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她一怔,眨眨眼。「……我有在笑嗎?」怎麼自己沒意識到?

「妳在笑。」他臉湊近,鼻尖都觸到她的了,低低又說:「像是想到什麼好事,嘴角不自覺地就往上勾的那種。」

周遭的空氣再一次灼燙起來,她不由得逸出嘆息,感覺他擱在她腰間的手蠢蠢欲動着,她身子輕顫,心也顫抖。

「是、是嗎……」

「你剛才想些什麼?」那抹笑好美,好似藏着她自個兒才懂的心思。

「唔……」她在想,她和他的孩子會是什麼模樣?她還想,他肯定會是個好老公、最佳老爸。她不得不想,以他「刻苦耐勞老實頭」的優質形象,總有一天,爸媽、大姊加小妹定要喜歡他喜歡得遠勝過喜愛她這位正港的余家人。她又想……若他求婚,她一定會快樂得不得了。

「沒有啊,只是想笑而已。你不也在笑?」

范馥峰咧了咧嘴,半開玩笑道:「男人懷裏抱着一個大美人,這個時候,要他不笑恐怕很難,特別是大美人全身光溜溜又軟呼呼的,聞起來香噴噴,讓我只能熱騰騰……」低喃,他的唇迭上她的,佔去她的呼吸,摩挲她纖背的手掌徐緩移動,握住她胸前的一隻豐盈,或重或輕地揉撫。

余文麗輕喘着,稍退的紅潮再一次迅速拓開,把她瑩白身軀染作嫣紅。

「阿峰……你、你你去哪裏學來的?你……等等,人家有話要說啦,嗯哼……」就說,他根本悶騷得可以,手指「邪惡」得教人膽戰心驚。

她勉強抵擋,在「夾縫」中求「生存」,喘道:「你、你……你初戀給了李若桐,我明明是你的第二春而已,你、你為什麼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噢~~不只是「樣子」,他連「裡子」也是,害她不斷敗陣下來。

他翻身,健壯的體格怕壓壞她似的,雙臂微撐,小心翼翼地輕覆在她的嬌軀上。

峻臉俯視着她半晌,忽地低道:「若桐不是我的初戀。」

余文麗眨眨迷濛的眼眸,過了好幾秒才聽懂他的話。「……她、她不是你的初戀?」除了李若桐,他還曾經有過別的戀情?原來,跟她一樣「識貨」的人當真不少啊!

跟他相比,她戀愛的經驗竟然大不如他?!

她不應該聽、不應該問,聽得越多、問得太清楚,妒心會越重,包袱也就越沈。重要的是,他現在是屬於她的,而未來精彩可期。

「你別說了,我——」

「我的初戀被兵變掉了。」

兩人同時出聲,她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自動截斷了。

眨眨霧眸,她表情有些憨氣。「初戀……兵、兵兵變……」

范馥峰牽唇一笑,愛憐地摸摸她的頰,五指最後停留在她柔潤又敏感的耳畔,聽她忍不住細細申吟,他目光轉深。

「對,兵變。她們都不要我。」

「她們?!你失戀經驗到底有多豐富啊?」

他趕緊澄清道:「就兩次啊!初戀對象是大學同社團的學妹,結果我保家衛國當兵去,她撐了半年就被別人追走了。然後是若桐,我和她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就是這樣。」

唉~~可憐的孩子。「唔……聽你現在說得雲淡風輕,想想當初被拋棄時,還是挺難捱的吧?難怪我得追得這麼用心良苦,才把你把到手。原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那些女孩子讓你吃苦,你怕到了,結果卻害苦了我。」算來算去,就數她最無辜。

