在她為他犧牲這麼多,差點連性命都丟了的份上,像個人的對待她。
但他不知道怎麼做。
「想想你兩年前是怎麼對待你女朋友,就怎麼對待她吧!」喬別觀如此建議道。
兩年前?混賬!他早忘了兩年前自己的模樣了!
「後天我來接你出院。」
聞言,沉卉身子抖了一下,表情僵凝。
夢中的母親說,五十五年後她才能回到那個世界,這代表她將過五十五年如同在地獄裏,生不如死的日子嗎?
瞧她面露抗拒,杜邯琅咬了咬牙,不悅低吼,「不想回去嗎?」
不想!一點都不想!
但她沒資格拒絕,她還有三年的契約,她的人生早己沒了選擇。
「我沒有這麼說。」她打太極,不說出自己真正的心意,也不拒絕。
「李大嬸等一下能就來了,她白天都會在這裏照顧你。」讓她一直看到他的臉,恐怕後天出不了院!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別勞煩到大嬸。」而且她怕他以後會拿這事找她開刀。
唉……她害他陷入險境,他沒在第一時間給她處罰就不錯了,但也或許是顧慮到她現在人在醫院,等回到家,她必定死得很難看!
「我要她來就是要她來,誰給你決定權了?」
「對不起。」她只能道歉。
暴君決定的事誰敢有異議,她傻了才敢出聲拒絕。她躺在床上,他坐在椅子上,空氣凝滯。
沉卉過了好一會才發現她住在的是單人房。
這下可好,他要算的帳又多了一條。
小心翼翼的偷覷他一眼,心想,他怎麼還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