「對不起……」他好笑地嘆息。「就你一個把我當成寶。」

「哼哼,你知道就好!誰教我心地這麼善良。」善良的人必有福報,所以別人丟,她來撿,果然讓她撿到寶。

「那是因為情人眼裏出潘安。」他仍半開着玩笑,說這話時,幽深瞳底刷過柔軟輝芒。「文麗,是你把我想得太好。」

「不是我把你想得太好,是你原來就這麼好。我知道的。」指尖又一次沿着他的輪廓描繪。感情如柔水,她跌落一個溫暖的流域,心中一直思索的問題,終於有了方向。

她應該告訴他。

「阿峰,你接受那項研究工作吧。」

俯視着她的男性臉容驀地一楞,似乎大腦組織尚在消化她三秒鐘前說出的話,一時間沒辦法反應。

余文麗淺淺笑着,眸光如此美麗,眉心溫潤有情,淡淡又說:「我們不要再為這個問題鬧不愉快。我想清楚了,我不能任性地強迫你依順我,只要你快樂,覺得非那樣做不可,那就去做吧。我不希望你有遺憾,我也會一直支持着你。」

她說,她會一直支持着他。

心緒激動,范馥峰整張臉脹紅,炯目迸出異輝。

此時此刻,說任何的甜言蜜語彷彿都是多餘。再有,他喉嚨緊澀得可以,就算想說,怕也要說得「里里落落」、不知所云。

低吼一聲,他用動作說明內心的悸顫,雙臂忽地用力摟緊她,緊得像恨不得把她柔軟身軀嵌進自己的血肉里,而發紅、發熱的臉埋進她溫暖的髮絲中,由着她將他纏繞……

四月。

春日爛漫,日本櫻花滿開,由台灣前往日本賞櫻的旅遊團暴增,旅行社忙翻天,航空公司自然跟着海撈一票。只是有得必有失,來往台日的班機幾乎天天大滿席,服務最前線的空地勤人員「受害」最深。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再忙,怎麼也要忙得很優雅。

「噢~~我不行了。」一名日籍東京Base的同事剛掀帘子回到廚房,強撐的肩膀馬上垮下,扳開收納在門邊的椅板,「咚」地癱坐下來。「呼~~」如釋重負般地吐出一口氣。

「可憐的香織妹妹,來,喝口我特調的綜合果汁。」余文麗這一趟飛行負責廚房的工作,也是狠狠忙過一陣,現在才有時間喘口氣,喝點飲料解渴。

「麗麗,你是我的女神!」香織感激涕零地接過果汁,捧着猛灌好幾口,又重重吐氣,覺得舒服好多,忍不住嘰哩呱啦地說:「全部都是旅遊團成員,好多的阿伯和阿桑,導遊還帶頭要東西,今天小支的紅白酒全部給光光,還有清酒,一罐也沒剩,花生米果大家是用搶的,不過幸好這次搭載的花生米果夠多,要不到酒的旅客多補給他幾包綜合花生豆,對方也會很開心的,沒有鬧出什麼不愉快。」

余文麗聞言嘻笑了聲。

「阿伯和阿桑要那些酒和花生,通常都是覺得新鮮有趣,想拿來當紀念品啦!反正搭載上機就是要供給旅客,給個精光,推車變輕,就不用推得那麼辛苦啦!」這是她幾年工作的經驗談,旅客索取東西,只要機上有,提供得出來,就大方贈送,不用替公司省錢,這樣你快樂、我快樂,大家都快樂。

香織舉起果汁對她俏皮地致敬,頗認同她的說法。

這一邊,余文麗已將幾盒主菜放進烤箱裏,幫相同服務區的幾名空服員姊妹準備餐點,等會兒好讓大家輪流吃飯。

「美娜和百合子在CabinWatch嗎?」她問。

香織從柜子裏拿出化妝包,對着小鏡子努力補妝,邊答:「美娜在Watch,百合子跑去幫忙賣免稅品嘍!我等一下也要去顧後面的洗手間。」怕有不聽話的旅客偷偷躲在裏邊抽煙。

余文麗點點頭。「那等一下餐熱好了,我先吃,然後再換美娜和你回來,百合子等賣完免稅品再吃,我幫她把主菜保溫起來。」

香織「啊」一聲當作回應,因為她正在補口紅,嘴巴開得大大的。

幾秒鐘后,她迅速收妥化妝包,丟進柜子裏,沒馬上掀帘子出去,卻對着余文麗挨了過去,嗓音壓得好低,一副準備談八卦的標準架勢。

「阿NO~~麗麗,呵呵呵~~聽說前一陣子你的神秘男友大曝光,在米蘭的『格蘭飯店』里當場被抓包喔?而且過程聽說還很精彩,唔~~看在我三不五時帶我長野老家的『喔米呀給』給你,你好歹也給點一手消息吧?」

說到這個,余文麗只能仰天大嘆命運為何要如此作弄人?

她的阿娜答最後仍作了一個她其實不太希望他這麼作的決定——他選擇加入李若桐的團隊,跟着一行人進入北義阿爾卑斯山區。

台灣的冬季剛結束,他便以參與國際生態研究為由,向木柵動物園這邊作過說明,最後園方願意給他一年時間,一年後,他仍得返台繼續完成台灣本土動物的研究。

所以,他把原來的工作擱下,把她也狠心擱下,跑到好遠、好遠的地方,一個叫什麼……什麼「大帕拉迪索」的高山保留區,研究野山羊。

野山羊?!

果然隔行如隔山。

他弄不懂為什麼夜間飛行時,空服員總要請坐在窗邊的旅客把窗板拉上?弄不懂為什麼飛機準備起飛或降落時,空服員一定要出來機艙趴趴走,盯着每個旅客把椅背豎直、桌子收起,還有,無論如何要把窗板拉下?

就如同她完全搞不明白,為什麼要跑去那麼遙遠的世界第一高峰白朗峰下,研究一種叫作「山羊」的動物,即便它是頭野生山羊。

但她想過,也對他說過,只要他認為該做、該去嘗試,她都會默默支持。

只是相思難熬啊,兩人分隔着千萬里,就算天天寫電子郵件聯繫、偶爾用MSN小聊一陣、講講國際電話,還是渴望見到他。

她想念他的吻、他的擁抱,想念他結實手臂抱起來的滿足感,喜歡賴在他溫暖的懷裏,跟他打打鬧鬧,說些情人間才有的、幼稚得無可救藥又甜蜜得無藥可救的話。

她想念他。

之前每個月,她大約有一次長班飛抵米蘭,若剛好他那時沒有深入山區,他會從距離米蘭開車約莫要五、六個多小時的山下小鎮過來,和她聚首。

心裏想見他,但為了兩人短暫相聚,他總是風塵僕僕地趕來再趕回去,她就捨不得了。

然後,就是一個多月前的那次見面。那時再三天就是他的生日,她提早幫他慶生,把穿上性感睡衣的自己當作禮物送給他。

那一晚「玩」得很瘋,她白嫩嫩的肌膚幾乎「體無完膚」,被種滿大大小小的「草莓」,全身力氣被抽光殆盡似的,她累得幾近虛脫地趴在他胸前,立即進入深層睡眠的狀態。

但是,老天就偏偏要整他們這對苦命的鴛鴦。

夜半時分,「格蘭飯店」的火警鈴聲突然大作,響徹雲霄,她都還沒完全清醒,人已被范馥峰扛上肩頭。剛開門衝到走道,天花板上的自動滅火裝置已被啟動,水嘩啦嘩啦拚命往下灑,淋得她渾身濕透。

更慘的是,等撒出飯店,她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條濕淋淋的被單,最慘的是,一起下榻在飯店的同事們全見到她這副尊容,當然,抱着她的半裸猛男自然逃不過眾人好奇的目光和八卦般的追問。

但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竟覺得他好像……似乎……彷彿……還挺高興被她的同事追着亂髮問。唔~~一定是她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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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來呀幸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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